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柳晓山的计划
光明谷,星辰殿内。
一个身体浑圆如球的男人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仿佛走了极远的路,而他对面站着的就是那个令无数星宫修士无比崇敬的大星主。大星主一身茶白色的长袍显得格外的素雅,和那个胖子一身土黄色的猥琐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胖子面对大星主,似乎没有表现出星徒们所固有的尊敬,而是用一种寻常的语气说道:“你真的打算将那个陈云生囚禁起来吗?我得到情报说修罗门已经尽数动员起来,据说黄泉要亲自率领十三宗门前来讨伐星宫。”
大星主捻着自己颌下的白须,不紧不慢地说道:“凭他们也配?一群乌合之众,何足挂齿,当年那些守护者何等的凶悍,围攻星宫不也铩羽而归了吗?星宫的诸天星斗大阵一旦开启,不是凡人可以抵抗的。我正好在思索是不是要做些事情来迎接神使临凡,正好拿修罗门的人祭旗吧。这些人渎神者真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胖子撇了撇嘴说道:“三百年前为何应付那个墨麒麟,也开启了星斗大阵,不过结果怎样呢?二十八位星官尽数阵亡,可见这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大星主眯起眼睛,不耐烦地说道:“依你之见如何呢?难道将姓陈的交给修罗门的人么?这是对光明神的亵渎,别说我,就是万千的光明教信徒也不能答应。”
胖子点了点头,说道:“反正我们留着也无用,不妨给他们算了。”
大星主气的胡须乱摇,道:“你可是星宫的右司天,如何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神谕上清楚的说明,要活捉陈云生,等待神使发落。”
右司天嘿嘿笑道:“我只是担心星宫的基业。如果玉石俱焚,相信神使看到一片星宫变成一片废墟也不会有多满意吧。”
大星主脸色变得越发的严厉,他怒道:“这件事你不用再说了。左司天是一个老滑头,右司天是一个惫懒鬼,想我星宫十万年的基业,怎么会传到你们手上的。”
右司天朝大星主做了一个鬼脸,懒散地说道:“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好好看守陈云生吧,如果让他逃了,我们真的没地方哭去。”
大星主冷冷笑道:“当然,奎木狼一直坐镇微明谷,他做事,我放心。”
右司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七天之内,柳晓山整日埋头整理这些资料。除了整理本队的资料,她还帮助其他组做一些数据收集的事情。
从星宫的帐目之中她了解到了不少信息,譬如星宫常驻的修士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是负责战斗和防御的,有多少人是负责内务保障的。有多少人负责培养星宫的年轻修士,从中选拔出优秀的人才。星宫每年派出多少支修士来往于南蒙各地来强化光明教的教义。
依靠着这些帐,柳晓山画出了一张图,这张图内包含了南蒙范围内信奉光明教的程度。哪些地区笃信此教,哪些地区将信将疑,哪些地区完全不相信。同时柳晓山在这张地图之上标出了星宫重点的几个产出灵石的矿脉和产出其他晶石的矿脉。并且根据每天资源供给的情况在图上标出了万星谷内比较重要的地方。
做完这些,柳晓山隐约觉得一个救援陈云生的计划呼之欲出。这一天午后,她整理完手头的工作,一个人沿着光明谷一直走到了微明谷。两个山谷之间距离不超过五十里。一路上的修士很少。能够有资格进入光明谷的修士本就不多,微明谷则是一个被星宫修士认为不吉利的地方,所以这两个地方和熙熙攘攘的万星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将走到微明谷,柳晓山发现前方巡视的修士越多越多,一般五个人组成一个小队,一盏茶的功夫要巡视一遍。她发现微明谷内肉眼可见的地方有很多金丹级别的修士,默默注视着四外的情况。仔细探查之下,柳晓山还发现了整座山谷都被一重重法阵封闭着。这里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正向前走着,突然斜刺里走出一个星徒,身上的铠甲和寻常的星徒有所不同,他手中执着长戟挡在柳晓山身前。星徒怒喝道:“你是哪座山谷的,没有光明令不准在这里逗留。”
柳晓山装作木讷地看着他,“我是天策处的修士,刚刚加入星宫不久,还不甚懂这些规矩。”
那个星徒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道:“赶紧滚吧。下次看到你来这里就将你关到里面,再也别想出去。”
柳晓山注意到这个修士腰间挂着一个精巧的小牌子,正面是一个太阳的形状,周围是光明的纹路。她微微一笑,在星徒鄙夷的目光中向前走去。简单的在微明谷外转了一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柳晓山回到天策处自己的住处,仔细思忖着营救陈云生的方案。
从微明谷外的情形看,想要硬闯微明谷成功的可能性近乎为零,那个地方只要一发生战斗,就会吸引大量的修士。对于她而言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接近微明谷救人。从她这些天对星宫的了解情况,恐怕只有存放灵石和资源的灵光谷有乱,才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柳晓山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发端是灵光谷,终端是微明谷。这两座山谷之间相隔百余里,对于修士而言实在不算什么距离。她完全可以制造完混乱之后,再赶往微明谷救人。
可是用什么东西能制作足够大的声势呢?
柳晓山内视自己的纳虚戒,她这次出门,父亲和母亲给她塞了不少威力巨大的法宝和法符。有很多东西连怎么使用都不清楚。看了半天之后,终于神念落在一枚上品火符之上。这东西威力不小,可是只有一枚,一路之上消耗了不少上品的灵符,现在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一枚上品的符箓了。
将法符放在桌子上,柳晓山接着内视自己的纳虚戒,终于在纳虚戒的角落中找到了几团不起眼的黑色圆球,足有成年人的头颅大小。上面布满了红色的符文,看样子就十分的神秘。
柳晓山将黑色的圆球摆在地上,仔细的端详,在圆球的顶部看到用篆字刻着一行小字,“天葬雷丸”。看到这圆球的名字之后,柳晓山吃了一惊,虽然没有见过这东西,不过天葬雷炮这种威力极大的攻击法器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年金沙和银沙一战,此物屡屡建功,老将军秦时月就是倚仗着这种强大之极的攻击法器,一举打到了太虚宫门前。差一点就将银沙灭国,将银沙的皇族赶到无边海中喂鱼。
“难道此物是天葬雷炮的弹丸?”
柳晓山仔细思忖当年是谁将此物放在自己的纳虚戒中的,她隐约记得自己临行之时,秦时月的幕僚长平君鬼鬼祟祟地将一个纳虚戒塞入自己的手中。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他送给自己的,那必然是天葬雷炮的弹丸,有这五枚弹丸相信足够将灵光谷掀个底朝天。”
柳晓山小心地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好,开始思忖怎么将这些东西安插到灵光谷内。通过这些天在星宫的行走,柳晓山发觉万星谷内的防御确实不怎么森严。也许是星宫在南蒙经营十万年的缘故,在南蒙几乎没有谁打算对星宫动手,就算起先星宫有森严的防御,也必然随着岁月的流逝磨砺殆尽了。
想明白这些,柳晓山将身子靠在木椅的椅背上,轻轻吁了一口气。她认为将天葬雷丸和上品火符找机会安放在灵光谷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在天策处,可以有很多机会接近灵光谷,譬如对帐目的核查,对入库资源的盘点。
对她而言,困难的是如何接近微明谷。那座山谷散发出的种种气息让她十分的不舒服。直觉告诉她,最好离那个地方远一点。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门外有一阵轻微的响动。柳晓山急忙站起身来,压低声音说道:“是谁?”
“甲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柳晓山把门打开,看到甲仁就站在门外。将这个年轻人让进屋内,柳晓山将门关好。甲仁并没有坐下,站着说道:“我得到最新的情报,修罗门在一个月后大举进攻星宫,微尘宗主让你做好准备。并且,最近一段时间,道心宗主有可能现行进入万星谷。”
柳晓山心中一动,她将自己画的那份地图拿了出来,交给甲仁道:“这里有星宫在南蒙的势力图。还有万星谷内部的一些简陋分析,希望能给你们一些帮助。”
甲仁将图展开一半,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他很难想象一个人在星宫只待了七天就对这个庞大之极的组织有了这般清晰的了解。
“你今天去了微明谷?”甲仁收起地图,小声地问道。
柳晓山点了点头,道:“是的,那里的戒备似乎很森严。”
“没错。那里应该是万星谷内最难以从外部攻入的地方。微明谷本身就被一座法阵所笼罩,如果强攻,必然诱发法阵,那个结果是恐怖的。这些天你接触了不少灵石的收支情况,相信比较了解微明谷那里法阵维护所消耗的灵石数量。从这点上看,那座法阵的规模也不难看出端倪。我劝你先不要动。等修罗门大举进犯之后,让他们攻破微明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微明谷的囚徒
柳晓山点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我会考虑的。不过就算修罗门进攻微明谷,也必然要遇到那座法阵。我想去探个究竟,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光明令?”
甲仁急忙摇头道:“我从来就接触不到这种机密的东西,上哪去弄?”
柳晓山说道:“也许不要你亲自拿令牌给我,我需要知道上哪能弄到这种令牌。”
甲仁面露难色,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一队镇守微明谷的守卫的住处。从他们身上应该能弄到那种令牌,只不过令牌丢失或者守卫被杀都是大事,会惊动掌管卫戍的星官,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反而坏了修罗门的大事。”
柳晓山道:“将他们的住处告诉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甲仁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一张星宫内部的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点,不情愿地说道:“这里是小青谷,负责巡视的小队就住在这座山谷的西边,靠近风口的地方。他们每月的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巡视微明谷。其余时间由其他的小队负责巡视。”
“除了这些在外围巡视的小队,微明谷内还有没有其他的修士驻守呢?”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一个星官镇守这座山谷,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人,似乎这个人从来也不存在。”
“他是谁?”柳晓山问道。
“二十八星宿之中的奎木狼。”甲仁淡淡说道。
“他的修为如何?”柳晓山接着问道。
甲仁摇头道:“至少不会比寻常的星官差。能够晋级星官之列,修为多半都有元婴上品,有些星官则达到了天仙的级别。星宫内卧虎藏龙之辈很多,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微明谷救人,更不会直接跑去和那个隐秘的星官对决,谢谢你的忠告。”柳晓山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却已经有了另一个念头。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甲仁就离去了,临行之时他告诉柳晓山,自己恐怕从今天以后就再也不找她联络了。让她好自为之。
……
当陈云生出现在甲辰一面前的时候,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修士吓的跳了起来。他颤抖着,用一双老眼盯着面前的年轻人,怀疑地说道:“你,你真的是甲辰二吗?”
陈云生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五天后让你见到我的真人。”
甲辰一盯着陈云生身后那些闪烁不定的光华,惊叹道:“你真是一个高人啊,居然能破掉这重法阵。老天呐,难道你怕我终老孤独,特地派遣一个救星来拯救我吗?”
看到这种场面,陈云生并没有发笑,而是感到了一阵悲凉,一个人若是失去了自由,无论活多久都是可悲的。
“接下来,我打算破掉外层的法阵,你可敢和我一同逃出去吗?”陈云生看着甲辰一,真诚地说道。
甲辰一满脸都是震惊,他扶着身后的墙壁站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现在我相信你,你有这种本事。不过这座囚牢之中有一位绝顶的高手镇守,就算我们突破了法阵,也无法出去。”
“哦?他是谁?”陈云生认真问道。
甲辰一踉跄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呼吸了几口囚室内浑浊的空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内心,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是一个大星官,他的星宿是奎木狼,是十万年来这个星宿上出的最厉害的星官。”
“你见过他吗?”
“我,我只见过他一次,那双眼睛仿佛一下就能将我看穿。”甲辰一话语中依然有中惴惴不安的惶恐,仿佛他们的对话也可以被那个人听到。
“奎木狼的修为到了哪个级别?”
“不知道,不过拥有那种眼神和气场的男人,我怎么看都不止是地仙。”
“如果他是一个天仙……”陈云生喃喃自语。这种表情在甲辰一眼中视为他的一种胆怯。可陈云生真实的想法却不是这样。在他不长的人生中,遇到的天仙数量还真不少。直接动手的天仙也有几个,所以内心对于化神修为的修士并不是那般的恐惧。
他思忖着一条对付天仙的计策。当然硬拼一定是不行的,就算他有七丈高的金刚罗汉法相,就算他神念远比化神修为强大,就算他掌握了元磁的诸般变化,可还不足以挑战化神的修为。面对这种修士,他会像一只臭虫一样被碾死。
如果不能硬拼,还要战胜对手,那么他可以用的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法阵。讽刺的是,他现在就被法阵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却想要用法阵来算计别人。
然而这个让他屡次建功的手段给了陈云生无比的信心。他曾经利用法阵拦住了途径回霜山的白虎营,曾经用法阵燃烧了太白峰,曾经用法阵守护了忘忧岛,曾经利用法阵困住了星日马和他们的战修们。每次在他绝望的时候,总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拯救自己。
“年轻人,你能破开这重法阵是好的,至少我们可以面对面的说话,但是逃出去这个念头还是少有,如果被捉住,他们就会摘下最后的遮羞布,强行的洗脑。”甲辰一从激动中恢复了过来,慢条斯理地给陈云生说着道理。
陈云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心只想着法阵的事情,他的目光从甲辰一身后的石屋转移到了穹顶上的五彩光芒,一道灵光在他脑中闪了一下,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升上了陈云生的心头。
“我何不利用这座法阵暗算奎木狼?将微明谷的法阵禁制修改一下,趁奎木狼不备,攻他一个出其不意。”
陈云生眼中闪烁着光芒,可是甲辰一却没有看到。他还以为绝望让这个年轻人变得沉默了。
“有些事情该经历也要经历,否则你在这里活不下去的。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浮想联翩,不过现实会将所有梦想都打破。年轻人,老老实实地摸一下这冰冷的石壁吧,不要痴心妄想了,那样会摔的很惨的。”甲辰一老迈地声音再次响起。
陈云生走回自己的囚室,开始准备破外层的法阵,这些行为在甲辰一眼中都是一种受打击的表现。
……
柳晓山面临的困难丝毫不比囚牢内的陈云生小。第一重难题就是她需要弄到光明令。这个小牌子绝对不是其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从那个侍卫的神情上看,柳晓山推测,这种牌子有种让佩戴者免于受法阵攻击的影响。
虽然知道了巡逻者的住处,柳晓山暂时还不打算动他们。巡逻者每五天轮岗一次,而她需要在这些巡逻者去巡视之前取到光明令,并且发动对灵光谷的突袭,从而为自己进入微明谷的囚牢做好准备。
一晃五天过去了,柳晓山依然沉着地等待着机会,这五天内,她趁着去灵光谷盘点灵石的机会,将那五枚天葬雷丸藏到了山谷灵石仓库的储物柜中。天葬雷丸早晚会被人发现,柳晓山需要尽快的找机会窃取光明令牌。
算准这天是当月的初四,掌灯时分,天空一轮乌月时隐时现。柳晓山趁着夜色从自己的住处走了出来。在夜色中狂奔,身子仿佛一道影子飘忽不定。她彻底释放了自己元婴下品的修为,在外人眼中,她便是一道若有若无的水汽。
星宫常年的太平无事让星宫的守卫疏于防范,就算有人防守,也都是对万星谷外围的防范,谁会想到一个地仙级别的修士会突然监守自盗。一路上,柳晓山走的十分的顺利,这些天中通向小青谷的路她早就熟稔于胸。
穿过一片疏朗的小松林,她来到了小青谷。这片山谷主要给一些修为不高的星徒居住,山谷之中并没有多少防范。柳晓山轻易地将两名守卫放倒,将他们的身体拖到密林之中。她没有用火将他们烧成灰烬,而是在尸体上洒了一层液体,那两具尸体开始缓慢地融化。
柳晓山快速进入山谷,依照甲仁所言,找到了那个两层的小楼。对于她而言,只要找到一枚光明令就好,不需要对付所有人。轻巧地从窗户进入屋内,一个星徒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居然坐了起来。
柳晓山一惊之下急忙发动雾隐术,一息之后,屋内被一层淡淡的水汽所笼罩,柳晓山则不见了踪影。那名睡眼惺忪的修士看了一番之后发觉是自己神经过敏,骂骂咧咧地回床接着睡觉。
柳晓山现身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寒气缭绕的秋水剑从对方的后颈戳入,剑锋将对方杀死的同时,寒气瞬间将伤口凝固,不至于留下血痕。她快速将尸体拖出门外,一切都如之前设计好的一分不差。
将那个死鬼的衣服剥下,柳晓山穿在了自己身上,摸遍那具尸体,柳晓山终于在对方的纳虚戒中找到了那枚宝贵的光明令。将令牌佩戴在身上,柳晓山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掉这个星徒的尸体。将屋门掩好,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飘然离去。
第一百二十章 越狱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完这些,柳晓山马不停蹄赶往灵光谷。灵光谷的警戒要比小青谷森严的多,毕竟这里是存放灵石和战略资源的地方。她循着自己之前选择的道路,隐蔽前行。
“你是谁?”
一名护卫拔出了手中的弯刀。柳晓山看也不看,随手一挥,一剑贯穿了他的咽喉。一名元婴地仙对付一名普通的筑基修士,宛如老朽戏顽童一般。柳晓山戴上了星宫修士几乎人手一张的白色面具,透过面具上那两条细长的窄缝,她眼中的世界似乎也有了一丝变化。
柳晓山手中长剑翻飞,将两名还没有回过味的修士放倒在地。她依法炮制,将那三具尸体尽数化掉。一切进行的干净利索,就在她打算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个有金丹修为的星使正好经过了这个地方,并且目睹了柳晓山杀人。当女子发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作势要喊了。柳晓山心中一片冰凉,在这里只需要一声的呼喊就能够引来无数的星宫修士,到那时候,就算有一百个自己也会被对方饱和的攻击淹没。
想到陈云生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狱之中,柳晓山心中一阵绝望。只想拼了这条命将对方救出,就算不成功,将一腔热血溅在这片山谷中也算陪着心上人了。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名修士大张的口中只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嗬嗬声。一道水剑洞穿了他的喉咙。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出现在对方的咽喉上。
“暗中有人!”
这是柳晓山的第一感觉。对方躲过了她神念的探查,能说明一点,隐藏在黑暗中的修士修为不低。对方没有暗中偷袭自己,能说明另外一点,对方至少不是她的敌人。这里是星宫,有人在星宫的地盘大开杀戒,柳晓山很快就明白此人的身份了。
距离她左手边不远树梢上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苗条娇小的女人出现在柳晓山身前。不等对方说话,柳晓山率先小声说道:“阁下是道心宗主吗?”
那个娇小的女人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猜到自己的身份,她点了点头,道:“你就是修罗门的内应吗?”
柳晓山点头道:“没错。早就听说宗主要夜访星宫,却不曾想我们如此有缘。在下还有重要的事情在身,就此别过,宗主保重。”
她正准备走,道心一闪身却来到了她的身前,女人不悦道:“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为何形色如此匆匆?你且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
柳晓山心中着急,脸上却平静了下来,“宗主请说。”
“光明谷在什么地方?”
柳晓山心中好笑,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道心宗主是个路盲。她向光明谷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向那边走,大约一百五十里就到了。奉劝你小心一点,大星主的修为深不可测。”
道心微微一笑,道:“小丫头,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看着道心如风一般消失的身影,柳晓山顾不上感叹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飞快地处理掉那名修士的尸体,然后走入灵光谷。这座山谷内也有法阵,不过她来过几次,已经掌握了法阵作用范围,所以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障碍。
柳晓山来到那个仓库的门前,将手中的上品火符贴在了仓库的门上,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谷外逃去。在她距离那扇门有一百丈远的地方,打出了平生以来最用力的一道法诀。
等那道法诀射到仓库门上的时候已经十分的微弱了,一丝微弱的火灵气附着在法符之上,引爆了符纸背后所蕴含的无尽能量。火符燃烧起来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瞬间将四周的空气抽干,形成了一个直径长约十丈的龙卷风,火焰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将那个仓库吞噬。
柳晓山打完这道法诀,头也不回飞快的离去,她可以感到身后一阵阵滚烫的气流推着自己的身体向前飞去。她知道更恐惧的东西还在后面,那五枚天葬雷丸爆炸起来,每一枚的威力都不比这上品的火符差。
当她飞到距离灵光谷十里之遥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仿佛天地崩塌一般。柳晓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极快的气流推动着,飞快地向前飘去。燥热的风吹拂之下,她感觉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燃烧一般。
柳晓山不知道身后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形,不过这都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了。持续的震动和剧烈的连续爆炸声引起了万星谷每个修士的注意,有不少人被直接从云床上震到了地上。爆炸声之后是一段极其安静的间隙,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接下来响起的是如潮水一般纷乱的惊呼声,人们逐渐向灵光谷的方向奔走着。天空中,树林中,到处都充斥着修士的遁光。在灵光谷上方,数百修士运转水行的法术,水蛇,水龙,水鸟,水弹,只要和水行法术沾边的就都砸在那片火海之中。在星宫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人敢潜入这里放火,就算那段在他们眼中黑暗之极的岁月,敌人也没有冲入星宫的腹地做这种勾当。所以星宫的修士在突如其来的袭击面前,变得十分的愚笨。
然而今夜星宫的混乱远不止灵光谷,有不少修士发现星宫最为神圣的光明谷的天空中居然有两道极为璀璨的光芒相互缠绕着,似是两名绝顶高手在斗法。大部分人将这场爆炸和光明谷上空的斗法联系在了一起,星宫的各色修士宛如潮水一般涌向光明谷。
在混乱的噪声之中,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柳晓山来到了微明谷。她心中暗暗感谢道心。正是由于她突然的出现,才让她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就算陈云生消失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切和一个天策处的小修士有什么关系。人们会把今天晚上所有的帐算在突然出现并且挑战星主的道心身上。
柳晓山一边想着一边向前飞,一路上她遇到了很多向相反方向飞行的修士,并没有人对她的反向飞遁感到好奇。由于她身上悬挂着那块光明令,很多人都知道她向微明谷飞行,因为只有那里的护卫才悬挂这种令牌。柳晓山来到谷口,看到站着一排大约二十名修士,每个都十分地紧张注视着天空中的斗法,并且不时地向灵光谷的方向眺望一下。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浑入谷中,可没想到刚走出十余步,就被一名修士叫住。
“喂!李思,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一名眼尖的修士喊道,随后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柳晓山心中一凛。她镇定地转过身,注意到四周空旷无人,左手背藏在身后,两只手指已经竖起。缓慢地靠近那群修士,等距离他们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那人也有些警觉,突然说道:“咦,李思,你胸脯怎么鼓鼓囊囊的……”
柳晓山两指迅速向前,秋水剑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刺穿了那名修士的咽喉。紧接着,她迅速的施展法诀,释放出五团玄水弹。同时将自己的震天印祭出,一时间惨叫声不断。不过这些纷乱都被四周的噪音盖过,此时星宫已然乱的如同一锅粥,哪里有人在乎这里多出一点喊声。
……
微明谷的黑狱之内。
陈云生拍了拍自己僵硬的后背,忙碌了十天之后,终于将外围的法阵破掉了。不仅将这法阵破掉,他还逆转了这五行法阵,变其为反五形法阵。原来安全的地方变得危险,而原来危险的地方变得安全。他为隐藏在黑暗中的最大对手准备了一份惊喜。
这些天,他所有的举动都被一旁的甲辰一看在眼中,老人刚开始是摇头叹息,后来就不说话了。他内心在为陈云生担心,担心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子被人家捉去,一瞬间洗脑,变成活死人。他还想多和这个小子聊聊天,打发一下惨淡的余生。
当陈云生站起身来,面带微笑走向他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年轻人终于想通了,却不曾想对方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站起来和我一同越狱。第二,留下来等死。”
陈云生自信的笑容,利落的言辞仿佛一把刀子,在甲辰一那麻木的心脏上狠狠地刻了一下,让他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我,我还能看到外面的太阳吗?”甲辰一哆嗦地说道。
陈云生顿了一下,说道:“和我走吧,至少你有这样一个机会。难道你不愿意试一下吗?”
“走,至少还有一个机会,留下,只会腐烂。”甲辰一低声念叨了几句,心底里那残存的一丝豪气被陈云生鼓荡了起来,他大声说道:“好,我现在就跟你走,我要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生活在阳光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奎木狼
陈云生瞅了一眼山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屋子,手腕一翻,一道法诀打出,一团头颅大小的火球飞上天空,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山腹。所有囚徒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骤然暴露在一团火焰之下,那种刺痛感令不少人发出形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陈云生大声喊道:“在黑暗中,他们把你们当作野兽,当作一堆蜷缩在光明角落里的尘埃。现在我把这牢笼打破,是留下继续做野兽,还是离开像人一样活着,由你们自己选择。”
他迈大步走向黑暗中闪烁着的法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这个年轻人身上,黑暗中有不少小声的嘀咕,似乎对这个年轻人的话产生了质疑。
当陈云生的脚稳稳地踏过那条他们永远都不敢触碰的红线后,所有人都沸腾了。法阵真的消失了,而出路就在前方。人们相互鼓励着,带动着,争先恐后向山壁的尽头冲去。那条小路上瞬间就挤满了从牢房中冲出的囚徒。陈云生被他们甩在了后面,淹没在滚滚的人流之中,此刻他感到了一丝圣洁在心中升腾,这一刻他认为自己才是光明的使者。
前方黑漆漆的甬道入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无数石屑纷纷落下,紧接着传来人们的惨叫声。一名身穿白色铠甲的星宫战修出现在甬道的入口。人们的狂热被喷涌的鲜血浇熄了,不少人开始向后退去。
陈云生的刀拖在地上,划出了一串火星。他分开人群,逼近那个战修,手中的麒麟斩闪过一道火光。战修用弯刀抵挡了一下,却被麒麟斩从中劈开,他的身体被火焰吞没,不多时便化作一团焦土。
陈云生指着地上的炭块说道:“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们,光明就在前方。”
人群再次沸腾,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向甬道,瞬间就把那条原本就不宽阔的甬道挤得水泄不通。陈云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甬道中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
他眼看着就要走出这座山腹,他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却始终不能放下。那个极为强悍的星宫在哪里?算上刚才杀死的星使,他们一路之上遇到的阻碍不足十个,且都被汹涌的人群踏成了肉泥。
甬道七扭八歪向前延伸,很快人们就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大厅,向前就是山腹的出口,通向光明的路已经到了尽头。陈云生看到一名年幼的小修士的手已经伸向那扇闭合的大门了。
一柄木剑从上落下,将那小修士的手割下,一个瘦削的男人轻飘飘地落在木剑的剑柄之上。人们冲向光明的**过于强烈,就算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无法刹住脚步。瘦削的修士跳起身,一脚踢飞了一个冲在最前的修士的头颅。他伸出两只手指向前一挥,手中的木剑划过一道弧线,扫落了近二十个修士的脑袋。
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虽然遭到了强力的狙击,这群眼看就要逃脱的修士再也停不下脚步,他们纷纷祭出本命法宝和道诀。虽然在暗无天日的地穴之中他们无法精进,可原本的修为都还在。在自由的诱惑下,一切铤而走险都是值得的。
“退后!”
陈云生的喊声被人群所淹没,此时已经没有人注意他了。
瘦削的木剑客手上掐了一道诡异的法诀,那柄木剑突然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木龙。长约十丈的身体轻轻一摆,身体上寸寸倒立的逆鳞就把二三十个修士的身体绞碎。并且将他们的攻击手法挡在木剑客身外数丈之远的地方。
面对淋漓的鲜血,就算再狂热的人也冷静了下来。人们眼中重新充满了恐惧,他们向那条黑色的甬道退去,仿佛潮水退去,把陈云生露了出来。
“是你把他们放出来的?”男人收了木剑,斜眼睥着陈云生。
陈云生盯着对方的眼睛,丝毫不回避对方眼中的锋芒,“是又如何?”
瘦削的男人笑了笑,说道:“不如何。我只知道你们这群人都会被带往一个隐秘的所在,你们的灵魂会在一束强光之下灰飞烟灭,剩下的躯体仍然为光明神效力。这简直太有趣了。”
“你早就发现我们逃走,对不对?”陈云生用麒麟斩指向对方。
“没错。”瘦削男人拔起了木剑。
“为什么到这里才将我们拦住?”陈云生冷冷地说道。
瘦削男人阴恻地笑着,“有什么比剥夺别人的希望更加有趣?看着你们这群卑微的渣滓为了一丝可悲的希望而癫狂的样子,看着你们这群爬虫冲向那丝光亮,我就由衷的高兴。因为我知道,我终会碾碎那丝希望。让这群渣滓带着绝望离开这个世界,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你就是奎木狼?”陈云生手掌垂下,脸上的神情格外的肃穆。
瘦削男人耸肩道:“没错,我就是奎木狼。不过,事到如今,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陈云生咬破了手指,冷冷说道:“当然重要,我手上死无名之辈。”
奎木狼没有说话,在他眼中,陈云生是疯了。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居然敢向他这样一个华神天仙说这等的狠话,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想象的。
木剑以近乎闪电的速度刺向陈云生的咽喉,剑锋割破空气激荡起的隆隆声响仿佛惊雷一般。陈云生在飞剑飞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一道法诀。他用手指上的鲜血在空中画了一个血符,然后尽力向一旁躲避。
木剑从他右胸刺穿,带起一片血光。虽然陈云生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躲闪,可仍然无法完全躲过,这便是修为带来的绝对差距。按照他的计算,对方没有机会再出第二剑了,因为法阵发动了。
陈云生将法阵逆转之后,发现这座法阵最为厉害的攻击手段叫做金刚天雷。据他了解,这种攻击手段一天只能完成一击。法阵一天所积累的能量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威力大的惊人。
当陈云生知道这座法阵拥有一个化神修为的天仙之后,他就放弃了用法阵将对方禁锢的想法。面对这种级别的修士,普通的禁制显然是不够的。他只有行险招,用山谷之中最厉害的攻击手法,将对手一击毙命。如果不能,死去的就是他。
一道水桶粗细,近乎纯白的电光从穹顶一闪而下。这道闪电仿佛是一柄纯白的利刃,自上而下切开了一切。闪电的尾部拖着一条漆黑的线,陈云生知道那是空间被切开时留下的征兆。闪电的目标是奎木狼,在如此迅捷的攻击之下,就算是天仙修为的他也无法躲过。奎木狼的身体被光芒彻底包裹,人们的眼睛在这一刻都失明了。
寂静仿佛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流淌在山洞内的每个角落。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的眼睛此时被一片纯白笼罩,看不清任何东西。时间被拉长,这一刻对于山洞内的人们而言,像一年一样漫长。
逐渐,人们的视力开始恢复,山洞内的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丝丝缕缕微弱的白色电丝,洞内的空气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在洞内空旷之地,一个巨大的怪物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不少人发出了绝望的惊呼。更多人被吓的连这种呼喊都发不出。他们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只能发出原始的呜咽声。
一只巨大的九头贪狼的一半身体被烧成了灰烬,五只头颅被闪电亟得灰飞烟灭,剩下的四只头颅萎靡地垂向地面。在贪狼的身体下,奎木狼左臂已经没有了。他右手持木剑驻地,口中噙着一口鲜血,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氤氲开来,仿佛开放的花朵。
陈云生和奎木狼几乎同时恢复了攻击的能力,两人的身体几乎同一时间移动。陈云生一边向左手边的山壁跳跃,一边极为迅捷地掐着法诀。而奎木狼则发疯了一般冲向陈云生。他的速度几乎可以和那柄木剑相提并论。
陈云生手上的法诀打出,三柄墨色的匕首在天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三条黑色的线把他身前的空间撕开。可奎木狼极快地微调了方向,精准地从空间裂缝的缝隙中穿过,用手中的剑刺中了陈云生的胸口。
陈云生感觉到身体外的金刚法相还没有来得及防御,就突然被硬物刺中,同时不由自主地撞向身后的岩石。他喷出一口鲜血,双目直视距离他不足三尺的奎木狼。
这个阴险,狂妄的化神天仙的眼中充满了怒火,能做到这一点,陈云生已经满意了。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够击杀对方。他已经为可能到来的失败做好了准备。死亡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关键是怎么去死。
奎木狼的愤怒在陈云生视死如归的表情中达到了极致,手中那柄木剑开始轻轻地颤抖,每颤抖一下,就从陈云生的身体中攫取出一些鲜血。他想要看到对方痛苦的神情,这对他而言是绝好的补偿。
不过,他失望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苍生之重
当奎木狼想要杀死陈云生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所有囚徒都萎缩地退回了那条甬道。现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囚室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堂,而此地才是真正的地狱。为了多残喘几日,这些修士宁愿放弃自己的尊严,在黑暗之中,他们的尊严和骄傲早就被磨砺殆尽。
“奎木狼,放下你的剑,他是星主要的人,更是光明神要的人。”一个干涩的声音响起,一个手持蓝色飞剑的老人出现在洞内。
“左司天?就算星主来的也没用,我要杀了他。”奎木狼发狂地吼道。
“那我就杀了你。”左司天手中的剑闪烁着耀目的蓝色电光。
奎木狼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他转过头,满脸怒意地望着左司天吼道:“方才我被攻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契约圣兽受了重创,我的左臂被废你又在哪里?现在搬出星主,没用……”
奎木狼的话还没有说完,左司天手中的剑就射出了,那一剑及其精准地削落了他的脑袋。鲜血瞬间喷了陈云生一身。他大睁着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你居然杀了他……”陈云生感觉到自己瞬间语塞。
这一幕同样出现在所有想要遁逃的修士眼中,一个恐怖的奎木狼被杀,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左司天,这并没有区别。他们早就放弃了心中那一丝对自由的渴望。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那黑暗,却很安全的囚笼中去。
左司天一挥手,那柄剑拖着一条长长的蓝色电尾刺向仰天哀嚎的九头巨犬。剑锋激起的巨大的冲击波将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巨犬撕成两半。一股淋漓的鲜血味道充满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接住飞回来的飞剑,左司天缓慢走向那群囚徒,仿佛走向一群待宰的羔羊。他手中的剑缓缓落下,剑锋上闪烁着一层暗淡的蓝光。
“我们,我们错了。”
“我马上回去。”
“这是误会。”
“让我们回去吧,求求你。”
“这全是他的错,我受了蛊惑。”
囚徒们慌不择言,如同退潮一般从甬道中向后退却着,相互践踏着。左司天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一察觉的阴狠。陈云生却看得一清二楚。他高声喊道:“大家快走,他要动手了。”
人群仿佛开了锅一般。怎奈那条甬道过于狭小,难以容下这上百个囚徒。人们一旦拼命向后奔走,速度反倒慢了下来。左司天手腕一动,那柄剑向四外释放着璀璨的蓝光,空气中密布的电离的焦糊味道。
蓝色的电蛇卷曲着向最外层的囚徒身上蔓延而去,闪电瞬间被传染到所有人身上。人们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上百人被击杀在狭长灰暗的甬道之中。在这方寸之间,堆满了死人的各种部位——手臂、头颅、下体、内脏,鲜血灌满了甬道两旁的凹槽,沿着不知名的方向流去。这种视觉的冲击让陈云生感到胃中一阵作呕。
“你把我也杀了吧。”他虚弱地说道。
左司天一脸疲惫出现在陈云生面前,他冷冷地说道:“若不是你多事,他们一定都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此时此地。”
陈云生死死盯着左司天,咬牙说道:“动手吧,你还等什么,杀了我,就像杀死那些修士一样。”
左司天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剑锋闪烁着丝丝缕缕的蓝光。陈云生盯着那柄剑,此时他不愿闭上眼睛,他要看着对方将自己杀死。
不过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那柄剑并没有刺向他的身体,而是刺向了遥远的山壁。一阵轰隆巨响之后,山壁被豁开了一条宽约一丈,高约三丈的口子。星月的光芒一下透入山腹之内,一阵清冷的空气从裂缝中透出,让人耳目一新。
“难道你要放了我?为什么这么做?”
陈云生心中五味杂陈,恨意中带着狐疑,狐疑中带着绝望,而绝望中又透着希望。
“带着你的希望走吧,光明谷的群山中只有绝望和痛苦,你不属于这里。那群被神遗弃的囚徒早就将自己灵魂迷失在这黑暗之中,诚然他们死得无辜,不过相比苍生之重,他们太卑微了。”
留下这段晦涩的话之后,左司天大袖一挥,负手而去。
在陈云生眼中,对方此刻仿佛一个浪荡不羁的世家贵族,优雅而高贵,怀揣着一颗沧桑而湿润的心,仿佛要拯救苍生。陈云生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方才杀人的恶魔联系起来。按住仍然流血的伤口,陈云生踉跄走到甬道之中,借着星光在尸山中翻找着。
当陈云生发现甲辰一的身体时,他已经僵硬了,脸上仍然挂着那丝恐惧。陈云生感觉心被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脸上流下两行冰冷的泪水。这眼泪是流给那条曾经想要追逐自由的灵魂的。此时他却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骸,无论杀死他的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面对冷冰冰的尸体,陈云生心中依然满是恨意。
“云生!”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山体的裂缝响起,将陈云生从内心的泥沼中唤醒。
蓦然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腹之中。
柳晓山虽然带着白色的面具,不过陈云生依然可以认出她。两个人向着彼此奔跑着,在中点相互拥抱。
柳晓山摸着陈云生冰冷的手怜惜道:“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陈云生苦笑道:“受伤算什么,至少我还有命,比他们幸运多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修罗门怎么会放了你?”
柳晓山急匆匆地说道:“此地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快快逃走。”
不用她说,陈云生也知道这个道理。两个人急匆匆从山腹内跑出。陈云生的伤口以一种让他都惊奇的速度恢复着,等他离开山腹地宫之后,两道洞穿身体的创口居然全部愈合了。
清新的风和皎洁的明月让陈云生恍如隔世。此时灵光谷的火焰还没有熄灭,那里存放了太多可以燃烧的东西,剧烈的爆炸声仍然一**传来,似乎不把星宫震碎绝不罢休。
而光明谷上空中两道璀璨的光芒已经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不过天空中不时闪烁的光晕仍然显示着这里曾经进行着何等激烈的斗法。偌大的万星谷似乎骤然间变成了一座无人之谷。
“还要去取金骷髅吗?”柳晓山关切地问道,虽然她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愿意,可已经料到陈云生的答案。
“去,我们去光明谷。”
陈云生快速地从一具尸体身上拔下星徒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有更好的伪装性。
两道黑影飞快向光明谷的方向飞去。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修士,有不少人对他们的方向产生了疑惑。他们善意的提醒两个人应该去灵光谷参与灭火,要不就去帮右司天对付那个入侵的修士。
陈云生简单问了一下经过,原来那个入侵的修士在光明谷遇到了右司天,两个人斗的天翻地覆,从谷内一直打到谷外,星宫内的高手尽出,正好在星宫外遇到了不少修罗门的斥候。
修罗门虽然没有集结完毕,但是也有一大部分修士隐藏在万星谷之外不远的地方。而星宫同样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双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陈云生说自己在执行一项密令,就将那个星徒搪塞过去了。和甲辰一相处着二十多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在星宫内,最重要的就是保守秘密。这里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秘密,不泄密的最好方法是对谁也不说。
距离光明谷越近,遇到的修士反而越少。所有人都随着两位斗法者离开了,而且光明谷平日并不允许级别较低的修士进入,所以此地反倒没多少人。
高耸的松树掩映之下,星辰殿那雄伟的穹顶不知被什么利刃削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每逢风吹过那个缺口,发出呜呜的低鸣声,仿佛这座宫殿在哭泣。
星辰殿的门口还是有两名盔明甲亮的星使驻守的,看到两名不请自来的低阶修士闯入山谷,两名星使微微蹙眉。也许这两人是为了方才的斗法才来到这里,也许他们还不知道战场已经转移到了谷外,故而,两名修士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这里已经不需要支援了,你们火速赶往谷口西南三百里的地方支援。”其中一个星使不耐烦地说道。
看到陈云生和柳晓山仍然向宫殿飞奔,另外一个星使拔出了弯刀,刺耳的金铁磨砺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离开这里,否则格杀勿论。”
陈云生猛然向前击掌,麒麟斩骤然迸出,带着蓬勃的火焰刺向对手。柳晓山也骈指运剑,秋水剑宛如惊鸿,刺向另外一个守卫。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攻击让两位守门的星使猝不及防。
他们急忙挥舞手中的弯刀去抵挡,可陈云生一旦出手,后面杀招连连,根本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他五指微动,五道金灵丝宛如五条灵蛇,瞬间将一名星使的身体缠绕住。如刀一般锋利的金灵丝飞快地勒入对方的盔甲,然后又以迅雷之势将整个人肢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光明与黑暗
血块横飞中,陈云生来到另一名修士身旁,细细的血雾打在他身上,留下一层红色的印记。他回手一刀,刀锋砍在对方的弯刀之上,巨大的力道让那人拿刀不稳。刀背狠狠磕在自己的锁骨上,只听咔吧一声,左边锁骨断裂。
陈云生身体旋转,刀锋扫下盘,麒麟斩何等的犀利,瞬间将那人肚腹破开,鲜血崩流。柳晓山来到台阶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微微蹙眉。这等杀人的手法过于血腥,让她隐隐作呕。
陈云生大步走入万星谷最为宏伟的宫殿之内,头顶的星月之光随着那道巨大的裂缝射入,地上却再也没有那巧夺天工的星图投影。他双手按在地上,无数黑色的元磁线从手上涌动而出。星辰殿内的一砖一石顿时出现在陈云生的识海之中。
用元磁探测地宫的入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陈云生连续释放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依稀发现一些端倪。他发现地下三百丈的深度有一个不小的空膛。
他站起身,轮开麒麟斩破开地面的石块,露出暗红色的泥土。没有半点耽搁,陈云生手上掐动着土遁法诀。柳晓山想同陈云生一起遁入地下,却不料陈云生并没有带她一起走,而是一个人消失不见了。女子知道陈云生的想法,虽然心中很不情愿,却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陈云生土遁来到地下将近两百丈的深度,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为自己清理出一个方圆丈许的空间。同时快速掐着魂法影迁的魂诀,丝丝魂力宛如涓涓细流在他的手指之间流淌着。不多时陈云生身前就形成了一个空间裂缝。他能够想到的,穿越到三百丈深度的方法只有这一种。
他快速走入,在纯黑的异度空间之中,陈云生努力感知着自己的方向。当他从那个空间裂缝再次出来的时候,四周的景象已经完全的改变了。他来到了一个人为建造的房间之中。四壁之上亮着四盏恍惚的灯火。
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点燃的灯火释放的光亮虽然微弱,却十分的温暖。此地虽然是三百丈的地下,可陈云生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层尘土覆盖着的桌案,陈云生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他曾经探索过三个存放黄金骨骸的地宫,格局基本上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次和以往所不同的是,桌上放着两个石匣。来到桌子前,陈云生感到肃然起敬。四周仿佛曾被一股强大魂魄加持过,只不过此时那缕魂魄已经灰飞烟灭了,没有任何存在感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历次的经验告诉他,这里绝非一处安全的所在。就算没有强大的魂魄守护,也可能有一些傀儡保护着这片尘封之地的宁静。
陈云生小心翼翼地扫落条案上的灰尘,无意间他发现左边的石匣前居然有一串工整的笔迹。这行笔迹边角光滑,刀工凌厉,深深刻入桌案,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刻下的。
左边石匣前的文字是这样的:
“汝奉光明之命而生,奉光明之命而死,汝本是一道光芒,照亮沉寂的永夜,点燃永恒的火焰。光明的门徒,请你开启这份馈赠。”
陈云生的手在那个盒子上转了一圈,却没有落下,转而来到右边的石匣上。他拂去石匣前的灰尘,果然如他所料,这个石匣前也有一段文字。
“黑色是你眼睛的颜色,在这纯黑的颜色中却映射出色彩斑斓的世界。如果你相信这世间除了光明以外黑暗也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请开启这个石匣。”
陈云生在两尊石匣前站了很久,终于他发现两个石匣之间的空旷桌面有第三行小字。
“同时将光明和黑暗握在手中,我才是世界的主宰。同时开启两个石匣,你将得到一个世界。”
同时开启两个石匣!
对于陈云生而言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他用元磁可以轻易做到这点。不过内心中有个声音却在阻止他这么做。在他不长的生命之中,见识了不少原本正常的灵魂在受到权力和**侵蚀后变得扭曲丑陋。前者有西凉国的末代国君,后者有听风谷的最后一任的掌门。在一个受控的世界中,力量才有意义。毫无规则的力量只会让人变得疯狂。
陈云生虔诚的打开了右边的盒子,不大的盒子中安放着一枚小巧的金色骷髅头骨。他把那枚头骨拿在手中,感觉着这枚小小的头骨所带来的重量。
收下黄金头骨,陈云生如释重负,他已经集齐了金骷髅的所有部分,现在只需要破解其中的秘密就可以了。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左手边的盒子上。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让他的目光无法离去,内心有个声音似乎在呼喊,“去打开它,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
陈云生的手不由自主伸向那个盒子,内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既然已经选择了右边的盒子,你为何还要在意左边的。”
在他手停下的同时,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也许那个盒子中有开启金骷髅秘密的钥匙。去打开他,你没有损失。”
陈云生本已经停下的手再次向前伸去。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盒盖的时候,第二个声音再度响起,“离开这里,你已经完成了那个使命,不是吗?将金骷髅交给天元,从这件事情中解脱。”
陈云生的手悬停在距离那个盒子一寸远的地方,不知道该开启盒盖还是就此离去。此时,第一个声音响起,“如果你不愿开启,可以将这个盒子抱走。这样将就剥夺了别人开启盒子的机会。”
陈云生等了很久,第二个声音始终没有响起,他决定将盒子抱走。这个盒子的重量并不如他初时想象的那般沉重,他抱着的时候也没用感觉里面有任何物品。陈云生不敢将盒子放在纳虚戒中,始终抱在自己的怀中。
从原路返回之后,柳晓山看到他出现,脸上的神情由忧转喜。她高兴地走过来,指着陈云生手中的石匣说道:“那金骷髅就在这个盒子中吗?”
陈云生摇头道:“我已经将它收起来了,这盒子是在地宫中发现的另外一只。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启,所以才将它带了上来。”
两人说了两句话,就从星辰殿疾走而出,毕竟此时还深陷敌营。陈云生抛出穿云舟,两人快速上船。穿云舟在最快的速度下冲出万星谷,这一刻陈云生的心才彻底放下,他看着柳晓山,柳晓山同样看着他,两个人会心的微笑着,星宫的一切都恍如隔世一般。
回望西南方的天空,星光和月光已经被修士斗法的光芒所掩盖。一**喊杀声震得山摇地动。陈云生不敢想象这场战斗的规模有多大。修罗门和星宫倾巢出动,在方圆不足百里的天空交战。可以想象,那片山林也会被这群修士的鲜血染红。
不过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需要将金骷髅交给天元大师,就完成了他赋予的使命。想到这场六洲之行就要结束,陈云生心中感慨万千。自从他离开太白峰,屈指算来已经三年有余,早就超过和诸葛靖宇的约定之期。
这三年中所遭遇的种种艰辛和危险也如过眼云烟一般消逝不见。仿佛三年的旅程只是从昨天开始的一般。他开始想念诸葛靖宇,想念薛离,想念韩枫,想念太白峰的所有人。
柳晓山看着发呆的陈云生一阵偷笑,自顾自地研究起那个石匣了。她将石匣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九九八十一眼,也没看出任何端倪。这个石匣呈精准的长方形。边角仿佛刀斧劈开一般尖锐,丝毫没有经过任何打磨。石匣中间有一道缝隙,显然是从那里打开。
柳晓山的聪颖程度要高过陈云生,听他简单讲述了石匣的来历之后,也不敢轻易开启。这些天在星宫的遭遇告诉她,光明未必是什么好事。至少她看到了很多嘴上叫嚣着照亮所有黑暗的星宫信徒,做着黑暗无比的事情。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随便聊着,穿云舟已经飞离星宫数百里之遥了。就在陈云生认为彻底将星宫抛在身后的时候,船舱的二楼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声笑让陈云生高高跳起,柳晓山同样变颜变色。陈云生急忙抱起石匣跳出穿云舟,手指微动,将穿云舟收入纳虚戒中。同时盯着四周黑黝黝的天空,仿佛在找一个极为恐怖的幽灵似的。
“你们走的好急啊!”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就在陈云生头顶不足五丈之内。
他急速刺出麒麟斩,一道火光过后,天空中仍然是一片黑漆漆的。仿佛一切都是他的梦境,而那个黑暗中的人压根也不存在。
“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
一个黑影出现在陈云生和柳晓山前方十丈远的地方。陈云生知道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对头——幻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悲催的人
幻面的现身让陈云生一切美好的念头变成了泡影。这个骨子里就流淌着邪恶的人让他深恶痛绝。他发誓,如果自己能够逃过此劫,一定用一生要把幻面挫骨扬灰。可现在却又不得不面对幻面这个恐怖的对手,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取巧最终都显得苍白无力。
几次交手下来,就算他此时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仍然无法和这个人相提并论。如果硬拼,他和柳晓山都会死在这里。陈云生看了看四周,想要从那沉沉的黑幕之中寻找可能的帮手,但是他知道这是徒劳的,四周黑漆漆的天空中除了凛冽的风,别无他物。
幻面笑了,笑的极为开心,他苍白的手指轻轻指着陈云生说道:“找什么呢?寒鲲还是苦无和尚?这次恐怕再也没有谁能够帮你们了。我特地跟着你们,直到脱离了星宫,脱离了修罗门,脱离了一切能够看到这件事的人。”
陈云生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为什么苦苦缠着我?”
幻面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绯红,他兴奋地笑道:“这个愚蠢的问题说明你心中正在害怕。没有什么比让你恐惧更令我开心了。刚开始是黄泉让我捉你,后来是我自己要捉你。看到黄泉对你那么感兴趣,我也来的兴致。索性将你捉了,剥皮之后做成我一具化身。说到化身,在须弥塔中的那具化身就是被你毁的,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云生极为反感幻面说话的语气,为了避免听到他细声细气,飘忽不定的声音,他甚至愿意失聪。
“好吧,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陈云生拔出刀,手指紧紧握住刀柄。他看了一眼柳晓山,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坚决的神情,陈云生知道她要拼了。
幻面的眼睛在陈云生和柳晓山身上飘来飘去,最终落在陈云生手中的石匣之上。他咧嘴笑道:“姓陈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介意让我看看吗?”
在幻面提醒之下,陈云生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抱着那个不小的石匣子。他灵机一动,将石匣使劲向脚下的地面投去,嘴里说道:“想要,自己去拿。”
陈云生的想法很单纯,如果幻面冲去捡那个石匣,自己和柳晓山就驾起穿云舟逃跑,这中间的时间差足够他们飞出去数里了。
幻面似乎没有玩够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身子一花就出现在那石匣下方,探手将石盒抱住。而陈云生和柳晓山已经在数里之外了。看着穿云舟的遁光,幻面轻轻一笑。
他身子一晃,如飞火流星一般向前遁去,速度居然比全速飞行的穿云舟还要快。这让陈云生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幻面的速度并没有穿云舟快。
这件事情陈云生后来才想明白,原来幻面的本事取决于分身的能力,这具分身遁法精湛,而上次追他们的分身并不擅长这个方面。
当幻面距离陈云生还有百丈的时候,他收起了飞舟,和柳晓山并肩站立。预期被对方追上然后杀死,不如就地和对方死战到底。金刚罗汉法相掀起的灰色光影已经有七丈高了。那巨大的光影之后,能够看出的是一尊巨大的轮廓。
柳晓山和陈云生拉开了距离,两个人相距有十丈远,女子身周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法宝。也做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幻面看到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他也停下了遁光。仿佛一只已经捉到老鼠的老猫,幻面并没有马上动手,他不想很快杀死这两只小老鼠。他有足够的耐心同对手继续玩下去。
他的手在那个石盒上摩挲着,嘴角上翘,尖声尖气地说道:“多么有活力的两个人啊,我要是你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兴许还能活得久一些。现在,让我看看这个石盒中装什么东西。”
幻面一边说,一边缓缓开启那个石盒。就在石盒严丝合缝的盖子微微开启的一瞬间。一道极其强烈的白光从盒子的缝隙中透出,幻面知道不好,想要将盒子丢掉却已经来不及了。那道光瞬间吞没了周围十丈内的任何东西,包括往来不定的风。
陈云生感觉到眼前一片雪白,此时闭眼与否都没有意义,那些光线仿佛直抵灵魂的最深处。此时他仿佛就是白色光海中的一叶扁舟,进退失据,对一切都丧失了观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这种感觉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白色逐渐消退,世界缓慢地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柳晓山恢复的时间和他相似,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向幻面开启盒子的地方看了一眼,两个人无不心有余悸。
这是种怎么样的禁制!
陈云生心中思忖着,这显然比他知道的任何攻击手段都要强大上一百倍。一个化神级别的天仙居然就这样被蒸发掉了,虽然那也许只是对方众多分身中的一个,可实力仍然不可小觑。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好奇心泛滥,打开这个盒子。
“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方才那道璀璨之极的光芒兴许会引起星宫和修罗门的注意。”柳晓山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放出穿云舟,载上柳晓山,一路向北飞去。这次他不敢掉以轻心,将穿云舟的速度提高的最大,拖着一条燃火的光尾消失在天际之中,仿佛是一枚火流星。
……
陈云生此时尚不知道由他引起的这场星宫和修罗门之间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战争开始的目的已经被人忘记,它就像一辆在下坡上疾驰的马车,能否停下来,什么时候停下来,已经不由拉车的马决定。
为此,星宫和修罗门都投入了大量的战力,并且双方都损失惨重。修罗门总体实力要强于星宫,可星宫仰仗着万星谷那二十八星宿大阵的庇护,堪堪和修罗门战平。
三年之后,由于黄泉无法忍受这样巨大的战争消耗,带着修罗门的残部离去,这在震旦后世的历史中被称作“黄泉的辉煌时刻”。虽然以黄泉的主动撤退告终,可他在世人面前展示了修罗门伟大的战力——居然可以在星宫的家门口堵着人家打了三年之久。
那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罗门十三宗的各位高手也都留给人们深刻的印象。譬如那个只身潜入星宫点燃了灵光谷[1],又去光明谷挑战右司天的法术天才,道心。还有以御剑见长的万剑和楚寻两位绝世的剑修高手。此战之后一位被封为剑皇,一位为封为剑圣。
当然最恐怖的要数黄泉所展示出的战力。据说黄泉一人独挑大星主外加星宫二十位星官结成的九天光明阵。以只中一刀的代价杀了六位化神修为的星官,从而一举奠定了修罗门的优势。
这场旷古的战斗中,虽然星宫也涌现出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高手,和精妙的绝地反攻,可他们都被修罗门那群星一般闪耀着的绝世之才的光芒所掩盖。显得暗淡无光,就连笃信光明神的
在后世的各种版本中,修罗门所表现出的霸气掩盖了他们最后撤退的事实。而星宫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却由于这个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劣势被后世称为“不武之胜”。自此星宫在震旦的地位直线下降,远远落后于太虚宫和修罗门之后,某种程度上连气息宫都不如。
星宫蒙上的阴影直到三十年后才散去。
……
穿云舟已经距离万星谷有三千里的距离了。陈云生此时才堪堪放下心来,只觉得一切都云淡风起,好不痛快。柳晓山也是如此,满面春风地戏谑道:“幸亏方才我们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否则都会和光同尘,连灰都找不到。我突然觉得那个幻面真的很悲催,屡次面对我们,屡次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吃瘪。”
陈云生抚摸着女子的长发说道:“日后我一定要亲手除掉那个幻面,这种恶魔留在世间便是对生灵的戕害。”
“那个留下盒子的神隐者给后世人留了一个很大的陷阱。我觉得他是为了防备星宫的修士发现那处所在才设置的这个禁制。”柳晓山说道。
陈云生点头道:“现在想来是这样的。如果是星宫的修士,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开右边的石盒。不过这件事情想想也很清楚,神隐者和天元和尚是一头的,而星宫和神祇是一头的,两者互为对立。神隐者设下这等禁制也不足为奇。”
陈云生将金骷髅的所有部分都放到了桌子上,将缩小的金骷髅拼在一起,同时将那尊神隐者的黄金骨骸放在一旁。他仔细对比了一翻,说道:“我们猜的没错,这金骷髅就是根据神隐者的黄金骸骨制作的。”
陈云生做这些的时候柳晓山一直盯着那尊金色的骨骸默默不语,突然柳晓山说道:“我认为之前我们的推理中有一处明显的错误。这尊骨骸应该不是神隐者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她此言一出,令陈云生大为的惊异,如果这尊骸骨的主人是其他人,那么之前所有的猜测应该改写。
“哪点出了错?”陈云生问道。
【1】这应该是后世之人对历史的不解才导致了这样的看法。正确的记载应该是柳晓山点燃了灵光谷。而道心只身前往光明谷想要挑战大星主,却遇到了右司天。从而引爆了修罗门和星宫的全线交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骸骨之谜
柳晓山指着黄金骸骨说道:“如果这尊骨骸是按照神隐者尸骨缩小的,那么必然是在神隐者死去,由后世之人根据其形状制作而成的。但是从几处遗迹的守护兽所言而看,神隐者是亲自将这东西放入遗迹中的,并且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留下戍守四处遗迹,这在时间上说不通。”
陈云生睁大了眼睛,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也许神隐者还没死?”
柳晓山被陈云生的神情逗乐了,浅笑道:“我可没说他还没死,毕竟都十万年了,我还不知道世上哪个人能够十万年不死不朽的。”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陈云生问道。
柳晓山道:“我是说这具骸骨不是神隐者自己的,也许是他的一个朋友的。或者是一个重要仪式的一部分。总之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那缩小的金骷髅呢?你觉得这些缩小的骷髅在这件事中起到什么作用?”陈云生问道。
柳晓山点着陈云生的脑门说道:“陈公子这时怎么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了?在黑牢之中破那法阵可威风的很呐。”
陈云生宠溺地看着柳晓山那两道新月弯眉,笑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哪里及得上种下慧根的明月姑娘,还请明月姑娘指点一二。”
柳晓山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她说道:“我怎么又成了明月姑娘,不许乱叫。”
陈云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满脸期待地等着柳晓山的高论。
柳晓山微笑道:“这件事情也许开始我们就把焦点放错了位置。那尊小骷髅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神隐者一定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他选择了一个谜题,而不是直接说出来,相信有他的原因。在光明谷的时候我反复思索了这件事情的前后顺序,越发觉得存放金骷髅的地点有问题。”
“你指的是埋藏这些骷髅的遗迹吗?”陈云生问道。
柳晓山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些遗迹的位置有问题。”
她将震旦全图展开,在每个存放金骷髅的地点上放了一小块灵石,当柳晓山放下最后一块灵石之后,陈云生豁然开朗。原来这四处地点在地图上是一个规整的正方形的四个顶点。
“也许关键不是金骷髅本身,而在于埋藏金骷髅的位置。如果说寂灭海,神力峰,须弥塔,星辰殿是正方形的四个顶点,那么我很好奇正方形的中心有什么东西。”
柳晓山一边说,一边在四个顶点上画出两条对角线,在两条对角线相互交叉的位置上方了一块小灵石。那块灵石发出一股暗淡的光芒,在这光芒的照射之下,地图上八荒两个字显得忽明忽暗。
“正方形的中心点在八荒大洲。”陈云生顺嘴说出了那两个字。
“在八荒,不过有点不妙。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地方应该和修罗门的总坛比较近。也许有三五千里的样子。”柳晓山补充道。
陈云生看着前方浓烈的朝霞,淡淡说道:“现在有两个选择,将这个发现告诉天元和尚,由他定夺,或者我们自己去探个究竟。”
柳晓山狡黠地笑道:“当然不给他了,我们流血流汗才破解了神隐者的秘密,这老和尚坐享其成可不行。”
陈云生略带疑惑地看着女子,不无担心道:“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毕竟这神隐者可是一代的大修士。他遗留下的东西我们真的能够承担的了吗?”
柳晓山嘟嘴道:“你就是个烂好人。那神隐者是一个守护者,和你的师尊是一脉相承。他难道还会害守护者的传人吗?我觉得神隐者打算将某种传承给那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你才行,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天元没有安什么好心。”
看着柳晓山近乎刻薄的样子,陈云生心中却暖暖的,人只有在有了立场之后才会这样讲话。他感到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柳晓山也会是自己最后一个支持者,能遇到这样的伴侣,此生了无遗憾了。
“好吧,我们可以启程了。目标八荒。”
陈云生调转穿云舟的方向,船头向东转了一个角度,这个方向朝阳更烈,如血的阳光将两个人的脸膛都映得通红。
……
渑州重法寺。
万里菩提林又挂上了晶莹剔透的白色菩提丝,在白丝的海洋之中,天元和尚老迈的身躯和淡蓝色的破旧僧袍与这般壮观的景致格格不入。他缓慢地睁开了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脸上挂着一丝会心的笑意,双眉之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此时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无念那张永远年轻的脸颊出现在天元的身后。他笑嘻嘻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闭关这么久,可曾看到了什么?”
天元瞥了他一眼,老迈地说道:“你总是这般神出鬼没,一惊一乍的,让我这等垂老之人如何受得了?”
无念认真地说道:“这话陈云生也说过。可弟子却没觉得有吓到谁。”
“你想问他的消息吧?”天元转身,面向自己的弟子,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无念的心。
无念老实地点头,“弟子的确有些关心他的近况了。据说他已经被星宫囚禁了起来,生死未卜,不知是真是假。”
“他被星宫抓住是真,不过已经从星宫逃出了。”
“他本事还不小。这样他应该收集齐黄金骷髅的所有部分了,这真是万幸啊!师父是否用佛眼看到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无念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天元摇了摇头,摊开两只蒲扇大小的手掌,颇为无奈地说道:“他们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无念笑容一滞,不解道:“为何这么说?”
天元盯着北方的天空说道:“他们破解了那个谜题,去了应该去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如此这般,那震旦逃过天劫的可能性应该上升了吧。”无念关切地说道。
天元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用近乎呢喃的腔调说道:“从万分之一提高到万分之二,不容易啊。”
“明明只有这么少嘛。有什么用呢?”无念挠了挠头,不满意地说道。
天元嘿嘿笑道:“小和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能性大了一倍,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三百年来,这个数字可是第一次上升呢。”
“那这件事情是否如师父所愿一般发展呢?”无念继续问道。
天元沉默了良久,叹气道:“我的意愿就那么重要吗?只能说这件事情正在沿着有益于震旦一界万千生灵的方向发展。飞鸟鱼虫,林中走兽,哪条性命不是命啊。”
“难道师父本意不想让他们去揭开金骷髅最终的秘密吗?”无念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
天元伸手拂过一片菩提丝,缓慢地说道:“于情而言,我当然不希望他们去揭开最终的谜底,毕竟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莫大恐怖之事。于理而言,他们这么做对天下的苍生是有益的,只要他们能够成功,那本界免于毁灭的可能性要大上百倍不止。我必须促成这件事。”
“当年您就算到他们会自己去揭开黄金骷髅的秘密,是不是?”无念追问道。
天元低眉道:“这不是算到的,而是基于柳晓山那丫头的性子推测出的。我能看到的东西不少,可也有很多东西看不到,这其中就包括那个柳晓山。”
“师父,我可以去帮他们吗?”无念急迫地说道,这种语气很少出现在他的话语中。
天元生硬地说道:“你老老实实留在重法寺修行,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
……
八荒在南蒙的东北方,要穿越过一道狭长的海峡,这条海峡属于神罗海的一部分。震旦有六个独立的大洲,在六个大洲之间便是无边无际,比陆地面积要大数倍的海洋。海洋原本连成一体,被人为的分成了四个,东海,无边海,寂灭海,和神罗海。
在南蒙,向北走穿过神罗海就是八荒大陆,向西走穿过这片海洋就是山岚大陆。柳晓山和陈云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从南蒙的中心地带飞到东北部的入海口。一路之上他们为了避免遇到星宫的修士,尽量走一些荒蛮之地,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来到出海口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最寒冷的日子,神罗海暗黑的海水不时翻涌着白色的浪花,透着一股极深沉的寒意。
陈云生向南方望了一眼,说道:“希望我们再也不用来到南蒙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很不舒服。”
柳晓山嗯了一声,柔声说道:“希望这事情真如那老和尚所言,我们也不枉如此辛苦的走一遭。”
陈云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却总也想不通,现在说给你听听。我不明白那天左司天为何要杀掉那些无辜的囚徒,为何要杀死奎木狼,为何又要放我离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荒的死地
柳晓山想了一会说道:“也许这件事情要从微尘说起。当时微尘和左司天两个人虽然有一场拼斗,可我不觉得那是一场生死相搏,你怎么看?”
陈云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想起来,两个人似乎是旧友重逢一般。并没有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迫感。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柳晓山笑道:“何止旧友重逢。我猜测,将你捉进星宫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一场戏而已。星宫号称奉了光明神的旨意来捉你,自然不能让给旁人,而黄泉更是为了你不惜动用修罗十三宗,如果有人在这其中煽风点火,相信一颗火星就能引起震旦两个最大势力之间的火拼。而你则是整盘棋中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我终是没有你看的透彻。经你这么一说,前因后果还真的滴水不漏。只是我被人当了棋子,还浑然不知啊。”
柳晓山接着说道:“我想左司天和微尘两个人对你我都没有敌意,否则他们不会放了我,更不会放了你。将你留在星宫才能激起黄泉更大的愤怒。”
“依照你的分析,就算我不破去法阵,左司天也会来救我出去,也会是杀掉奎木狼。”陈云生明白了其中所有关键的点。
柳晓山点了点头,“至于他杀掉那些囚徒恐怕也是逼不得已。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对奎木狼动手,所有人都看到他打算救你。如果左司天将他们放了,他也就不用在星宫待了。”
“如果我当时不放那群囚徒离开,左司天应该不会杀死他们。怪不得他动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沉重。”陈云生黯然地说道。这样看来,他反倒帮了倒忙。
柳晓山柔声说道:“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情你做的没错。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会那么做的。有错的是星宫,是他们将好生生的人丢入黑牢之中,是他们泯灭了人的天性。”
过了良久,陈云生才从自责中恢复,他问柳晓山道:“你觉得左司天和微尘是什么人呢?”
柳晓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道:“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问我呢?”
“也许,他们都是守护者?”陈云生说出了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
柳晓山补充道:“也许,他们都是你的师伯。”
陈云生无力地靠在穿云舟的船板上,看着天空丝丝缕缕的流云,看着青灰色的海面,看着那一群群从北向南迁徙的鸟群。他感到一丝丝寒意涌上心头。如果他们猜测的是真实的,又是什么力量让两个人死心塌地的潜伏在两个危机四伏的门派之中呢?
黄泉和大星主是何等精明之人,做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可左司天与微尘义无反顾地潜伏了下来,并且在两个同样偏激的门派中一待就是百年,这样的牺牲也太大了。
联想到在断头谷守护圣皇头颅的六师伯洛残阳和整天疯疯癫癫的大师伯王行之,他们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一个承诺,陈云生感觉到自己很渺小。而这些人仿佛一尊尊巨大的雕像陈列在天空之中,他只能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
陈云生和柳晓山在神罗海上飞了三天,穿越那道狭长的海峡之后,他们来到了满眼黄沙的八荒。白色的海岸线缓缓地被他们抛在了身后,陈云生感觉到了一股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干燥、冷寂、单调,这就是八荒给他的第一感觉。
这里的天空永远是一个颜色,仿佛蓝色的水晶,纤尘不染。八荒的陆地比神罗海更加单调。一个个相似的沙丘,一道道相似的沟壑,构成了这里所有的地貌。接下来便是偶有的几丛倔强生长着的胡杨树。
没有水,只有砂石。在天空中飞了三天之后,陈云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三天内他们没有发现地上有任何水源,两个人消耗掉了所有的淡水之后,居然开始为口渴发愁。修士可以不吃饭,但是水一定要喝,有一些修士以水传道,以水练功,可见水在修士修行中的重要程度。
柳晓山是奎水之体,只有水存在,无论这些水来自于臭河沟还是海水,她都能用法术提纯,将之变作甘露。哪怕是空气中的水汽也能在她的妙手下凝结成露水。可是八荒内陆彻底的无水,这让柳晓山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修士到底不是普通人可比,在滴水未进的前提下,两个人又向前飞了三天。天空中终有有一丝丝水汽可用了。柳晓山站在穿云舟的最高处,不断施法,陈云生用原先装酒的罐子存了小半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是狼狈。
不过越是向西北飞行,天空中的水汽越重,虽然地面仍然没有任何河流,可两个人再也不用为缺水发愁。这天,柳晓山对着前方单调的地势发呆,陈云生则端了一杯香茗来到她身旁。将杯子递给柳晓山,他说道:“你在发什么呆?”
接过那盏茶,柳晓山微笑道:“历来都是我给你倒茶,怎么今天你反倒有闲心做这等事情?”
陈云生耸肩道:“闲着也是闲着。八荒的确够荒凉的,我们行了这么久,就连耐旱的蜥蜴也没用见过一只。很难想象八荒之中居然还生活着那么多人。”
柳晓山张大眼睛,怀疑道:“你怎知道八荒有人住?我看这里连只蚂蚁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陈云生轻轻摇头,从纳虚戒中拿出一本帛书,不无炫耀地说道:“八荒的故事全在这本书中了。当年我从还珠楼主那里花了二十块灵石买来的,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柳晓山从陈云生手中拿过了书,快速翻了几页,很快就被书中简洁的描述所吸引,她一边看,一边疑惑道:“按照书中所说,八荒不仅不是荒蛮之地,还很繁华嘛。”
“的确如此,相信我们再往北飞没多久就会看到那些村落和小镇了。”陈云生盯着穿云舟下方连绵不绝的沙丘说道。
“这书中说了实际统治八荒的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修罗门,而是一群叫做沙匪的人。”柳晓山声音提高了一分。
陈云生哂笑道:“我觉得这点说的不准确,这位撰写者一定没有见过修罗门的恐怖。如果让他看到幻面,看到修罗,看到一群修罗门的化神宗主们,相信他也不会这么写。”
柳晓山安静地阅读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我倒不这么看。这本书写的清楚,修罗门是高高在上的神。神不会关注地上蝼蚁的一举一动。相反只有整天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才会注意到地上是否有狡兔出没。他认为沙匪就是一群来去匆匆的鹰,是这片沙海的实际主人。”
两个人说话之间,前方不远处就飞来了一只羽毛鲜亮的沙鹰。这只鹰显然没有见过修士的飞舟,围着穿云舟忽上忽下,盘旋了很久才离去。顺着飞鹰离去的方向,陈云生赫然发现地上有一群小黑点不断地向前方蠕动着。
“那是人!”他高声叫道。
柳晓山也发现了那队人,“那些应该是行商的队伍,我们最好把穿云舟落下,然后和他们交谈一下。”
陈云生点头同意。很快穿云舟就落在一处沙丘之上,他们两人飞遁到距离那队人还有十里的地方改为步行。修士的身份无论在震旦的哪个地方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能隐藏的时候,两个人仍愿意继续隐藏。
当两个人出现在行商的队伍前的时候,领队的大汉差点惊得从驼车上掉下来。他对陈云生和柳晓山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一百眼,最终才艰难地说道:“居然是两个活人。”
看着这个红胡子强壮男人,陈云生客气地说道:“能遇到你们,我们也很惊讶。”
红胡子大汉指着陈云生来的方向说道:“你们居然从那个方向来,这个季节在八荒,那个方向是死亡的方向。”
陈云生愕然道:“我叫南天,初来八荒,朋友能否把话说个明白呢?”
此时后面的商队中有不少人围了上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说道:“我叫潘塔,我们都是风沙镇的脚夫。我大哥说的没错,你们来的方向是南方。这个季节南方地面上的一切河流都会干枯,就连三百丈的地下也不会有一滴水,所以那里被称之为死地。”
听到这话,陈云生才如梦方醒,一路上为何就连空气中都没有半点水汽。他问道:“那你们如何能够在这沙海中行进呢?”
潘塔露出年轻人特有的笑容,快速说道:“虽然八荒的冬天比较难捱,但是我们能够辨认一条来自北方的季风带,只要商队在季风带中行进,多半不会有问题,我们有能够积蓄空气中的水汽的方法……”
“朋友,还没有请教你们来八荒做什么?”红胡子大汉打断了潘塔的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沙匪
陈云生客气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一对修行之人,来到八荒是为了证道。”
听到陈云生说自己是修士,那个汉子对他的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戒备,他说道:“怪不得你们能够横穿那条死亡地带,原来会飞。”
陈云生点了点头,“会飞”的确是普通人对于修士最多的印象。不会飞的人对于能飞的人多半会有戒备,这他完全能够理解。
“我们能和你们一起走吗?”陈云生说得极为诚恳。他并不需要这群人带着他去寻找那最终的目的地。他的真实目的是尽可能了解八荒的实际情况,这对于他们两个打算深入八荒的人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红胡子大汉微微蹙眉,看了看双目中流淌着精光的陈云生和一脸黑红,躲在陈云生身后的柳晓山,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到底,他是不敢拒绝陈云生的请求。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那处了一枚中品灵石,鸽子蛋大小的灵石闪烁着莹白的光芒。
“这个给你,就当酬劳了。”
陈云生没有给对方金银,因为金银并非在所有地方都好用,反倒是灵石在震旦流通的更为广泛。红胡子大汉非常熟稔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大皮口袋,将那块灵石放在其中。他没有用手直接触摸,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知道这种好看的石头有强烈的腐蚀性。
红胡子收了灵石之后,态度变得略微柔和了一些,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叫潘伽,是这个商队的领队。方才和你说话的是我的侄子。我们来自风沙镇,距离这里有一千多里。如果没有我们带队,就算你们会飞,也无法找到那里。”
看到潘伽的态度正常了一些,陈云生微微笑道:“潘兄,听说八荒沙匪横行可是真的?”
潘伽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边招呼着身后的队伍继续前行,一边整备着自己的沙骆,整完之后,他才转过身,粗犷地说道:“沙匪不可怕,可怕的是沙虫。你们跟着我一辆车。”
陈云生和柳晓山上了潘伽的车,一行人缓缓开动,仿佛一条在沙子中蠕动的虫子。
“沙虫是什么东西?”柳晓山问道。此时已经距离他们上车有半天光景了,陈云生已经用酒把潘伽变成了自己的老朋友。和他猜的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果然嗜酒如命,当然这里的酒多半也贵的离谱。
潘伽两颊通红,比他颌下的胡子还红,他一脸醉意地说道:“沙虫嘛就是这沙海之中唯一的猛兽。他们隐藏在地下,来去无踪,是每个行商之人的噩梦。就是那些会飞的修士,也时常不小心变作沙虫的点心。”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有些幸灾乐祸。
“沙匪不是靠洗劫百姓为生吗?为什么你说沙虫比沙匪更可怕?”陈云生对沙匪的问题格外关心。
潘伽睥了他一眼,笑道:“沙匪,沙匪,虽然名字不好听,可那些人却不都是匪类啊。在这茫茫的八荒之地,如果没有了沙匪,那真的要变成茫茫的地狱了。”
陈云生越听越糊涂,“潘大哥,你不妨说清楚一些。”
按照岁数,陈云生或许比潘伽的父亲都大,可仍然张口大哥,闭口朋友的,让柳晓山在一旁忍俊不禁。
潘伽不客气地把坛子里的酒倒入自己的羊皮水袋,咕哝道:“这件事情很简单。在沙漠上,没有官老爷,我们总得找些人主持公道吧。你比如,上个月初,街口的西玛家和街尾的魏玛家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了,西玛的儿子把魏玛的女人打砍死了。魏玛找到沙头格雅老爷,向他说明的情况,格雅立刻一刀就把西玛的儿子砍了。有道是杀人偿命,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如果没有沙匪,那谁来主持公道呢?”
陈云生听完对方的陈述,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找不出太大的问题。
柳晓山说道:“也就是说,沙匪就是此地的王法?”
潘伽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都这么过来的。沙匪收钱,然后替我们主持公道。有时候年景不好的时候,他们还会救济我们。可以说,沙匪和镇民是相互依靠,谁也离不开谁的。”
“沙匪和你们住在一起吗?”陈云生问道。
“当然不会了。他们住在沙堡里,距离镇子很远。沙匪之中也有能飞的修士。每个沙匪的帮派管很大一片沙漠,沙匪之间平时有不少火拼,但都遵循着一些基本的道义,不会过火。不过现在这几年,有些帮派之间的血斗常常过了头啊!”潘伽叹了口气,大手在沙驼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潘伽,如果沙匪做错了怎么办?比如杀了不该杀的人,或者说偏袒某一方,或者说他们破坏了你们之间的默契。”陈云生似乎总想找到一条沙匪不应存在的理由。
潘伽皱眉想了很久,施施然道:“那我们就找更大的沙头。总会有人主持公道的。”
陈云生叹了口气,这个答案远非他心中所想,“难道你们就不能自己管自己的事情吗?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呢?人总是要活的有些尊严吧。”
潘伽冷冷看着陈云生,道:“年轻人,虽然你飞的比八荒的长尾秃鹰还高,但是你不了解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在这里,人只能靠老天爷给的一点点恩赐过活。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你所说的尊严。当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如何填饱肚子而发愁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去关心沙匪是否会公道吗?”
虽然仍无法认同潘伽的话,但是陈云生感觉到自己对世界的认识被动摇了。
“潘伽,你除了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还去过哪里?”为了避免被对方颠覆,陈云生换了一个话题。
潘伽撇着嘴,骄傲地说道:“虽然老潘伽不会飞,可是我的足迹却遍布了八荒大部分地区。除了神住的黑塔和沙虫之母琼塔的巢穴之外,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陈云生推测对方口中的神也就是修罗门,而黑塔估计就是修罗门的总坛。看起来真如柳晓山所言,在八荒,真正把修罗门和芸芸众生联系在一起的是沙匪。修罗门无意染指凡人的吃喝拉撒睡,他们可以通过沙匪满足自己的利益。而沙匪也通过盘剥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得以生存。
他从纳虚戒中拿出那份震旦全图,把八荒的部分展开,递给潘伽,然后指着图中的一个小点说道:“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潘伽将地图拿到自己眼前,灌了不少酒之后,他的眼神不怎么好使了。看了半天,潘伽将地图放下,一脸严肃地告诉陈云生:“这个地方不能去,就算你们是会飞的修士,也会送命的。”
陈云生追问道:“我们只是好奇而已,不会真的去的,你说说那里怎么危险了?”
潘伽打开羊皮水袋,灌了一口果酒,念叨着:“那里就是沙虫之母的巢穴。沙虫之母琼塔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噩梦,它会把所有接近它的人吸入那个恐怖的洞穴深处。”
听到这话,陈云生已经暗中把神隐者腹诽了一千遍。他们一路上披荆斩棘,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破解了最终的秘密,却不曾想神隐者居然将最终的目的地设在沙虫的巢穴之中。
他不怀疑潘伽的话,相信沙虫之母的恐怖。因为他更加相信神隐者足够的变态。在埋藏金骷髅的三个遗迹之中,无外乎都有十分强大的灵兽看守,按照这个逻辑,最终之地必然被最恐怖的灵兽看守着。按照这个逻辑,那沙虫之母也许比寒鲲之主、白龙、夔龙还要凶猛。
看到陈云生垂头不语,潘伽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拍了拍陈云生的肩膀,安慰道:“年轻人,不要想那么多。你身为会飞的修士,已经比我们这群沙蚁强太多了。人只要自己不做死,基本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陈云生从沉思中清醒,看着一脸善意的潘伽,回报对方一个笑容。然而他的笑容逐渐凝固了,因为陈云生感到地面传来一丝不同寻常的震动,这种震动并不是沙驼拉车产生的正常震动。多年的出生入死让他有种深入骨髓的警觉。
经验丰富的潘伽也意识到了这不同寻常的震动,他疯了一般跳下车,对后面的车队扯开嗓子喊道:“大家快跑,沙虫来了。”
商队一阵混乱。陈云生跳下车,可不等他站稳,位于车队中央的一辆驼车突然被掀起,地面上跳出一只长着无数只脚的土黄色怪物。怪物的身体很长,有很多节,粗约五尺,长约五丈。每节身体上都带着一根刀锋一样锋利的刺。头后面第一节上长有两只很大的螯,和陈云生以前见过的虫怪有些类似。
这怪物一口气吞下了那只拉车的沙驼,鲜血它的嘴角渗出,溅得满地都是。陈云生看清楚那张大嘴之中长满了尖锐的牙齿。他意识到这就是沙虫,在这种怪物的攻击之下,这群人恐怕要死伤惨重。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沙镇
不敢耽搁,陈云生一拍天灵,唤出麒麟斩,同时他身体急速向前冲去,仿佛一道闪电突到了沙虫跟前。金刚罗汉法相在他向前突击的同时自然而然地附着在身上。
陈云生握住从天而降的麒麟斩,自上而下就是一刀。这一刀无论速度还是角度都无懈可击,不偏不倚正好劈中沙虫的头颅。
在陈云生在金刚罗汉法相加持之下,双手的力道恐怖之极,就算手里握着一根烧火棍,也能将那沙虫劈成两半。沙虫从脑袋开始直到二十节的部分都被劈开了,尾巴的部分却还连着。
这畜生发出嘶嘶的惨叫,并且在地上疯狂的扭动着身躯。砂石被它的身体搅动起,伤了几个来不及远逃的脚夫。
陈云生发动元磁,在天空形成两只大手,将沙虫拽住,从中劈开。淡绿色的液体洒了一地。这些液体甫一着地,立刻冒起了白烟,沾到液体的沙砾迅速的融化,变成了一坨黑漆漆的东西。
在陈云生左手边大约五十步远的潘塔目睹了陈云生斩杀沙虫的全过程,年轻人睁大了眼睛,向陈云生走来。他一边走,一边赞叹道:“真是了不得啊,你居然……”
“别过来!”
当陈云生发出警告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潘塔脚下的土地突然崩开,一只腹部鲜红,背部生有刚毛的沙虫一口将这个年轻人咬成了两半。这一幕让潘塔的大哥潘伽悲痛交加。他手持一把斩马刀冲上前去,若不是陈云生用元磁将他制住,恐怕这位领队也会血洒沙丘。
陈云生手中的麒麟斩放出璀璨的火光,他飘在半空,然后急速落下,整个人落在那只不停扭动的沙虫的背部。把麒麟斩对准沙虫泛着油光的甲壳奋力一刺。
在沙虫的咆哮声中,麒麟斩深深的刺入了它的体内。陈云生双手紧握刀柄,在沙虫身上拖出了一个长达数丈的口子。他随手抛出一只火鸦在沙虫的伤口上。那火鸦迅速点燃了虫子甲壳内的软肉。疼痛令沙虫不断的抽搐着身躯,陈云生仍然不放开刀柄,整个人围着沙虫转了一圈,彻底将这畜生分为两段。
在金刚法相的加持之下,那些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无法沾在他的身上。商队的普通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有不少人身上都溅上了这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
柳晓山麻利地帮这群人治疗受伤的皮肤。她手上升腾起一团淡蓝色的光芒,在光芒的浸润之下,那些受伤人痛不欲生的表情逐渐平息下来,伤势逐渐好转。
看到沙虫已经死透了,陈云生撤去了禁锢潘伽的元磁,这位红胡子大汉连滚带爬地来到沙虫的尸骸旁。用斩马刀使劲在沙虫身上切割着,妄图从沙虫的肚子里就出潘塔。
陈云生心中不知被什么扎了一下。他现在有些明白潘伽的话了。一群生活在如此险恶之地的人,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每天艰辛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心力交瘁,哪还有精力自顾除了生存以外的东西。
柳晓山救完最后一个受伤者,来到陈云生身旁,看到他沉思的表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柔声说道:“这群人和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他们和我们有本质的区别。”
陈云生点了点头,至少在青洲,没有人会为了路上突然迸出来的野兽而发愁。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失去弟弟的男人。好在潘伽对于弟弟的所有哀悼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了。
他坚强的站起身来,收起了斩马刀,来到陈云生的面前,向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感谢你救了整个商队。”
陈云生苦笑一声,道:“不能说整个,至少潘塔我就没能就得了。”
潘伽诚挚地说道:“潘塔他死于年轻。我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他,沙虫一般不会单独出没,可是他就是没往心里去。哎,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惜,那就是死有余辜了。”
陈云生平静地说道:“无论生活在哪里,都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
潘伽很快就从悲痛中缓解过来,生活在沙漠中的人对于悲伤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免疫,无论他们遭遇任何痛苦和不幸总能在很短时间内适应。因为他们需要为了生计去奔命,没有时间停下来悲伤。
商队继续他们的旅程,不过人们路上说的话更少了。接下来十天的旅程之中,陈云生记得潘伽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上车”,第二句是“下车”。
旅程的终点是风沙镇。
陈云生在后来的旅程中才知道,八荒中以风沙为名的小镇多如牛毛。你基本上无法说出风沙镇甲和风沙镇乙有什么不同。沙漠中的小镇多半只有一条街道,街道上只有一个驿站,驿站中只有一个老掌柜,麻木地看着街道上灰头土脸的行人。
风沙镇的荒凉是深入骨髓的。厚重的墙壁,低矮的屋顶,窗户很小,很厚,透过那些窄小的窗棂,陈云生看到房间内忙碌不休的镇民。
路上的人很少,陈云生进入小镇之后几乎遇到不超过十个人。潘伽对此也颇为意外。不过他没有往心里去,毕竟还有更令他头疼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将潘塔的死讯告诉他的妻子。
陈云生从这个年过而立的汉子眼中看到了那丝纠结。似乎到了要分别的时刻,陈云生决定离开这个小镇,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致了解了八荒的情况,不需要在浪费时间了。
在临别之前,陈云生愿意找一家像样的酒家宴请一下这个刚毅的汉子。他们算不上什么朋友,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朋友就如那些不会移动的沙丘一样,少得可怜。
“潘伽,我在客栈等你,我觉得我还欠你一顿酒。”
潘伽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在沙漠上,很少有愿意和普通人做朋友的修士。一路之上我都没有把你当作朋友,虽然你救了我们的命。我总认为你不怀好意,现在看起来,是老潘多想了。这顿我来请,不过要等我去见过潘塔的老婆之后在说。”
陈云生点了点头,指着街上唯一的驿站说道:“我在这里等着你,日落之前你还不来,我们就走了。”
潘伽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着沙驼车走向街道的尽头。柳晓山看着陈云生说道:“你这人真爱交朋友。随便认识谁都能称兄道弟。”
陈云生看着潘伽的背影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他很像。整日奔波劳碌,仿佛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一样。”
柳晓山走入了驿站,回头狡黠地笑道:“你那条命当然不是你自己的,它是我的。”
陈云生面带笑意走入驿站。这座驿站结构极为简陋,二层建筑,上面通铺住人,下面是几张粗木的桌子。在戈壁上能够找到这么粗的木头做桌子着实不容易了。
两个人落座之后,掌柜懒散地走了过来,操持着八荒特有的口音说道:“今天有面,要不要?”
陈云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今天这里只有面,如果不要,就请便吧。”
陈云生摆了摆手,他无意品尝这个物资极为匮乏之地的面食。他只愿同柳晓山一起安静地度过午后的时光。自从他们踏上八荒的土地,还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悠闲。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沙虫之母呢?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相信那个传说。”柳晓山说到了正题上。
陈云生迟疑了一下,说道:“相信神隐者不会留一个废物作为最终之地的守护兽。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这个怪物。单纯一只沙虫之母还好说,如果还有成群结队的沙虫,恐怕就不好玩了。”
柳晓山叹气道:“你说的没错,不过那个地方恐怕不会只有一只沙虫,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有一个想法,虽然不成形,没准可以试一下……”
柳晓山的话说到了一半,驿站的门突然被推开,潘伽惶恐的眼睛出现在门后。
“南天!”潘伽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陈云生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否则这个刚毅的汉子不会如此。
“我在,有什么事吗?”
潘伽急促地说道:“我,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我弟弟的儿子被沙匪捉走了。”
陈云生一愣,道:“别急,把话说清楚,你不是说沙匪有他们的道义吗?”
潘伽点头,急促说道:“没错,沙匪是有道义。不过这次有点不对头。他们要拿我的小侄子祭祀沙虫。”
驿站的掌柜听到潘伽的话,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说潘伽啊,这是抽签定下来的,当时镇上所有人都参加了抽签。没啥不公平的。”
“可是我弟弟死在路上了。他被沙虫吃了。”潘伽大声说道。
掌柜轻轻摇头道:“可怜的人啊,不过规矩不能坏。你知道前一段时间这里的沙虫有多严重吗?镇上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今年虫子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要早很多,让人措手不及。你要相信沙头格雅大人,相信黑鹰,这一切都是公平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不
潘伽红胡子撅得老高,重重地喘着粗气,说道:“我才不管公平不公平,我弟弟死在行商的路上,他们家总应该有后吧。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哭死过去了,我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只剩一个寡妇。”
掌柜冷笑道:“你对我吼有什么用?有本事自己去找格雅。给他说你们家有多惨,看看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当作贡品。把你那可怜的侄子换出来。”
潘伽来到陈云生面前,哭丧着脸说道:“南天兄弟,算我求你了。如果你想要我这条命,随便拿去,只要能够就了我的侄子,我潘伽百死不惜。”
陈云生盯着潘伽的眼睛说道:“你想清楚了,我如果出手就会破坏你们和沙匪之间的默契。也就是说,我走了之后,你也许会遭到沙匪的报复。”
潘伽红着眼点头道:“这我不管了,只要能救出我侄子就行了,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吧。”
柳晓山站起来,问道:“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潘伽虽然极不情愿浪费时间,却不得不慢慢说。原来在风沙镇每年都有不少人在沙虫的袭击下丧命,历来如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就接受了这种悲惨的命运。不过今年沙虫来的特别早,数量也很多,通常在这种情形下,沙匪会主持一个仪式,将一个男童的心脏挖出来祭祀沙虫。据说这样会平息沙虫的愤怒,给小镇带来安宁。今年很不巧,潘塔的儿子被选中作为祭品,恰好潘塔有死在行商的途中。
陈云生安静地听完了潘伽的叙述,平静地问道:“仪式在哪举行?”
潘伽向外看了看,说道:“在镇东三十里的黄沙岗上,你打算怎么救出我侄儿。”
“很简单,直接找沙匪要人,他们如果不给就硬抢。”陈云生转身向驿站的门口走去。
“年轻人,做事要慎重。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惹沙匪。在八荒,如果你得罪了沙匪,你就是与所有人为敌。”当陈云生经过大门时,老迈的掌柜冷冷地警告着他。
陈云生转过头,深邃的眼眸盯着垂老的掌柜,轻轻说道:“关乎于生命的事情,我一向慎重。沙匪得罪了我,结果一样严重。”
柳晓山不声不响地跟着陈云生走出了驿站。两个人快速前往潘伽口中的那块空地。他们速度比潘伽快了很多,不多时就来到了那个挤满了人的广场上,将那个红胡子汉子远远地甩在后面。
陈云生终于明白为了一路之上鲜有行人,原来几乎八成以上的镇民都来到了这个广场。广场正中央耸立着几个木头桩子。木桩表面被风沙磨砺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看起来经历了不少岁月。
一个五岁的男童被绑在木桩上,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叽叽喳喳的镇民。这个场面让陈云生想起了自己在星垂镇拯救的那几个小偷,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多半会露出这种神情。
大约三十个身穿黄黑相间条纹皮甲的男人在木桩的四周维持着秩序,这些人手中拎着一些简单的刀剑,从样式上看,并不是法器。木桩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从陈云生来到广场上的时候,他就一直眯着眼睛。陈云生感到对方有意将自己的修为隐藏,不过这些在他强大的元神面前都仿佛是一层薄薄的云烟。
“金丹中品。”陈云生小声在柳晓山耳畔轻轻嘀咕了一声。
柳晓山小声回应道:“对付这等修为的修士,我们直接上就行了,不用和他多说什么。不过最好不要下死手,没有必要和沙匪结仇太深。”
陈云生点了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他这次出手帮潘伽有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潘伽之前话。他曾说过沙匪是维系整个八荒正常运转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他们整个八荒大陆都会沉陷。对于此,陈云生深深不以为然。他这一生都是自由的,都在和禁锢对抗。所以听到这种宿命论的观点,自然而然会强烈的反对。
一个年轻的沙匪按照手中的羊皮卷高声念叨着一些类似祈祷一样的文字,四周的人麻木地配合着这种简单而枯燥的仪式。陈云生逐渐来到广场中央,他推开最后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人,来到距离那根木桩五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年轻的沙匪对于这个不懂礼仪的人很是恼怒,他晃了晃手中的铁枪,怒道:“你是谁?赶紧滚出去,耽搁了仪式,老子剁了你。”
陈云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是来带孩子走的,你把男孩给我,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年轻的沙匪被气的发笑,他把铁枪举起,枪头对准陈云生的额头,狠狠说道:“我数到三,你还不走,就叫你家人收尸吧。”
“三!”
年轻沙匪显然没有按照规矩来,面对手无寸铁的镇民,他已经算有耐心了。当他开口的一刹那,只想杀死对方,所以他直接数了三。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个年轻的沙匪的手无力的垂下,身体就像一根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他脑袋宛如一颗爆竹般炸裂开来。脑浆崩流,鲜血横飞。没人看得清陈云生是怎么出手杀掉沙匪的,就连那个坐镇的修士也没看清楚。
不过这群沙匪平日里彪悍惯了,哪里能接受一个普通的镇民挑战自己的绝对权威。即使他们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普通人,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很快三十来个沙匪就把陈云生围在了当中,为首的那名金丹修士缓缓抽出了一柄带着火焰法阵的飞剑。
他没有马上动手,这群人之中他还算冷静的一个。
“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我愿意多说一句,我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鹰,我们的沙头是格雅。如果你现在知道错了,这件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要继续错下去,那么结果是非常可悲的。”金丹修士缓慢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样的话绝对不应该出自于沙匪口中,至少不会出自于一个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沙匪头目口中。
这群平日里骄傲惯了的沙匪听到头目说出这样一番近乎于软弱的话,一个个气的睚眦欲裂。恨不得上来直接把陈云生大卸八块。
陈云生轻轻摇头,道:“如果我要说不呢?”
他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大个子沙匪早就按耐不住,提手中长刀搂头盖脸就朝陈云生砍来。陈云生轻轻躲过,同时抬起腿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看似轻巧无比,可那个人却横着飞出去数百丈远,重重地摔在沙丘上,登时就绝气身亡了。
陈云生十指抖动,金灵丝闪着金光向四外甩开,一声声凄厉的破空声响起的同时,那些修士的身体仿佛豆腐一样被这细如蚕丝的金丝割开。然后又如同豆腐一样散落在地上。鲜血瞬间弥漫整个广场。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不少人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口鼻。
为首的沙匪横手中的飞剑挡住三根金灵丝的横扫,他身子化作一团火焰,快速移动开去,方向是广场中央的木桩。
当陈云生发现这个人的目标居然是绑在木桩上的孩子时,已经有些晚了。眼看着那名金丹修士手中的飞剑就要刺中那个孩子的咽喉。陈云生心中懊恼无比。原本这孩子才是他今天开杀戒的目的,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仿佛为了杀人而杀人一样。
突然在小孩的身后冒出一柄璀璨若秋水的飞剑,和那柄火焰剑交错的瞬间,柳晓山从木桩后面闪现。她一道法诀打出,正中距离木桩只有五丈远的金丹修士。柳晓山双手一合,道了一声破,那名修士身上顿时冒出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悬在半空的身体仿佛沙包一样轰然落地。
陈云生冲到木桩前,救下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庆幸柳晓山料敌先机。柳晓山玉手在孩子的头发上抚了抚,柔声说道:“你伯父一会儿就来,别害怕,这些恶人都死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小孩看到柳晓山眼中温暖的目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此时四周的镇民刚刚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清醒过来。其中有些胆子大的战战兢兢来到陈云生面前,七嘴八舌地说道:“你,你救了这孩子,还杀了黑鹰的人,会把我们风沙镇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这孩子时抽签选中的,过程很公平,你为什么要救他。”
“你是谁啊,风沙镇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目睹陈云生方才的雷霆手段之后,这些人不敢说太过分的话,可话语中的不悦依然溢于言表。
这时潘伽才施施然赶来,他跑得满头是汗,看到陈云生已经将自己的侄子救了下来,赶紧把小孩抱住,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潘伽放开孩子,转过身,重重地跪倒在地上。陈云生把他搀扶起来,看到这个汉子眼中的泪水。
第一百三十章 沙头格雅
不理会风沙镇所有镇民的目光,陈云生和柳晓山住进了潘伽的家中。这个汉子将自己和老婆的房间腾了出来给陈云生和柳晓山住,小屋给潘塔的妻子和儿子住,自己和老婆搬到了马厩中。
陈云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也不打算很快的离去。此时离去就是对这一家人的不负责。就算沙匪不动他们,愤怒的镇民也会把他们绑了,送到沙匪的驻地。潘伽知道陈云生的用意,几次豁达的告诉陈云生不用担心自己,可以自行离去,都被这个年轻人拒绝了。
八荒午后的阳光即使在冬天也依然让人不觉得寒冷,潘塔的儿子来到一个人在院子中发呆的陈云生身畔。潘塔的儿子今年只有五岁,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惹人怜爱,陈云生仿佛从这个孩童身上找到了他父亲的些许影子,虽然他和那个年轻人相处的时间很短。
“叔叔,你本事真大。”小孩天真地说道。
陈云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名叫虎子,在沙漠里,只有大人才有名字。等我长大了,爹爹会给我起个好名字的,这是他答应我的。”小孩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自己明天就会长大。
正如陈云生所料,潘伽没有把潘塔死去的消息告诉这个孩子,他还在天真地等着自己父亲的归来。
“陈兄弟,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潘伽从马厩里出来,刚好看到自己的侄子和陈云生在一起。
陈云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会起名字的人,不妨叫她来起吧。”他看向站在屋门口良久的柳晓山说道。
柳晓山没有寻思就说道:“男孩子要勇往直前,不如就叫潘勇吧。”
“潘勇这个名字好。就叫潘勇了。虎子,还不谢谢姑姑。”潘伽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却带着坚毅地笑容。
小孩懂事地来到柳晓山身畔,恭敬地给柳晓山跪倒磕了一个头。柳晓山急忙把他抱起来,拂去身上的沙尘。她拿出了一柄小匕首,塞在潘勇的手中,说道:“潘勇有名字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如果有人来欺负妈妈,就用这匕首杀死他们。”
潘勇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明白柳晓山话中的意思。
潘伽指着小屋说道:“虎子,去看看妈妈在做什么。”
等潘勇乖巧地回到屋子之后,潘伽才说道:“你们来八荒一定不是为了证道。为了我的事情耽搁了这么久,我真的过意不去,明天你们就离开吧。”
陈云生睥了他一眼,说道:“你让我们去哪?格雅不来之前我哪也不去。”
潘伽颤抖了一下,说道:“你怎么知道格雅会来?他是黑鹰的头,要管理数千里的沙地,他很忙的。”
陈云生笑道:“就算再忙,自己一名得力的手下被人杀了,也必然要亲自过问一下吧。你知道嘛,被杀死的那个修士有金丹修为,至少我还不知道天底下那个门派能够忽略旗下一名金丹修士的死亡。”
“听说格雅是一个陆地神仙。他手下有七名头目,个个都会飞天遁地,你杀死的格木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和格雅还是亲兄弟。更可怕的是,他的黑鹰隶属于一个更大的沙匪帮派——红鬼。红鬼的头目叫沙卡,手下有数万名沙匪。更有不少修士替他卖命。红鬼势力极大,统御的沙漠纵横数万里,就连那恐怖的沙虫之母的巢穴都在他的辖下。听说就连修罗门都怕他三分啊。”潘伽越说脸色越白,说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陈云生仔细倾听着潘伽的话,从中大概理出了一些头绪。名叫格雅的人大概有元婴修为,也就是地仙修为。这个人手下有七名金丹修士和若干沙匪。格雅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沙匪组织叫做红鬼。他不相信修罗门会惧怕一个沙匪的组织,可仍然相信这个组织极为的庞大,势力非常的强悍,自己和他们正面对决没有胜算。
“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我,对手是多么可怕,而我留在这里是多么的不明智么?这似乎对你不太妙啊。”陈云生笑着说道。
潘伽沮丧地摇着头,说道:“这些天我想明白了,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们,我们是被天神诅咒的人,生活在这样一片贫瘠之地。而生活在这片沙漠上的人就像这一捧沙子。怎么攥都攥不到一起去,每个人就是一个沙粒,我们只会想着自己,不能团结互助。哎,这都是命。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该面对的命运,我终须自己去面对。”
如果之前陈云生还不确定自己能在此地待多久,听到潘伽这番话之后,他越发的坚定了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决心。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留下来,杀死沙匪的人是我,你们没必要为了的我的行为而受到惩戒。我要会会那个格雅。在确认你们安然无恙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两行眼泪从潘伽脸上留下,他干涸的嘴唇吧嗒了两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看着潘伽一步一步挪回马厩,陈云生眼中氤氲起一层雾气。他可以想象潘伽那番话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让自己的守护者离去,就意味将自己暴露给猛烈的风沙,自己离开之后,也许他们根本无法活过今夜。
“他们生活在恐惧之中,这让他们麻木。”柳晓山轻轻说道。
陈云生看着天空那翻卷辗转的流云,淡淡说道:“我知道这种感觉,整个心都被一层厚重的石头压着,所以我活着一天,就要将那些石块搬开,让这些人重新活在阳光之中。”
柳晓山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所以我就说嘛,比起那个想要控制一切的神祇,你更像一个神。一个悲天悯人,永不妥协的战神。”
陈云生点头道:“你在这里守候,我去镇外布下一些法阵,对付格雅不可大意。”
……
黑鹰盘踞的沙堡距离风沙镇有一千里。这里并非实际的堡垒,而是由一些破旧的城墙和房屋组成了一片废墟。沙匪并不住在地面上,而是将这片废墟地下挖空,形成一个很大的地下洞穴。住在地下不仅可以抵御八荒酷热的阳光,还很安全。黑鹰在这片废墟中生存了百余年,早就将地下挖成一个盘根错节的迷宫。据说就连黑鹰内部的沙匪也无法说出这些黑漆漆的地道通向何方。
格雅不住在地下,他的房间在废墟之中,唯一一间还算完整的土屋。四壁上有不少窟窿,每到风起的时候,风沙会从一面墙上的窟窿吹到屋里,然后再从令一面墙上的窟窿吹出。而格雅在这个土屋中一住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这说明即使是飞天遁地的修士也抵不住这无休无止的风沙的磨砺。格雅的土屋平日里很少有人接近,今天却有些例外。不大的屋子内沾满了人,一个满脸长着疙瘩的汉子大声说道:“格木在祭祀的时候被一个外人杀死了。他们似乎不是八荒的人。”
格雅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着,脸上却格外的平静。他表现的似乎过于平静,他左边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不耐烦地大声说道:“格雅大人,你在想什么呢?历来都是黑鹰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教训我们了。”
格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雅布,好的猎手最有耐心。这就是你比不上格木的地方。放心,他一定不会白死的。但是我们要安静接近对手,然后将他们抓住,慢慢折磨死他们。”
“格雅大人,雅布只是一个莽汉,只能做那冲锋陷阵的兵卒,做不得将军。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就好了”络腮胡子大汉咕哝道。
一个干瘦的文人低声说道:“大人,能够将格木杀死的人不简单了。而且格木似乎死的很快。据说他的脑袋中了冰破术,炸成了菊花。我担心这两个人来头不一般啊。”
格雅沉吟了一刻,说道:“先生说的是。如果他们是修罗门的人,那我们还真的不能轻举妄动了。”
满脸疙瘩的汉子不悦道:“慕华先生,每次沙头大人做决定的时候总能听到你的劝阻,你是不是过于谨慎了。我们黑鹰需要怕谁吗?”
叫慕华的文人哼了一声,说道:“温卡,你去年刚刚进阶金丹中品,比那格木强不了多少,而你的对手很可能是两个元婴地仙。他们杀死你只需要五息的时间。我们不能拿着兄弟们的命去冒险。当然,如果你能把他们的脑袋拎来,我慕某人愿意跪地认错。”
温卡怒哼一声,不再言语。屋内的气氛很是焦灼,没有人说话,却仿佛有很多噪音一般,让人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过了良久,格雅终于说话了,“我建议黑鹰所有的成员都去往风沙镇,如果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就把整个镇子屠了,为格木报仇。如果他们没走,弄清楚他们的背景。如果是修罗门的人我们要道歉,不是就杀掉,然后屠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沙之殇
陈云生布下了法阵的最后一个法器。掸去膝盖上附着的沙子,对身旁聚拢的一群孩子说道:“我已经做完了,你们最好不要碰这些东西。”
一个胖一点的小男孩摇头道:“叔叔,我是好孩子,不会碰的。”
陈云生笑着点头,然后佯作走开。可他前脚刚走,那个小胖子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那闪着流萤的法器。可他的小手刚一碰到那法器,就被一道轻微的电光弹开。小男孩吓得大叫一声,跳到一旁。
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孩子看到这一幕都如霜打的茄子,悻悻地散去了。陈云生在一丛胡杨树后目睹了一切,心中发笑。他早就看出那个小胖子两眼滴溜乱转,不像个听话的小孩。所以才在法阵四周布下了一重专门防止凡人和鸟兽靠近的副阵。当凡人靠近法阵之时,只会出发副阵,这套法阵的威力很小,但是足够将他们吓走。至于主镇,则需要他亲自开启。以陈云生现在的元神,在潘伽家里直接就能控制四周的法阵开启。
……
风沙镇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一死寂的时刻。陈云生靠在潘伽家的土墙上,缓慢地调动元神感受四周的气息。距离他布下法阵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天过去,风沙镇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外人仍然住在这里的事情。也忘记了那几个被杀的沙匪。镇民的记性仿佛流动的沙丘一般,易变且短暂。
陈云生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大,天空中的云快速向这里聚集。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轰隆隆的闪电划破了八荒的天空。豆大的雨滴簌簌落下,砸在院子中那颗胡杨树上,发出噼啪地响声。
家家户户都把早就准备好的盆和钵放在街上,瓢泼的大雨很快就把这些器皿都装满。人们将器皿端入房内,倒入水缸,然后再把它们放在街上。如此往复,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湿冷的雨水令人身体寒冷,可他们心中却是火热的。有了这些水,至少三个月内不会出现饥渴。
八荒的雨去的很快,天空逐渐放晴,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锐呼啸在小镇上空响起。街上忙碌的人这一刻都愣住了,他们脸上喜悦的表情逐渐僵硬,不少人手中的器皿直接落在地上。
这是沙匪黑鹰特有的讯息,这声响箭是告诉镇民,他们已经来了,他们马上就会冲入这个镇子。通常情况下,响箭多半代表的是一种警告,正常情况下沙匪只会安静的来,带走他们想要的,然后安静的走。风沙镇不少老人都知道,黑鹰曾经屠过一个村子,动手之前也是放出了这种响箭。当然听到响箭的未必都被屠了村。
一匹快马冲进了镇子,在那条唯一的土路上狂奔,马蹄践踏在积水的路面,激起无数泥点。烈马一边跑,骑士一边喊:“交出潘伽老小,交出杀人凶手者能免一死。”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瞬间让镇子上的每个人都着魔。他们蜂拥着来到潘伽的房子前。潘伽那个低矮的院子前很快就聚集了数百人。一个上岁数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敲响了潘伽的院门,旁边几个年轻人显得极不耐烦,大声吼道:“潘伽,你听到了吗?黑鹰向你寻仇来,识相的自己出来,别让连累我们。”
“出来,潘伽,都是因为你我们镇子才遭此劫的。”
“潘伽,为了大家,你就自己去见那格雅大人吧,别让我们为你陪葬啊。”
一时间外面乱成了一团,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有不少激动的年轻人已经爬上了潘伽家的院子。那座土墙只有一人高,这些人没有冲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对屋子内的陈云生的忌惮。
在众人指责声中,潘伽的院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面色微黑的年轻人。门外瞬间变得极为安静,人们见识过这个人是什么干掉那群沙匪的。
这时,远方的马蹄声逐渐迫近,那个骑士在风沙镇的街上兜了一个圈子后准备折返,路过潘伽的门口。他口中依然喊着那句话,“交出潘伽老小,交出杀人凶手者能免一死。”
当他即将要经过陈云生的时候,身体突然震了一下,然后翻身跌下马来。四肢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陈云生向门外走去,那群人仿佛退去的潮水,自然而然地为了让开了路。陈云生缓缓来到那名口吐白沫的骑士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骑士原本已经涣散的眸子顿时都了一些光芒。
陈云生一字一顿地说道:“去告诉格雅,让他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认罪,我可以宽恕黑鹰其他的沙匪。否则,一个不留,统统杀死。”
说罢,他放开了沙匪的脑袋,那人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冲上那匹在不远处打转的马,大喝一声仓皇离去。在场的众人都傻了,在他们的记忆中,沙匪就是他们的天,沙匪就是他们的地。他们无法想象没有沙匪的日子会怎样,如果有那一天,恐怕每个人都不能正常的呼吸。
但是这个年轻人居然让黑鹰的沙头自己认罪,还要杀光沙匪。在场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人疯了。而且疯的不轻。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他们清楚陈云生将会得到什么下场。原本对自己命运的恐惧转为了对他人命运的嘲讽,不少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陈云生缓缓走向风沙镇仅有的一个开阔地。在一根旗杆下盘膝坐下,这里就是他在风沙镇四周布下的法阵的中枢所在。柳晓山轻飘飘地来到他身畔,低声说道:“我已经探明白了,四周的沙匪数量不下一千人。有修为的只有三成。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呢?”
陈云生低声说道:“对于作恶的人而言,并没有修士和普通人的区别。如果他们敢冲进来,我一个不会留下。”
柳晓山叹了口气,道:“我很好奇你在这小镇四周布下了什么样一座杀阵呢?”
陈云生抬起头,看着前方由于太阳从云端露出而蒸发起的水汽,喃喃说道:“八卦阵,和星宫微明谷的那座法阵有点类似。如果他们敢进来,会死的很惨。”
他的手轻轻拂开了旗杆下的表土,露出一个小巧的阵桩,这座阵桩四周居然镶嵌了八枚光华四射的上品灵石。对于一个布阵者而言,如果同时使用八枚上品灵石作为法阵能量的源泉,只有两个解释。第一,此人不善于布阵,纯粹浪费灵石。第二,这座阵要么很大,要么很凶猛。
柳晓山轻轻靠在旗杆上,柔声说道:“你知道吗?每当你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显得很孤独。仿佛一个孤独的老头,在一条艰辛的路上踯躅前行。真让人看着心酸。”
陈云生嘿嘿一笑,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多少爱,就会产生多少怜惜。这样看来,你必然是非常非常爱我的。因为此时应该被怜悯的是那群即将赴死的沙匪。”
柳晓山在陈云生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轻笑道:“不许自我感觉良好。”
……
在风沙镇外三十里的范围内,沙匪已经将小镇彻底围困。他们自信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黑鹰旗下的沙匪数量常年维持在一千人左右,如果需要,格雅可以瞬间发起一支上万人的沙匪队伍。不过这次事件并没有到发动万人的程度。
这一千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的嫡系,其中有三百人有修为,七百人虽然不是修士,却是能征惯战的好手。在沙漠上,马的数量很少,沙驼的数量很多,可是这一千名沙匪个个都是骑士。面部着有面具,身上披着金属的甲胄,很像一只正规的军队。
格雅在等那个进镇传令的骑士回来,在前期的调查之中,他们查明,杀死格木的两个人和修罗门并没有关系。而且这两个人还没有离去。这让格雅更加坚定了屠村的决心,任何对他权威发起挑战的人都应该不得好死。而没有什么不拉整个村子去陪葬更有面子。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作响,进镇子传令的骑士回来了。格雅微微蹙眉,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脸色很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恐吓。那人来到格雅面前,翻身下马,匍匐了几步,抬头说道:“格雅大人,我传令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杀死格木的人。他,他让我告诉你,让你提头去见他,可以放过黑鹰的其他人。”
这个人说话声音很大,也许是他习惯这么大声说话。格雅身后的几个人都听到了这话,满脸疙瘩的温卡暴怒道:“大人下令把,我第一个冲上去,把他的头割下来。”
络腮胡子的雅布也在一旁叫嚣。唯独那个干瘦的慕华皱眉不语。格雅没有说话,似乎在等慕华发表看法。而那个传令的人则一直跪在地上,场面一度显得很尴尬。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沙匪的进攻
慕华终于说话了,“我觉得大人最好谨慎处理。我们的传令骑士显然中了幻术,而施术者元神势必强大。他在风沙镇待了这么久一定已经了解到对手的信息。在知道对手是黑鹰的情况下还能这么镇定,只能有两个解释,第一,这个人是个疯子。第二,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退去吗?”格雅淡淡说道。
慕华看到格雅眼中的凛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人已经打算冲锋,又何必多问呢?我只怕那人在风沙镇附近布下了什么禁制,正等着我们落入圈套呢。”
雅布狂笑道:“慕华,你太瞧得起他们了。区区两个游方的散修还会阵道吗?在八荒会阵道的人都被修罗门笼络走了,怎么可能浪迹天涯呢?”
格雅高高的举起了手臂,所有骑士都拽紧了缰绳,一匹匹精壮的战马发出阵阵嘶鸣。随着格雅手臂的落下,围在风沙镇四周的沙匪们口中呼啸着,催促着胯下的马冲向前方那个不大的小镇。马蹄踏在黄沙之上,激起一层沙浪。从高空俯视,可以看到一条条赤黄色的线不断向风沙镇推进。
格雅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似乎很享受。
……
陈云生打出第一道法诀,一道赤黄色的沙从小镇的西北方涌起。刚下完雨,在无风的情况下涌起这么大一片沙尘,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可是在人人冲锋的情形下,谁还会注意那道沙尘呢?
沙尘很快就覆盖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骑士,这些骑士之中有不少人都有修为。沙尘被他们吸入肺中,进入他们的血液之中,很快他们发现呼吸有些困难。似乎周围的空气不够,要单凭鼻子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
接下来有不少没有修为的修士翻身落马。大约过了十息的时间,大量的修士开始滚落在马下。他们在沙地上拼命的挣扎着,七窍流出暗红色的鲜血。那些战马也一匹匹摔倒,顷刻间风沙镇西北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陈云生摸了一下微微发烫的阵桩,打出第二道法诀。风沙镇东南方掀起一片滔天的火焰,火鸦,火球,火蛇四处横飞,遮天蔽日,不少修士瞬间就被烧成了炭块。彪悍的沙匪们虽然遭遇了惨痛打击,可是活着的仍然不断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向镇子冲去。
陈云生眉头微蹙,轻轻打出了第三道法诀。风沙镇东北方的地面开始震动,不少战马在这种震动中失去了方向,任凭马上的沙匪如何呼喊,仍然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不少修士抛出随身携带的飞空法器,飞向半空。
地面出现一只只沙子凝成的巨蛇,巨蛇们张开大嘴,瞬间就有三十多人被卷入沙堆之中。在巨蛇的搅动之下,黄沙变成了一个个漩涡,不停有沙匪陷入其中。可偏偏没有人退却,一**沙匪仿佛潮水一样向前冲。
陈云生打出第四道法诀,一道白森森的闪电照亮了西南方的天空,也照亮了冲锋的沙匪的眼睛。水缸粗细的闪电仿佛一棵树,迅速分叉成无数条分支,刺穿了冲在最前的修士的心脏。将他们的生命抽离,空留下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格雅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线,屠杀发生的太突然,当他发觉陷入对手的圈套时已经来不及抽身了。只能不断命令自己的沙匪向前冲锋,宛如一只困兽。然而越来越多的沙匪被一簇簇毫冷冰冰的能量流杀死的时候,他的心骤然开始疼痛。这些沙匪之中不乏随他出生入死的袍泽,却被对手如同割草一般掠去性命。这对他是一种**裸的嘲讽。
格雅像一个大鸟般飞在空中,冲向那个在小镇中央盘膝而坐,正微蹙眉头控制法阵的年轻人。他的怒火在体内燃烧,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弯刀。
陈云生抬起头,看到天空中冲向自己的那个光点,随手一道法诀打出。一道闪电射向天空中的格雅。格雅不愧地仙修为,身子快速向下俯冲,仿佛一只雄鹰般躲过了那道闪电。陈云生再次施法,数到闪电射向空中的格雅,却都被他躲过。这样一来,法阵的东方出现了一个缺口,因为他无法集中元神继续控制那里的法阵。
数十骑从缺口处涌入,这些沙匪呼啸着,手中举起寒芒闪闪的弯刀,已经冲入小镇之中。此时从镇口的一件土房后面,轻飘飘地飘出一道人影,一道水蓝色的剑光闪过,两名冲在最前的沙匪头颅被削掉。
雅布是金丹修士,当他看到前面有一名女子手起剑落杀掉两名沙匪之时,顿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手提弯刀飞向柳晓山。雅布不关心对方的修为,战场之上讲究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对方修为要高过自己,也不能退缩,士气如虹才能百战百胜。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雅布,柳晓山轻飘飘地刺出了自己的秋水剑。这柄飞剑经过金沙国最有名的炼器大师鸿遥子回炉另造,又被她以本命之物浸润了数十年,早就脱胎换骨。剑锋撩起一层水汽,直刺雅布的咽喉。
雅布挥刀去挡对方的飞剑,却感到刀锋传来一种滑不溜的感觉,那柄剑似乎被一层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沿着自己的刀锋划过,刺中自己的左肩膀。秋水剑的冲击力很大,瞬间就把雅布的半个肩膀撕去,他爆吼一声,右手提刀冲向柳晓山。
女子看到浑身是血的雅布冲向自己,不由得微蹙眉头。手腕一番,一个玄水弹浮现在身侧。玄水弹快速变幻着形状,很快变成了一柄透明的梭镖,刺向雅布的头颅。雅布祭出手中的刀,弯刀仿佛月牙一般快速旋转着扫向对面的柳晓山。
玄水弹化作的梭镖刺穿了雅布的头颅,柳晓山轻松地躲开了对手的弯刀。那柄刀在主人死去之后无力地落在柳晓山身后五十步的沙地上。此时雅布身后向前又有数十骑向前冲来。柳晓山叹了口气,手指伸展,召唤出五枚玄水弹。风撩起她的纱裙,伴随着柳晓山素手连点,端的优美俊逸。
一边是美人曼妙的身姿,一边是玄水弹冷冰冰的杀戮,这一幕在风沙镇口呈现,让躲在厚重房屋中的风沙镇民颇为战栗。他们庆幸自己当初没做出什么激动的举动,否则很可能死在这个小女子手中。
格雅看到自己布下雅布的送命,他眉头微微一跳,快速降低高度。他此时距离陈云生还有十五丈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他而言,足可以攻击了。陈云生一撩袍裾,站起身来,手中拎着麒麟斩,安静地等着对手降临。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座八卦阵是为了杀伤大量的敌人而设置的,不是对付单个高手的,所以单凭法阵无法杀死格雅。
格雅没有和陈云生废话,他现在早就没有心情了解对手的背景,他只要对方死。圆月弯刀带着火红的光芒划出一道光斩,气势如虹地砍向陈云生。陈云生横麒麟斩,激出天玄霸气和七丈高的金刚罗汉法相迎敌。灰蒙蒙法相气势上让格雅大吃一惊,身子微微一滞。
弯刀斩在麒麟斩上,一股凌然的波动向四周蔓延开去,陈云生脚下的砖石尽数碎裂。格雅感觉到弯刀上传来的力道后,心中颇为惊讶。早在冲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探出了陈云生的修为只有金丹上品。可是这一刀砍下后,对方刀势的沉猛远非一般的金丹修士可比。
陈云生双臂加力,麒麟斩光芒更盛,硬生生将格雅的弯刀震飞。格雅落地,双足在地面上踏出两个深坑。他像一头雄狮冲向陈云生,手中弯刀横扫,砍向陈云生的腰。
陈云生将麒麟斩竖直挡在身侧,再次硬接对手的一刀。陈云生左手拍了一下刀背,麒麟斩顿时嗡鸣不息。格雅被麒麟斩释放出的刀势逼的后退了几步。他彻底的震惊了,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能够发出这样气势磅礴的刀势,难道他是伪装的吗?
格雅心中居然有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可是任何伪装在动手的时候都会被揭穿,毕竟高阶修士体内运转的气机远非低阶修士可比。
就在格雅满腹狐疑的时候,陈云生左脚蹬地,身子如箭一般射出,手中的麒麟斩带着煌煌的火势刺向对方的咽喉。格雅仓皇间用弯刀御敌,却再次被麒麟斩震得手臂发麻,身子急速后撤几步。一瞬间,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如果他不正视这个年轻的对手,那么被斩首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想到这里,格雅心一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舌尖血,周身的血脉顿时贲张,他脸上浮现出一道道暗红色的花纹。身体仿佛着火了一般,释放出一层层,一**暗红色的光芒。这让陈云生不得不停下身子,仔细观察这个对手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