第一百四十九章 找家长去
“小白,小白,出来吃晌午饭啦!”忽而,屋外传来了赵四郎急促的呼唤声。
一声两声的话,正在整理思绪的赵四娘就忍了。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赵四郎还在那儿鬼喊鬼叫,脾气不太好的赵四娘表示忍无可忍。
“赵四郎,你够了啊!不好好读书,终日就知道走鸡斗狗。再叫!再叫就把你那条破狗给扔出去!”只见赵四娘站在门槛上,双手叉腰,怒气汹汹地朝赵四郎高声喊道。
赵四郎很少见自家小妹摆出这副泼妇相来,吓得直往后退。先是退了两步,可能是觉得安全距离不够,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定了。
不过,一想到亲爱的小伙伴儿,赵四郎又鼓起了勇气,往前踏上一步,开口向家里最有能耐的小妹求助道:“小妹,不用你扔,小白它已经不见了。我吃完晌午饭,就再也找不着它了。你那么厉害,就帮我找找吧!”
赵四娘下意识地就想接上一句:不见了才好呢!
可她看到赵四郎那焦急万分的表情,再联想到平日里他对那条狗的宠爱程度,知道那条狗对他意义非凡,说得不好听一点儿,那就是他的命。
于是,赵四娘忙把快到嗓子眼儿里的风凉话咽了下去,耐下心来问道:“它平日都爱去哪儿溜达,那些地方你都找过了吗?”
赵四郎见小妹肯帮忙,心里一松。忙答道:“小白是条好狗,它很尽职的。除开我带它出去遛弯儿,它几乎时刻都守在后门口看家。从来不会到处乱跑的。可是、可是家里和后巷我统统找遍了,就是不见它的踪影。”
说到这儿,赵四郎很没出息地带出了哭腔。
赵四娘看到自家二哥那副蠢样,就觉得脑仁子疼。又想了想,就把负责洗碗的两个帮工叫了过来,打听道:“王婶,张婶。先前你们一直在后院里洗碗,看到咱家的小白狗了没?”
王婶和张婶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就在此时。后门边儿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二少爷,您的狗如今在城北,被不学好的丁家小子给抓去了。”
赵四郎兄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名叫褚小楼的小男孩。
要说起来。他和小白也曾有过一段纠葛。
赵四郎对小白采取的是定点投喂的方式。一到时间,就会把盛得满满的饭食放到后门边的狗盆里。而且和人一样,也给小白一天吃三顿。其实喂狗的话,一天两顿就足够了,完全不必再喂第三顿。不过,赵四娘家开的是吃食铺子,每天都有大量的剩菜剩饭,既然赵四郎坚持要喂。家人也不会阻止。然而神奇的是,这条一天吃三顿的狗居然总是显出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常常一到饭点就跑到赵四娘家的桌子底下各种撒娇卖萌讨饭吃。家里人都觉得稀奇,不过多吃就多吃呗,反正也不差它那几口,谁都没有当回事儿。
直到有天早上,赵四郎给小白投喂后,中途因故又折了回去。这才发现竟然有人在把小白的饭食往自己带来的盆子里扒拉,而小白就傻乎乎地呆站在一边,怯怯地,一声都不敢吭。赵四郎不是个小气的人,若是别人光偷小白的饭食就算了,他也不会计较。可视小白如命的他看到小白满脸委屈相,怀疑那人痛打过小白,小白才会敢怒不敢言(以上纯属他脑补),于是立刻上前一把按住了小贼。
紧接着听到动静的赵四娘一家就出来了,还没等赵四娘开口责问,眼窝子浅的姜氏就哭了起来。
“好孩子,以后别来倒这饭食了啊!你来婶子这儿,婶子给你别人没动过的,天天都管够。”
在姜氏想来,如果不是陷入绝境了,谁会跑来跟狗抢食?
大家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虽说时值盛夏,大家都穿得凉爽,可这孩子身上的褂子不单补丁摞补丁,还小了好几号,套在身上就跟偷来的一样,只够勉强遮个羞,这就不能不叫人心酸了。
这个小男孩自称名叫褚小楼,据他交代,几年前他随着家人逃荒而来。虽然他家比起其他无家可归的逃荒人要幸运得多,靠着他爹那手木匠手艺,早早就在幽都落了籍,去年还在城北的柳枝坊安下了家。尽管那个家只是个一下雨就漏水的草房,一家人也很知足了。
不幸的是,今年年后他爹得了重病了,病得起不了身。没有任何积蓄的他家少了顶梁柱的支撑,仅靠她娘替人浆洗衣服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就不够糊口。
无奈之下,他只得外出行乞。不求能讨要到多少,就想着能省掉自己的那份口粮也是好的。那样的话,爹爹的药钱说不定就有指望了。然而,他家所在的城北大多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粮来接济别人,他只得去城里其他地方碰运气。短短数月,这个孩子被狗咬过,被人赶过,甚至被和他一样身世可怜的乞丐打过。可即便如此,懂事的他还是坚持每天出门行乞。
有一天,他来到城东的一家酒楼门口乞讨,掌柜嫌弃他妨碍自家做生意,就让伙计赶紧把他赶走。那伙计做人很不地道,不过是驱赶个小孩子罢了,居然动用了酒楼后院里那条半人高的烈犬。可怜小小年纪的褚小楼被恶狗撵得慌不择路,七拐八拐之后逃到了一条僻静的后巷里,也就是赵四娘家后面的那条巷子。
在确定自个儿终于逃出生天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条小狗正蹲在门边,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食。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他竟然觉得那狗吃的饭食比自家过年时吃的还要香甜。方才他被狗追得一路逃窜。按理说应当很怕狗才对。可那条狗看上去那么温顺,狗盆里的饭食看上去又那么香甜……于是他就朝狗盆伸出了“魔爪”,结果发现里面的饭食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味上许多。尝过一次“甜头”的他忍不住第二天又来了。然后第三天……
刚开始那两天,他还是躲在后巷里,趁着无人的时候直接把饭盆里的狗食吃掉后就逃走。可过了几天,他发现这条后巷很少有人走过,同时他也摸清了那户人家出来喂狗的规律,更妙的是那狗从不乱叫,便不再那么害怕。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把早饭吃掉外,他会把晌午饭带回家给他卧病在床的爹爹补身子,直到被抓了现行。一天都不落。
那天他被抓住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挨打,而是失望——爹爹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饭食了。
“小鬼,你家住哪儿?前面带路吧!”其他家人都是一脸怜悯。唯有赵四娘面无表情地发话道。
大清早的就被吵得不得安生。赵四娘的起床气登时爆发了出来。还有些迷瞪瞪的她不及细想,此时的想法简单而又粗暴:咱家铺子又不是善堂,不负责救济贫困,要是谁都来摸点儿东西带走却得不到惩罚,就等着关门大吉吧!说到底,褚家的贫困又不是咱家造成的,不能将你的贫困作为你来咱家偷窃的理由!无论如何,偷窃就是偷窃。就是不对的!而孩子做错了事儿,就该交给家长管教。趁着年纪小还没定型及时掰正过来才对。
故而,即便褚小楼再三强调了自家的难处,姜氏等人也多番替他求情,赵四娘还是不依不饶,让赵永忠驾着马车,一路杀到了位于城北的褚家。
都说“东富西贵,南贱北贫”,这城北自然多住着贫民,而贫民里面也分三六九等。
直通北大门的官道两旁是城北最繁华的地域,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店铺。尽管在这条名为通富街的街面上店铺多半不是城北人所开,但里面的伙计帮工却有不少是家住附近的城北本地人。他们工钱虽然不高,但胜在工作稳定,比其他城北人日子要好过得多。
整个城北除了这一小块之外,再找不出一条像样的街市来,甚至连一家像样的店铺都没有,就只有几家小货栈零星地分布着。由此可知,一般城北人的消费水平有多低,日子有多难过。
尽管来之前赵四娘就了解过城北的情况,心里多少有点底,可当她真正来到位于城北西北角的柳枝坊时,还是吃了一惊——只见四周一片萧条,一眼望去尽是些低矮破旧的草房。说句寒碜人的话,就连她家的牛棚都比这些房子牢固。毕竟她家的牛棚里还打下了近十根碗口粗细的木头作承重柱,这里的草屋却只有碎黄泥拌稻草节而堆起来的危墙,好似一阵大风过后就会灰飞烟灭。
赵四娘猜想,这个柳枝坊应该是处于赤贫线以下了。
到了褚家后,赵四娘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但见他家院子里头晾了一排又一排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五颜六色的裙衫。仔细观察一下款式,就会发现这些衣服极为暴露,不太可能是良家女子所有。
欣赏了一会儿这些随风飘扬的“彩旗”,赵四娘开始关注起褚家屋子本身来。只见这间草房上用茅草盖着顶,屋顶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好些拳头大的青石块,想来是用来防止茅草被大风刮走。
再进屋一看,那黄泥墙上就开了一扇方寸大的小窗,上面的窗纸早已没了大半,仅在窗棂处留下一些泛黄的毛糙纸边。窗纸破损成这样,倒也省了开窗的工夫,一枝用旧了的竹制窗撑就搁在一旁。只见一道阳光自窗外射了进来,给阴暗的屋子带来了一丝光明。
借着这道光线,赵四娘总算看清了屋子里的陈设,心知褚小楼先前所说并非是在装可怜博同情,一贫如洗的他家确实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了。
刚出门的时候,赵四娘气势汹汹,打定主意要让褚小楼的父母好好教训教训自家儿子。可车行到半路,她那无明业火已经消了大半,开始意识到方才自己是在小题大作,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之嫌。于是渐渐生出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只是拉不下这个脸来。及至亲眼目睹了褚家的困境,心硬如她都大为触动,原本那些问责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褚小楼不问自取是真,可那确实是为生活所迫,是为了挣命啊!还是为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在挣命!这样的好孩子,决不应该为难。赵四娘当即决定改换一套说辞。
她这谎话精谎话说多了,张口就来:“大叔大婶,你们别担心!咱们来这儿没别的意思,其实是……”看你家孩子勤快,捡的柴禾又干燥又齐整,就过来和你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他专门给咱家捡柴禾。至于这价钱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亏待了他去的。
赵四娘自然是没有见过褚小楼捡的柴禾,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相信这样的好孩子做事儿一定不会差的。退一步讲,就算褚小楼捡来的都是湿柴也不打紧,她其实只是想以此为名目给此行找个理由,好让自个儿下台罢了。还有,就是想小小地补贴一下懂事的褚小楼。
只是褚小楼这个“不争气”的,还没等赵四娘把现编的谎话说出口呢,扛不住事儿的他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个儿在外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的父母。
褚小楼他爹褚刚病得起不了身,这会儿斜倚在垫着旧席的炕头上强撑着坐了起来。他伸出右手颤抖着指向儿子,抖着双唇想要斥责些啥却开不了口。这个汉子固然痛恨儿子走了歪路,可他更恨自己枉为人父。
褚小楼他娘周氏也是个嘴笨的,淳朴的她不知道该说啥好,只知道儿子做错了事儿就该骂就该打,得把儿子骂醒打醒才成。于是她嘴里重复说着“你不该呀”,手里则狠狠地揍着娃儿。
不要说这会儿赵四娘已经决意不再为难褚小楼,即便是在最初的时候,她也只是想把褚小楼送回家让他的父母教训一下。这个教训主要是指口头教育,当然轻轻打两下也可以。老实说,她并不反对体罚,但前提是必须适度。
赵四娘万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周氏这个做娘亲的就迫不及待地往死里揍起孩子来,显然已经超过了这个度。这还了得,必须立刻制止,不然非把孩子打坏了不可。
无奈周氏下手不但重还很快,等到赵四娘和姜氏把她拉开,褚小楼已经重重挨了好几下,甚至连脸上都挂了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人生百味
停下手来的周氏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瘫软了下来,忽的又扑到褚小楼身上,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那厢炕上的褚刚尽管默不作声,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里盛满了悲哀。
赵永忠夫妇见状,心里极为不忍,都劝赵四娘就这么算了,好歹放人家一马。
天啊!赵四娘觉得自个儿比窦娥还冤。
是,之前是她嘴欠,嚷嚷着要找人家家长理论。可事实上,来人家家里后,她都没说褚小楼一个不字呀,更没在他身上加一个手指头。他被凑得这么惨,全是他娘的“功劳”好吧!跟她没有一文钱关系。她怎么就成了得理不饶人,非要为难人家的恶人了?
赵四娘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个儿的来意,可这会儿再把那番“柴禾”的言论拿出来显然很难让人取信。若是就此表示不再追究褚小楼的责任,又好像是自个儿本来是有为难人家的意思,被父母劝过之后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一来,不但显得自个儿斤斤计较,还会让人觉得她耳朵软。
这也太丢份儿了!
好面子的赵四娘轻咳了一声,正要说些场面话撑台面,忽的心念一动,随即陷入了沉思。然后就像钉在了褚家一般,任凭赵永忠夫妇怎么劝,就是不肯就此离开。
“褚家婶婶,听说你在给人家洗衣裳,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呀?”赵四娘沉吟良久之后,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便开口问道。
周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忽然问这做啥?难不成人家想摸清咱的家底,好叫咱赔钱?这可怎生是好?
想到这儿。周氏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迟迟不敢作答。
褚家夫妻二人心意相通,褚刚当然知道媳妇儿在担心着啥,说实话,他也同样担心着。然而自家确实拿了人家的东西,哪怕那东西再小,也欠了人家一个交代。如今人家要求赔偿那是很合理的。这钱,自家应该赔!
于是褚刚代为回答道:“咱虽在府城落了籍,可在本地人眼里。还是把咱看做外地人,有啥好活计也不会交到咱手里。眼瞅着家里就要断炊了,孩子他娘就豁出脸面去城南瓦子巷收些衣服回来浆洗。原说好,每三天去取一次。每次给咱现结三十文工钱。可那些主顾总说咱没洗好。不是少给就是迟给,甚至还有不给的。这样一来,扣去上浆的成本,咱一个月能赚个二百文就顶了天了。”
“虽说替人洗衣服赚不了多少钱,但这活儿能在家里干,就可以随时随地照看褚叔叔了不是吗?”赵四娘试探道。
褚刚苦笑道:“小姐有所不知,每次三十文的工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孩子他娘得手脚不停,从早洗到晚才能把衣服将将洗完。再有。说是浆洗衣服,其实还得把缝补的活计也连带着干了。每回看到孩子他娘累得直不起腰。我就宁愿她出去找个轻省点儿的活计。其实住在咱家右隔壁的朱篾匠家,是再和善不过的人家了。他家当家的朱老爹知道孩子他娘常在河边,生怕我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就时不时过来瞧瞧我。有朱老爹在,孩子他娘尽可以放心出去干活儿。可问题是咱没门路,想找也找不到别的活计呀!”
赵四娘闻言,垂眸不语,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低头细思了好一会儿,她便说出一番话来。
赵四娘所说的话,不光出乎了褚家人的意料,就连同来的赵永忠夫妇也大感吃惊。
周氏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问道:“赵小姐,您说您想在这附近开一间小饭铺,愿意雇我去干活儿?”
一直忐忑不安的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自家娃儿才做了那么不光彩的事情。
赵四娘点头道:“不错。我会尽快把铺子置办下来,争取在近日内开张。”
她注意到褚家虽然极度简陋,一家人都穿着捉襟见肘的衣服,但久病在床的褚父却得到了很悉心的照料,不光是头脸整洁,就连手指甲都被修得整整齐齐。于是她心里越发有了成算,便又道:“开张之前,你来帮忙收拾。开张之后,你就去厨房帮工。工钱先按每天三十文给,包两顿饭。如何?”
面对这样优容的条件,周氏还有啥可犹豫的,忙点头说好,还拍着胸脯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做事儿。
看到赵四娘说干就干,认真谈起开铺子的细节,赵永忠夫妇俩不由得面面相觑——咱家又要开铺子了吗?啥时候的事儿,咱没听说啊?
一出褚家门,夫妻俩就齐声开口道:“四娘……”
赵四娘打断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都知道,一会儿我再跟你们细说。这会儿咱赶紧去打听一下,城北口碑最好的中人是哪个?争取在天黑之前把铺子买下来。”
于是专断独行的赵四娘就领着赵永忠夫妇四处打探起来。
其实名声在外的中人并不难找,赵四娘家很快就探听到了那人的住处,只是要在这附近找到合适的铺子却颇费了一番周折。
原来城北的铺子基本上都聚集在通富街上,可赵四娘说什么都不愿意在那条街上找铺面,坚持要在柳枝坊附近找。这样一来,人家中人就很为难了。要知道,柳枝坊的这一带算是整个幽都最寒酸的地方了,不要说像样的铺子了,就连一间牢固些的屋子都没有,这让他怎么介绍?直劝赵四娘换一个稍微好一些的地段。
赵四娘有时候是很执拗,但有时候也肯听劝。当她在这一带转了好半天,知道中人所说不假时,心里也渐渐生出了转战通富街的想法。
就在此时,赵四娘惊讶地发现西北方向接近城墙的那一带乱七八糟地搭着好多草棚。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这些棚子多半是今年年后逃荒过来的流民所搭,也就能遮挡些小雨。如今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西北风一刮。呼啦啦就倒下了一大片,里面的人能挺到第二年春天的绝对不会超过三成。唉,年年来,年年倒,为啥天下有这么多流民呢?”
看到赵四娘对着棚户区发呆,健谈的中人忙介绍了一番。
赵四娘早听说过城北有处“棚户区”,里头的房子破旧拥挤。杂乱不堪。可是,她一直以为褚家那种破茅屋就是典型的棚户了,从没想过“棚户”真的就是它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纯粹的草棚子。
“钱大叔,我也不指望能在这附近找到现成的铺子了。你帮我问问看,有没谁家要卖房子的?破一点没关系,我买回来好好修缮一番就是了。”看到钱全一脸无法理解。赵四娘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家在这一带开铺子不是为了赚钱,是想定期施粥,周济一下附近的百姓。”
钱全闻言,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看到她一脸坚定,颇为市侩的他倒也有几分动容。于是土生土长的他认真想了又想,记起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座小庙,听家中老人说多年前那里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对外施粥赠药。虽说如今成了破庙。但基本的骨架还在,在原来的基础上修一修应当就能用了。正好符合赵四娘的要求。
想到这儿,钱全便领着赵四娘家去找那一带的里正,问他能否把那座破庙出租出去。
一般说来,寺庙应当是僧侣的产业,不该归本地里正管。但燕国情况特殊,曾颁布过严格的“灭佛”政策。一段时间里,朝廷恨不得让所有的僧侣都还俗,将他们的产业都收缴国库。那庙就是在那期间变成了本地的公产。只不过佛教作为前朝的国教,早已融入民间,那时候朝廷再怎么灭佛,百姓还是会在心中念佛。故而,当年哪怕是白白空着,附近百姓也没敢把神圣的寺庙挪作别用,甚至还常常偷偷地去洒扫一番。直到近些年,附近百姓日子越过越难过,这一带甚至沦为了贫民窟,人人为谋生计自顾不暇,再也无法照看那庙,那庙方才渐渐荒废了。
不过,庙虽破败,却不是空庙,如今里头住些无家可归的泼皮无赖。赵四娘很担心他们会为了守住这一席之地而站出来横加反对,甚至跳出来滋事。
一想到这些,赵四娘头皮就有些发麻,打量着这事儿不好办,就算最后能成也得耗费不少时间。却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出奇的顺利,很快她就从那一片的里正手里把那座庙连同那座山,都以想不到的低价买了下来。
对,不是租,是买!
当里正听说有人愿意花钱租用破庙时,手头拮据的他心里立时活泛了起来。眼珠子滚了两滚后,便试探起赵四娘家愿不愿意直接买下那座庙。当他发现她家颇为意动且出手大方时,更是大胆地提出可以把整座山都卖给她家。
那座位于城里的山自然不会是崇山峻岭,事实上把它称作山都很勉强。因为它海拔绝不超过三十丈,对于见识过群山峻岭的赵四娘来说,它其实就是一个不高的小山坡。饶是如此,赵四娘还是觉得花五百两银子置下幽都里的一座山头来,简直就是白菜价。
至于赵四娘所担心的那些泼皮无赖,在这一带威信很高的里正一声令下,他们就立马卷铺盖走人了,完全没有赖着不走当“钉子户”的意思。
于是再无后顾之忧的赵四娘小手一挥,就做主买了下来。
赵永忠夫妇发现自家小闺女败家的速度与日俱增,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不过,后来当他们得知了赵四娘的具体开铺计划,开始觉得小闺女败得值,败得有理。
说来话长,自打赵四娘家来到幽都做生意后,每天铺子里都会有大量剩饭剩菜。有一小部分是卖剩下的,更多的则是客人吃剩下的。倒不是说客人嫌弃赵四娘家的饭菜不好吃,事实上客人基本上都挺满意。不过幽州并非姜家滩那种穷乡僻壤。城东更是富贵之乡,这儿的人下馆子习惯多点一些。虽还土豪没到“吃一盘,看一盘。还有一盘留着倒掉”那种境界,但也很少有人能做到“吃多少点多少”。
面对如此多的剩菜,即便赵四娘家卯足劲儿吃也不完。于是勤俭节约的姜氏就不顾赵四娘的竭力反对,坚持在城外的新作坊附近养了几条小猪,专门来解决剩菜。
直到今天,看到与狗抢食的褚小楼,赵四娘颇有触动。
刚开始。赵四娘也想像姜氏所说的那样,每天留一点卖剩下的饭菜给褚小楼。可转念一想,有一个褚小楼就可能有第二个褚小楼。估计过不了几天,自家后巷就会挤满了闻讯前来领饭菜的可怜人。赵四娘家或许无所谓,但街坊四邻就未必愿意了,说实话。这些城东的邻居大多不怎么友好。
为了日后不和邻居们扯皮。赵四娘就想着雇个人,每天专门负责把剩菜送到城北那一带接济穷人。可转念一想,既然干了,那索性就干干好得了。与其漫无目的地一阵乱派,倒不如整个正规一点儿的,帮助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于是,如今不差钱的赵四娘就在褚家突发奇想,打算开一个爱心食堂。帮助一部分三餐不继的穷人解决吃饭问题。
如此随性的计划,若是放在正常人家。肯定不可能通过。可事情发生在赵四娘家,就连最基本的可行性都没有论证一番,就得到了全票通过。
有了家人的鼎力相助,食堂的筹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就连赵四娘曾觉得棘手的人手问题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不到十天的工夫,就一切准备就绪了。
如今名为“百味堂”的食铺已经经营了月余,每天供应早午两餐。尽管食铺从外面看,与别家没有什么不同,但使用过的人会知道这里只卖一文钱一份的主食。
相比起其他地方,府城幽都的物价稍高,一文钱在外面最多够买一只不大的黑面馒头。而在百味堂,一文钱的主食有时是两张香气四溢的芝麻粗粮烤饼,有时是两只松软可口的素馅包子,也有时是一大碗厚厚的明火粥……百味堂的菜单经常会变,但不变的是,不管是哪一种主食,外面的售价绝不会低于三文钱。换句话说,在百味堂吃饭,吃到就是赚到。
不仅如此,购买过主食后,就可以免费打汤。汤的种类也很多,基本上都带油花,萝卜大骨汤,丝瓜蛋花汤和豆腐大酱汤是最常见的三款。
此外,有时还能吃到各种美味佳肴。这些菜肴多是赵家铺早市或午市卖剩下来的,也有少部分是客人基本没有动筷就撤下来的,一天两次从城东运送而来。尽管是剩菜,但看上去同新菜无异。
如此低廉又美味的食铺,刚一开张就受到了热捧。百味堂开张至今,如果说人们对它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它实施严格的限购。
原来赵四娘是有善心,但很有限。在她看来,救贫扶困这种事业,就算是燕国朝廷出面都未必能够做成,她家能力有限也只能略尽绵力。百味堂这一带说得不好听些就是贫民窟,这里三餐不继的穷人实在太多,就凭她家一己之力肯定是帮不过来的,只能帮助一部分。
于是赵四娘决定限制对象限制区域。她所选定的对象就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选定的区域就是百味堂所在辖区,以及紧邻它的三个辖区。她和这四个辖区的里正商量好,由他们开据证明,证实所在辖区的某些老人或孩子确实三餐不继后,再经百味堂掌柜审核,审核通过后就给那些老人和孩子发放“餐卡”。
所谓餐卡,就是免费用餐凭据,有了它,就可以在百味堂免费领饭。不过如此实惠的卡,每家每户却最多只能领用两张。
尽管条件颇为苛刻,最开始的那个月还是有近百号人获得了领卡资格,到了这个月已经增长到了二百多名。
通常情况下,百味堂每餐仅供应三百份主食,而且这些主食要优先供应给持有餐卡的老人和孩子。也就是说在他们领完后,就只剩下几十份主食能够对外销售了,并且规定一人只能买一份,这让普通客人扼腕不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现极品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在得知小白被抓去了城北后,赵四郎忙跑去央求他爹套车去城北救狗。
赵四娘暗自翻了个白眼,很不厚道地吐槽道:得!上回被人家偷了碗里的饭食,这回怕是要变成人家碗里的饭食了。
她深深觉得,一条看家狗混成这样,也是够了。
不过鄙视归鄙视,她倒想去看看,是谁那么大胆,连她家的狗都敢偷!
于是她也搭上车,随着赵永忠父子俩一道去了。
因为前来报信儿的褚小楼有说过,他发现隔壁的丁家小子偷了小白后,就立刻请和他家交好的朱老爹上门交涉去了,小白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赵永忠并没有将马车赶得太快,毕竟城北的道路大多坑坑洼洼,赶得太快的话,不舒服是其一,还容易出危险。
就在赵四娘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看着沿途的矮屋倒墙,感叹着不过半城之隔却是两个世界时,忽然,她看到了一个“故人”。
不应该,不应该呀!一定是我看的方式不对,要么就是看错了人,要么就是看错了衣服。这人和这衣服明显画风不搭呀!
知恩图报的褚小楼一看到东家小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路边,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一脸不可思议。单纯的他以为小姐好奇那儿发生了啥事儿,忙热心地解惑道:“那是钟捕快和江捕快,他们是来这一带办案的。”
“捕快?还真是姓江的?!你是说那个矮个子吗?”赵四娘连珠炮似的发问道。
看到褚小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赵四娘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维护正义的捕快居然兼职干要人性命的水匪!
“小云,那个捕快大哥手上拿的是稻草人吗?”和赵四娘关注的重点不一样,赵四娘关注的是人。赵四郎则关注人家手上的东西。
“嗯,而且是穿着白衣服的稻草人呢!”说到这儿,褚小楼放低声音,很神秘地说道:“东家,你们听说了吗?城西有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丢了,据说就是白衣人劫走的呢!”
“那这和穿白衣服的稻草人有啥关系吗?”好奇宝宝赵四郎又问道。
估计是看赵四娘一家人都很亲切,之前还不敢多说的褚小楼不再那么胆怯。露出了他嘴碎的真性,细细说道:“关系大着呢!这两个月已经丢了四位小姐了,前三位还算好。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这第四位前几天见尸了,就扔在这条路边上。嘶。那样子可惨了!这下一来。就把府台大人都给惊动了,他天天催着捕快们早点破案。可这案子哪是那么好破的?大伙儿都说,那贼敢在夜里穿白衣服,就说明是有真本事的,一般人可逮不着……”
赵四娘心说,好吧,你扯了半天,咱还是没听出来这和白衣稻草人有毛线关系。
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后。褚小楼终于讲到了正题:“所以要扎稻草人,在它身上贴上诅咒。摆在发现小姐的地方,说不定那贼看了就会去衙门认罪了。”
“啥符咒这么灵?”赵四娘一家三口齐声问道。
褚小楼纠正道:“不是符咒,是诅咒。稻草人上用白纸贴着呢,‘你要是不去投案,祖宗八代就不得好死。’”
“……”
好吧,都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幽都的捕快办起案来也是大大地不同于别地呀!
三个乡下人表示受教了。
行不多时,就到了褚小楼的家。
赵四娘原以为还有费一番周章,才能把狗要得回来。谁知车刚停下,就有热心的乡亲把小白抱了过来,亲自送到了赵四郎手上。
咦?听褚小楼说,住他家隔壁的丁家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远的不说,丁家小子先前都被褚小楼逮到现行了,可丁家就是不肯乖乖把狗交出来。怎么这会儿丁家就老实了呢?
赵四娘父女仨走进一看,就明白缘故了——原来丁家院子里聚了好多人,再仔细一看,这些人多半是些老人和孩子,估计他们常在百味堂吃饭,听说丁家昧了百味堂东家的狗,就跑来相助了。
尽管大多是些老弱,可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杨家那狭小的院子,破坏力也是很强的。如今整个院子里一片狼藉,中间那块小菜地里种着的小青菜已经基本被踏平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躲在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的背后,看到赵四娘一行进门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估计就是那传说中的偷狗贼了。
“有钱就了不起啦?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啦?咱老丁家是造了啥孽哟,都被人家打上门来了呀!天啊,老太婆我不活咯……”
在那老妇人一阵阵刺穿人耳膜的凄厉哭喊中,赵四娘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甚至有种错觉,不是丁家偷了她家的狗,而是自家把人家的祖坟给挖了。
不光是赵四娘,就连赵永忠父子两个大老爷们儿,看到那老妇人就地打起了滚来,也觉得扛不住——天啊,府城就是多人才啊,居然还有比我娘(奶)战斗力还强的!
在耳背之前,赵四娘赶紧给父兄使了个眼色——撤!
倒不是赵四娘胆小怕事,看到人家那么强悍就认了怂,连句理论的话都不敢讲。而是赵四娘认为,所谓道理,你只能跟讲道理的人去讲,丁家这位老太太显然不属于这一类,跟她理论是完全没有用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和她多费口舌呢?
其实,看到小白安然无恙,赵四娘家已不想多做计较。如今见丁家反应这么大,再一看他家也乱成一团。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了。素来宽容待人的一家人都同意息事宁人,统统转身就往外走去。
就在躺在地上的杨钱氏看到赵四娘一家“败退”,心里头正沾沾自喜。开始缓缓爬起身来时,这一带的里正张老爷子匆匆赶了过来。
尽管听说赵四娘家和城北这些居民一样,也是外来户,还是刚来没多久的。可她家所开的百味堂离这儿不远,特别照顾的四个辖区中就有他们柳枝坊在内,对附近的众多乡邻有着很大的影响。
先不说别的,张老爷子光证明就开了五十来张。也就是说他所管辖这的这一带,有五十来个百姓受过赵四娘家的恩惠。再者,百味堂里一共用了九个人。其中四个是他们这儿的,这就又解决了三四家的生计问题。
如今赵四娘家被属于柳枝坊的丁家欺负到了家,他要是不站出来给个说法,以后还怎么堂堂正正地在这一带主持公道。再往坏处想。要是赵四娘家恼了丁家。连带着恼上他们柳枝坊,决定不再给那五十几个老人孩子供饭,或是撤了百味堂里本地出身的伙计,少说也有半数人家会闹翻天。这样一来,他这里正也不用干了。
“赵老爷,实在是对不住。咱这儿出了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我这做里正的没管好。叨唠您同少爷小姐跑了这一趟。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说罢,张老爷子就朝赵永忠深深作了个揖。
张老爷子可比赵永忠他爹年纪还大。赵永忠如何能受他的礼,忙还了个礼。
赵四娘见他爹和这儿的里正你来我往的,暗暗好笑。
她当然知道这位张里正为何如此客气,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再追究丁家的责任,也绝不会因此影响百味堂的运营。
临行之前,赵四娘又道:“对了,张爷爷,咱家在城西的铺子打算从下个月起加做晚市,这就需要增加人手。另外,城西春华堂也有意再招一批伙计。咱们看这附近的乡亲们大多吃苦耐劳,就还想从这儿招人。您是这一带的里正,德高望重,就麻烦你帮我四处问问,有没有乡亲愿意来干的。”
听说百味堂的东家来了,接着里正也来了,住这附近的居民不管有没有受过赵四娘家的恩惠,但凡在家的都过来了。因而赵四娘所说的话,可不止张老爷子一人听见了,基本上大家都听见了,她话音还未落,四周就响起一阵欢呼声。
城西那富贵地方的伙计待遇他们中很多人可能不大清楚,可他们都知道在百味堂里哪怕是做最轻省的打汤、收盘子这种活计,一天都能得三十个大钱,另外还包两顿油水十足的饭食,这可比在其他地方拼命给人家洗衣服、卖死力气好太多了。如今赵四娘家又肯给他们机会,怎么不让他们兴奋呢?
赵四娘看了看忽然扩大了好几倍的人群,提了提嗓子道:“要是有意的话,这个月十八下晌就来趟百味堂,咱们见个面,好好谈谈。”
人群中当即传来了一片应和声。
赵四娘家就这么干脆地走了,丝毫没有为难丁家。
可她家肯轻轻放过,里正却觉得过意不去,乡亲们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人群并没有立即散去。
要说这丁家是和几户同乡一起自外面逃荒而来的,搬来也没几个月。一家人一共七口——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三十来岁的夫妇和他们二十出头的大儿子以及十来岁的小儿子。此外,还有个靠二十岁的媳妇子,约莫是他家大儿子的童养媳,总是见她领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干着永远都干不完的活儿,从来脸上不是青着就是紫着。
按理说,丁家初来乍到,家中人口也不算太多,应当不怎么招人注意才是。可一来,这户人家打童养媳打得特别狠,虽说童养媳就是挨打受累的命,附近也不乏责打童养媳的人家,但从没像他家那样往死里打的,三天两头就会从他家隐约传出一些凄厉的痛哭声和求饶声。二来,自从他家来了之后,街坊四邻不是没了只狗,就是少了只鸡,甚至听说还有丢了钱的。虽说除开这次,之前还没被人家抓过现行。可这丁家人吧,老太太呆在家里不干活,小儿子和他娘一个德行,镇日四处闲逛。大儿子更不着调儿,十里八乡哪儿有赌局哪儿就有他。家里就靠孩子他爹隔三差五给人去当短工,还有童养媳拼死浆洗衣服来维持生计。按理说,所赚的钱能勉强糊个口就了不起了,可偏偏他家里老是传出肉香来,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这一回丁家小子被抓了正行,同时也就印证了别人对他家的猜测。那几个失窃过的人家首先就站了出来,要求丁家交出赃物或是予以赔偿。
杨钱氏见势不妙,就打算故技重施。
只可惜这些失主都没有赵四娘家那么宽容的心,个个都打算较真到底。毕竟住在城北的人家手头都很拮据,丢些鸡狗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于是,几个壮实的妇人也不多啰嗦,直接把在地上打滚的杨钱氏给按住,先是堵住她那张不断发出嚎叫的嘴,紧接着就找来绳子把她给捆了。原想把那丁家小子一块儿给办了的,可一转眼的工夫,那小子就独个儿跑了。
没抓住倒也罢了,失主也不多耽搁,就直接进屋去了。赃物估计是寻不回来了,这不要紧,咱就拿其他东西来抵,很快屋里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响。
说实话,但凡失窃案件,都讲究个捉贼拿赃。既然当时没能拿住现行,如今又没有真凭实据,就不好进人家家里随便乱搜,更不好随便拿人家东西。平常时候,里正就该站出去阻止这一过激行径。
不过今天,不管是里正,还是其他乡邻,一点想管的意思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失主们把丁家翻了个底朝天,心里头的那团火气才稍稍消了一点。
大伙儿的气是消了,可这户丁家人憋了一肚子闷气又该找谁发泄呢?不消说,遭罪的自然是他家那童养媳了。
可怜小杨氏蹲在河边洗了一天衣裳,累得都直不起腰来。及至傍晚,得赶回去烧饭的她抱着满满一盆衣裳匆匆跑回来,刚走进丁家大门就被杨钱氏扇了个巴掌。别看杨钱氏老太太一个,手劲儿特别大,一巴掌就把小杨氏连人带盆掀翻在地。这还不算,一肚子火的她还用她那异常有力的小脚去踩倒地不起的小杨氏,还专拣人家脆弱的地方猛踹。不一会儿,小杨氏就发出憋闷的呜咽声。
若是可以,小杨氏也想高声痛哭一场,奈何她的孩子就在不远处瑟瑟发抖。她这无能的娘亲不能带着孩子走出丁家这个吃人的地方,就只有尽量不发出悲声,免得孩子会忍不住扑过来救她。
唉,她的孩子委实不像丁家人,太过善良孝顺。尽管她再三告诫说,不许在她挨打时靠过来,可孩子总往她这儿扑,想用他幼小的身躯为娘亲挡住残酷的狂风暴雨,每每挨打都不改初心。
小杨氏有这份慈母心肠,可杨钱氏对待一脉相传的玄孙却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即便玄孙再怎么苦求,她都不会手软,火气上来了连着玄孙一起打那也是常有的事儿,此时尤其恼怒的她就更不会手软了。一时间,小杨氏再怎么善于忍痛也承受不住了,呼痛声渐渐大了起来。其间还夹杂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让人听着尤为不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该来的
“站住!不许去!”朱老爹喝道。
平日里丁家还懂得遮羞,都是关起门来打小杨氏。今儿个杨钱氏迫不及待地就要发泄心中的怒火,连门都来不及关就打上了,使得小杨氏的万般苦痛都暴露在了外人面前,就住在丁家不远处的朱家人听得尤为清楚。
如此欺凌弱小,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好打不平的朱鸿程握紧双拳,就要冲出去解救小杨氏,却被朱老爹喝止。
朱老爹见儿子狠狠得咬牙切齿,额角甚至暴出青筋,知道儿子是气狠了。说实话,朱老爹他也气啊,只是丁家人在歹毒,他家打的也是自家的媳妇儿,这事儿他们外人可不好插手。
朱老爹耐心地劝道:“阿程,这会儿你站出去,或许能让丁家那老婆子住手。可你帮得了那媳妇儿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啊!你难得回家一趟,怕是不清楚丁家人的德行。爹跟你说,你要是拦着不给他们把那邪火泄了,积到了晚上,他们关起门来绝对会打得更狠啊!
朱鸿程他娘程氏也道:“虽说咱柳枝坊里大多数人家的日子艰难了些,可大伙儿的心肠还是不错的。早些时候看到丁家欺负人,好些街坊都上门去劝。可被那老婆子指着鼻子一顿乱骂不说,结果还让那媳妇儿更遭罪了,所以后来大伙儿就不敢去劝了。要不你看,为啥那老婆子开着门做了半天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说有人来拦了,怎么就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呢?”
朱鸿程知道爹娘实诚,从不说虚言。既然二老这么说了。那么他要是贸然插手丁家事,肯定会给小杨氏带来更大的苦难。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丁家凌虐欺辱一个柔弱女子却不出手阻止,他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啊!
知子莫若母,程氏很清楚儿子心中的纠结。于是她拉着全身紧绷的儿子,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抚慰道:“娘懂,娘都懂!我儿从小就是个慈心的。自然看不惯那老虔婆往死里作践人。好孩子,你放心好了。据娘所知,你褚家婶婶时常会去偷偷地接济一二。也送药也送吃食。那些东西或许不多,但那小媳妇儿用来保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照杨钱氏这种作践人的劲儿,要想在她手下保住性命,谈何容易啊!说到这儿。心善的程氏有些底气不足了。便又道:“这样吧,如今家里渐渐宽裕了起来,咱手里也有了几个余钱,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明儿娘煮几个鸡蛋悄悄给那童养媳送去,让她好好补补。往后也会时不时照应着,绝不让丁家那些牲口把人给作践死!”
“娘!”外头杨钱氏不依不饶的谩骂声渐渐止住,想来上了年纪的她也累了,小杨氏的苦难得以暂时中止。可朱鸿程心中还是万分不安。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家境,涨红了脸。咬牙道:“鸡蛋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咱家、咱家……”咱家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助人为乐。方才是他一时冲动,没有认清自个儿有几斤斤两。
唉,他这个不孝子痴长到二十岁,却没往家里拿回过一个子儿,这儿居然同情起别人来了,真真是可笑!一想到这儿,朱鸿程就想狠狠扇自个儿几个耳光。
程氏见宝贝儿子一脸羞愧,心疼极了,忙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炕边,从炕席下的一道砖缝儿里掏出好几块碎银子来,献宝似的说道:“好孩子你快瞧瞧,这是啥!”
那几块银子大小不一,极为散碎,但据朱鸿程目测,加起来当不少于三两,登时吓了一跳,忙问起银子的出处来。
他常年在木器店里给人家当学徒,一年难得回一趟家。可自家的境况他还是很清楚的,爹娘一年辛苦到头只够勉强维持生计,不背债就了不起了,哪里能够攒下这么多银子来呢?这银子,来路太诡异!
“娘都说了,家里渐渐宽裕起来了。你咋就没听进去呢?当娘是在哄你呢?”程氏笑问道。
当初筹建百味堂时,为了尽早让铺子开张,赵四娘就四处寻摸人手。因为住在朱家隔壁的褚家人曾在赵四娘面前提过,朱家乃是厚道之家,听在耳里的她就直接让周氏来问她愿不愿意来铺子里帮工。
当程氏听说一天能得三十文工钱后,当然满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儿会落到她身上,初去上工时心中还是极为忐忑不安的。
“娘在百味堂里干了靠两个月了。东家说,第一个月是啥试用期,工钱按每天三十文结算。因为你娘我做事儿麻利,到了第二个月,也就是这个月,就升成正式工了,工钱涨到了四十文。你娘每个月能领到一两多的工钱呢!”程氏笑眯眯地说道。
见自家老太婆那副牛气冲天的嘚瑟样儿,朱鸿程他爹也不甘示弱道:“托东家的福,你爹我也有了个挺赚钱的营生。如今只要在家搓搓绳子编编筐,一个月来赚得比你娘还多哩!”
程氏见老头子高兴,便趁机劝道:“阿程,依我看啊,你也别回钟记啦,就留在家里好了。最近东家又要招人了,我儿又勤快又聪明,东家肯定会要的。给东家干活儿,可比在钟记好太多了!就别在去那儿受罪了!”
当初为了让朱鸿程进钟记木器店,朱老爹又是托人又是送礼,费了老大劲儿。要在往日,他当然不可能松口让儿子回来,哪怕在钟记又苦又累。可如今出现了更好的选择,他便不那么执着了。听到程氏劝说儿子转干他行,他也没有开口阻止。
奈何朱鸿程性子执拗,说什么也不肯半途而废。任凭程氏怎么劝说他也不肯答应。
朱鸿程可是程氏的心尖尖,她见儿子执意不肯,便停口不说了。
说完柳枝坊的琐事。再来说说赵四娘的烦心事。
且说再次遇到江泠的那天晚上,赵四娘终于想起来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那颗解药她至今还没吃!
这个心眼比水桶还粗的姑娘,自打来到府城后,就一门心思忙赚钱,早把她心中认定的假药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坦率地讲,那解药吃不吃早已无关紧要。要真是中了毒,赵四娘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赵四娘还是想知道,他给自己的是什么药,打算把药拿去给大夫认认。于是。第二天习惯睡懒觉的赵四娘难得起了个大早,以去找姜荷莲子谈生意为由出了门。只是临出发前,赵四娘犯了难,该去哪家医馆呢?
在长乐镇附近。就只有一家济生堂。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可幽都不同,远的不说,附近几条街上就分布了四五家医馆。整个幽都的大小医馆更是不计其数。赵四娘犹豫了半天,最终决定去城南的济生堂。
那家济生堂和长乐镇上的那家是同一个东家所开,是济生堂的总号。听申大夫说,他原是总号里的一个小药童,坐堂大夫见他资质不错,就收他为徒传授了几年医术。尽管最开始的时候。赵四娘对申大夫的医术,乃至于中医这门学问都持怀疑态度。但几次接触后,她就彻底信服了。徒儿的医术就如此了不起了,那师父岂不是更加了得?一定能一眼就看出这粒药丸的来历吧?抱着这种想法,赵四娘坐着马车去了城南。
说起来,济生堂的分号也算是遍布幽州,是响当当的老字号。可这家老字号的总号却很不起眼,坐落在南门附近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赵四娘抬头看了看那块老旧的木头招牌,暗道:这家济生堂的生意倒是不错,可东家也太抠门了!门脸儿不好好装修一下就算了,至少也得把匾额给换成金字招牌吧?这算什么,字都模糊得快看不清了。
她吐完槽,好不容易从众多候诊的病患中挤了进去,却看到了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幽都的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迅速退了回来。
不是吧,赵乔氏怎么来了?她来幽都做什么?
不会是来找自家麻烦的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四娘心里登时警铃大作。
她也不顾得什么解药不解药的了,转身就让家里的车夫把车驾去城西的春华堂。
春华堂就是姜荷莲子她家开的铺子了,铺面就是苏记给的那座三层酒楼。不过姜荷莲子既没有做酒楼生意,也没有接着做糕点买卖,而是改行专做女人的生意。春华堂的一楼专售各种布料,二楼专售胭脂水粉,三楼则专售衣裳配饰。
提起衣裳布料生意,可不是姜荷莲子一时兴起,其实当初在姜家滩的时候,她就对这一行很感兴趣。
记得当时尚还借宿在长乐镇上的姜荷莲子就曾问过赵四娘,既然那间旺铺的原身是布行,为何不继续经营下去。
姜荷莲子曾指着铺子里精致的柜台道:“不说别的,光留在铺子里的家伙事儿加起来就有二三十两,可人家掌柜嫌带走麻烦,大手一挥就丢在这儿不要了。做寻常买卖的人家哪可能这么挥霍呀?由此可见,做布料买卖有多么赚钱。”
赵四娘苦笑道:“开布行肯定要比开豆腐坊或是糕点铺要赚钱,可相应的,布行的成本也高呀!你以前没有来过恒源布行可能不知道,人家镇店的那一排绫罗绸缎恐怕就不下上千两。如今咱家虽然也赚了点儿小钱,可想要开布行那是远远不够的!”
姜荷莲子闻言,沉吟半晌,说道:“看来短时间内咱们是做不起布行生意了。”
不过当时做不了,不代表永远做不了。
赵四娘出售白糖方子,不但得了三套旺铺,还得了三万两银子。除去将其中的五千两拿去入股制糖坊,赵四娘手中还有两万五千两。这些银子在开设新铺子、筹建新作坊和购置田产等之后,还剩下大半。姜荷莲子就老实不客气地向赵四娘借了一万两。
赵四娘看着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春华堂,再看看春华堂里客似云来,不由得叹道,没想到姜荷莲子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其实当初把那么大笔银子借给姜荷莲子,赵四娘不是没有犹豫过,她很怀疑少言寡语的姜荷莲子能否把生意做得起来。不过怀疑归怀疑,重生而来的姜荷莲子给自己提供了很多重要信息,又和穿越而来的自己很谈得来,便眼睛一闭,把钱给借了。
如今看来,这钱是借对了。
这春华堂赵四娘平时可没少来,不等铺子里的伙计招呼,她就直接熟门熟路地跑上了第三层。
姜家一家三口分工很明确,一楼归姜宝胜管,二楼归宋氏管,三楼则是姜荷莲子负责。平时姜荷莲子就在三楼待着。
今日也一样,这会儿姜荷莲子就在给一位客人做着介绍。
这位客人戴着帷帽,使人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衣着打扮,以及随行的丫鬟来看,出身非富即贵。
果然,丫鬟抱怨道:“我家小姐说了,你家铺子里的衣裳样式不错,但布料做工却不是最上乘的,买回去也得让针线房照着重做一遍。你看,能不能直接卖样式,这样仿的时候也能省点功夫。至于银子也不会少你的,就按照成衣的价钱给。”
抄袭别人的设计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即便这儿没有什么专利的概念,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旁观者赵四娘很生气,当事人姜荷莲子却很淡定,浅笑道:“当然可以。”
她一边说,一边从一旁的矮柜里取出一本精装画册。
这本画册赵四娘认识,采用的正是由赵四娘提供的可拆卸设计,类似于后世的活页,里面画着春华堂主打款式的效果图和设计图。
姜荷莲子翻到客人想要的那款设计图,正要抽出来却听那位客人问道:“能把这本画册给我看看吗?”
一直让丫鬟做传话筒的那位小姐在看到画册后,终于发出了声。
“当然可以。”姜荷莲子想都不想,很爽快地答应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闻病则喜
那小姐接过画册,刚翻开第一页,就有些移不开眼睛——画上的美貌女子上着杨妃色绣蝶恋花对襟纱衫,内衬白绫云纹镶边抹胸,配上白玉蝴蝶扣,外加一件浅杏色绉纱半背,素绡半卷,露出一副黄金镶玉的手环。下着藕荷色遍地金绣缠枝莲花湘裙,腰束秋香色丝绦。恍若天仙,令人心折。
饶是出身世家的她见多识广,也被这身衣裳深深吸引住了目光。同时吸引她还有画工,画上的每一笔都是那样传神,不光人物栩栩如生,就连衣料的纹理和衣裳上绣的花纹都异常精致细腻——能画出这幅画的人绝非寻常画师可比,具有极高的工笔画造诣。
看完第一页,意犹未尽的她又小心翼翼地往后翻,第二页画的应当是前一页上所展示衣服的设计图。只见线条流畅整洁,尺寸规格详实,就连衣裳所选的面料都清楚地写了下来。可以说有了这张图,任何一个裁缝都可以复制出春华堂的衣服来。
良久,那小姐合上画册,问道:“不知这本画册出自何人之手?”
姜荷莲子闻言,一脸难色道:“这个,请恕我不方便告知。”
那小姐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道:“那能否将画册卖与我?”
姜荷莲子很好脾气地说道:“小姐买上一幅两幅都也不妨,若要全部买去的话……说实话,这本画册上的衣裳小店打算用上一年,卖给了您。我这一年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那丫鬟见姜荷莲子一个商户女,居然敢接二连三地拒绝自家小姐,登时不干了。插嘴道:“你可知道咱裴家是什么门第,能看上你家的画儿是抬举你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这是威逼。
那丫鬟接着又道:“你这小铺子能赚几个钱,一年到头只怕也赚不到三瓜两子。倒不如把画册卖给我家小姐,给你一笔钱,也省得你一年劳碌到头。”
这是利诱。
自家丫鬟这般威逼利诱,显然极其无理、太过嚣张。可这位小姐却始终没有出声阻止。很显然她对丫鬟的话是很赞同的。
那小姐很大方地补充道:“不过一本画册,我愿出价三百两!”
诚然,三百两是一笔很大的进项。对于一家刚开不久的成衣店来说更是如此。但是赵四娘深信,前世辗转于燕元两国皇宫的姜荷莲子极具眼界,加之画工精湛,其精心绘制的这本画册价值远超三百两。先不谈别的。一年之内春华堂就绝对能够凭它赚回这个数目来。完全不必靠买画来维持经营。何况遇到的是这种一脸施舍样的买家,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看着就来气,打心眼儿里不愿做这种忍气吞声的买卖。
然而,原以为姜荷莲子做了生意后,个性不再那么懦弱。可谁知,人家步步紧逼,她却低头默不作声,一副鹌鹑相。赵四娘看得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就上。
“你们……”
就在此时。姜荷莲子抬起头来,给赵四娘使了个眼色,及时制止住她。
随后,姜荷莲子朝那小姐笑道:“裴小姐如此照顾小店生意,出价又如此诚心,这笔买卖小女子自然是要做的。只是不巧昨日刚卖出去其中一幅,画师尚未来得及补上。能否容画师将那幅画补上后,再将完本送予小姐?”
那小姐心中不屑,暗道,只怕不是要给我补一幅,是想照着册子再画一本,好在日后接着做生意吧?不过这也没什么。比起衣裳本身,自己更看重的是服饰的搭配。什么样的上衣配什么样的裙子,还有腰带,佩饰,乃至于簪环首饰,这本画册上都搭配得极为合宜,一看就让人赏心悦目。在别人看来穿衣搭配事小,可在她看来这里面蕴含着大学问,而这本画册堪称难得一见的宝典,十分值得拥有。还有就是……对画师才华的欣赏。
故而自诩宽容的她点头道:“也可。不过,要尽快。”
姜荷莲子忙笑道:“裴小姐请尽管放心,后日一早我就给您送去。”
送走了难缠的客人,赵四娘忍不住就要批判姜荷莲子,让她不要如此软弱。
不过教育了半天,见姜荷莲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笑而不答,赵四娘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说。
“四娘,你怎么来了?难不成这么快就决定好了,快说说,那茶楼你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呀?”
没了赵四娘在耳边唠叨,姜荷莲子反倒醒过神来了。
“啊,那个茶楼……”话到这儿,赵四娘就咋呼起来了,急吼吼道:“都火烧眉毛了,谁还有空管什么茶不茶楼呀!你知道吗,我今儿在城南看见谁了?赵乔氏!居然是赵乔氏!”
这一下,一向淡定的姜荷莲子也有些慌张了起来,忍不住皱眉道:“她是怎么知道咱在这儿的?咱虽然一直都跟姜家滩有联系,可到现在都没告诉家里其他人咱在府城呀!就算派伙计回去取货也再三交代过,千万不要泄露咱的行踪。”
为了防止老赵家找上门来生事,在静海时赵四娘一直对外声称要去县城发展,煞费苦心地隐瞒了自家真正的所在。尽管知道不可能瞒上一辈子,可按照她的设想,瞒到肖守业掉脑袋应当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谁成想这么快就露馅儿了呢?
赵四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凡人办事儿,就难免会有纰漏。先别管她怎么来的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她打发走吧!”
姐妹俩如临大敌地商量了好一会儿,觉得和赵乔氏的这场硬仗,主战场八成不会在春华堂。最危险的还是赵家铺。于是,两人急急忙忙地坐车去了赵家铺。
一路狂奔到了赵家铺,姐妹俩却惊奇地发现铺子里一派正常。
这会儿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儿。赵永忠正在大堂里招呼客人,出菜口也不断地再往外面送着新菜,这说明身为主厨的姜氏还在照常工作。
再拐到旁边的甜品坊瞄瞄,赵三娘正站在甜品展示柜后面,向客人介绍甜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姜氏和兄弟俩说了些啥,今儿就连两个不着家的家伙都没出去野,一个在熟食铺。一个在酱铺,乖乖地帮着忙。
姐妹俩对视一眼,对方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这画风不对啊!不应该是赵乔氏倚老卖老。强逼着赵永忠去把判了死刑的肖守安给捞出来吗?好吧,就算不是为了捞人,她这么大老远过来也绝不会是为了探望儿孙,肯定是怀揣着某种目的。虽不知是何目的。但绝对是来给他们添堵的。可这会儿怎么如此风平浪静呢?
难道是在后院儿?难道赵乔氏真的学会了正确的求人姿势。知道要安静守礼地坐等别人忙完?
姐妹俩又满腹狐疑地转去了后院儿,结果院子里就只有几个洗碗洗菜的帮工,压根儿没见赵乔氏的踪影。
难道说赵乔氏乘的车太慢,这会儿还没到?
不死心的姐妹俩就在赵家铺坐等。
结果坐到吃完晌午饭,赵四娘接待完有意向的加盟商,都没有看到赵乔氏的影子。
“四娘,你是不是看错了?”快言快语的赵三娘怀疑道。
担心在赵家铺商量对策会被赵永忠听到,赵四娘和姜荷莲子就转移阵地。跑到了甜品坊里。
尽管赵四娘和姜荷莲子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赵三娘,但在对付赵乔氏这一点上。姐妹几个立场是一致的。
赵四娘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我认错谁,能把她给认错?”
赵三娘一听,也觉得有理。她们姐妹几个在赵乔氏手下遭了十几年罪,早已对赵乔氏“刻骨铭心”,绝没有把她认错的道理。
赵三娘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可能,一脸兴奋道:“要不就是她得了重病,镇上治不好,就跑到府城来治了。”
别怪她这做孙女的不孝顺,老盼着她奶去死,实在是赵乔氏这做奶的太招人恨,让人忍不住要咬死她。
“看病?不像。”赵四娘摇了摇头,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虽然当时就看了她一眼,但我记得她气色好得很,一点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再说了,要真是得了重病,还不得让人搀着呀?可她当时就一个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在姐妹仨纳闷儿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来了。
这个伙计叫程昱,是城东本地人,家就住在这附近。
住在富人区的程昱,祖上虽然也阔过,可传到他爹这一代,祖业已所剩无几。加上他爹早逝,家业越发凋零,拿得出手的恒产就只剩下城东的房子了。为了给他那还在念书的大哥凑束脩,他小小年纪就出来干活儿了。
和其他伙计不同,读过几年书的程昱不光勤劳肯干,办事还极有章法。所以,考察了两个月后,赵四娘就把他从熟食铺的打荷工升成了大伙计,很是看重他。这次也把打探的活计交给了他。
“三小姐,你所说的那个穿酱红色绸缎夹袄的老太太她不是来看病,是来买药的……”程昱回道。
“买药?啥药镇上没得卖,非得要跑到府城来买?”赵三娘奇道。
程昱解释道:“这种药镇上恐怕还真没的买。听说济生堂的伙计说,砒霜是剧毒,只有县城以上的药铺才有资格卖……”
“砒、砒霜!她买砒霜做啥?要毒死谁不成?”最近没少去看戏文、听说书的赵三娘一听到“砒霜”两字,就自动脑补起来,忍不住惊呼出声。
“二姐,你能不能让程昱把话说完呀!砒霜既然放在药铺里卖,就说明它是味药。除了毒死人,它还能治病救人的好不好!”赵四娘赶紧提醒道。
尽管赵四娘心里觉得赵乔氏买砒霜肯定是为了害人,可程昱是外人,有些话不好当着他面讲。
程昱点了点头,说道:“三小姐说的是,砒霜确实是味药材。不过它不同于普通药材,含有剧毒,朝廷对它有严格的管控。购买时,既要登记户籍,还要问明用途。据那伙计说,老太太自称家里有人打摆子,怎么也看不好,就寻了个偏方。方子里头就有砒霜这味药,这才特地跑到府城来买。”
怎么办?赵三娘也知道“闻病则喜”是不对的,可是能劳动赵乔氏来买药的也就那几个,而那几个正是她所深恶痛绝的。尽管打摆子这种病可轻可重,光听病名很难知道病情如何。不过都要靠吃砒霜来治病了,可以想见这得病得有多重啊!要不是程昱在场,她都要笑出声了。
赵四娘可没有赵三娘那么天真,对于赵乔氏所说的话,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既然是县级以上就能买到,那直接在县城买不就得了?又何必大老远地跑到府城来?这里头绝对有鬼!
姜荷莲子同样也不信,问道:“能查到她登记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吗?”
程昱忙答道:“我问过了,写的是长治县王家屯孙氏。”
“孙氏”这是个什么鬼?和世居静海县的赵乔氏有毛线关系吗?
这回就连赵三娘都察觉出不对了,她甚至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众人皆想,看来赵乔氏这回真的是要害人了,只是要害的是谁呢?
对于赵乔氏要下手的对象,赵四娘和姜荷莲子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乔氏,因为前世乔氏极有可能就是被砒霜毒死的。
可再往深处一想,赵乔氏有谋害乔氏的动机吗?难道赵乔氏为了给他二儿子的外室清除道路,就要把她的正牌儿媳妇给干掉了?
要论起来,赵乔氏和乔氏不仅同出于乔家庄,两人之间还有远亲关系,赵乔氏可以算是乔氏的远房姑妈。正因为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赵乔氏才对乔氏颇为优容,很少像刁难宋氏和姜氏那样刁难乔氏。
如此想来,为了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室而犯下杀人大罪,对象还是多年关系不错的儿媳妇兼侄女——这不合理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拿他没辙
无论如何,赵乔氏买砒霜九成九是要用来害人的。就算不知道她要下手的对象是谁,就算那对象真是赵四娘她们所不喜的乔氏,她们也觉得有必要回去阻止。毕竟乔氏再怎么讨人嫌,那也是条鲜活的生命,谁也无权肆意剥夺。
当天晚上,赵四娘就以初次在外过节还是亲自送礼更有诚意为由,哄家里人说自个儿要和赵三娘回乡送节礼。
姜氏早对老赵家寒了心,加上铺子里也离不了她这个主厨,便只是将早已备好的厚礼打包好,却没提出要和姐妹俩同去。赵三郎兄弟则被府城的繁华迷了眼,万不愿回乡找虐,便也没有掺和进来。唯有赵永忠一听说要回乡,不同于家里其他人的冷淡,立刻高调响应了起来。稍作收拾后,第二日赵永忠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赵四娘回去了。
是的,一行就只有赵永忠和赵四娘二人,再无他人。至于原打算同去的赵三娘则被赵永忠以家中生意繁忙为借口,死说活说地强留了下来。
这一回,赵四娘没有再走弯路,而是直接走了静江那条水路。走这条水路果然快,行船不到半天,就看到了静海县城。
这时,一路上欲言又止的赵永忠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四娘你可能不知道,咱赵家村和别处不太一样,给老人做寿讲究‘庆九不庆十’。就是说啊,做寿不逢十,要提前一年逢九做。这个、那个……”
赵四娘掀了掀眼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爹好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听不出喜怒道:“所以呢?”
赵永忠轻咳一声,干笑道:“下个月是你爷生辰。他今年刚好四十九。我就想着给他买点寿礼……”
摔!
感情你没让家里其他人跟上来,不是为了留他们照看铺子里的生意,是生怕他们,尤其是赵三娘反对你买那所谓的“寿礼”吧?
赵四娘没做声,拿眼睛扫了扫船舱里堆着的那堆节礼:两盒月饼,两坛美酒,十斤熏肉。十斤熏鱼,两包烟丝,还有两包上好的茶叶。
就这节礼。放赵家村里不要说是五十大寿了,就是摆花甲宴,送十次都绰绰有余!
见赵永忠还是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赵四娘没好气地提醒道:“咱在外公过五十大寿的时候送的礼。恐怕还不及这些的十分之一呢!”
赵永忠忙说道:“那时候不是银钱不凑手吗?没法子才送了那么点儿东西。可如今不同了呀。咱们手头上有了余钱,就该多送些孝敬孝敬老人。四娘,我、我就想着,想着……”
赵四娘眉头大皱,不耐烦地说道:“别吞吞吐吐的了!直接说吧,你还想买些什么?”
她可不认为赵永忠特意撇开家里其他人也要送的礼会是件普通的寿礼,八成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重礼。
果然,赵永忠赔笑脸道:“你爷他一辈子的心愿就是能够重整家业。再在县城里添置一间铺子……”
“那爹你是想要买间县城里头的铺子给爷了?”赵四娘似笑非笑道。
有没人能告诉我,为啥小闺女的笑脸那么渗人呢?
不过。尽管赵四娘面色不善,赵永忠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解释道:“四娘你是不知道,你爷他想要铺子可不是为了他自个儿。其实,他是为了你四叔啊!你四叔一出生咱家就落败了,就没能享过一天福。你爷觉着很是对不住他,就一直想着哪天能把县里的铺子再开起来,好给你四叔留一份家业。”
听听,这得有多无耻,才能颠倒黑白到如斯境地?
为了赵永孝,哈哈,是在说笑吧?真心疼爱他,能让他去服苦役?能让他净身出户?能让他一直打光棍不娶妻?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这一回赵四娘都懒得遮掩了,直接冷笑出声,另附白眼一对。
见小闺女这反应,赵永忠不禁一噎,不过停顿之后还是接着说道:“四娘,我知道你爷他伤了你的心,你很难再相信他。可这回、这回不同,你爷他……他都哭了啊!”
哟!
听说过有人把掉眼泪比喻成掉金豆子的,只是万万没想到那老鳄鱼的眼泪竟比金子还值钱!
难道不是吗?凭两滴眼泪就想换间县城里的铺子,那种铺子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吧?折算下来,可不是眼泪比金子还值钱?
“临行前,爷老来找你和四叔,就是来和你们哭诉这个的?”赵四娘盯着赵永忠冷冷问道。
“嗯,是那时候提了两句……”赵永忠抵不住小闺女如有实质的目光,只得承认道。
我就说,我就说!前段日子赵老爷子忽然慈眉善目起来了,这里头肯定有鬼!果然,在这儿等着我呢!
赵永忠一看小闺女的脸更黑了,情知她是误会了,忙替他爹辩解起来:“可你爷来主要不是为了说这个,是为了……嗯,反正铺子的事儿只是顺带着说的。”
可无论赵永忠怎么解释,赵四娘就是不搭理他,后来还扭过头去,一副不想再听也没得商量的神气。
无奈之下,赵永忠只得转到赵四娘对面,哀声求道:“你爷他纵有不是,可咱做小辈的也不能忘了他对咱的生恩养恩。他这辈子就剩这个心愿了,咱怎么也得帮他实现不是?”
尽管赵四娘还是不为所动,赵永忠却依旧不肯死心,继续哄道:“也不用太大,有百味堂一半大小就行。地点也不用太好,选在县城城郊就成。这个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爹,你是不是觉得我连无亲无故的外人都肯接济。对待亲人就该更加优容?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些所谓亲人连外人都不如,不,连禽兽都不如!
前世他们害得你的大闺女惨死于深宫。你的二闺女被送去做妾后受尽欺凌,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却被活活打死,你的三闺女更是早早夭折。你自己,你的媳妇儿,一个投水自尽,一个吊死在了老赵家的大门口。而你的两个儿子被赶出家门后去当了苦苦挣命的纤夫,最后不知所踪。
赵四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指着鼻子骂他一顿,把他骂醒。
然而。看到他爹低声下气、一脸求肯,她……终是心软了。
罢了,罢了,有什么法子呢?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就连“杀手锏”赵二娘也多次拿出来说道过,可他爹每回都是当时保证得好好的,过上两天经老赵家的人一撩就分分钟被打回原形,死活就是不长记性呀!唉,他爹就是这样的人,看来这辈子都难改了。
不过花两个钱罢了,要是能让他爹开心,倒也罢了。
看到赵四娘最终点头首肯。赵永忠欣慰地笑了。
他就知道小闺女一定会答应,还是小闺女最贴心啊!
赵永忠思量着。给他爹买铺子这事儿必须趁着这次回乡赶紧办完。悄悄地,偷偷地,绝对不能给家里其他人知道,否则他今年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于是他领着赵四娘在静海县城的渡口下了船,就兴冲冲地进城找中人打听买铺子的事儿了。
要说赵永忠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可他嘴里的话也不能全信。
说好的小铺子呢?说好的城郊的铺子呢?
找了全城最好的中人,换言之佣金最高的中人后,一上去就打听县城里最繁华的起凤街上的铺面。偏偏赵四娘又有点好面子,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儿驳斥他爹的话,只得不情不愿地被拐去了起凤街。
如今的赵四娘是有钱不错,买间县城里繁华街上的铺面也确实不在话下,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一路上都撅着个嘴。
“其他两间就不看了,直接带咱去看看街尾那间吧。”
赵四娘的表情赵永忠当然注意到了,他也知道自己这回做得过了。
只是他爹当年在县城里置下的铺子就在这条起凤街上,所以他就想在这儿买间铺子给他爹,更好地完成他爹一生的心愿。
罢了,也不求和原来那间杂货铺一般大小一般位置了,就只要是在这条街上的铺子就成。
于是,赵永忠主动提出去看三间中开价最低的那间铺子。
这间铺子位置稍有些偏,是一家木器店,如今还在照常营业,不过门前贴着一张写有“吉店转让”的红纸。
父女俩进门一看,铺子不大,只有两间宽度,后面就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间屋子,应当是摆放木器的库房。
小是小了些,但也算是齐整,何况铺子的位置离当年的赵家老铺也很近,赵永忠对它非常满意。
别看这家铺子店面小了一些,其实这家字号为升泰的铺子是静海县城数一数二的木器店,在县城里有着极高的知名度。不光在这条起凤街上,在其他街面上还有好多家分号,总号更是一座装饰精美的二层小楼,一向生意兴隆。
只是前不久升泰的东家突患急症离世,就在他家忙着治丧时,家中的小妾不知为何居然放火烧了一家人住着的总号,趁乱卷走了大部分钱财。这下升泰才陷入了困境,不得不卖掉部分产业。
如今升泰当家做主的是东家小姐,这位詹姑娘是个爽快人,她见赵永忠有意,也不绕弯儿,就直接同他谈起买卖事宜来。
很快,两人就以二百两的价格谈妥,接下来就是立契了。
立契约时,除了买卖双方外,还需要请人来见证。詹姑娘就把左邻右舍和这一带的里正给请了过来。
正当请来的里正要下笔写时,赵四娘劝道:“爹,这地契上还是写四叔的名字吧!反正爷说了,一切都是为了四叔,可以想见,以后这铺子肯定是要传给四叔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费那二道工夫?将来再来变更,费钱不说还麻烦,多划不来!”
其实赵永孝虽不及赵永忠愚孝,可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张地契赵永孝怕是连边儿都不会摸得着,绝对会被赵老爷子紧抓不放,上面是写赵永孝还是写赵老爷子的名字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即便明知如此,赵四娘却还是想要借此恶心一下赵老爷子。
“四娘,你这话虽说的不错,可这毕竟是要给你爷的贺礼,写你四叔的名字不太好吧?”见小闺女脸色不佳,赵永忠忙放缓口气,赔笑道:“费事儿归费事儿,可往后这地契就能由你爷的名字转成你四叔的,这样才叫一代传一代,看着也好看呢!”
得!
赵永忠是老实人不错,可老实人有时候脾气更倔,还爱认死理。今儿他显然抱着一定要给他爹弄个铺子的念头,打算一路走到黑。
罢了,赵四娘实在是无力阻拦,就也随他爹去了。
双方签好契约后,为了保险起见,还得去县衙办理过户手续,加盖上官印,才算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契书。
原本这冗长的程序就很乏味,加上契书上写的是赵老爷子的名字,赵四娘就更觉得憋屈了。于是,她没有跟着赵永忠一起去县衙,而是晃去了不远处的庆丰楼。
起凤街上的这家庆丰楼才刚开没多久,而它之所以能开的起来,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赵四娘提供的方子。
庆丰楼的东家,也就是汪掌柜的儿子汪茂,这会儿正好在酒楼里坐镇。由于汪掌柜的缘故,汪茂和赵四娘也算是熟识。
汪茂一看到赵四娘上了自家门,忙把她请上了二楼雅座,又是上好茶,又是端点心。得知她还没吃晌午饭,立刻吩咐摆一桌好菜上来。
赵四娘见状,连说不忙,就算要吃也等他爹来了再说。同时,她知道这会儿正好是饭点,是酒楼最忙的时候,便坚持不用汪茂作陪,直说自己静静喝茶就成。
恰好庆丰楼今日会有贵客上门,汪茂便不再坚持,随口和赵四娘扯了几句后,就起身去后厨监督了。
“奶奶,您别看这家酒楼才开张没多久,但他家的红烧肉可是咱静海一绝,每天不知有多少客人冲着这名声寻上门来。奴婢可听说这儿的位子比好些老字号还难订,这雅座就更难得了!您看,还是二爷心疼您,听说您最近没啥胃口,就给特地给您在这儿点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女子奉承道。
“那是当然。谁让你奶奶我给爷生了唯一的儿子呢!”另一女子炫耀道。
估计是赵四娘今早出门没烧香,这会儿晦气事儿才会一个接一个地找上了门。
话说赵四娘赶了半天路,不免有些口渴,就多喝了几杯茶。这下好了,内急的她就跑下去如了回厕。再回来的时候,正走在楼梯上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对主仆的对话。
赵四娘觉得这说话声甚是熟悉,就微微侧头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赵四娘就如同被开水烫到了脚,差点没跳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晦气来了
真的是够了!昨儿刚碰到老妖婆,今儿就遇到老妖婆养的小贱人了。谁能告诉我,为啥最近我这么点儿背?!
赵四娘表示,老赵家两个闺女虽然同样歹毒,但神奇的是智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个满腹算计,另一个却胸大无脑。不过,相比起阴险的赵成蓝,有时候她更怵做事不经大脑的赵成青。因为赵成蓝凡事讲究利益得失,行事尚有迹可循;而赵成青则不同,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作非为,说得直白生动些,就是随时随地可能化身为疯狗,然后逮着人就咬,让人完全不摸不准她的脉门。
如今赵四娘落了单,她很担心势单力孤的自己会被疯狗咬,于是赶紧收回目光,闷头就朝楼上的雅座冲去。
可没成想,赵四娘在慌乱之中,竟然冲撞到了更大的晦气星。
赵四娘刚踏上二楼的走廊,还没走上几步,就撞上了个人。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赵四娘也知道这回是自己鲁莽,忙开口道歉。
理亏在先的她虽没抬头,语气却很诚恳。也没听那人说什么,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始终低着头的赵四娘刚往前走一步,居然又撞上了那人。
第一次撞到了人家怀里,第二次依然撞进了人家怀里。赵四娘就是再傻,也意识到至少第二次相撞是那人有意为之。不过,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后面有恶狗在追,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于是赵四娘轻轻挣开那人的怀抱,用更加诚恳地语气再次道了一遍歉。然而……谁能告诉我,这家伙揪住我的头发不放是几个意思?
赵四娘这副身板年纪尚幼,还没开始梳太复杂的发型,一直以来都梳着双花苞头。如今右边那个花苞被人揪住,赵四娘只得歪着脑袋瞪视那人。
不就是撞了你一下,你至于吗?你要是觉得我道歉还不够诚恳,咱可以再诚挚地说一遍。就是你觉着被我这副小身板给撞出了内伤。咱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即便你要求赔偿医药费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总而言之,有话好商量。你别动手呀!
面对好似炸了毛的小猫似的赵四娘,裴修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了,他还很清楚地记得上一次相见是在幽都城外。
其实那天最开始时,吸引住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个小姑娘。而是他们一行中的那个美貌女子——如斯美貌。即便是他那宠冠后宫的姑母也有所不及。若将她带去京城,必能派上大用……
心念闪电之间,目光锐利的他忽然注意到大美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小美人,那小美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一行。
清澈透明的目光好似能够照入人的内心,能够将人心最阴暗的一面照出来。
那一刻,他心中的种种算计仿佛在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竟使他生出一丝羞愧来——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快。
于是他故意让走在路中的坐骑稍稍偏向路边,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用以遮盖那至纯至清的目光。
后来,果然如他预期的那样。那小姑娘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灰尘,她那目光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到这些,大为不快的他终于生出一丝快意。
自那以后,他就刻意将小姑娘遗忘,连带着将那大美人也忘记了。
可谁知方才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姑娘,即使她还低着头,但他知道那就是她。至于他为何能将几个月前的一面之缘记忆如新,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
此时,望着那双如同星辰般灿烂的眼睛,心肠素来刚硬的裴修终于有所触动,他居然觉得心下一片柔软,甚至生出了一丝心虚。
“小姑娘,你的簪子掉了。”裴修很淡定地说道。
他很自然地将揪住赵四娘发髻的那只手松开,摊开手心,上面赫然有一支杨妃色莲花玉簪。
赵四娘的发型虽然是万年不变的双花苞头,但花苞上的发饰却时常会换。今日她穿着八成新的藕荷色衣裙,就顺手选了这对芙蓉玉制成的莲花簪子。
虽说是玉石制成,但玉石也分好坏,这对簪子所用的芙蓉玉就极为普通,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不过簪子购自幽州城西的宝泰楼,这家百年老店的工艺相当不错,随便哪件首饰都做工精良。即便这对簪子的质地并不咋地,也打造得颇为精巧。只是这样一来,簪子的价钱自然也就上去了,本是不值几个钱的玉石最后售价竟然达到了白银二两。
对于赵四娘来说,二两银子的簪子还是有些小贵,当然不可能随手一插了事。今早她特意把花苞头扎得紧紧的,就是为了将这对玉簪固定得更牢靠。
如今对方告诉她簪子掉下来了,还无巧不巧地掉在了他的手上,而他那只手直到前一刻还轻轻揪着她的头发。
赵四娘深深觉得,他的说辞其实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如果不是赵成青在后头,她一定会揪住对方的衣领吼上一吼:难道我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吗?
不过现在,赵四娘只得再次低头扮鹌鹑,道过谢后想抓起簪子就跑。却不想手指刚触上簪子,那人就将手一合,连带着她的两根手指也入了那人手心。
嗯?这又是几个意思?
赵四娘再度抬起头来,飞快横了他一眼,接着……簪子也不要了,猛抽回手就绕过那人,一头钻进雅座,再紧接着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真的是够了,不就是一两银子吗?老娘我还不要了!
赵四娘想息事宁人。可别人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她进来坐下没多久,才把被抓散的花苞头重新扎上,正想着得喝口茶压压惊就听雅间的大门被轰的一声踹开了。
定睛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赵成青。
就像赵四娘隔着老远就能认出赵乔氏,赵成青也能一眼认出她这个四侄女。
赵成青的四个侄女中,大侄女整天蓬头垢面地窝在灶间里,她嫌脏;二侄女倒是用起来顺手,可恨地是前几年走了,她用不上;三侄女那就是个刺儿头。她嫌扎手。一圈下来,她也就只剩下赵四娘这个四侄女勉强能够用了。
平日里一副娇小姐做派的她没少让赵四娘干丫头的活计,端茶送水跑跑腿那是最基本的。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小衣也丢给赵四娘洗。如此使唤了这么多年,赵成青当然能仅凭着背影就将赵四娘认出来。
对于这个给自个儿任劳任怨使唤多年的四侄女,赵成青非但不觉得感激,反倒对她。对她所在的三房满腹怨气。
在赵成青看来。自打三房分了出去后,她不仅没人可以使唤了,还得去做原本该有三房做的活计。更可恨的是,三房不知走了什么歪门邪路,居然发了财。这起子眼皮子浅的,一发财就不认得生养他们的爹娘,就不认她这个小姑奶奶了。不仅如此,还数次为难自己。让自己当众没脸。
一想到这儿,赵成青的心火就蹭蹭蹭直往上冒。
不过碍于二楼的走道上站着温家大公子。赵成青不敢当时就发作。直到目送温大公子下楼后,她才命贴身丫鬟将赵四娘所在之处的那扇大门给一脚踹开,打定主意要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
“香菊,给我打她,狠狠地打!”赵成青刚一进门,就大声吩咐丫鬟道。
纳尼,这是什么节奏?
赵四娘当然知道赵成青不好对付,这才要千方百计地避开她。可她还是没有料到赵成青居然二话不说,冲上门来就要动手——距离上次见面都快有半年了吧?两人之间有什么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得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赵四娘表示接受不能,据她猜想疯狗的世界或许就是如此神奇。
就在脱线的赵四娘不合时宜地吐槽时,那个膀大腰圆的丫鬟竟真的冲了上来,顿时惊得她背后的白毛汗都全出来了——难道是温家的饭菜油水特别足,要不这丫鬟怎么长得比屠夫家的闺女还孔武,足足是自个儿的三倍好不好!
“啊——啊——啊——”只听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呼不断从雅间传出。
端坐在隔壁的裴修只觉心脏一缩,手中的茶盏也随之一抖。
其实今日他是应邀而来,邀请他的正是温家的大公子。两人原本已经用完午饭准备离开,却不想在走廊里遇上了赵四娘。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看到赵四娘进了雅间后,他便心潮起伏起来。走至庆丰楼大门时,他生生收回即将踏出门槛儿的那条腿,又以喝茶为由重新上楼,摸进了赵四娘隔壁的那间屋子。
坐在裴修对面的温良生看到这位贵人的衣襟被茶水打湿了大半,正想拿手帕亲自替他擦拭,却感受到一道阴郁至极的目光直射在了自己的身上,手下的动作不禁一滞。
身为温家实际掌家人的他在沉浮商场多年,自然精于察言观色——裴公子这是恼了自己啊!九成九是因为他家的妾室打伤了他看上的小姑娘。
虽然温良生直到现在还很难相信,堂堂侯府的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黄毛丫头,但自己两只眼睛可是看得真真的——刚才在走廊里裴公子数次调戏人家小姑娘,再看如今这反应……
温良生心里咯噔一下,忙站起来告了罪,就要冲到隔壁去制止赵成青的恶行。
他一边跑,一边恼恨弟弟的这个妾室惹是生非,更恨她方才为何要向自己行礼,让裴公子得知她出自于温府。
不过还没等他跑出这间屋子的大门,就听见隔壁传来男子的喝止声,这声音还甚是熟悉——居然是梁记的少东家梁研。
梁研和温良生的三弟乃是同窗,二人都就读于静海书院。只是他那三弟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同龄的梁研却早早接管了梁记,还把生意越做越旺。虽说至今为止梁记的生意还仅限于静海,远不能和生意已经做到府城的温家相比,但小小年纪就有这份手段,这足以让温良生另眼相看,平日对梁研颇多关注。
在温良生的印象里,梁研绝非慷慨豪侠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儿完全和他沾不上边儿。
这就奇了!无利不起早的梁研今日怎么就路见不平一声吼了呢?
温良生心中好生诧异,不禁放缓脚步,轻轻踱到隔壁雅间外向内一探,却惊讶地发现受伤的居然不是那个小姑娘,而是自家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丫鬟。
只见赵四娘全须全尾地站在椅子上,那丫鬟则倒在地上,一脸痛色地捂着肩膀,手指的缝隙里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至于不得安生的赵成青则被梁研扣住了右手,一时动弹不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居然敢对本夫人动手动脚?放开,快放开!”赵成青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不由得急得跳脚道。
梁研却理都不理赵成青,转头和还在椅子上赵四娘寒暄道:“赵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赵四娘对梁研的好感度一直为负,不过这个家伙今儿毕竟帮了自己一把,她破例答道:“托你的福,好得很。”少了你这个专抢生意的,当然好得很了。
“我可是温府的少奶奶,咱爷可是堂堂的国舅爷,你们居然敢跟皇亲国戚作对?我要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赵成青见这两人半点儿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登时恼怒得尖声喊叫道。
狗男女?额滴个神啊!自个儿这副小身板今年不过十一岁,就被拿来和梁研说事儿,见过扯的,却没见过扯成这样的!想来当世之中,也就只有赵成青这种疯狗才会这么吠吧?
赵四娘见这条疯狗越吠越起劲儿,居然又从嘴里吐出无数奇葩的脏话来,再想到方才差点儿还真就被它的利爪所伤,不由得心头火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坑死你丫
一直到新糊的窗纸上微微泛起一层白色光晕,折腾累了的赵四娘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在赵四娘入睡后的不久,勤快的姜氏自然醒了过来,她轻轻推了推睡在一旁的丈夫,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姜氏奇怪地是,平常听到身边稍有动静就会跟着起床的赵四娘今天居然还在熟睡中。不过姜氏心疼小闺女,不忍把她叫醒。于是和丈夫俩人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带上房门让赵四娘接着睡。
到了后厨,看到除了昨天说好要做的菜品外,还多了满满当当一料理台的新菜,他们登时明白赵四娘为什么会起不来了。
只不过刚解开这个疑问,心里又生出另一个疑问:昨儿临睡前也没听小闺女说要加菜呀?她怎么就临时加做了这么多菜了呢?而且这些菜看上去好是好,可量这么少,都不够卖的吧?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可还有很多活计等着他们去做,夫妻俩就暂且按下疑惑,开始忙碌起来。不多会儿,其他人也赶到了铺子里。
尽管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打扰赵四娘,可心里存着事儿的赵四娘没过多久还是起床了。
见大家都问那些菜是怎么回事儿,厚脸皮的赵四娘不禁老脸一红,忙掩饰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就做了点儿菜犒劳一下大家。说罢,心虚不已的她忙热起饭菜来。
大家伙儿信以为真,兴高采烈地吃完这顿犒劳饭后。更加卖力地干起活儿来。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准备菜品的工作顺利完成。
菜品准备当然很重要,人员安排也至关重要。新铺子里的人员分配并没有太大变化。唯有负责洗碗的人员做了些调整。
由于大灶上大锅的数量由原来的两口一下子增加到了四口,担心年幼的姜小虎会照看不过来,姜氏就自告奋勇地代替侄儿来担任看火一职。
另外新增设的外卖窗口需要一个人去站岗,就把姜月娥抽调了过去。之所以不选别人,要让姜月娥过去,这是经过一番考量的。别看姜月娥平时和她姐姐姜氏一样也不怎么多话,可她从十岁起就帮着他爹在码头上卖鱼。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着丰富的销售经验,是剩下几个人之中的最佳人选。
只是这样一来。洗碗人员就只剩下了赵三娘一个,虽说有姜小虎在旁边搭把手,人手肯定还是不够的。于是杨氏让姚氏把家中的活计都交给她,打发姚氏来铺子里帮忙洗碗。
万事俱备。到了吉时。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随着蒙在招牌上的红布被揭下,赵家铺正式开张营业。
这回新铺子沿用了上回豆腐半价的促销模式,依然是每块豆腐卖一文钱。稍有不同的是,不仅仅是豆腐,腐竹、油豆腐之类的其他豆制品,以及干粮和酱菜等所有在外卖窗口出售的商品都加入了促销的行列。
因此,铺子里不仅聚集了很多前来捧场的常客。还吸引了许多从邻村闻讯而来的村民。加上今儿又是集日,有好多事先并不知情准备去赶集的人路过门口时。看到铺子里里外外聚集了那么多人,觉得好奇也过来凑热闹。一时间整个铺子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和赵四娘一家交好的汪掌柜得知今天是她家新铺子开张的好日子,一大早就坐着马车过来道贺。当他到达的时候,发现不仅铺子的大堂里面人头攒动,铺子外面的窗子那儿也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估计这会儿赵四娘家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汪掌柜生怕这会儿进去会给他们添乱,就跟在那条队伍后面排起了队来。他很好奇,赵四娘家又弄出了啥好东西,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排队。向排在他前面的客人打听后得知,原来他是来抢购半价豆腐的。汪掌柜登时释然,原来是乡里人为了省下一文半文,不惜跑远路来买豆腐。他心道,这倒也是一个招揽客人上门的好法子。
得知那儿是卖的是廉价的豆腐,汪掌柜登时兴趣怏怏,打算不再凑热闹了,准备要离开队列。就在这时,他闻到一阵浓郁扑鼻的芝麻香,心想难道不只是卖豆腐,还兼卖点心?再仔细观察前面一个买好东西正往回走的客人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除了放了一碗豆腐外,里面好像还装着些他没见过的东西。于是他便耐下性子,接着排队。
临到了窗边,只见长长的窗口里面被分成了三块区域。
前面两块区域稍显空荡。其中一块区域里面只摆着两只竹制方匾,刚刚闻到的香气就是竹匾里放着的芝麻饼散发出来的。另一块区域里则放置着十几只小坛子。几乎每只坛子的正前方都摆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展示着的应当就是坛子里的内容物。腌萝卜、腌白菜和腌生姜之类的酱菜不难认出,可其中几只碟子里分别放着的颜色各异的小方块是啥,汪掌柜就有点儿猜不透了。
最后那块区域里满满当当地摆放了两排共八个木质长盘。也算见多识广的汪掌柜除了其中两个长盘里码着的一老一嫩两种豆腐,其他长盘里装着的东西都没见过。当然了对于吃食颇有研究的汪掌柜都不知道那些是啥,其他的寻常百姓就更加不知道了,更不论那些东西的做法了。于是那些长盘前面一溜儿摆了十几只小碟子,里面盛着以那些东西为原料的小菜,上面插着一些小竹签,供客人试吃。
其实这种销售模式,汪掌柜在静海县城里的一些商铺里也见过,并不觉得特别新奇。只是他听赵四娘说过赵姜两家人从未去过县城那样的大地方,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长乐镇了。那么这种模式就应当是他们自个儿想出来的了,这让汪掌柜好生敬佩:他们家,特别是赵四娘这个小姑娘,小脑袋瓜里怎么总是能蹦出这些奇思妙想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都生啦
虽然赵四娘有时皮挺厚,但先前把庆丰楼闹了个底朝天,如今待在“案发现场”还是觉得挺有压力的。便同汪茂告辞,打算回那家木器店等赵永忠。
出了庆丰楼,赵四娘发现梁研竟然紧随其后,一路跟了过来。于是她赶紧停下脚步,侧立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走。
这还是赵四娘感念他适才替自己出头,方才对尾随而来的他客客气气。若是之前,按照赵四娘的性子,少说也得冷嘲热讽上一番。
可梁研却不识趣,非得找不自在。见赵四娘停了下来,他也停下不走。
“梁公子,据我所知,梁记应该是在那个方向吧?你似乎走岔了。”赵四娘没好气地提醒道。
“赵姑娘多虑了,其实我是想和你借一步说话。”梁研温言道。
“说吧,这回又看上了咱家哪张方子啦?”赵四娘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赵姑娘可能是有所误会,我绝非那种觊觎他人方子之徒。”梁研正气凛然道。
“听说梁记最近不只卖粮,还做起了粉丝和咸鸭蛋的买卖?”赵四娘毫不客气地拆台道。
梁研快速眨了眨眼,继而一脸无害道:“如今静海的很多铺子里都在卖粉丝和咸鸭蛋,咱们梁记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赵四娘觉得,跟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说话纯属浪费时间,决定不再和他废话。扭头就走。
“赵姑娘请慢,我确实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赵四娘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赵姑娘一家最近是去府城了吧?你家离得远。或许还没听说赵家村发生的事儿吧?”
赵四娘脚下一顿,但很快又继续走了起来。
“那个如今改为姜姓的人,她爹归家了。”
赵四娘立即停步,转过头来问道:“肖永业回赵家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梁研见赵四娘终于肯听他说话,便低声道:“这路上人来人往的,说起话来不方便,咱们还是去梁记详谈比较好。”
赵四娘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在去之前,她还是回了一趟木器店,让人捎话给她爹。叫他待会儿来梁记找她。
梁记在起凤街上的这间铺面是他家的总号,总共有三层,要比长乐镇上的那家铺面大出一倍不止。
一进梁记,赵四娘就注意到了货架上粉丝。这些粉丝不仅摆在显眼位置。还有细有粗有圆有扁。占了大半个货架。她不由得意有所指地扫了梁研一眼。
梁研只作未见,一路将赵四娘引到了三楼的会客厅后,就直截了当地介绍起这几个月老赵家发生的事情来。
据他所说,一个月多前赵大郎为了讨好他那新媳妇儿,就特地跑来县城给她置办金银头面,却不知怎的招惹上了苗佑仁那个煞星,被弄折了条腿。苗家可是县城里头有钱有势的人家,老赵家哪敢和他家作对。收了苗家给的汤药费后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候,赵成青打发人给老赵家送东西来了。老赵家这才知道赵成青给温家生下了小少爷,成了二房最受宠的姨娘。这一下,老赵家就神气起来了,赵乔氏更是直接跑到县衙击鼓鸣冤,状告苗家仗势欺人。
要说赵乔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也不想想就算赵成青育嗣有功,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小妾,哪能越得过温家大房的正室夫人苗氏?要仗着温家对付苗家,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温家当然是帮着正经的姻亲而不是外八路的老赵家了,毫无疑问这门官司最后无疾而终。
不过赵乔氏官司没打成,却把她那十八年来音讯全无的大儿子给招了过来。原来前任王县令走后,换了一位皮县令来赴任。这位皮县令可不是按部就班的前任,据梁研的原话来说就是“这位县尊大人很懂得圆融之道”。肖家虽没能从皮县令手上买回肖守安一条命,却花钱把肖永业给顺利弄出了大牢。
说来也巧,肖永业刚一出狱,就碰上了来县衙告状的赵乔氏。可能是听说如今的老赵家今非昔比,肖永业很快就来了个母子相认。然后他就借着温家的势把肖守安的罪名由“故意杀人”改为“失手误杀”,与之相应,刑罚就由“死刑”减等为“流刑”,还是可以花钱赎去相当部分罪责的那种。简单点说就是,手上沾满鲜血的肖守安不用死了,花钱打点之后,只要在外流放个几年就啥事儿没有了。
保住儿子的性命后,肖永业就带上一大家子回老赵家认祖归宗,说是以后就留在赵家村不走了。
“赵成青都已经生孩子了?这不能够吧!”听完这段长篇大论,纳闷不已的赵四娘不禁问道。
赵四娘曾听姜荷莲子说过,前世的时候赵成青之所以能在沈氏死后坐稳温家二少奶奶的位置,不光是因为她深得温良玉的宠爱,最大的原因是她生下了温家的长孙,这在子嗣不丰的温家实在是大功一件。故而,对于赵四娘来说,赵成青生孩子一点儿都不稀奇。再加上,赵四娘记起之前在庆丰楼赵成青也提过一嘴,她相信赵成青生子一事应当属实。
只是这也太快了吧?快到不合理,经不起推敲呀!
要是赵四娘没记错的话,赵成青今年三月才被抬进温家,一个月前也就是七月就生出儿子来了,就算是早产也不带她这么快的呀?这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好不好!赵四娘不禁想问:她生的真是人吗?确定不是狸猫什么的?
梁研看到赵四娘那副古怪的神情,大致能够猜出她心中所想,便“好心”地解释道:“自从温家的大姑娘获封良人后,温家就自诩是‘皇亲国戚’,开始有意抬高自家的门槛,连带着对所纳妾室的要求也提高了很多。那赵成青虽有几分姿色,但言语行事甚是粗鄙,就其实质而言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山野村姑……”
赵四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她怎么觉得对面这家伙在指桑骂槐呢?不过,为了得到关于老赵家的最新情报,她决定还是忍了,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恍然大悟
只听梁研接着道:“……她之所以能进温家门,全是靠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说,赵成青之前就认识温良玉了?他俩之间有私情?这不大可能吧?”赵四娘满脸不可思议道。
倒不是她对赵成青的人品有信心,觉得她再歹毒干不出这种丑事儿来。恰恰相反,在她看来,一门心思想着攀高枝儿的赵成青一有机会必会不择手段,哪怕是婚前失贞也在所不惜。
然而前提是赵成青得有机会呀,久居乡下的她就算想要毛遂自荐也没门路,同理她的好娘亲赵乔氏就算想帮忙拉皮条也无处可拉不是?
梁研不答,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向窗外望去。
赵四娘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梁记的对面同是一座三层小楼,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座楼的招牌,但见小楼里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她再凝目细看,发现里面的客人七成以上都是女宾,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专做女人生意的春华堂。
“对面那是绸缎庄?胭脂坊?再不就是首饰铺吧?”赵四娘猜测道。
梁研略带惊讶地看了赵四娘一眼,似乎是在说:真不愧是乡下来的,能够无知成这样!居然连县城里这家大名鼎鼎的商铺都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赵四娘,县城她虽然没少来过,但她只对与吃食相关的铺子感兴趣,对其他的就不怎么上心。其实对面那家铺子她还进去过,被姜荷莲子拽进去的她当时还感叹过里面的首饰精致。不过那时她还没发家,只能过过眼瘾,出来之后很快就忘了。
梁研发现赵四娘的眼神又不友好起来。便细细解释起来:“对面那家铺子叫瑞福阁,是县城里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正是温家的本钱。赵成青便是在那里碰上温良玉,之后就时常来县城光顾瑞福阁。”
赵四娘闻言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怪不得!
当初赵四娘为了阻止赵成青顺利进入温家,可谓是煞费苦心。对温家做了好一番功课。
她几经周折打听到温家老太爷的原配早逝,温家内宅诸事都由温大公子的嫡妻苗氏做主。尽管苗氏笃信佛教,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吃斋念佛。表面看上去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实际上她对手上的权柄极为执着。哪怕是小叔子要添房里人,素来管得宽的她也要插手过问一二。
赵四娘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请人面宽广的苏记帮忙找买通一个游方和尚。让他告诉苗氏。赵成青的八字与她不合,要是让赵成青进门,不但她会倒大霉,就连她的血亲也会遭遇不幸。后来据周掌柜反馈,他们找的那个和尚圆满完成了任务,使得苗氏深信不疑,曾咬牙切齿地表示决不让赵成青进温家门。
可奇怪的是,赵成青还是如前世那样。顺利进了温家,这令赵四娘一度扼腕不已。
这样一来。萦绕在她心头迷惑就全解开了。
不过梁研并没有就此结束这个话题,他望了一眼恍然大悟的赵四娘,思索片刻,又道:“你之前一直困居乡下,肯定不知道镇上的事儿。赵成青和镇上杭秀才家的丫头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她每次来瑞福阁时都是同杭家丫头结伴而来。赵成青和温良玉不清不楚,那杭家丫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赵四娘就是看不惯梁研那副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直接打断道:“切!不就是杭清溪勾搭上了温良玉的哥哥,然后被当成抹布扔掉了吗?这事儿八百年前我就晓得了,就不劳烦你来告诉我了!”
如今回过头来想想,这对亲兄弟,这对姐妹花,都是一个德行,会做出这种丑事一点也不足为奇。
赵四娘微微侧身,举盏饮茶,摆出一副对梁研所说的话题不再感兴趣的样子。
梁研似笑非笑道:“那杭清溪,也就是你那大堂婶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赵四娘合上茶盏,凝目注视梁研,意思很明显: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梁研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种事情外人如何得知。只是听说杭清溪如今怀胎三月,可肚子却有五个月大,这就有些让人称奇了。”
赵四娘深深看了梁研一眼,正色道:“梁老板,咱们言归正传。你费那么多力气去打探老赵家的事情,肯定不是出于好奇吧?”
赵四娘用的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极为肯定。
对于赵四娘的提问,梁研不置可否,转而细细分析道:“对于你来说,赵成青根本不足为虑,就她那样的性情,泯灭在大宅门里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同样,赵家的二房也不足以对你构成威胁。你的心腹大患应该是肖家人,毕竟肖永业和肖守安可是你亲手送进大牢的。而据我所知,肖永业已经打听出他在姜家滩的那户仇家正是自己的三弟一家,这段日子可没有少在赵老爷子夫妇面前给你家上眼药。听说最近赵乔氏时常在家闹腾,扬言要来县城找你家算账。相信你这次若是不回赵家村,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听到这儿,赵四娘没有大言不惭地来上一句“来就来,我还怕他们不成”,而是微微蹙眉,很诚恳地问道:“梁老板有什么好建议吗?”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若是你的解决方案能够让我满意,我也会让梁老板满意。”
这个梁研打自家方子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曾当面表示过对她家粉丝、豆制品和咸鸭蛋很感兴趣。如今粉丝和咸鸭蛋已然摆上了梁记的货架,却还没听说他家有售豆制品。想想也是,粉丝和咸鸭蛋的技术含量真心不高,只要有心就不难制出。但豆制品不同,就连最基础的豆腐制法在这儿也还是不传之秘,要在短时间内自制出来谈何容易,所以一直是自家的独家生意。
不过,如果梁研能帮她把肖家这个大麻烦除去,她很愿意拿出这些个独门秘方来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掀老底
可能是搔到了梁研的痒处,只见他眼前一亮,立刻说道:“也谈不上什么有新意的解决方案,老法子,还得请赵里正出面。毕竟赵里正可是说过,若是你们老宅再出不肖子孙,就将他们逐出赵氏一族。如今肖守安身上背负的可是人命官司,虽然走门路改判成了误杀,可到底是败坏了全族的声誉。不如就以此为由头,把肖家人彻底逐出赵家村。少了他们在赵老爷子夫妇面前教唆,你家也能轻省一些。”
这并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还是无法从根本上除去祸端。
不过,眼下赵四娘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用它来应急了。
赵四娘点点头,直截了当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劳烦梁老板费心了。不知道梁老板又看上了咱家的哪张方子呢?”
自家的豆制品有好多种,她可不想为了这个欠佳的解决方案就交出所有的方子,打定主意要讨价还价一番。
出乎赵四娘意料的是,梁研提都没提豆制品,而是说道:“我的要求不高,也不图别的,就对你家做的糖比较感兴趣……”
赵四娘登时睁大了眼睛,差点儿就想糊他一脸:这还叫要求就不高?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制糖方子的?
“……就是放在糕点坊里卖的那种饴糖,仅仅想了解一些它的做法。”
听到“饴糖”两字,赵四娘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了下去。暗道:你说话不要来个大喘气好伐?吓死宝宝了。
饴糖又可以称为麦芽糖,顾名思义,就是由麦芽等粮食作物发酵而成的糖类。它的甜度远低于白糖。可以使某些糕点的风味更加柔和,是制作糕点时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赵四娘教宋氏母女制作糕点时,当然要用到这种糖,却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饴糖,那就只能自制了。
自制的过程中,赵四娘忽然怀念起从前来,想起小时候经常问家里要上一毛钱。去学校门口买糖稀吃。糖稀的味道早已淡忘,但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摊主笑着将裹在两根小棍上的糖稀递过来时。自己心里那份简单的甜蜜和快乐。
为了重温过去,赵四娘也在糕点坊里摆上了糖罐,规定给一文钱就给一次动手搅糖的机会,搅多搅少全凭本事。或许糖稀本身并不比一文钱一块的黄糖好吃。但是这种亲手搅糖的乐趣却吸引了不少小孩子。继而也带动了糕点坊的生意。在赵四娘看来这是很有效的促销手段,以致于到了府城后,她将其沿用到了不少新开的铺子里。
却不想这个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妙法”居然招来了有心人的觊觎,赵四娘立时赏了梁研两把眼刀。
就在这时,赵四娘心念一动,这个粮行的少东家不要别的方子,偏偏指明要用粮食为原料的麦芽糖方子,难不成包打听的他知道了些什么?
一想到有个人老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的一举一动。赵四娘的神色越发不善。
梁研可不是赵四娘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无法知悉她曲曲折折的心路历程。只当她是舍不得那张方子,便又劝道:“你也想想看,赵老爷子夫妇是个什么东西,肖永业又是个什么玩意儿,现在不想法子把他们分开,等到他们合在一起算计你家,只怕你方子再多,家里便是积下了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坑的!还不如用张小小的方子换个安宁。”
赵四娘忍不住反驳道:“你也想想看,粮食才值几个钱,糖又是多少个钱一斤?这里头的利润海了去了,你最多也就把肖家人赶离赵家村罢了。就凭这,就想要我这么值钱的方子,未免也太过于异想天开了吧!”
我连苏记都没肯给,能给你?做梦吧!
梁研闻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那饴糖是用粮食做的?!”
呃,好吧,赵四娘觉得自己的智商估计又不在线了,竟然自己把秘方的老底给掀了。
看到梁研目光闪烁,里面的窃喜掩都掩不住,赵四娘的脑仁子就一阵阵疼,半晌,无可奈何道:“方子肯定不能给你,但可以给你静海县内饴糖的独家经营权。也就是说,整个静海就只有你们梁记可以有饴糖销售。”
见梁研但笑不语,赵四娘扶额叹息,又道:“拿货时给你最低进价!”
梁研很温柔地笑了笑,笑容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涩,可提起要求来却一点不温柔半分不羞涩:“光卖饴糖一种未免太过寡淡,连带着卖些饴糖做的酥糖和切糖,方才好呢!赵姑娘,说实话,有了饴糖在手,这些东西并不难做吧?”
我呸!
赵四娘在心里狠狠地啐了梁研一口,暗道:难不难做关你屁事啊!不过是帮了个小忙,就恨不得刮下我一层皮来。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能蹬鼻子上脸的!
在赵四娘翻脸发飙前,梁研又适时地开口道:“什么芝麻糖啊,花生糖……做这些的时候,芝麻花生之类的是必不可缺的。往后你家要用到这类东西的时候,可以全从梁记进货,我自然也会给你最低进价。”看到赵四娘神色有所缓和,他再接再厉“好言”相劝道:“我曾吃过两次你家糕点坊卖的龙须酥,若没猜错,里面要用到糯米粉吧?咱这一带不产糯米,你在外头买得花不少钱吧?若是你肯让我从你家进龙须酥,往后糯米这一项,你就不用愁了!”
这是在商量吗?分明是在威胁呀!
看看,人家不过吃了两次,就把用料给准确无误地猜了出来。那么,加以时日将制作流程猜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绝对能够!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应该识时务,乖乖地把制好的糖果卖给人家,然后拿到人家递出的若干优惠条件。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得到个“双赢”的结果。要是不肯答应的话,哼哼,人家拿不到货,就只能自行动脑筋琢磨啦!依人家那股聪明劲儿,多半很快就能琢磨出来。到那时候,吃亏的就是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为祸乡里
读懂了梁研的言下之意,赵四娘觉得后槽牙都磨得生疼。
怎么办?好像撕碎对面那张温良无害的笑脸啊!
“老娘……”就是不答应,小兔崽子你爱咋地咋地吧!
还没等赵四娘意气用事爆粗口,梁研又道:“开食铺,米面粮油都是少不了的吧?咱要是合作,这些东西的采购你也不必费心了。”
这条件也太诱人了吧?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梁研抛出的饵料,赵四娘还是忍不住咬上了钩。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咽下心头那口喷薄欲出的老血,说道:“成交!”
听到这儿,一向颇为内敛的梁研笑意深深道:“一言为定!”
直到赵四娘做完了这笔让她又欢喜又恼恨的买卖,双方都签下了白纸黑字,赵永忠才带着一脸笑意来接小闺女。
说实话,明知这会儿回老赵家肯定没好果子吃,赵四娘很想找个借口打道回府,至少等到里正赵正义把肖家人赶出赵家村后再回去。
只是一想到赵乔氏手上的那些砒霜,赵四娘就自觉无法退缩。尽管之前在沈岚那儿告了一道黑状,可沈岚会不会信?信又会信多少?她心里没底,还得亲自走一趟才安心。
从静海坐船到达姜家滩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候,村落里炊烟四起。
赵永忠原打算探望过岳父岳母后就直奔老赵家,却被赵四娘以天色太晚为由拦了下来。最后父女俩商定。今晚就留在姜家滩,明日一早再回老赵家。
不过赵四娘拦着他爹不让走,却让姜华去镇上把赵永孝请过来。想了想,又让他找个借口把赵二郎也叫过来。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劳作了一天的姜家人都已经归家,就连寄居在姜家的杨家人听说赵四娘父女来了,也过来凑热闹。一时间,姜家的堂屋里头围满了人。
“在外乡过活可有多不容易啊!居然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头子,真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啊!”杨老爷子看着两套针脚绵密的秋衫。点头笑道。
“正合用!真真是贴心的好孩子。”杨老爷子的大儿媳妇廖氏拄着新拐杖走了两步,一脸感激道。
“这么好的料子,还是在城里买的。得费不少钱吧?哎呀,这可怎么好呢?”杨老爷子的大孙媳妇何氏小心地摸了摸给她那块衣料,满脸喜悦道。
杨氏面有得色,笑眯眯地劝道:“这有啥?这是四娘家的心意。你就安心拿着。”
说罢。杨氏又将一只木匣打开,朝杨二喜姐妹俩招了招手,笑道:“这盒子绢花是你姨特地捎给你们姐妹的,可是城里头卖得最好的样子,快过来瞧瞧。”
不得不说,赵四娘家想得挺周全。这回回乡,她家不仅给姜老爷子夫妇准备了丰厚的节礼,就连杨老爷子等杨家的亲戚也顾到了。给他们每个人都备了份合适的礼物。
说话间,手脚麻利的姜月娥就把饭摆好了。招呼大家赶紧入座。
为了招待难得回来一趟的赵永忠父女,勤俭持家的杨氏破例让姜月娥加了好几道油水十足的肉菜,还把平日里舍不得喝的烧刀子也拿了出来。
好酒好菜加上好话题,堂屋里的氛围格外火热,说笑声几乎没有断过。
就在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时,姜华带着赵永孝叔侄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张和泉。
赵四娘知道轻松的氛围到此为止,下面不得不开始沉重的话题了。
那厢好客的姜老爷子正招待赵永孝叔侄和张和泉入席,这厢赵四娘用不低地声音很突兀地问道:“爹,你还记得袁家的小姑娘说过,她以前的主人家有多么狠毒吗?”
赵永忠一愣,过了片刻,方才答道:“嗯,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肖家吧!又是在老家杀人放火,又是在边城仗势欺人,就连来了咱姜家滩也不肯安生,无缘无故地就打了袁家那孩子一顿,差点儿打出了个好歹来。那都是些啥人啊?”
赵四娘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旁的杨老太爷忽然接口道:“肖家?还在边城待过?难不成……他家是不是有个叫肖守安的浪荡子啊?”
赵四娘眨眨眼,忙问道:“正是他家!太爷爷,您认得他们?”
杨老太爷登时激动起来,拔高声调道:“认得!怎么不认得?他们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哼,这个肖家仗着家里有钱,可没少祸害乡亲们。”
杨老太爷的大孙子杨久平也愤愤道:“咱家附近有户姓毛的人家,他家的顶梁柱就是死在肖守安手里的!”
赵四娘心道,这真是刚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她正愁光凭自己嘴说恐怕没法子让她爹感受到肖家人有多恶毒,不想杨家人居然站了出来指证,这下就更有说服力了。
于是她忙让杨家人详细说说肖家是如何为祸乡里的。
话说杨家定居边城多年,虽没能够积下什么家财,却靠着勤劳肯干开出了十几亩荒地。忽然有一天肖家发话说,自家要买下包括杨家田地在内的一大片土地。土地乃农民之本,杨家当然不肯随便卖掉。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卖,也得要他肖家出个合理的价钱才能卖。杨家手上的土地多年前虽是荒地,但经过多年的精心耕种已经算得上中田,可肖家只肯按下田的价格来算,这让杨家如何能答应?
谁知这时杨久平的父亲得了重病,急需要一大笔诊疗费。爱子心切的杨老太爷为了给长子筹钱治病,不顾家中其他人的阻拦,硬是把田地卖给了肖家。尽管后来杨久平的父亲还是撒手人寰,可杨家也算是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
原来由于肖家给价太低,不只是杨家不肯卖地,附近还有好多人家也不肯答应。饶是肖家软硬兼施,最后还是有五六户人家咬牙不应。就在这时,那几户人家中态度最坚决的毛家,他家的顶梁柱毛大柱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一伙匪徒,被人救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一口气。毛家人见状忙去县衙报案,可衙门却迟迟不肯派人来调查案情,一直拖到三天后毛大柱咽了气后,捕快才上门看了一眼。
其实毛大柱硬是撑了三天才过世,这期间也偶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他对身边人说过打他的人当中就有肖守安。听到这话的可不止他的家人,就连前去探病的杨久平也亲耳听到过。然而,这人一死就成了死无对证,再看那官府的反应,大伙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官司注定不会有结果,毛大柱只能是含冤而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辨是非
说到此处,杨家其他人倒还罢了,和毛大柱关系不错的杨久平右手握拳猛击左手掌心,大声道:“柱子死得冤,死得好冤啊!”
杨氏虽不认识毛大柱,但听了杨家人的叙述后也道:“夺人田产就够不要脸了,居然还要人性命,这个肖守安实在是太可恨了!”
姜老爷子庆幸道:“还好上回苏记帮忙,把那几个为非作歹的肖家人扭送去了县衙,不然他们肯定还会在外面祸害别人呢!”
赵四娘很夸张地叹了口气道:“送去县衙又怎样?肖永业和肖守安父子不过坐了几天牢就放出来了,如今在外头逍遥自在,说不定过上些日子就又要开始祸害别人了。”
“肖……永业?肖……守安?”赵永孝叔侄同时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心里都咯噔一下,忍不住重复道。
“永孝,二郎,咋的?你们也听说过这个肖家?”赵永忠奇道。
“三哥,这个、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大哥……”心存怀疑的赵永孝实在不知当不当讲,犹豫半天后,吞吞吐吐道。
“四叔,还是让我来说吧!”赵四娘一听赵永孝要提起肖永业,就连忙打断,一脸正色道:“我来把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个清楚。”
于是赵四娘就从十八年前赵永业的离家开始讲起,说他如何另娶她人,如何纵子行凶,又如何畏罪潜逃……一直讲到肖永业打通关系保住肖守安的性命后带着肖家人回到赵家村为止。将她所知道的,这些年肖家人都做了些什么孽,一样没拉。全吐露了出来。
赵四娘望着面色发白的赵永忠,情知他那大哥在他心中一直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偶像化过的人物,一时间自然难以接受现实中的大哥居然如此卑劣。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爹,我说这些并不指望你能够大义灭亲,只希望往后你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先想想他都做过些什么事儿,不要被亲情蒙蔽了双眼。仅此而已。”说罢,又转头看向赵永孝,说道:“同样。我也希望四叔能做到。”
赵永业离家时,赵永孝年纪尚幼,对这个大哥没有什么感情,听闻他如此卑劣。颇具正义感的赵永孝当即表示:“以前我是不知道。他回来后还喊了他几声大哥,以后……我就当没有这个人了。”
看到赵永孝能够如此表态,赵四娘大感欣慰,再看还傻愣着的她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本一顿好好的团圆饭,穿插进肖家的斑斑恶迹后,就只得草草结束了。
饭罢,赵永孝叔侄就急急忙忙地要告辞。毕竟家里出了肖永业这种败类,实在是面上无光。不好意思多呆。
赵四娘忙拦着他们,先对赵永孝道:“四叔,你也知道,因为袁家小姑娘的事儿,肖家人视咱家为仇敌。有他们在老赵家,我和我爹暂时就不回了。还麻烦你替咱家把节礼送去。”
见赵永孝点头应了,赵四娘又把赵二郎叫到一边。明面上是要转交宋氏捎给他的东西,实际上和他说了砒霜的事儿,再三提醒他小心。
“如今赵乔氏手上有砒霜,固然要提防着她,可对你爹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儿我可听人说,你爹养在县城白水巷里头的那个外室前不久肚子显怀了。之前还算老实的她渐渐不安分起来,镇日对街坊四邻吹嘘自己肚子尖尖肯定是要生儿子。她到底能生出个啥玩意儿咱不好说,可你爹好像还真信了她那套说辞,把她肚子里那货当做个宝,在那家永福杂货里的时候总是笑得不见眼。要知道,你爹原本就喜欢那外室,如今肯定越发爱重,难保不会为了给她腾位置对你娘下手,你可得看紧了。”
赵四娘的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过了好一会儿,赵二郎才慢慢消化。尽管他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赵四娘见赵二郎一脸老实相,和他的三叔如出一辙,就忍不住劝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这么防着也不是回事儿,不如把这事儿同你娘和你哥他们挑明了,该闹就闹,该打就打,给那外室个深刻的教训,也给你爹看看你娘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让他不敢下黑手。”
赵二郎闻言,低着头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四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是为我和我娘着想才说出这些法子。不过如今我大哥卧床养伤,大嫂又有孕在身,家里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这事儿还是过段日子再说,总归我小心提防着就是了。”
赵二郎所说,别的倒还罢了,当赵四娘听到“大嫂又有孕在身”这几个字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差点儿就把实话脱口而出。不过想到赵二郎才十三岁,这年纪放前世还在上小学,实在不应该接触成年人之间的话题,就硬忍着没说。
“刚给你的那件衣服里头夹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姜家姐姐给你的,你可要收好了。”自觉该提醒的都提醒得差不多了,赵四娘便悄悄告诉赵二郎,宋氏给他做的那件秋衫里内有乾坤。
“不、不成,这、这钱我不能要。”赵二郎听说手上这件衣服里竟藏着面值百两的银票,都吓得结巴了,甚至连衣服都不敢要了,直往赵四娘手里塞。
“这是姜家姐姐为了报答你的救母之恩,表示的一点儿心意。你放心,如今她家的家底够厚,这一百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你,就该把这钱收好,做聘礼也好,做本钱也好,为自己谋划一番。要知道,家里本就对你不怎么上心,现在又来个肖家,以后你成家立业怕就更难了。”见赵二郎这实诚孩子还是不肯收,赵四娘又道:“就算不为你,为你娘和你妹,你也得把这钱留下。别忘了,你爹他——不可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二郎才肯收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难言之隐
交代完赵二郎,赵四娘见不请自来的张和泉一直在不远处徘徊,想过来又不敢过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走过去询问道:“张叔叔,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张和泉看了一眼远处的赵永孝,咬了咬牙,开口道:“四娘,你还记得吗?之前有段时间,赵家铺一直通过我从唐记订购陶瓷。”
赵四娘点点头,答道:“不错,只是那家唐记窑场不是倒了嘛?那应该是五月末时候的事儿,我记得那阵子为了找着别家来代替唐记,我还特地跑了好几家窑场,最后好不容易选中了府城附近的一家,一直合作到现在。”
话到此处,赵四娘心念一动,说道:“难不成唐记重新开始烧窑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冲着张叔叔的面子,咱家静海这一块要用到的陶瓷还从唐记订!”
张和泉没想到赵四娘如此给自己面子,心下一阵感动,勇气顿生的他终于敢把一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自打唐记倒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现如今他家的窑场还空在那儿。我是听说那么大一个窑场,如今作价三十两就肯出售,心里就动了念头。只是三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唐家人还要求用现银一次付清……”
“你是说你想要接手唐记?”看到张和泉红着脸点了点头,赵四娘斟酌了半天,说道:“张叔叔。我知道你之前在唐记干过好几年,懂得不少烧窑的技艺。只是要经营好一家窑场,光凭那些技艺怕是还不够。更何况……怎么说呢,唐记出品的陶瓷大部分品质欠佳,那还是在有几十年经营窑场经验的唐家人指导的情况下。要是换上没有什么经验的你,只怕……说实话,我不怎么看好你这打算。”
赵四娘所说的话虽然直白,甚至有些打击到了张和泉,但他知道赵四娘没有敷衍他。确实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后才拒绝的。既然对方肯认真听他说话,他也不藏着掖着,便把底牌亮了出来:“四娘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唐记的问题所在。他家正是由于烧窑的技艺不过关,烧出的次品太多,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这才经营不下去了。而我之所以敢接手。是因为我和唐记原来的大师傅交情很好。我有足够的信心能说服他再次出山,到时候一定能够烧出很好的成品来。”
唐记的大师傅?赵四娘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呀!唐记没倒的时候就是这人带领着烧的窑吧,烧了一堆堆只能在码头上凑合着用的“歪瓜裂枣”,没道理老板换成张和泉,他那烧窑的技术就蹭蹭蹭直往上涨呀!就算张和泉人品比唐家人好,可技术这玩意儿,光拼人品可不够啊!
赵四娘虽然没说话,但张和泉看着她那灵动的眼珠。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忙道:“那位大师傅是当年我还在唐记上工的时候结识的。平日对我颇多照顾,就连我的这门亲事也是他从中牵的线。只是在我离开唐记后不久,唐记的东家就过世了,窑场就传到了少东家手里。那位大师傅虽然烧窑的水平一流,但他不大会说话,可能是无意中冒犯了少东家,没多久就被辞了。唐记少了这根顶梁柱后,才慢慢开始走下坡路,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差劲儿。”
赵四娘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正和她爹聊天的赵永孝后若有所思,良久方道:“你也知道,咱家是做吃食生意的,对窑场方面一窍不通。你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但一时之间我实在是难以决断。这样吧,今天实在不方便,咱们还是改天再详谈吧!你看这个月十六怎么样?你那天要是能抽开身,就来一趟府城城东的春华堂。”
张和泉闻言大喜,忙不迭地点起了头。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顾忌,便低声求肯道:“四娘,这事儿……嗯,这事儿吧,你先别……”
李家人虽然和善,但身为赘婿张和泉肯定会有他的难处。前世时,赵四娘的亲叔叔就不顾她爷爷的反对,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婶婶一家不说有多好,但人还算过得去,可叔叔的辛酸她也看在眼里。因而,她颇能理解张和泉的苦衷,便接口道:“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谈得成,咱先就别告诉家里其他人了,省得让他们烦心。”
张和泉闻言,松了一口大气。再三谢过后,方才和赵永孝叔侄一道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四娘就带着赵永忠回了府城。
其实赵永忠很想回一趟老赵家,很想见一见多年未见的大哥,很想知道他大哥是否真如赵四娘所说的那么不堪。
这倒不是赵永忠信不过赵四娘,对她所说的有所怀疑。只是这么多年来赵永业在他心中一直是好大哥的形象,这种形象甚至已经刻入他的骨髓。如今这形象一夕之间就倒塌了,他当然很难接受,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去求证一番。
就在赵四娘被他爹磨得没有办法,心一软要答应时,杨氏站了出来,坚决阻拦。
那肖家可是有着为了几亩地就取人性命的前科,难保不会眼红四娘家的家业下狠手,这就够让人胆寒的了。再加上,四娘家为了袁家那孩子可是大大得罪过肖家的,那些禽兽还不得下死手呀?明知道老赵家里窝藏着一堆禽兽,凡是脑子没坏的躲都来不及,居然还送上门去,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任凭赵永忠怎么做小伏低,杨氏就是三个字——没商量!
女婿对阵丈母娘——赵永忠完败。
值得一提的是,赵永忠父女回去时,杨氏还硬往他们船上塞了两个人,一个是姜月娥,一个是杨二喜。
有些心虚的赵永忠认为,这两个人说是跟去探望姜氏,其实就是岳母生怕他会半途跑回赵家村,派来监视他的,于是彻底歇了回老赵家的念头。
赵四娘看着姜月娥略带红肿的眼睛,再回想起从昨日到现在她这个小姨的眉毛就没舒展过,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尽管赵四娘有些好奇,但还是识趣地没有问出口。
不过,不开口却不妨碍她脑洞大开。
恨嫁的赵四娘深深觉得,能让乐观向上的姜月娥如此烦忧的就只有嫁人一事了,多半是她看上的人姜家人没看上,这才要把两个人隔离起来。
思及至此,赵四娘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对象,或许真是他?
然而不管姜月娥看上的人是不是他,心里又有多么中意他,奈何这儿都是包办婚姻,就讲究个“父母做主”。没有杨氏的首肯,她这段姻缘注定无果。
脑洞已经突破天际的赵四娘在心底给这对小鸳鸯点了根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大自信
自打回了一趟姜家滩,赵永忠就经常唉声叹气。不知是不是受他的影响,没过两天姜氏也开始长吁短叹。
孝顺女儿赵三娘忙去询问究竟,可这两个老实人的嘴巴就像是蚌壳,怎么也撬不开,急得她直跺脚,却终是无可奈何。
赵四娘看在眼里,深深觉得她爹娘都是在无病**,纯属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心下很是不以为然。她都懒得理会他俩,继续一头埋进她的赚钱大业里。
提起她的生意,赵四娘有时甚至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给她开了挂,因为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得不可思议。
且不说别的,就说和官府打交道这一块。即使是在前世,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地人想要开家正规些的小饭馆,都得这个部门那个机构的跑,经常是腿都给跑细了,营业执照还迟迟没办得下来。可在今生这个“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世道里,赵四娘家不管是要通过官府做什么事情,几乎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办成。弄得赵四娘这个来府城之前还在想着如何钻营的家伙,心中的种种设想都没了用武之地。因为根本没给她家留下打点的机会,所以别说各位上官的喜好了,就是人家的姓氏都没必要打听。
赵四娘原以为是苏家暗中帮忙,可后来渐渐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官府好像就是特别关照她家。尤其是在成功获得酒类许可后,她的这一想法越发强烈。
想当初在姜家滩开食铺。那时赵四娘就萌生过酿些米酒来卖的想法,但一经提出就被见多识广的姜老爷子给严词否决了。直到那会儿,穿越而来的她才知道在这儿不管是酿酒还是售酒。都必须事先取得许可,若是私酿私卖,那可是重罪。
不过赵四娘心里很清楚酿酒获利盛丰,放弃这条财路实在是太过可惜,于是不死心的她就跟颇为熟悉律法的姜荷莲子打听,想知道如何才能搞到许可。
酿酒的原料多种多样,但最主要的还是粮食。这可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正是由于酿酒可以收获巨利,为了防止酿酒大户为了谋利而大量囤积粮食用于酿酒,乃至于影响到百姓们赖以生存的食粮。历代朝廷都会采取行政手段进行严格的管控。据说,前朝实行严格的酒类专卖制度,就只有官府才能酿酒和销售。直到燕国建立之后,才渐渐降低门槛。朝廷开始允许民间私酿和私卖。只需向官府购买许可。并根据销售情况缴纳一定酒税即可。
奈何这里是幽州,酿酒的门槛比燕国其他任何地方都高。一则是这里紧邻虎视眈眈的元国,是军事重镇。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将更多物资投入备战,很有必要缩小酿酒规模。二则是此地民风彪悍,朝廷担心这里的百姓饮酒滋事,甚至于聚众闹事引起哗变,就不希望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故而。朝廷严格限制此地酒类许可的发放。换句话说,想在幽州从事酿酒业。光有钱还不够,还得有门路,才能弄到数量极为有限的许可证。
当时听了这番话,赵四娘立刻就歇了这个心。
不过,最近实在是太过顺遂,赵四娘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以自家的名义向官府递出了申请。谁想,第二天就通过了!居然通过了!
当赵四娘拿到热乎乎的许可证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
还是姜荷莲子在一旁安慰说:“四娘,将心放宽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你,可以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就差没有直说“纵使你把燕国的天给捅个窟窿,也会有人替你堵上”了。
虽然赵四娘不知道姜荷莲子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但是这番话确实成功安抚并鼓舞了她,使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她回过魂来,开始认真琢磨起她的酒坊大业来。
既然打算着手开酒坊,首先就得决定酿酒种类。须知酒的种类有很多,如米酒、果酒、白酒和药酒等。虽然同属酒类,但其使用的原料各不相同,工艺也相差极大。唯有决定好酿造哪种酒,才能进行酒坊的建设。
目前幽州市面上流通着的酒中绝大部分都是米酒,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烧刀子。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了,“烧刀子”这名字起的,一听就是高度白酒呀!怎么会是度数不高的米酒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记得当初赵四娘在长乐镇上买了两小坛烧刀子,足足花了她一百个大钱。一百个大钱,对于当时还没有发家的赵四娘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掏钱的时候心里还小小地抽疼了一下。素来喜欢想当然的赵四娘望着两坛名为“烧刀子”的金贵酒,就以为它即便达不到大曲酒那样的高度,至少也得是个二锅头水准的白酒吧?
直到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闻到那淡淡的酒香,赵四娘才明白自个儿先入为主,把前世的认知生搬硬套在了今生,以致于和现实出现了偏差。那烧刀子根本就不是经过蒸馏而得的高度酒,其实就一发酵酒。做法貌似就是把酒酿多酿上几天,再过滤掉里面的酒糟,可想而知,度数绝对高不到哪儿去。据赵四娘估测,就它那度数,打死也不会超过二十度。她实在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那么无耻,居然给这种喝再多也不可能“烧”起来的玩意儿取名叫烧刀子。大感上当受骗的她心里忿忿不平道:这算是欺诈好不好!
后来,随着她对这个世界渐渐了解,才知道高度酒其实也是有的,但那些要么出自燕京城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大酒坊,要么出自宁国,个个价格不菲,在幽州一般二般的酒铺里是没得卖的。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能喝到烧刀子这种度数的酒就觉得知足了,实在不敢奢望太多。
赵四娘从来都是走的大众化路线,酒这一块她也不打算例外。既然如此,她打算迎合大众的需求,专攻那所谓的“烧刀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