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星垂镇
小镇口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最大的也只有六七岁,小的还不会说话。这些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瘦,白花花的太阳照耀下,他们干瘦的皮肤释放着一种不健康的光泽。
一个小女孩看到镇口有人经过,怯生生地凑了上去,大大的眼睛中透着一股渴望。陈云生见过不少孩子,却没有一个像这个孩子一样触动他的内心。不自觉他多看了两眼,这时候一群孩子一拥而上。有人牵牛,有人上车,甚至有一个坐在了牛身上。
陈云生也不以为忤。柳晓山则眯着眼睛看着这群孩子,眼光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孩子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道谁最先离开,紧接着一个个都消失在空旷的街道之上。
“在你和那个小女孩对视的时候,我们的行李被偷了。里面有你用一块中品灵石换来的一千两纹银。”柳晓山低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偷银子的小孩此时已经进入这条街尾第三个巷子一个斑驳的门中,我在想是现在就去要回来,还是等到晚上再去。”
柳晓山就是喜欢和陈云生之间的默契,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上天为他定制的一般。
“我建议晚上再去吧。一群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可能这里比较贫困,也可能他家中遭逢了巨变,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对一个孩子怎样。”柳晓山靠在陈云生肩膀。
陈云生拽了一下缰绳,那头牛缓缓地向前走去,他决定晚上再去看看那个偷他银子的小孩。此时他要做的事情和经过每个小镇所做的事情基本无二,那就是看一下本地的圣堂。
所谓圣堂,一般是一个地方最好的建筑,用来供奉光明神的神位。一路以来陈云生见过不少圣堂,有明亮的,有宏伟的,有高大的,有庄重的,却没有一间是暗仄的。也许光明神压根就不喜欢黑暗,所以圣堂大多用巨大的琉璃做屋顶。仿佛这样就能毫无障碍地接受光明神垂青下来的无上荣光。在晚上要燃上长明的蜡烛,直到天色方亮。
小镇的圣堂在一个宽阔的小广场上,青条石的地面十分平整,比镇里那条路要好多了。圣堂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可这些人无一不是面有菜色,仿佛饿了许久。陈云生随便找了一个当地的老头问了问情况,结果如他所预料,此地遭逢干旱,两年来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人。
陈云生随手拿出了一些灵粟分与众人,这些在修行者眼中极为宝贵的食物在他手中便如同寻常的谷子一般,一点也不心疼。午后的光透过圣堂高高的尖顶,照射在陈云生的后背,让人看着有些炫目。
柳晓山盯着陈云生的背影,恍惚间她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神,是上苍派遣到人间拯救所有生灵的使者。当然,首先拯救的人就是她自己。和陈云生并肩走入圣堂。
四周出现了一幅幅似曾相识的壁画。陈云生曾经在青洲很多处的地下甬道中看到过这些壁画,当时觉得十分的奇怪,现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壁画的内容无外乎是光明神多么伟大,引导一道巨大的光芒破除时间所有的黑暗。
光明神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在小地方的圣堂之中,并没有光明神雕像,只有几幅不怎么工整的壁画。画中的神主头戴面具,头顶有一轮放着无限光芒的火球。而光明教的徽标就是光明神脸上那个有些诡异的面具。这个白色面具曾经好几次出现在陈云生梦境之中。就连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到底那些是梦境还是幻境。
梦和幻也许原本就无法区分。谁又能说当下的世界不是一场泡影呢?
一个中年修士从圣堂一个角落站起身来。陈云生一眼就看清楚了他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中年人来到陈云生面前,行了一个星宫修士特有的礼节,一脸和善地说道:“光明与你们同在。两位想必不是本地人?”
陈云生和柳晓山各自有隐藏灵元的方法,所以对方无法洞悉他们的具体修为,可是身上与普通人不同的气质仍然让那个修士认出他们是修士。经过这几天在不同地方的了解,陈云生大概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星徒。按照星宫那森严的等级制度,星徒之上还有一层星使,然后才是星官。
“我们来自蒙北之地,这次打算到神临城去膜拜一番。”
南蒙之人称南蒙大陆的北境为蒙北,而神临城是南蒙大陆最大的一个城邦,这座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距离万星谷最近,是所有南蒙人心中所属之地。在他们心中,此地是除了万星谷之外距离光明神最近的地方。所以陈云生这个谎话编得还算圆满。
那个星徒点了点头,道:“你们正在做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光明神会保佑你们。”
陈云生早就在之前和当地人交流的过程中了解了这件无比龌龊的事情——供养。每个圣堂的中央都有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每个朝拜圣堂之人都要在所谓的功德箱内放入一定的财物,无论是金银或是灵石,光明神似乎都来者不拒。陈云生常常纳闷,星宫在南蒙大陆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年有大量的灵石和财物涌入星宫,为何还在意这点小钱?
这件事情他后来才慢慢弄明白,星宫是不在意这点小利益的,他们在意的是星宫的权威。也就是说,星宫的权威要时刻体现在百姓平日的生活中,时刻体现在他们的头脑中,而圣堂内的功德箱则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
放入一块中品灵石之后,那位星徒对于陈云生的态度越发的客气。陈云生问道:“我一路之上看到本地人多为干瘦之人,听说遭到的旱灾,难道本地的圣堂没有做什么吗?”
那个星徒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光明神不会抛弃每个人,但是先要他们自己顿悟才行。这个功德箱每三个月一满,这个速度太慢了。这些人平素疏于信仰,所以理应有此劫难。再说饿死几个普通人也未见得是大事。在神性面前,人性又算什么?”
听到如此混帐的话,陈云生只想一刀将这人劈了。见微知著,从这细微之处他便看清楚星宫所谓的正派嘴脸。这所谓正派恐怕也只不过是没有如同黑风谷和修罗门一般视其他生灵为草芥而已。但是单论对世人的负面影响而言,星宫尤胜黑风谷和修罗门。至少这两个门派不会不涉及人们的思想,最多取了他们的性命而已。从这一路的所见所感,陈云生清楚的感觉到,星宫要的是一种绝对的控制,而他们想控制的是世间最难控制的东西——人们的思想。
看到陈云生面无表情,这个星徒只当他是一个不开窍的人,也懒得多说什么,反正功德已经捐了,他懒洋洋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蜷缩起来,仿佛一株夜间的花朵。在距离光明最近的地方,却有一株因为阳光不足而蜷曲起来的花,这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陈云生和柳晓山离开了圣堂,来到街上。这里到处弥漫着饥饿的味道,人们眼中除了对光明神无比的虔诚之外,仅有的就是饥饿。陈云生和柳晓山来到这座城镇的唯一开着的酒肆,这里没有菜单,食物非常得紧缺,所以不需要选择。伙计端上来两个不大的黑色馒头,还有一碟咸菜,外加两碗清汤,这顿饭居然花了陈云生一两银子。这是本地仅有的东西,也是饥荒洗劫之下你能有的最好东西。
柳晓山盯着窗外圣堂高高的房顶,冷声说道:“虽然星宫供奉的是光明神,却是一个冰冷的地方。”
陈云生默默地说道:“我对此间的人心怀怜悯,可却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出对星宫的任何怨念。虽然这场旱灾和星宫无关,但是他们冷冷的态度绝对不值得人们膜拜。”
柳晓山瞅着笑了笑,“现在你是否有种感觉?”
“你是说无力的感觉么?”陈云生盯着对方的星眸。
柳晓山点了点头说道:“面对星宫这种庞然大物,我感觉无力。我希望获得力量,来改变这里的情形,让所有人拥有尊严,而不是匍匐在光明神的脚下苟延残喘。”
这也是陈云生所想,可是就算他们能将本地圣堂中的那个星徒杀死,明天一定会有另外的一个星徒到来,接管这座圣堂。就算他们给星宫造成了重创,此地的民众却仍然视他们为神祇,假以时日一定会死灰复燃。这片土壤造就了畸形的信仰,生活在这里的人将这种生活当作寻常的空气和水一般,这种恐怕才是陈云生内心最大的绝望。
两个人正在看着街上过往的人流,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啸在小镇的上空响起,仿佛飞剑距离的划过空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茫然地盯着一个方向,他们簇拥着,奔跑着向那个方向行去。
第一百零四章 罪恶之人
广场上的人群仿佛被抽空一般,空荡荡的小镇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酒肆的伙计期期艾艾地看着陈云生,仿佛要告诉他,他也要去参加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
陈云生招了招手,唤来那个伙计,问道:“人都做什么去了?”
伙计急忙说道:“两位一定是外地人。方才是神在召唤他们,他们去了审判场。应该是有罪恶之人被抓住了。在这里,每逢罪恶被光明神惩治的时候,大家都需要到审判场去。”
陈云生好奇道:“星宫不是不会插手地方的政务么?当地的治安官为何不管这件事情。”
伙计道:“客观定然居住在南蒙偏远的地方,连着规矩也不知道。原本星宫是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凡圣堂惩治罪恶,那么犯罪之人必然罪大恶极,这些罪人犯了渎神之罪,由圣堂发落。”
“告诉我审判场的位置,身为光明神的信徒,我也要去看看。”陈云生问道。
伙计善意地笑道:“光明与你同在。”
陈云生和柳晓山没有赶着他们的牛车,因为那样的速度更慢,两个人沿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轻轻奔跑着,仿佛两枚风中飘零的叶子,轻巧而快速。
镇外三十里是一个开阔的场地,场地之中连一棵草都没有长。正中有一个木质的台子,台子由于岁月的侵蚀变得斑驳凋零。台子的木板上满是暗红的斑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去了。四周占满了人,足有三四千人。人们低头默立,没有一个人低语,仿佛一个个干瘪的木头桩子,四周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在台子上站着一圈身穿白色金属盔甲的人,数量有六个,其中一个人的铠甲样式和其他五人不同。他带着一件金属面具,蓝色的背景上布满你了星点的白色,仿佛代表着漫天的星斗。两只眼睛透过面具上的两个空洞扫视着下面的百姓。
台子正中站着一排人,数量有十几个之多,他们身高不一,年纪不一,最小的也只有五岁。陈云生微微蹙眉,因为他看到了偷窃他行礼的那个小孩,阳光下,小孩没有丝毫的温暖,单薄的衣裳让他瑟瑟发抖,仿佛一只小兽。风干的鼻涕和满脸的泥渍说明他常年在街上游荡。
小孩身旁站着几个年轻人,每个人都面如死灰,干瘦,黝黑是他们共同的特点。这群所谓的“罪恶之人”虽然表情麻木,可陈云生可以从他们细微的表情看出其内心的彷徨和恐惧。
那个圣堂之中的星徒也在其中,不过和这六个人分开站立。从星宫内的层级来看,他要逊于中间的那个星使。可是本地是他的辖区,所以这场惩治罪恶的仪式仍然由他主持。
陈云生来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了,他从那个星徒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得知这群人盗窃了原本应该供奉给圣堂的粮食。在星宫之中还有广大的修士没有达到辟谷的能力,况且在有些地方灵气浓度并不足以支持辟谷,所以粮食还是需要的。
筑基中期的星徒越说越气愤,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这群无耻下流的渎神者居然将罪恶的黑手伸到了圣堂,居然连供奉光明神的粮食也敢盗取,他们的罪恶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刑法来惩治。必须用光明的火焰荡涤他们的内心,将他们的灰烬洒在万星谷的光明神殿前,只有时刻接受光明神的圣光才能彻底超度这些无信之人。”
下面的众人在星徒朗朗的口诛声中,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点,一个个变得群情激愤起来。仿佛圣堂的粮食丢失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仿佛那几个人偷的是关乎他们性命的粮食。
“烧死他们!”
“烧死!”
“火焰才能赎罪!”
“罪孽理应烧死!”
一**有力的声浪下,台上那群人将头压的更低了。陈云生看到那个五岁的小孩掉下了眼泪。小孩身旁的年轻人轻轻抚了小孩的脑袋一下,这样一个动作却被那个星徒看在眼中,他突然出手,一道半月形的弯刀骤然扫过那个年轻人的手臂。当弯刀再次回到他手中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半支手臂已经落地。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人群的热情却越发的高涨。年轻人急忙按住自己的手臂,尽量减少失血。
中年星徒来到年轻人面前,冷声说道:“光明神从来不会让人没有申辩的机会。那么你来说说,为什么要偷窃圣堂的粮食?”
年轻人一脸痛苦,满头大汗,不过他坚持着抬起头,双目看着台下那群纷乱的人群,大声说道:“因为我饿。我要吃东西。如果不偷,我早就死了,现在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现在,星垂镇除了圣堂,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偷了。就算有些人家里还有一点余粮,可是那是他们的命啊!将心比心,我不能将自己活命建立在别人毙命的事实之上。”
星徒脸上寒光一闪,道:“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道:“我努力活着有什么错?如果说光明神赐予我们光明,让我们能够生活在这世界之上,那我就不承认偷窃圣堂是一种罪过,努力活着又怎是一种罪过呢?”
星徒脸色一变,大声说道:“将这个渎神者架上柴堆,第一个将他烧死。”
陈云生此时已经看不下去了,方才星徒出手太快,他想拦却没有拦住,此时不能在等下去。一闪身,他落在台子上,挡在星徒和年轻人之间,随手丢给年轻人一瓶金疮药,快速说道:“敷在伤口上,能止血。”
他紧接着对那个一脸惊愕的星徒拱手道:“我来赔偿圣堂的损失,能不能赦免这些人?”
星徒睁大了眼睛,仿佛在听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么?这是在质疑光明神的决定。在南蒙,星宫就是光明神,光明神就是一切。而你却在质疑他?你真的认为他们的问题在于那些粮食么?他们需要为他们的罪恶行径负责,那就是用生命来赎罪。你,外来人,请赶紧离开这里,因为你曾经对光明神虔诚的供奉,我给你一次机会,请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如果我们说不呢?”柳晓山不紧不慢地走上台子,对着星徒呲了呲牙。
看着柳晓山假面上的黑红斑纹,星徒恶狠狠地说道:“那你们就陪他们一起死。”
他话音还没落,一道金色的光芒扫过他的脖颈,陈云生收起了那道金灵丝。而星徒的脑袋被一阵风从他的脖子上吹落。鲜血骤然喷起,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南蒙,很少有敢于直接杀星宫修士的人。
那个星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修士,修为有金丹中品的样子,陈云生手指微动的时候已经抽出了一柄星宫特有的制式法宝,圆月弯刀。刀身的形状和方才那个倒霉的星徒使用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品阶要更好一些。
圆月弯刀化作一枚银亮的刀芒扫向,却被一柄赤红的长刀挡住,迸出一串火星。而他身后五名星徒也都是善战之辈,反应奇快,快速结成了一个简单的战阵。
不过这战阵在一个元婴下品的修士眼中,漏洞百出。柳晓山挥手间五枚玄水弹喷射而出,形成五枚尖利的水刺刺向他们每一个人。与此同时,女人持剑而上,秋水剑芒青蓝,宛如朗润的秋季天空。
“当啷”一声脆响,陈云生的麒麟斩再次和星使的圆月弯刀碰在了一起。就在两人教力的时候,柳晓山已经用秋水剑杀死了一名星徒。
她虽然旧居宫廷,可对杀人却一点也不陌生。自从心中有了慧根之后,和人动起手来更是得心应手,不多时又杀了两名星徒。战阵一破,星宫这边颓势尽显。玄水弹仿佛尖刺乍起的刺猬,将一名星徒的脑袋打烂。
剩下一名星徒祭出一张火红的符纸。法符没有射向柳晓山,而是贴在他自己身上,和那盔甲上的符文凑在了一起。
柳晓山眼疾手快,一道法诀打出,一个巨大的水球将那个星徒包裹住,紧接着那名星徒周身炸裂开来,水球虽然被撑破,却没有伤到旁人。
“自爆!真有一套!”柳晓山一边咕哝着,一边陈云生这边的战斗。
在一对一的战斗之中,陈云生占据了绝大的优势,那名星使身上已经多处被麒麟斩刺伤,可是并不致命,依靠着几枚法符负隅顽抗。陈云生杀心陡生,激起法相,手中的刀变得重逾万钧。一刀将那个修士的金刚符劈开,刀锋燃起的火焰瞬间将那个星使的脑袋燃成了碳块。
收刀,尸体倒地。
陈云生面对台下惊恐万状的镇民。他需要做一个决定,如果他放过这些人,自己来到南蒙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他可不指望能用某种方式让这些被洗脑的人帮他保守秘密。
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四千多个亡灵记在自己的账上,陈云生更做不出这种事情。他看了看柳晓山,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必须要开始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柳晓山朝他嫣然笑道:“没关系,这样才够刺激。”
第一百零五章 追杀
陈云生来从死去的星使身上取下的纳虚戒。将其中的灵石和法器收下,将里面的金银分给了所有被捉的年轻人。
看着那个手臂被砍断的年轻人,陈云生说道:“有句话你说的很好。既然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拥有活着的权力,神是不会阻止我们活着的。所以光明神未必是一个好的神。”
年轻人吃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此时还不能全部接受这些,可这一幕强烈的冲击仿佛一把利刃,在他心中狠狠的留下了一条痕迹。
“能,能不能给我一柄刀呢?”年轻人说了一句让陈云生有些意外的话。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取出一柄星宫的弯刀法器,然后有取出几块上品灵石丢给了年轻人。
“修炼取决于灵根,当然这件事情也不绝对。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柄刀也许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在南蒙没有多少人不认得这种刀。”
年轻人用剩下的一只手拿起那柄刀,反复的掂量了一下,接着说道:“功法,修炼的功法能不能给我一本呢?”
陈云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坚决,犹豫了一下,从纳虚戒中取出了一本金灵聚气术的功法。
年轻人将那本书揣在怀中,将钱财分给了台上每一个年轻人,用一只手抱起那个五岁的小孩,对陈云生说道:“我叫萧长平,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大恩不言谢,恩公保重。”
说罢,他一声呼啸,带着十几个人跳下高台,消失在四周的茫茫树林之中。看了看台下四千个呆呆的身影,陈云生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浓烈的厌恶感。这四千个仿佛根本不是人,而是没有思想的傀儡,他们的喜怒哀乐基本能都被剥削,只剩下一副空壳。
“你们听好了,我叫陈云生。星宫的人如果想找我,就让他们放马过来。”这几句话说的豪迈,振聋发聩,回荡在广场之上。人们抬起头,用仰视的目光看着台子上两个既不高大,也不雄伟的人,眼光中混杂了许多东西。在这种复杂的目光中,陈云生和柳晓山也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
等穿云舟远离星垂镇三百里后,陈云生才放下心来。虽然他说的豪气干云,心中也担心星宫之人骤然出现在小镇的四周。和柳晓山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靠近任何有人聚集的城镇,专门挑一些崇山峻岭飞行。这样做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和星宫的修士遭遇。
……
万星谷并不是一座山谷,而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山谷组成的山谷群。四周的青山仿佛一个壁垒,将这群山谷围成了一个圈。在方圆数百里的土地上,星罗棋布的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山谷。每个山谷都建满了星宫特色的建筑,那些硕大的琉璃顶不时折射着太阳的光晕。
万星谷第二大山谷——白日谷是左司天的宅邸。这里同时居住着二十八位星官中的十四位,可谓大人物云集。左司天的名讳早就没人提及了,大司天的名号比任何姓名都荣光百倍,有了这个头衔,谁还会在意真正的名字。
此时左司天已经摘去了那件将自己脸面蒙住的兜帽,只有在见星主的时候才会如此着装。阳光落在他沧桑的脸上,那一道道沟壑昭示着此人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沧桑和荣辱。
花白的头发在身后简单的扎了起来,身穿一件宽大的道袍,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而在他身前站着两名身着铠甲的修士,一个干瘦,一个高挑。
左司天捋了捋颌下的花白胡须,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不徐不疾地说道:“据说那个姓陈的小子居然来到了南蒙。在星垂镇杀了星日马手下的一个小队。我正打算布局如何潜入气息宫将他捉来,没想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司天,这是好事啊。”干瘦之人声音仿佛干柴一般,毫无水分。
老者淡淡说道:“我看未必。在气息宫的时候我们至少知道他具体的方位,可到了南蒙,我们便无法掌握他的具体位置。”
“大司天如果信得过,让属下去办这件事情。”那个干瘦的修士主动请缨道。
左司天盯着他,看了半天,说道:“我有我的顾虑。当初星主派遣井木犴,斗木獬两人去擒那小子,没想到这两位星官居然被杀了。两位元婴上品的星官被杀虽然对星宫不算什么,可面子我们丢不起。此时你一人请缨,我若答应,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在星主那里不好交代。”
干瘦的修士嘿嘿笑道:“左司天大人真的看扁某家了。虽然井木犴,斗木獬和我鬼金羊同为星官,可大人也知道,嘿嘿,星官和星官之间有很大的不同。属下不敢随便贬低已故之人,不过若大司天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定然不辱使命。”
左司天转头盯着那个高挑的修士,说道:“星日马,不如这件事情你也随他一起去。正好为自己麾下那一队人讨回些公道。我看这样,不如你们两个分头行事,如果发现陈云生的行踪可立即回报,先回来者授一件功德。如果能将他擒至,授首功。你们也知道,星宫人才济济,星官的人选每五十年就会重新选拔一次。老夫算算日子,恐怕也不远了,你们要为自己的前途好好想想。”
鬼金羊虽然极不愿意有人和自己争功,却不敢说什么。而那个高挑的星日马沉声说道:“谢左司天提点,属下自有分寸。”
待干瘦和高挑的两位星官走出房间,左司天轻轻坐在一张藤椅上,后背靠在凹凸不平的藤条之上,口中喃喃念着,“陈云生啊陈云生,如果你能侥幸从他们两个手下逃过,倒真算个人才,不要让我失望,给我一个亲自会会你的机会。”
……
陈云生和柳晓山缓慢的在南蒙西边群山中飞行。他们行的极慢,一天之中只有少数时间可以飞行。白天一定不行,晚上也只有月升之前的两三个时辰才向东飞上数百里。穿云舟的高度维持在树梢,否则飞舟带起的光雾会定然引起地面人的注意。
虽然飞的速度慢,可却给陈云生和柳晓山留下了大量的时间修行。在朝露升腾之时修炼无相道法;在艳阳灿烂之时修炼青云刀法;在夕阳西斜之时修炼元磁;在月升树梢之时修炼魂法。
不知为何,距离星宫越近,陈云生修行的定力越大,恨不得将一息分成几份。与此同时,他的修为也在缓慢增长着。柳晓山不知被陈云生虔诚修行的态度所感染还是因为一个人实在无聊,她修行的时间丝毫不比陈云生短。她修行的方式也和陈云生迥异,常常一个人对着一片山,一块石,一棵树或是一根草茎发呆。
每当陈云生望向柳晓山修行之时的背影,他总觉得有种宁静的力量从女人的身上散发而出,在纷纷扰扰的红尘之中,这股力量尤为的难得。虽然不知道柳晓山具体修炼的进境,可陈云生知道,女人的修行丝毫不比自己的肤浅。恐怕是在修行那玄之又玄的通天佛眼。
这一天,天光放亮,陈云生长吐一口浊气,收起了功法。准备拿出麒麟斩练一会青云刀诀,柳晓山却一反常态地来到他身前,警觉地说道:“恐怕我们有麻烦了。”
陈云生心中一沉,问道:“对手有多少人?我们向哪个方向会比较安全?”
柳晓山摇了摇头,“这点我看不到。”
虽然得到的否定的答案,可陈云生依然为柳晓山在佛眼上取得的进展感到惊讶。几个月之前,女子还只能依靠直觉在和人动手之际有些小优势,现在就能短时间预测危险了。在这种情况下,就没必要选择方向,陈云生索性加快速度向前飞去。
虽然柳晓山无法预测对手的具体方位,可是在向前飞行的过程中,她几次让陈云生转变方向。接下来一天之内,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柳晓山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一晚上的昏睡。自此,陈云生禁止柳晓山在使用这种方法预测敌人的方向。
在一处隐蔽的洞穴之中,他神识内视,来到黑色河流边的树下。此时夜啼种下的树已经有一人高了。每条枝条上生有五指形的五片叶子,而整个树一共有五根青色的枝条。
来到树下,陈云生伸出一只手按在树干之上,光从树干之上传导到他的手腕,无数光电点亮了他的手臂,陈云生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识海中的景象仿佛肥皂泡一样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以他为中心,识海的空间变大了很多,四周多出了不少高高低低的山脉,山脉之中还有不少闪烁着的星点光芒。那些光芒极为模糊,可陈云生知道,那就是追捕他们的星宫修士。
第一次使用这种方法探知四周的情形,陈云生只谨慎地将目标设定在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所有金丹修士。一探之下他心中吃了一惊!
第一百零六章 穿插
方圆三百里之内,一共有三十名金丹修士。这个数量几乎是当年天穹派整个门派金丹修士的数量。如果全部出现在他的面前,每人祭出一柄飞剑,那陈云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除此之外,最令陈云生担心的是还有两名元婴修士在三百里之内徘徊不去。
不是陈云生不想多探,只是魂力消耗的速度让他不得不提前将自己的手掌从那棵树上移开。这一触之下,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而他的魂力一瞬间就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结束内视的状态,陈云生在身前的土地上简单的将四周的地形画了出来。此时柳晓山已经恢复完毕,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些疲惫的神态。
陈云生在面前的群山沙盘上撒上一些小石子,表示自己观测到的金丹修士。这些小石子并没有汇聚在一起,而是均匀的分布在这方圆三百里之内。
“这些石子就是方才我探测到的金丹修士的位置,最近一个距离我们不足十里。”陈云生快速说道。
柳晓山道:“虽然他们看似各个都落单,可每个人与其余人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十里,这样一旦发生战斗,剩余的人就能火速驰援。而这三十个金丹修士散布开来,搜索我们的效率就大大提高。另外那两名元婴修士比较难对付。还有,我们不能排除金丹修士手下还有一杆筑基修士的可能性。”
陈云生一边微微调整了一块石头的位置,一边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要迅速突破他们的包围。总之,不与十个金丹修士同时为敌,我们至少能够逃走。关键是避开那两个元婴修士。”
来自心底里的默契让两人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对策。他们从岩洞内走出,在星月的光辉之下,两个人就宛如两条幽灵闪过群山之巅。几个起落之后,在他们眼前呈现出六个修士组成的小队。六个人坐在一艘青色的小舟之上,小舟距离地面约有百丈高度,飞行的速度并不快。小舟上有一名修士手持一枚闪亮的光球,不断在四周挥舞着,似乎想依靠这东西探知陈云生的位置。
陈云生做了一个手势,柳晓山悄然消失在密林之中。他手上快速施法,一条尺许长的火龙在手上成形,紧接着一道法诀打出,那条龙骤然见长到了十丈。“砰”地一声腾空而起,冲向空中的小舟。
在火龙的巨嘴面前,那艘小舟真是太过于渺小。陈云生的火龙术已经进阶到了四层,除了气息宫樊氏兄弟外,他还没讲过谁的法术比他更精湛。他谨慎地控制着火龙的大小和威力,不至于一下就消耗很多灵元,毕竟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谁知道会有多少战斗。
面对突如其来的火龙,为首的金丹修士显然没有意识到。不过星宫的修士远远比其他门派的修士训练有素。面对迎头而来的危险,他们六个人整齐划一地祭出了六枚白色的盾牌,盾牌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梅花形。
那条火龙张开大嘴,喷出一股熔岩流。炙热且粘稠的龙息几乎瞬间就将那些盾牌融化殆尽。火龙一张嘴吞下了小舟和上面六名修士。一阵噼啪作响之后,连同那艘小舟和修士们随身的物品都融化为飞灰。
陈云生一拍手,那条龙突然在空中消失,仿佛一盏突然熄灭的灯。空气中一层层炙热的余烬仍然昭示着此地曾经有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飞腾。
远处的柳晓山没想到陈云生解决的这么快,不过她已经将两个人下一个目标锁定好了。根据方才沙盘上的情况,此时距离他们最近的小队在西方二十五里之外。
这里发生的战斗必然会影响到其他人,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快速转移。然后在对方阵型彻底打乱之前尽快利用先前的情报多杀对手。
陈云生向自己的位置以东打出一个硕大的火球,然后两人在夜色中急匆匆向西方飞去。不多时就能听到身后数十里外传来急促的破空之声。
此时,前方有六名修士正在向东方飞遁,速度极快,看样子是被方才的火龙惊动,急忙前往去救援的。陈云生依然对柳晓山做了一个手势,女子潜入密林之中。而陈云生突然暴起,跳到小队领头的那个金丹修士面前。抡起麒麟斩就是一下。
这一刀来的极快,那名星使被吓了一跳,不过他都是星宫的修士,远比那些小门小派的修士见多识广。手中一柄飞剑自然飞起护主,挡在半空中,硬接了陈云生一刀。
一蓬璀璨的火花在黑夜中闪烁,五名筑基修士迅速结成了一个进退有据的战阵。五柄弯刀宛如五枚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光刃旋转着斩向陈云生。
陈云生在进攻之前早就在手中掐好了一道法诀,此时打出,身体化作一蓬淡蓝色的水雾,任凭那些弯刀扫过这层雾气,却伤不了他分毫。
下一息他突然在一名筑基修士身后,手起刀落将那名修士的脑袋扫落。这突然一击打破了战阵的平衡,五名修士乱做了一团。
为首的金丹修士手上法诀连连,看样子识破了陈云生的雾隐之术,要施展相克的法术。此时,一道淡蓝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突然射出一根长约丈许的刺,这枚水刺速度极快刺向那名金丹修士的后颈。
那名修士作战经验丰富,手指微微向上一挑,一枚白色的盾牌出现在身后。玄水弹刺中了盾牌,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一击不中,那枚水弹却没有停下来,接二连三的刺向那面盾牌,虽然无法突破星宫的制式防御盾牌,却造成了极大的噪音。
噪声让每个人都不安起来,与此同时,一道宛如秋水一样的飞剑从脚下的密林中窜出,剑锋表面的水汽让飞剑安静的仿佛一个幽灵。当飞剑距离为首的金丹修士的脚底三丈远的时候,他才看看发觉。
丰富的作战经验在这个时候再次拯救了他。自己本命的弯刀嗖地碰在秋水剑上。以他的修为和实力远不能弹开柳晓山的会心一击,他也没打算完全依靠自己的本命之物。这个星使身体急速向一旁掠去,秋水剑的轨迹则稍稍偏了一些,两厢偏差加在一起,剑锋紧贴着他的鼻尖扫过,留下一道血痕。
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那位星使突然觉得脑后生风,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一枚小孩头颅大小的金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后脑之上。
这枚印叫做震天印,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宝。虽然柳晓山没有炼化,可是用来敲一颗脑袋却再容易不过。这位金丹修士的头颅几乎没有起到任何阻碍的作用,震天印向前的惯性甚至一下击碎了那枚白色的盾牌。
就在剩下的四名筑基修士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陈云生如杀神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麒麟斩横扫而过,刀芒长约丈许,四颗人头齐齐地搬家,鲜血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两个人十分有效率的杀掉了第二支小队。
柳晓山和陈云生没有多做片刻停留,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陈云生无法想象当星宫的大队人聚集在此地之时,看到留下的两队人的尸体是何等的愤怒。
此时他和柳晓山正躲在地下百丈之深的黑暗中。看似最为土气的土遁术在此时发挥了威力,让他们两个人同时消失不见,没有什么比地下更加安全。就算上面的两名元婴修士发现了他们的行迹,想要掘地三尺将他们挖出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云生再次内视识海,通过那颗树,感知方圆百里之内的情形。此时由于空间变得小了很多,消耗的魂力也少了不少。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十支小队正在飞速向这个方向飞来。而两名元婴修士也在百里之内。
用龙珠照亮了地下的方寸之地,陈云生依然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沙盘分析图。柳晓山很习惯他的风格,所以很容易就看明白图上所表达的意思。
不等陈云生说话,她首先说道:“看来我们要突出重围,绕到他们后边再继续攻击。”
陈云生点头,在地上画出一条直线,说道:“我沿着这条线向外走,这条线距离那两名元婴修士最远。我现在还不想碰任何一位大星官级别的存在。”
说罢,他施展土遁,拉起柳晓山潜入茫茫的黑暗之中。土遁之术能在泥土中自由的穿梭,却被意味着可以在岩石中肆无忌惮的游走。可以一个人遁走,也可以两个人一起遁走,只不过两个人的土遁的速度要慢了很多,几乎达不到一个人的十分之一。
就在陈云生刚刚离开的地点上空百丈的高度,一个干瘦的小个子修士和一个强壮的高个子修士怒气冲冲地相互对望。他们的怒气并不是来自对方,却需要一个释放怒气的出口。
第一百零七章 各怀鬼胎
高个子的星日马怒哼哼地朝矮个子的鬼金羊说道:“你不是号称感知能力超强吗?为何我们处处被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干瘦的鬼金羊的愤怒丝毫不比对方少,只不过他将这份愤怒隐藏了起来,“收起你的愚蠢。这两个人能够躲过井木犴和斗木獬,一定是有些手段,尤其是隐蔽行踪之上。你刚开始若是听我的,合兵一处,哪里会这么狼狈呢?”
星日马冷笑一声,道:“合兵一处?多么愚蠢的建议。这片山林方圆少说有一千里,有多少洞穴,多少密林,多少天然的岩缝,大家绑在一起要找到什么时候?”
鬼金羊不再理会星日马的指责,而是从身下的灵兽袋中取出了一把黑色的甲虫。他将甲虫洒落在空中,这些黑色、指甲盖大小的甲虫迅速消失在天空中。
星日马怪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有觅灵虫,很容易探到他们的下落,方才藏着掖着恐怕是贪功啊。”
鬼金羊嘴角微微上扬,讥讽道:“我贪功又如何?有本事你别跟着我后面。自己去寻他们的踪迹。”
星日马显然没有他口中那般有志气,带上身后数十个修士,老老实实地跟在鬼金羊的后面。生怕对方将自己的甩脱,独自去领那绝大的功勋。
陈云生自始至终在他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手到擒来的角色,除了运气好了一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他连施辣手杀掉了两支小队,依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不过在向前飞的路上,两位无比尊贵的大星官逐渐改变了看法。一路之上又有三支小队被杀死。从他们定位到陈云生的踪迹,到沿途发现被杀死的修士,之间不超过一炷香的光景。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连杀三支小队,十八个修士,这等杀人的效率就算让两位星官亲自动手,也不一定能匹敌。
这些尸体的特征极为明显,要么削首,要么一剑穿心,在身体上基本上找不出第二道伤痕。这是何等的效率!鬼金羊和星日马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心态上也如临大敌。
这次他们两个人带了重兵出来捉人,若无法完成任务,又折损了这么多修士,无论在左司天亦或是星主那边都是无法交代的。在星宫,一切都是以目标为导向的,如果将陈云生擒到手,就算损失再多的修士,旁人也不敢说只言片语。如果完不成任务,就算有一千条理由,都逃不脱惩戒。
而此时,他们的目标陈云生正站在一百五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坡上。他仔细观察着地形,此地两边都是山崖,中间是一道狭长的山谷。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为何不用法阵在此地狙杀对手。
念头至此,他飞快跳下山坡,来到谷底。布阵的工具和法器都是现成的。他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布下了一座表面三才内底里却暗合四象的法阵。同时将那块幻尘宝鉴作为阵眼,安放在一块空地之上。
做完这些,陈云生对柳晓山说道:“你最好在西边百里之外等我,这里有些危险。”
柳晓山摇了摇头,固执地说道:“我不走,有危险我才应该和你待在一起。”
陈云生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挽起女子鬓角的发丝,柔声道:“我一个人反倒安全一些。实在打不过我可以土遁,一个人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别忘了,我还有魂法影迁。总之脱身的方法可多着呢。这次要狠狠地灭灭他们的威风。”
柳晓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人,知道陈云生所言不假,她满眼关切地说道:“你一定不要硬拼。这座法阵不可能将他们都杀死,寻机要记得遁走。星宫的星官都不是等闲之辈,当时你们多少人围攻之下才将那两名星官灭杀。这其中还要算上来自修罗门的修罗帮忙。”
陈云生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目送柳晓山飞向西边的天空。他不慌不忙地遁入地下,在入地之前将自己的一缕衣衫撕破丢在一根树枝上,同时附着上一缕灵气。
在百丈深的幽黑之地开出一方空间,陈云生趺足而坐,观鼻问心,仿佛一个安静等待猎物的猎手一般。
鬼金羊在感知方面的确有一手,在他的带领之下,很快就找到了陈云生和柳晓山行进的路线。他身后跟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十支小队的修士,数量足有六十人。一路之上,仍然有散布在四周的小队聚集起来,等他们行到那个山坳的时候人数已经达到了九十人。
鬼金羊停下了遁光,盯着前方那一片深邃的密林,脸上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星日马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我说你盯着那片树林发呆作甚。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鬼金羊尖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郑重,道:“我发觉他们的踪迹消失了。不如我们就此分别,各自寻找他们的下落吧。”
星日马脸上的神情一变,大声说道:“你莫要欺我。这刚刚跟出来两百里,怎么说跟丢就跟丢了。”
鬼金羊哼了一声,高高抬起手,他身后六支小队瞬间整备完毕,只听他高声说道:“你们分散寻找,甲乙丙三只小队向东南,西南,西北三个方向。剩下三支小队向正北,正西,正南分头行进。我在本地驻守,如果你们发现他们的行踪,不得恋战,速速报与我知。”
六支小队令行禁止,迅速潜入茫茫的黑夜之中,将剩下的九支小队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星日马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论心机他是在不是鬼金羊的对手。虽然在神通上对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身旁一个叫做高无欲的星使悄悄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说道:“大人不要郁闷。我觉得鬼金羊他已经找到了陈云生的下落。对方可能就在这附近躲着。”
星日马一把将那个星使拉倒自己的飞舟之上,低声说道:“此话怎讲?”
高无欲侃侃而谈,“大人不妨如此想,首先我们都不相信鬼金羊失去了对方的踪迹这件事情。那么他一定在耍诡计。他将自己手下的六个小队分兵六路只不过是障眼法。为的是让你离开他。我猜想那陈云生一定就在附近!”
星日马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你这样说似乎有些武断。”
高无欲嘿嘿笑道:“大人不妨等上一等,陪那鬼金羊聊会天,看他的神情如何变化。如果他心急如焚,那正应了属下所言。那么我们只需要在附近寻找就行了。如果不变,我们反正也不吃亏。”
星日马从船舱之中出来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同鬼金羊聊起了星宫的往事,虽然口才不佳,不过知道的却不少,东拉西扯居然磨蹭了一炷香的功夫。
陈云生在地下等的心焦,再次探了一下对手的方位,发现有部分人已经散去,剩下的都在距离自己布下的法阵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漂浮着。
陈云生第一感觉就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并且识破了这个计策。如果消失的那些修士在自己周围布下了一个包围圈,那就糟糕了。不过他再次探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并没有从后面包围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实在拿不准对方为何会在此地停下来。
此时星日马的心中同样焦急,虽然他脸上没有显露,可心中却十分盼着鬼金羊脸上露出一丝破绽。而对方的心中也在推敲着星日马的算盘。
终于,鬼金羊向脚下瞅了一眼,脸上带出了一丝焦虑的神态。星日马虽然不善言辞,计策也不多,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到这表情之后,高兴地抱拳道:“谢谢金羊兄成全。”
他大手一挥,高声说道:“成一气浑圆战阵,对方就在脚下这片密林之中。”
星日马带头冲锋,身后那九支小队,五十几个修士整齐划一地结成战阵向下冲锋。
地下百丈的陈云生感知到头顶有人即将冲入自己的圈套之中,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而此时面色僵硬的鬼金羊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放下了。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容,喃喃说道:“跟我玩心思,你还差的远呢,等你折腾的差不多了,我再出手。姓陈的小子,不要让我失望。”
星日马距离地面还有十丈的时候,只听得四周响起一声厚重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紧接着第一重的法阵发动了。四周骤然间出现四团金色的光芒,光芒很快便发展成为四团方圆丈许的金色云雾。四道金色的闪电交叉射来,明暗的光芒映射在星日马的脸上。
星日马双手撑开,身周出现了一层光膜,四道闪电击中那层膜之后令他的身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引起这些星宫的修士们警觉,却更加印证了星日马的推测。对手就隐藏在这座密林之中,也许就在泥土之下,而他要做的就是掘地百丈,将其挖出。
第一百零八章 伏击
星宫的修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座密林,浑然无视那显而易见的危险。
第一波四道闪电轻易地被大星官拦下,这多少让陈云生有些意外。对手既没有施展复杂的法诀,也没有祭出法宝,单单用两只手就挡住了四道金雷的轰击,这让他不得不对星官的实力重新界定。
陈云生布下的法阵暗合四象,外露三才,第一轮金雷轰过后,第二轮就是烈火焚烧。四团火焰围绕着方圆十里的地域快速旋转着,火势被风一吹,越发的猛烈。顷刻间就有一名站位靠外的修士引火烧身,瞬间烧成了黑炭。
但是星宫的修士也都身经百战,为首的星使冲在最前,他们一个个施展水法,六七条跳动的水蛇挡住了火焰向中间扩散的趋势。
此时,星日马加速向地面坠去,他双脚刚刚挨地,只听得一声炸雷般的轰响从脚下爆发出。三根尖锐的石锥从他脚下窜出,刺中了星日马的脚心。
这一下来的毫无征兆,星日马急忙向空中飞去,一边飞,一边伸出右掌,几乎不用掐诀,掌心便放出一道张手雷。雷光闪烁之间,那三道不停向上升起的石柱便被轰开了花。
不等他稍微喘息,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力,星日马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掌。他掌缘上闪烁着一层淡淡的紫光,光芒外围是一层青光。
一阵巨响之后,石屑乱飞。原来袭击星日马背后的是一个石头巨掌,足有丈许长短,被星日马一掌拍成了齑粉。此时脚下的震动并没有停止,一段尖锐的石柱仿佛雨后春笋一般蓬勃而出。而四周的火墙也有向内挤压的趋势。九名星使已经满头大汗,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了。
星日马一声大吼,身上的衣衫全部震开,露出虬结的肌肉。肌肉上有一道道白色的纹路,看起来十分的狂野。他发髻凌乱,长发被周身激发的气息吹起,仿佛一丛纷乱的野草。
星日马双手间的紫光大盛,人如一个陀罗一般冲入脚下的石阵之中,人如旋风拍打在嶙峋突兀的岩石之上。一时间石屑横飞,如水桶一般粗细的岩石居然被他一根根随手拍断。
星日马身上裸露的白色印痕此时突出在体表,身体的颜色变成了古铜色,整个人仿佛一块块铜块堆砌而成的。
在高空中,鬼金羊酸溜溜地看着一身龙马的星日马,此人的勇猛和耐力是他向往却不可得的。对于不得的东西,人们多半会由向渴望成嫉妒,再慢慢变憎恶。这仿佛是一朵鲜花枯萎最后变成尘埃的过程。
而鬼金羊的情绪更加简单,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憎恶之情,朝脚下的星日马吐了一口浓痰。
“老天给你一副好皮囊,可以修炼如此霸道的炼体功法,可是你脑子却少一根弦,没办法,今日看样子要吃亏。在星宫,你这样的修士太多了。”
在百丈深的地下,陈云生和鬼金羊的心思完全不同。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法阵能否坚持到底。直到现在,他才对星官们的神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当日在须弥塔前,有三十多名金丹修士群攻两个星宫的星官。那群金丹修士之中还有如樊氏兄弟,杨碧落,侯自直外加一个隐藏极深的俞大猷,可谓高手如林。最后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现在他一个人面对一名大星官,的确感觉到了那种压力。元婴修士陈云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也不是没有交过手,只不过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随着碎石簌簌落地,第三轮的攻击接近尾声。他神念微动,仿佛一条看不见手轻轻开启了第四轮的攻击。森林中逐渐弥漫起浓重的水汽。这些水汽的颜色微蓝,一股股寒意缓缓升起。
在寒冷气息的氤氲下,水汽逐渐凝结成冰晶,巴掌大小,边缘锋锐如刀的冰晶旋转着划过树林。那些合抱粗细的大树就这样被缓慢且无声地割断,咯吱一声骤然倾倒。
星日马猛然回身,手掌自上而下劈在一块透明的冰晶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那片冰晶裂声了数片。虽然这一下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可还是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星日马不敢再行托大,身体飞在半空中,暂时躲开脚下那寒意凛然的冰晶流。看了看九个满头大汗,正在抵抗火焰的星使,星日马怒喝一声,手臂上冒出一件闪着白光的刀锋。这柄刀锋仿佛从他身体内长出一样,并没有刀柄。通体释放着璀璨的白光。
星日马的表情扭曲,刀锋的长度暴长,十丈长的白色刀刃横着扫出,将那一圈火焰从中斩开。去了势头的火焰迅速熄灭下去,这是陈云生始料不及的。即使他调整了法阵的输出,仍然无法避免那团火焰偃旗息鼓。
将一块魂石放在身旁,陈云生开始吸纳魂石中的魂力,同时运转着位于法阵中心的那块幻尘宝鉴。这块石头虽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是却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法阵中心闪烁其绵长的蓝色光芒,蓝光宛如繁星一般,一闪一闪,世界仿佛变得极为安静,树林间那些悬浮的冰晶仿佛都停止了飘动。
鬼金羊微微蹙眉,缓慢地将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提升到了两百丈。他有种不妙的预感。陈云生在他的心中早就从一个猎物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对手。
星日马依然我行我素,仿佛一只奔腾不息的野马,时刻展示着自己的愤怒和力量。他疯狂地冲向地面,他相信对手就隐藏在此间的地下。他幻想着将对手从土中挖出所带来的快感。仿佛将一只仍带着泥土的秋蝉的幼崽从土中刨出,浑然不顾它的反抗和挣扎。
不过他落向地面的过程似乎有点长。眼看着四周的景物迅速向后,自己的脚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却永远也无法落在地面上。眼看着地面的枯枝败叶就在眼前,可是那一声坚定的落地声久久不响起。四周冰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见自己麾下的修士呆呆地漂浮在距离自己头顶二十丈的高度。诡异的是,这个高度仿佛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这个过程让人能产生无比的挫败感,从而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出了问题。星日马是星宫的大星官,脑子里最多的东西就是自信。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手中那抹白亮的光剑再次闪烁起来。他挥剑向四周砍去,却如同砍中了空气。剑芒下,四周的空气发出吱吱的响动,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星日马突然意识到自己飘在一块虚空之中,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向上向下都无法前进一分一毫。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幻术!”
从来没有中过幻术的星日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事实。不过他能做的十分有限,他努力挥舞这光剑,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凛冽的剑芒,但是却丝毫改变不了他此时不利的境地。
在地下百丈深的陈云生,迅速将那块消耗光魂力的魂石丢在一旁,再次拿出一块新的魂石。催动那块幻尘宝鉴消耗的魂力是可观的,尤其是在这个没有经过精挑细琢的法阵之中。
施展幻术的同时,陈云生分出一股神念继续操纵法阵。这种本事在当年他坐阵回霜山冰湖之时是不具备的。冰晶迅速旋转着,扫向空中那群疲惫不堪的修士。面对冷厉的冰凌,这群星宫的修士战力得到了充分体现。虽然在对抗烈火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元和体力。不过面对新的危险,他们并没有首先想到撤退。而是飞快的布置了一个战阵,以犄角之势对应法阵的攻击。
很快攻防就进入了拉锯战。这是陈云生所期盼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断更换法阵阵眼上耗空的灵石,而对方则需要不断消耗灵元和自己相抗衡。至于那个星官,则需要在幻阵中待上一阵。他不想这么快对星日马动手,因为陈云生担心这样做会打破自己精心布置的幻阵,反而弄巧成拙。
鬼金羊高高在上,仿佛一个事外之人观看着战局的发展。而他派遣出去的六队人也已经尽数返回了。熟悉这位星官的星使们从他分派任务的眼神就可以推测出他的真意。他们合作布下了一个局,成全了陈云生的法阵,却没有想到星日马是如此的顽强。
鬼金羊甚至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星日马,自己明知脚下有阵也一定会闯之。如果自己陷入了法阵之中,会有怎样的结果?
与此同时,在五百里外,一只神秘的队伍浮现在空中,这群人数量足有五百。身上的甲胄整齐划一,胸甲右上角印有一个诡异的面具图案。毫无疑问,这是星宫的修士。为首的一人正是星宫的左司天,他坐在一个巨大的金色高脚椅上,而这把椅子则安放在一个巨大的战舟之上。左司天盯着前方不停闪烁着光芒的树林,安静地等着战况。
第一百零九章 螳螂和黄雀
左司天身侧站着两个修士,一个干枯,比鬼金羊还要瘦弱,另一个和星日马的身材类似,也是那种十分魁梧的修士。左司天对瘦弱的修士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然后缓慢地说道:“女土蝙,你觉得我们是否要驰援他们两个呢?”
干瘦的修士恭敬地说道:“属下认为没有必要。”
左司天接着问那位魁梧的修士,“参水猿,你觉得呢?”
魁梧的修士毕恭毕敬地答道:“一切都听司天大人的安排。”
左司天眼角的鱼尾纹重叠了起来,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仿佛一个极其深邃的水潭,波澜不惊,看不清水潭背后的情形。
“要我说,我们要相信两位星官。如果他们连一个金丹修士都捉不住,真的没有必要在星宫待着了。光明神大人即将临世,也不希望看到这种废物存在,你们说对吧?”
虽然他是以问询的口吻说话,可是话语中那丝傲慢却溢于言表。两名星官急忙点头,对于这位左司天不敢说一个不字。在星宫之中等级就意味着一切。
伟大光荣正确的左司天,心怀鬼胎的鬼金羊,满心苦逼的星日马以及地下蛰伏的陈云生也许都不知道,此时距离他们以西四百里的一座山峰之上,站着一群身穿黑袍的修士。
为首一个文士的模样,看着弱不经风,可眼神中却有股不羁的狂妄。在他身后站立着两男一女三个修士。两个男人各个潇洒英俊,女人也风姿绰约。三人之后或站,或坐,或靠,或蹲着二十个黑甲男人。黑色的胸甲上印着一张可怖的修罗脸。
为首之人正是那位不远数十万里来到南蒙的修罗门宗主微尘宗主。他此时脸上的神情和在修罗门圣主黄泉面前的神情完全不一样。肆意,疯狂,他双眼中还蕴含着一股狂热。
俊俏的女人笑道:“宗主,难道你手痒痒了?”
微尘哈哈大笑,“知我者莫如澄心。你们看,那个星宫的修士多么愚蠢。居然明知道前面有埋伏还义无反顾地冲向前去,结果就如陷入蛛网的苍蝇,越挣越紧。我在想一个问题,是就此杀上去,将星宫的修士都杀死,然后在捉陈云生;还是先捉人,然后再杀光星宫的修士?”
一个黑脸膛的男人说道:“依我看,这两件事情没什么区别。”
微尘撇嘴道:“常巍然,你少给我废话。怎么会没区别,这里面区别大了。你说先死和后死能一样吗?如果我们后杀光他们,至少能让他们多活一盏茶的时间。”
一个脸色微红的男人笑道:“宗主真是明辨纤毫。不过在怀远看来,在这件事情中,大家都在争夺黄雀的角色,但是有些人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螳螂,或者是悲苦的蝉。”
微尘瞟了他一眼,说道:“说下去。听听你谷夫子能说出什么道道。”
名叫谷怀远的清癯男人不急不徐地说道:“在星宫的修士眼中,那陈云生必然是一只埋在土里的蝉。可在陈云生眼中,那个冲在最前的星官却是一只真正的蝉,而他认为自己是一只布下法阵的螳螂。不过星宫内部却不是铁板一块,你看,那个飞在半空中,正坐山观虎斗的星官恐怕打就是渔利的念头。在他心目中,自己就是一只螳螂,而陈云生和冲在最前的星官都是他的猎物。不过真正的赢家却只有宗主,所以我们是黄雀。既要灭了螳螂,也要捉住蝉。”
微尘嘿嘿笑道:“你个谷夫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是些废话,我觉得是应该热热身了。不要让后面的二十名黄泉圣主的直属精英闲的发慌。”
“所以,你决定?”谷怀远问道。
“当然是先杀光星宫的修士,然后见将那只土鳖从地下挖出来。记得不要伤了他,黄泉宗主要的是整个的人。”
......
此时正一门心思调动幻术攻击星日马,同时开动冰晶攻击九支小队的陈云生当然不可能知道远在自己的东方五百里的地方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星宫战修队伍。他更不可能知道还有一群人数不多,却更加凶残的修士将自己比喻成六条腿的虫子。
他只知道星日马在自己的幻阵之中越来越虚弱,再给他半天时间,他有信心用幻阵彻底将这个大修为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星官杀死。至于星日马那九支小队,建制也已经不全了。在陈云生急攻之下,有五名星徒死于冰晶风暴。
不过这群星宫修士各个斗法经验丰富,性情坚硬的像一块石头。无法在意志上首先打垮他们。单凭法阵的攻击,恐怕还要过上不短的时间才能得手。
飞在半空的鬼金羊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知道为何,今天他总是感觉心神不宁。在半空中等待的时候,有好几次他忍不住想冲下去将陈云生捉住,不过都忍住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除掉竞争者的机会。在星宫,级别越高,面临的压力就越大,而被人取代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鬼金羊烦躁之间抬起头,他的眼中仿佛出现了什么,在西方的天空中,一群黑色的修士仿佛幽灵一般起落不定,正在向自己这方飞来。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发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鬼金羊第一反应就是那个门派的修士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他看到对方胸口那只狰狞的修罗之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们敢和星宫较量一下。
不待他做出吩咐,身后悬浮在半空中的六支小队便各就各位,展开了一个类似尖刀的空战阵型。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弧度极大的弯刀,刀锋闪烁着一层瓦蓝的光芒。
修罗门的修罗也都各自抽出狭长的镰刀,乌黑的刀柄,闪亮的刀芒,锐利的杀气,他们仿佛一群来自九幽的恶魔。
对方离他们只有三里远了,鬼金羊甚至可以看清楚对方身上的甲胄反光,对手身上爆发出的杀气自然也可以感受到。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冲在前面的五名黑袍修士,每个都有元婴下品的修为。再往后看,每个人的品阶至少都是金丹上品之上。
在鬼金羊眼中,修罗门此时仿佛是一只彪悍的猛兽,每一个动作都展示着自己的矫健的肌肉和锐利的爪牙。不过星宫从来就没有懦夫,自从他们加入星宫,信仰从来就被提升到太阳的高度,为了那个光明神,他们可以轻松的赴死。
鬼金羊的手高高抬起,当他落下的时候,身后三十多名修士手中的弯刀齐齐掷出。三十六柄弯月形的光刃旋转着切开空气,扫向修罗门的修罗。
此时地下百丈的陈云生也意识到了头顶传来一股绝大的灵气波动,一探之下他惊了一身冷汗。修罗门居然追到了这里!而且这群修罗单单拎出来一个自己都要费很大功夫也未必能搞定,莫说一下就来了二十人。
不过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修罗门率先向星宫的修士动手了。陈云生索性撤去了冰晶,让那九支苦苦支撑的星宫修士把力量都放在修罗门的修罗身上。这样,自己似乎才有一点胜算。
五十多个星宫的修士面对突如其来的修罗门修罗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他们刚刚从四面冰晶的攻击中恢复过来,突然看到那些身材矫健,手中利刃发射寒芒的修罗门修士,所受到的冲击力丝毫不比陈云生小。
修士群对战之时惨烈程度要远远超过单个修士的斗法。这里有太多的战术,战阵方面的因素,往往持续的时间也会很短。星宫的星官们对于自己嫡系的麾下平素训练自然十分的勤勉。而修罗门的那些修罗们更是由黄泉亲自调教而成。
两支队伍拼在一起的瞬间,空中就绽放出数十朵血花。虽然黑袍着身的修罗修为要比星宫的修士要高一个档次,可是星宫的人数量要远多于修罗门的修士。
也就是几十息的时间,星宫一方就损失过半,没有受伤的修士,几乎全部是一击毙命。当然在星宫修士的力战之下,也让修罗门损失了三个修罗。
鬼金羊被五个修罗围住,已经自顾不暇,他虽然是元婴上品的修士,可面对五个训练有素的同阶修士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不用执掌法阵的冰晶攻击,陈云生的压力轻松了不少,这让他能够全面的观测战场上的变化。此时修罗门的修罗全面占据优势,星宫被全歼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囚禁星日马。
想到这里,他神念微动,那枚幻尘宝鉴周期性闪动着的光芒陡然熄灭。陈云生一抖手,收回了那枚幻尘宝鉴。同时运转土遁,向西方遁去。此时,他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要尽快和柳晓山汇合。
东方五百里。
星宫的左司天几乎是蹦跳着从那柄金色的高脚椅上起来。单单是那一群突然搅局修罗门修罗尚不足引起这样的举动。他已经看到星日马所处的幻阵被人撤去。那就意味着地下隐藏着的陈云生可能已经遁逃了。这对于他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宗主对司天
左司天大手一挥,高声说道:“准备,冲锋!”
他身后包括两名星官在内的五百名修士从各自的飞舟上下来,快速组成了一个冲锋战阵,整齐地甲胄上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十息之后,这些修士如同潮水一般冲向前方的战场。
五百里,对于他们而言,实在不算什么距离。而左司天则悄然离开了原本的所在,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之中。
在密林上方,二十名修罗和后来赶来的五百名星宫的战修混战在一起。星宫的人数上占绝对优势,可是在修为和神通上都差修罗很多。双方在攻伐战阵上都很有策略。不停变换着阵法,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四个星官之中星日马和鬼金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战力也大打折扣。尤其是星日马,被陈云生在幻阵之中囚禁了那么久,元神受了不小的伤害,在对手第一波的攻击之中,一个修罗在他身上重重的砍了一镰,此时衣衫浸染着鲜血,看着极为的可怖。
女土蝙,参水猿是生力军,来个人在星宫的星官之中处于中等偏上的实力。一上手就灭杀了三四个修罗。
此时漫天充斥着黑色和白色的光点,各种规则的形状在天空中变化着,并且不断释放出璀璨的光芒,宛如夜间的烟花,稍纵即逝,却又无比的灿烂。
……
在一处山丘之上,微尘老眼盯着天空的战局,脸上的表情时而严峻,时而轻松,仿佛在看一场表演。而他身后的三名随从却沉不住气了。常巍然说道:“宗主大人,您就这么看着吗?直到把这群黄泉圣主精心培养出的近卫全部耗尽吗?这样恐怕对您也不利吧。”
微尘仿佛突然从一个梦中被惊醒,干咳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怀远和巍然,你们上去帮他们一下,记着不要枉自送了性命。”
常巍然和谷怀远领命后匆匆飞向天空的战场。
澄心不解道:“那陈云生已经遁走,宗主不要追吗?”
微尘转过头,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说自己不想帮黄泉做这件事情,你会怎么做?”
澄心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不过这种僵硬一闪即逝,她坚决地说道:“澄心感念宗主的恩德。这份恩情不是黄泉给的,也不是来自修罗门。当年修罗门的屠刀斩到绿山宗,修士间的战乱殃及山下的平民,是宗主守在村口三天三夜,不让任何人靠近,才保证了澄心家中父老的安全。自从那天起,我就将这条贱命给了宗主。”
微尘缓缓摇头,说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最值得尊重了。你不欠我什么,我只希望在未来凛冽的危机前,你们会站在我这边。”
澄心微蹙墨眉,问道:“什么危机?”
微尘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好了,我们去截住那姓陈的小子。不过之前你要做一件事情,此地西北两百五十里的密林中找一个女人,她和陈云生是一伙的,要把她活着带到我的面前。记住,不能少一根寒毛。”
澄心虽然心中有疑问,却不敢多说,领命离去。
……
在遁走之前,陈云生依然用自己的神通探到了柳晓山的精确位置。然后急匆匆土遁向那个方向行去。可是刚刚行到一半,突然感觉到头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土层都震碎了。
他急忙纵身破土而出,看到身前三十丈外站着一个身穿牙白道袍的老人。老者浑身都透着一股明亮,虽然不在发光,可陈云生感觉到光芒似乎从他每一寸皮肤释放出。
老人道袍上闪烁着星点的光芒,仿佛将周天的星斗都披在了身上。在袖口不显眼的位置,绣着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色面具。
“你是星宫的人?”陈云生警惕地说道,同时手中将麒麟斩拽了出来。
老者一阵冷笑道:“你说的不错,在下忝居星宫的左司天之职已经有百年了。”
“星宫为何对我一直纠缠不清?”陈云生向后退了一步,普通的星官都已经难以对付,何况对方是左司天。
左司天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们是奉了光明神的旨意请你去星宫盘亘几天。这不算纠缠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陈云生再次退了一步。
左司天哈哈大笑,又向前一步,“刚开始是请。现在则变成了捉。死在你手下的星宫修士有三十人之多,其中还有两个大星官。纵观近百年内,敢如此杀害星宫修士的人,只有你一个。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不察。”
陈云生飞快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逃命。此时他不打算再和柳晓山碰头,这无疑会将麻烦引向女子,他打算向东边逃。但是怎么能逃过这个左司天,他没有把握,唯一可以利用的法术只有魂法影迁。先骗对手离开,然后再行遁走。
就在他飞快思索的时候,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从耳边传来,他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身后。男人最为吸引他的就是那双眸子,时刻都透着一股深邃和疯狂。
从男人身上衣着的特点,陈云生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修罗门的人。联想到此次出面捉自己的人最低都是修罗级别的修士,此人和修罗的衣着不同,定然是修罗级别以上。
陈云生心中暗暗叫苦,今天晚上着实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各方势力仿佛有约在先,如走马灯一般在这个方圆不足五百里的地域中轮番登场。身后百里之处的天空中正斗的热闹,原打算趁乱脱身,却不想自己被两个绝世高手堵在了这里。
不等陈云生说话,左司天干哑的声音先响起:“微尘宗主,别来无恙啊?”
陈云生心中咯噔了一下,此前他已经想到身后之人的身份不一般,却没有想到是十三宗主之一。
只听微尘说道:“左司天大人客气了。微尘何德何能劳得阁下惦记着。”
左司天冷笑一声,道:“尊驾不远数十万里来到我南蒙之土,难道只为这样一个小辈吗?”
微尘言道:“不假。虽然此人卑微之极,可修罗门圣主之命便是天命,圣主之言便是神谕,就是百万里又如何?”
左司天笑容僵硬,厉声道:“你们这群渎神者。神就是神,莫拿一个凡夫俗子比肩神明。”
微尘闻言大笑:“那愚蠢的光明神在你眼中是神,在老夫眼中却连个屁都不算。”
左司天手上冷不丁打出一道法诀,一道碗口粗细的光芒从他手指尖射出,扫过陈云生的耳畔,直逼微尘的面孔。微尘左手向上,一道法诀打出,一枚八卦镜悬在身前。八卦镜围绕着中心轴快速旋转,挡下了左司天的一击。
陈云生看到时机已至,此时不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他刚刚掐了一个土遁的法诀,却不曾想左司天随手甩出一道金色的光膜。这层膜迅速形成了一个闪着金色符文的罩子,将陈云生罩在其中。
那层膜接触到地面之后迅速向下生长,很快就在陈云生脚下三尺的地方结成了一层异常坚硬的土层,任凭陈云生怎么施展土遁的法诀也无法穿越那层硬土。
他挥舞麒麟斩,用力在那层膜之上砍了一刀,出乎他意料的是,麒麟斩居然可以轻松的透过那层膜。可是当他用手去摸那层光膜的时候,却发现异常的坚固,甚至还有一丝丝灼热感。
此时左司天和微尘已经斗在一处。两位化神级别的修士间的战斗自然不能无声无息。左司天一边操纵着蓝光凛冽的飞剑,一边施展法诀,方圆百丈之内的空气尽数被电离,发出一股股浓浓的臭气。
微尘则在身边聚集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和土块,土黄色的尘埃虽然看似无足重轻,却能阻挡闪电和飞剑,并且时不时的发动攻击。尘埃幻化成一条土黄色的龙,在方圆百丈之内上下翻腾,不时让逼的左司天闪展腾挪。
在光罩之中,陈云生已经尝试了元神斩,惊雷术,火鸦术,甚至还使用了元神锁喉,可是这些神通无不是直接贯穿了那层光罩,丝毫不受阻碍。
最后陈云生直接祭出了杀手锏——影迁。当他藏身于黑暗冰冷的异界之时,明显发现那里多了一层光罩。这层光罩似乎洞穿了所有空间,彻底地将一个人囚禁了起来。
一阵恐惧袭来,陈云生暗暗叫苦。几番折腾下来,自己的魂力所剩不到三成,他真的不敢乱试了。此时左司天和微尘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陈云生索性不想怎么逃脱,一心一意地观战。
陈云生发现微尘操纵的尘埃并不是随手召唤出的,而是从一个紫色的小葫芦中放出来的。左司天似乎对这葫芦中的尘埃极为忌惮,不肯沾上半点。拼命用各种神通阻挡尘埃形成的各种攻击手段。
这些漂浮在空中的尘埃在微尘手中仿佛可以随意造型的泥块,不断变幻出各种各样攻击手法。有飞剑,有巨龙,有长刀,有长矛。每次尘埃和左司天的飞剑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都能击出一蓬火花。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俘
两个人宛如行云流水的攻防,仿佛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陈云生居然看得有些痴了。微尘依靠那层攻防兼备尘埃基本可保自己的无虞。但是左司天那富有层次和冲击力的进攻以及灵活的防御也令微尘迟迟不能建功。
两个人仿佛是一对精密咬合的齿轮,一招一式间严整得没有半点空隙。陈云生逐渐抓住了两人攻击和防御的节奏,仿佛一股隐藏在斗法后的律动轻轻碰撞着他的内心,让他手心发痒。
两个化神级别的修士倾力攻防,这对于普通修士而言,一辈子都难得一见。无论谁看到这场战斗都对他的道法修行有无上的裨益。有时候陈云生甚至忘记了自己被囚禁这个事实,而眼前两个斗法之人是他的师长,正在给他展示道法中的种种玄奥之处。
不觉间,两人已经斗了一盏茶的光景。地面留下了参差不齐的坑洞,而前方的密林中的树木也遭了殃,倾倒了好几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影落在陈云生身旁二十丈远的地方。两名化神级别的修士也几乎同时停止了攻击。
陈云生一看之下险些喊出来,原来来的人中有一个是柳晓山。另一个也是一个女子,不过看样子,柳晓山被那个女子制住,已经失去了自由。
柳晓山的神情还算正常,只是脖子上放着的一柄长剑让陈云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柳晓山落地之前就看到被困的陈云生,落地之后向他苦笑一声,表示自己的郁闷。
陈云生运转法相,想要靠蛮力冲破那层光罩,却发现毫无作用。试了几次之后,他也放弃了。他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越是焦躁就越容易出问题。
左司天盯着手旁的神云生,而微尘则盯着澄心剑下的柳晓山。两个宗主级别的修士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一番打斗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节,还是有其他原因,居然相视一笑。
虽然这个表情极为的隐晦,却哪里逃得脱柳晓山那双眼睛,她似乎隐约地明白了什么。
方才她在与陈云生约定的地点隐藏,却不想来了一个女人,识破了自己的隐藏地点。手段极为高超,任凭她施展出浑身的解数都无法逃脱。被捉来之后,发现陈云生也被人家囚禁了起来。心中担心稍稍放下,至少对方要的不是他们的性命,否则此时他们两个已经早死多时了。
左司天说道:“微尘,我看这场争斗没必要持续下去了。此地不是八荒,更不是修罗门的总坛。这里距离万星谷足不万里,若再斗上一会儿,你们将会全部葬送在这里。”
微尘仿佛听进去了左司天的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承认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法胜你。也承认今天无法带走陈云生。我走可以,不过要问他一个问题再走。”
听到这话,最郁闷的就是陈云生了。他原本还寄希望于两个人打的七荤八素,两败俱伤,他好趁机逃走。如果两个人讲和,自己无论被带到星宫还是修罗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不远数十万里从青洲前往渑洲,然后又通过紫罗来到南蒙,究竟想要做什么?”微尘认真地问道。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微尘微笑地看了看澄心,道:“我们的朋友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澄心面带笑意,手上的剑却放出一抹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划过柳晓山的咽喉。陈云生哪敢嘴硬,急忙说道:“且慢。我来南蒙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那东西就在万星谷内。”
“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是一套金色的骷髅。是天元大师委托我们去寻找的。具体有什么用尚不知道。”
这话惹起了左司天的兴趣,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确定这件事是天元老和尚让你去做的?”
陈云生同对方口中听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玄机,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他对星宫的修士极为的反感,可是现在身落敌手,也不得不放低身段了。他急忙说道:“当然是天元大师的委托,阁下和他老人家很熟么?”
左司天冷冷地摇摇头,道:“不认识。”
这仿佛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浇熄了陈云生最后的希望。
微尘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说道:“好吧,我的问题问完了。澄心,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对了,押着这个女人一起回去,以后兴许有用。”
陈云生一听怒火上涌,大声吼道:“微尘!你要敢伤害晓山,我不会放过你的。”
微尘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元婴都不是的小修士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哈哈,真是后生可畏。”
面对微尘的嘲笑,陈云生目呲欲裂,他双手拍在那层光罩之上,任凭细微的电流穿过他的手掌,那份酸麻直抵内心。
柳晓山此时说话了,“让我和他说几句,自然随你们走。”
微尘出乎意料地对澄心使了一个颜色,女子手中的剑从柳晓山脖颈上移开了。柳晓山快步来到陈云生的光罩前,一双妙目之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不舍。
“一切都听那个左司天的。不要硬来,保住性命要紧。我自有脱身之策,期待再次见到你。”最后一句几乎细不可闻。
看着柳晓山离去的背影,陈云生心如刀搅,他曾经发誓不让柳晓山再离开自己,然而这誓言在绝对实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微尘走后,左司天收起了那层光罩。陈云生没有反抗,方才他目睹了对手的神通,自认为就算十个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与其受辱被擒,不如给自己留点尊严。
左司天脸上的严峻消失,取而代之的漠然,陈云生这个猎物仿佛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所以无须大悲大喜。他大手一挥,天空中多了一艘飞舟。指了指飞舟,左司天率先上船。陈云生没有做傻事,距离这个级别的修士如此近,任何想要逃跑的举动都是愚蠢的。他会在动念的一刻之后横尸荒野。
上了飞舟,陈云生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的光明神为什么要抓我?”
左司天一边操舟,一边冷漠地答道:“这件事情你要亲自问光明神。”
“光明神在万星谷吗?”
“不在。”
“那我如何问他?”
“等着。早晚他会临世。”
“要等多久?”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等到他来,或者你死为止。”
陈云生很快就停止了提问,和左司天这么一个机械冰冷的声音相比他宁愿听风声。
看到陈云生不说话,左司天补充了一句看似废话的话,“进入星宫之后不要妄图逃跑,这没有意义。”
飞舟在夜幕中穿行,前方逐渐露出了鱼肚白,天空中纵横密布着无数灵气的痕迹。这是过度施法留下的灵痕,在夜间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此时被朝阳一照,呈现出鲜血的颜色。
地上布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有白有黑。当飞舟停在一座小山包时,陈云生发现,昨天晚上参与战斗的四位星官已经都不在了。山包上有四具尸体,身上布满了镰刀的痕迹。一阵熟悉的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种气味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左司天解下自己的道袍,用那件布满星辰的袍子盖在四具星官的尸体之上。口中年年有词,仿佛是在超度亡灵。晨风吹过附近的短松冈,发出一阵低低的呜鸣,颇有一份悲壮的意味。
陈云生承认,就算敌人死去,那也是悲壮的,这悲壮这和立场无关,来自于生命本身。残存的一个星使毫无感情地说道:“启禀左司天。昨夜一战,四名星官身先士卒,尽皆战死,星日马大星官甚至连中数百刀。我方修士损失五百五十四名,剩余四十六人。一共毙敌二十人,逃跑两人。”
陈云生心中一惊,看起来那些随同微尘来的修罗全部战死了。当年区区一个修罗就已经让他十分头疼了,这二十个修罗齐齐战死,可见昨夜这里发生的战斗之激烈。
“将他们的尸体处理掉吧。”左司天从容地说道。
那个星使点了点头,和剩余的几个星徒一起,燃起了团火焰,将星宫的修士尸体置于其中,任凭火焰缓慢地吞噬着他们的躯体。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尸体虽然都焚化了,可是那些破损的铠甲却都留在地上,被烧的黑乎乎的。这些星徒又在原地挖了一个大坑,将这些星宫的铠甲都丢入大坑之中,然后填上土。
做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中午了。左司天指着东北的方向,略显疲惫地说道:“回星宫吧。”
这些星徒乘坐一艘飞舟,而陈云生和左司天乘坐原本的那艘飞舟。上舟之前,左司天连点陈云生身上几处重要的经脉,在其中注入了一股激起霸道的灵元,这股灵元的注入暂时封住了陈云生的经脉,让他无法施展道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星沉之谷
星宫和修罗门激战的那片密林距离万星谷只有万里,左司天的飞舟飞的并不快,飞到星宫足足花了有三天时间。就算穿云舟以巡航速度飞遁也不会拖这么久。
在这三天内,左司天每天都重复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重新强化陈云生身上的法术禁锢,不过陈云生依然可以修炼魂法和元磁。陈云生认为这样做实在多余,以左司天的修为,他是不可能在其眼皮底下逃跑的。
三天中,左司天的话很少,常常看着天空发呆,陈云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便看见天空中那三颗血星的光晕。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光明神的神迹么?”一个晚上,陈云生曾经这样问过左司天。
左司天严肃地说道:“光明神总有一天会派遣其的神使临世。这在星宫的法典之中都有记载,信奉光明神的人早就知道,只有你们这些异教徒才会惊讶和不安。”
陈云生冷哼一声,说道:“我有选择不信的自由。这就像我有选择向哪个方向走的自由一样。我和星宫井水不犯河水,只为一个所谓的神谕便不问青红皂白将一个人抓起来,星宫的操守也太霸道了吧。”
左司天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人们之所以会迷惘,皆是因为选择太多、困扰太多的缘故。故而光明神为所有人都指出了一条明路。人们不需要选择,只需要沿着这条路向前走,这是一条通向光明的坦途,在这条路上,人们不会迷惘。”
“我可以选择走自己的路,不需要谁为我选择。”陈云生挑衅地说道。既然已经知道对方在自己见到星主之前是不会要他的性命,陈云生也肆无忌惮起来。
左司天对于这种挑衅视而不见,他淡然说道:“除了这条路,其他的路都是邪路,都必须被消灭。”
陈云生气急反笑,道:“这逻辑何其的荒唐。强迫人们做一件事情,还要美其名曰这是通向光明,通向美好的坦途,单单这种强迫的行径就足够的不美好,结果又怎么会是美好的?”
左司天似乎厌倦了这种毫无结果的争论,他漠然道:“你的话太多了。在星宫里面最好少说话。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哪位星宫不会一时激愤将你杀掉,即使神谕中要留你性命。”
虽然这是左司天的警告,可陈云生却多少有些感激,心底里觉得这位左司天似乎不是那种完全不通的榆木疙瘩。
……
万星谷在南蒙的中心地带,而南蒙大陆的形状又接近圆形,这样很多星宫的修士有不少优越感。认为自己处在南蒙的正中,也就顺理成章的认为自己处在这个世界的正中。
眼望着万星谷那星罗棋布的山谷,陈云生认真听着左司天对万星谷的介绍。陈云生突然感觉到,左司天那干枯的声音听多了仿佛也不觉得可憎了。这个老者详细介绍了万星谷的地形,历史,和一些知名的所在,让陈云生感觉自己并非一个囚徒,而是一个游历者。
他自己倾听着对方的描述,心中对于万星谷的地形地貌形成了一份详细的地图。
“万星谷又被称为万星归寂之谷。这里是群星沉没之地,这里也是时间的发端。”左司天无比虔诚地说道。
陈云生摇了摇头,争辩道:“这不过是普通的山谷嘛。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任何星星,更没有看到时间尽头世界的样子。这只不过是星宫修士那可笑的自衿心态作祟而已。”
左司天面无表情说道:“你说的不错。确切的说,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万星归寂之地,更不是时间的尽头。万星归寂之地也叫做星辰之地,那是伟大的光明神居住的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无非是对光明神的膜拜所致。”
陈云生此时对光明神的一切都很好奇,他问道:“光明神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所在?你去过么?”
左司天用一种藐视的眼光看着他,不屑地说道:“神居之地又岂是凡人可以去得?不过,据说那里是一片星辰的海洋。在夜间你仰望星空的时候可以看到那片璀璨的环形星群。”
“既然光明神有他自己的领地,他为何要来震旦?”
“总有很多种原因,也许震旦之人需要教化,也许光明神怜惜这里之人生存的悲苦,也许因为这里邪*教横行。光明神来到此地亦是付出了很多牺牲的,这才是光明神伟大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世间只有光明神才是正确的?”陈云生不服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真理,难道还用我说么?总有一天,光明神会将其光辉洒满整个人间。”左司天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的态度让陈云生很无语,面对信仰如此虔诚的人,他不知道怎样将话题继续下去。
“光明神只有一个吗?”
想了一会儿,陈云生决定继续了解光明神的一切。星宫的人对于布道光明神似乎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狂热,就连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司天也不例外。听到陈云生对光明神感兴趣,他马上说道:“光明神是这宇宙唯一的真神。生活在神域的除了光明神还有一群神使,外人称他们为神祇。他们是光明的使者,是光明神用自己身上的骨肉幻化成的分身,可以视为光明神的本尊。光明神不会亲自到这宇宙间的各个星域,而是派遣其的神使前往布道。”
“神祇也就是白极一族吧?”陈云生问道。
左司天脸色凝重,厉声说道:“白极是渎神者对光明神使的蔑称。我提醒你,在星宫中提到这个名字。否则就算是我也无法保你不死。”
陈云生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刚才说光明神在本星域布道之时牺牲了很多,这又是怎么回事?”
“光明神的伟大之处就在这里。无数万年之前,神使从天而降,他们在此界建立了神殿,教化了万民。可是这世界总有一群难以教化之徒,他们在一个外来者的带领下,居然将神使们赶走,将通往神域的道路切断。自此,震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左司天表现得痛心疾首,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光明神从来都不曾放弃这里的人们。十万年前,神使圣皇再临本界,星宫就是那个时候被建立起的。”
“不过这世间既然有光明,那一定就有黑暗。震旦残留的黑暗力量再次对光明神神使发动了战争。当年一场大战绵延了数十万里,殃及六洲之地,死伤无算。你可以想象当时遍地哀嚎的情形,想象万山红透的样子,大地变作了修罗场。”说道这里,左司天脸上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动容,仿佛陷入那场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虽然圣皇身陨,但是他的精神却永存于震旦。星宫保留了下来,并且一代代发展下去,这是光明神火种的延续,这是伟大的光明神意志的延续。再过数十年,光明神使会再次降临人间,到那时候,震旦会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光明之中,人们再也不用担心黑暗和寒冷,再也没有杀戮和征伐。一切都是有序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左司天仿佛陷入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之中,眼光盯着天空那三枚血星的方向,即使现在是白天,无法看到那三颗星。
左司天的讲述和陈云生从天元那里听来的基本上可以对照起来,他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不过这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段历史的陈述,多少让陈云生感到了一丝不安。他的不安来自于对手对于所谓光明神那白色的恐怖的向往和狂热。如果星宫都是这样一群狂热的人,他不知道未来将会有怎样大的一场浩劫降临本界。
飞舟逐渐的接近万星谷,陈云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星宫修士进出于这片巨大的山谷群。这些星宫的修士各个身着白色的甲胄,虽然神情冷漠,不过见到左司天之后都行了一种特别的礼仪,将右手放在胸口,同时将头低低地垂下。
看着进出有序的星宫修士,陈云生突然感觉到,万星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而这些星宫的修士就是筑巢的蜜蜂。此时有一对修士迎着他们的飞舟而来,最前面的人白面无须,朝左司天行礼之后,恭敬地说道:“星主大人让我们将你引导星辰殿,他要亲自见一下陈云生。”
左司天点头道:“也好,我正有事找星主说。”
那个修士礼貌地摇头道:“星主说此时不想见你。让你先去休息,到时自会召见。”
左司天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盯着陈云生,缓缓说道:“小子记住,不要做傻事,不要说傻话,这里是星宫,你要见的人是星主。”
陈云生点了点头,就随那群修士而去。他身上没被禁锢,左司天昨天后就没有再禁锢他的灵元。在万星谷,如果还能让陈云生跑掉,简直就如同大海也会干枯一样匪夷所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星主
星辰殿是位于万星谷最大的山谷,光明谷内的一个小角落中。平素人来的很少,甚至很少有低阶的星徒知道有这个地方存在。不过这里却是星宫中最为重要的地方。只有三种人能够进入其中,星官,司天还有星主。
星主是对历代星宫主事的敬称,同样,一旦接受了这个名号,就意味着其原本的姓名要被人遗忘。星主是每个星宫修士的最终目标。在光明教义之中,星主是代替神使行事的凡间之人。他们是距离光明神最近的凡人。至于神使则已经不是凡人了,星宫的信徒眼中,他们是光明神的分身。
陈云生只觉得眼前这座依山而建的宫殿格外的雄伟。那一队人只是将他送到了距离大殿五十丈远的地方,然后让他自己进入,一行人恭敬地等在殿外。
进入大殿之后,最吸引陈云生目光的是那个切削的极为精细的琉璃穹顶。光线透过晶莹剔透的穹顶,经过无数角度的折射,在地上形成了万千的光点,正好和天空中的星图相对应。
陈云生仔细看着地上的光点,在这个人为的星图中发现了一条隐约的线,这条线一头是一颗不甚明亮的星星,另一头却是一片璀璨的星海。那里的光线之强甚至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斑。
“没错,你看到的光斑那里就是光明神的神域。宇宙中一切光亮都来自那里,连我们的太阳都是光明神赐予的火种点亮的。”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陈云生转过头,看到大殿中央一个巨大的台子上走下了一个老者,一身白袍,是那种被水洗得发白的颜色,缕缕银丝根根透亮,一双闪亮的眸子中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这种感觉他曾经在天元的眼中找到过。
陈云生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光明教的信徒,所以不相信太阳的光芒是光明神赐予的。更不相信这浩渺的星河和光明神有什么关系。”
老者似乎预料到了陈云生会说什么,并没有太多不自然,他点头道:“你是一个固执的人。可是星宫需要的也正是这些人。在那些黑暗的岁月中,正是这些执着的人用脊梁抗起了星宫,让这星点的光明不至于坍塌在黑夜中。”
陈云生坚定地说道:“无论你怎样说,我都对星宫没什么好感。你们毫无来由将我捉来,并且禁锢我的自由,从这点上说,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老者严肃地看着他,厉声道:“你知道为了你星宫死了多少人么?相信死于你手下的星宫修士也有数十之多。六个星官都因你而亡,如果星宫是一个黑暗的所在,恐怕捉住你之后率先就要拿你祭旗才对。”
陈云生透过老者的眸子,他清楚的看到如果自己再争辩下去,真的有被对方拉出去杀死的可能性。此时他选择了沉默,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对方,只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中将矛盾激化。和对方摊牌的机会还不到,他要想尽一切方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过了良久,老者说道:“我知道你对星宫存有成见,我也不指望一时半会让你皈依光明神。在星宫的日子里,你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用自己的两耳去听,看看星宫的修士是如何散播光明的。在这里,你并不是一个囚徒,而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陈云生仍然沉默,这种沉默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者脸色一变,用一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说道:“对于星宫而言,这世间只有两种人,光明神的信徒和渎神者。当然,我们有足够的耐心让你成为光明神的信徒。”
陈云生避开了对方眼中了那一抹寒光,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老者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淡淡地说道:“如此这般,看起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只能在这里结束了。你会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彻底反思自己的错误行为。”
陈云生离开了星辰殿,他用对星宫而言极不礼貌的态度同星主交谈。在星徒眼中,他狂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居然对大星主谦和的布道不屑一顾。前来押送陈云生前往幽禁之地的星宫修士们脸上露出了极为冷厉的神情。陈云生却不在意,眼睛在四周的建筑和地形上仔细观看,为了日后能够从这里逃出做准备。
他发觉,星宫内部并不似其外表那般平静。很多隐秘的迹象表明,这里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法阵,这座法阵很有可能纵横数百个山谷,一草一木皆为杀生之物。只不过此阵并没有开启罢了。对于当年的守护者为何没有一举拿下星宫,陈云生心中有另外一种看法。也许真正的原因就是守护者在战胜圣皇之后,再也没有力量铲除星宫。因为圣皇生前在星宫经营的一切将这里变成了一座坚如磐石之地。
一行人走到了光明谷旁边五十里处的一个小山谷停了下来,谷内常年背阴,其间云雾缭绕,树木阴翳,显得十分的神秘。为首的一个星使在山谷入口的一块石头上叩打了几下,山谷中的云雾逐渐散去,露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那人对着喝到:“走吧,赶紧进去。”
陈云生依言走入山谷,一股冷冽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雾气中蕴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让人十分的不爽。约莫向里走了十余里的样子,前方的路逐渐的消失不见,一座巨大的山壁出现在眼前。
那个星使来到山壁前,开始一连串十分复杂的法诀,他的手指在山壁上或点,或划,不久之后,山壁逐渐裂开一个一人高,半人宽的口子。
指着山壁裂开的口子,那位星使依然冷冷说道:“进去。”
陈云生没有反抗,在星宫里,所有明目张胆的反抗都不是明智的举动。当他走入山体,才发现这里的空间着实不小。山壁上布满了各种发着光芒的阵纹,这里仿佛是一个禁锢之地,单凭这些禁锢法阵,就算一个化神修士也别想轻易的走出。
在山体内左拐右拐,陈云生来到了一处石屋前,屋门用一个简单的木头门封闭着,地上有一堆**发霉的茅草。在石屋的旁边,还有一排相似的石屋,石屋与石屋之间可以明显看到有不少法阵。陈云生装作不小心走向另外一座石屋,却发现身前横着一柄弯刀。那个星使一手持刀,一边说道:“虽然我很想看你惨死于法阵之下,不过光明神有好生之德,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我要告诉你,这里每间石屋内都有一个囚徒。每间石屋都被法阵禁锢,你最好不要尝试从一间走到下一间。”
“你们打算将我囚禁多久?”陈云生从容问道。
星使露出一丝笑容,道:“这要看你皈依的速度。有不少人都死在这里。”
这个星使似乎很不愿意和陈云生多处一刻,安排完这些就匆匆离开了。他走后,这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四周除了有那些法阵不规律的闪光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极度的安静让陈云生多少有些不适应,他正准备回自己的石屋,突然从身侧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干咳。他转过身,借助法阵释放出的光芒,隐约发现,旁边的石屋前蹲着一个瘦削的怪物。仔细观看之下,他才发现那是一个人。由于头发和胡须太长了所以才变得形如一个怪物。
他走近那个人,在即将触发法阵的边缘停了下来,盯着那个蜷缩在一团的人说道:“你是谁?”
那人缓慢地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茫然,他声音嘶哑着说道:“新来的?”
陈云生点了点头。
那人又说道:“在这里问‘你是谁’毫无意义。反正又不可能出去,何必要问呢?你来我走,人变得了,那些石屋却不曾改变。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石屋叫甲辰一,而你的石屋叫做甲辰二。甲辰这一列的石屋一共有二十八座。以后你可以叫我甲辰一,而我则称你为甲辰二。石屋的编号就是你的名字,简单明了。”
陈云生不解道:“方才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皈依光明教,成为星宫的信徒,我马上可以出去。”
那人嘿嘿笑着,仿佛一只夜枭,“幼稚的人。这里叫做微明谷。和光明谷的区别是这里关押着无数的渎神者。所谓渎神者就是冒犯了光明神,犯了不可恕之罪。只要进入这个山谷之人就不可能再出去。如果你声称自己已经想明白自己的问题,那他们会将你接走,去一个叫做洗心谷的地方,用一束光芒直接摧毁识海,变成一尊毫无意识的活死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甲辰一冷笑道:“为什么?当然有用,那些活死人可以随时被冠以一个战魂,从而变成一个为星宫战斗的战修。否则你以为星宫的战修都是从哪来的?对了,你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为什么被投入微明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甲辰一
陈云生将自己的遭遇简单的讲述了一下,那个干瘦之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杀了那么多星宫的修士难道都没有被直接拉去洗心谷,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你又犯了什么渎神的罪名?”陈云生问道。
干瘦的修士将身体靠在岩石之上,长长出了口气,仿佛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当年我是星宫天机处的一名小管事,掌管着星宫内数以万计的内部典籍。这些典籍是星宫运作的内部档案。包括每年星宫处决多少人,也就说将多少人变成活死人。每年星宫从信徒中收纳多少银钱。每年挖出了多少灵石。还有星宫内部修士数量的增减等等。除了这些琐碎的东西,更为重要的是那些尘封的历史。那里记录着曾经星宫的辉煌和绵长的战争。”
“这些东西看得多了,我常常有种感觉,这种感觉不能对别人说,却恍如一颗种子在心中发芽。那就是我所坚持的是否是对的。那光明神就真的代表光明吗?星宫的教典之中常说,光明神将光明送到了宇宙每个角落,光明教是宇宙唯一的真实的存在,其余的都是虚妄。但是从这万千年历史长河的点滴史料中我却得出了相反的东西。这些疑问在我心中蔓延,我却无法得到答案,更不敢与人分享,久而久之就显得格格不入。终于有一天,有人将我内心的秘密告诉了天枢处,也就是掌管星宫内部惩戒的机构。”
“那个告密者说从我的梦话中听到了渎神的言论。对了,忘了告诉你,在星宫的教义之中,密汇,也就是秘密汇报是一件极大的功勋。那个星徒因为这件事情变成了星使,而我则沦为微明谷的囚徒。”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甲辰一摇头道:“估计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五十多年啊!人生又有几个五十年?正因为我看了无数典籍,才知道承认罪过的下场是什么样的。变成活死人,灵魂无法超脱,无法轮回,那是一种绝对的灭亡。就算我承受着冷寂的囚笼,也不愿让自己变成那样的存在。”
“在你的牢狱生涯中,甲辰二这间囚室囚禁了多少个修士?每个人的命运又如何?”陈云生问道。
甲辰一嘿嘿地笑道:“你是有趣的人。囚禁在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就没有关心过旁人的命运,可你却关心着别人。在我这五十年的黑狱生活中,见识了不下十个修士难以忍受这里的苦寒和黑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当他满怀希望走出微尘谷的时候,不成想却变成了不生不死的星宫战修。其中最可惜的是一个小女孩,只有十岁。”
“十岁,她也是一个星宫的修士吗?”
“当然不是。他是万星谷附近一个小镇上的居民。一次光明教法事上,一个愚蠢的主事将原本应该射入圣杯之中的圣洁之光照在了一头猪的屁股上。小女孩笑了一声,就被主事的星使认为渎神。当然,后来那个主事也因为法事的失误被送入了微明谷。不过他第二天就彻底的忏悔了。这个傻子,以为忏悔之后就能得到神的原谅,可他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被光明神抛弃的人,神又怎么会原谅他们呢?我觉得他很可恶,就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也算是对小女孩的一点告慰吧。”
“那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陈云生执着于这个故事。
甲辰一惨淡地笑道:“她嘛,最后死在这座囚室之中了。他是我见过爱笑的人。有她在的日子,这里充满了阳光。她是被饿死的,对于一个凡俗之人而言,这里环境过于恶劣了,修士尚可以利用灵气苟延残喘,可是她却不能。当年她虚弱的靠在你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眼光中流露着对生的渴望。不过她听了我的话,到死那一刻也没有低下高昂的头颅。如果没有她,恐怕我无法像黑暗中的老鼠一样坚持这么多年。”
陈云生缓慢地走到那块岩石旁,将后背靠了上去,感受到那冷冰冰的温度,似乎体会到了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女孩的内心独白。
“说说星宫吧,我总觉得星宫仿佛被一座巨大的法阵所笼罩。”陈云生不放过任何一个了解星宫的机会。他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甲辰一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陈云生,道:“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了解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打算逃出去?”
陈云生笑道:“人总是为了希望而活着,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恐怕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甲辰一沉默了一会儿,徐徐说道:“你说的没错,根据星宫典籍的记载,万星谷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这座法阵并非星宫之人设立的,而是那从天而降的神使。这座法阵平时在沉睡着,只有星宫遭遇危险的时候才会发动。据记载,法阵发动之时群山震动,万木耸动,斗转星移,乾坤颠倒,入阵之人必被杀之啊。”
“无论是谁布置了法阵,总归要有一个阵眼所在,你知道这座阵的阵眼吗?”
甲辰一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这在典籍中没有记载,天极处所藏的典籍并不全,有些机密的档案是星主代代相传的。其中也包括这座法阵的种种。”
“就你所知,还有多少关于这个法阵的信息?”陈云生仍然不放弃。
甲辰一疲惫地摇头道:“没有了。过于机密的事情我也接触不到,当年我只是一个小的管事而已。”
陈云生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不再深究法阵的事情。他开始思索天元的委托,从那份地图来看,藏匿黄金头骨应该就在自己曾经去过的星辰殿地下。想到星辰殿中那个深不可测的大星主,陈云生就感觉头发根发乍,后背发寒,这种级别的存在恐怕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心中不免多了一份郁闷之情。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又想到了柳晓山,满心忧郁变成了担心,恨不得现在就跳出这个囚笼,将柳晓山从修罗门的魔掌救出。
回到屋内,发觉此地除了一张石床之外别无他物,屋内光线更加黯淡,连那闪烁着的法阵光芒都射不进来。陈云生伸开手,发觉连手指的形状都看不清楚。
他神念微动,感觉到四周的灵气若有若无,和山谷内那充沛的灵气相差太多。想来是星宫故意限制囚禁在山腹之中的渎神者继续修行,才控制了这里灵气的浓度。不过陈云生随身带着不少灵石,他很快就在屋内布下了一个五气朝元的法阵,屋内的灵气很快就变得充沛起来。
这种环境之下,陈云生反倒变得更加专心,将那些无用的杂念都摒弃,他开始修炼道法。一路之上,无论魂法还是元磁之道都有了不小的进展。还多了法相之道。偏偏他的道基修为却进展不大,在这个幽闭的环境中正好修行。
陈云生刚刚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突然四周传来一阵极为尖锐的破空声,毫无规矩,将他从修炼的境界中生生的拉出,险些走火入魔。陈云生快速来到屋外,看到甲辰一那间囚室内旁的干瘦之人却毫无影响,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那些忽明忽暗的法阵光芒,看起来对这种声音已经司空见惯了。
“方才是什么声音?”陈云生问道。
甲辰一转过头,生涩地说道:“这是打扰人们入定的声音。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阵这种声音响起。为的就是不让修士入定。这里是赎罪的地方,并不是修行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陈云生只听得左后方高高的洞壁上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嘶吼,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宛如沙包坠地一般的响动传来。
甲辰一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个方向应该是囚室丁亥五,想必那里的修士自行了断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甲辰一惨淡地笑道:“甲辰二,这个答案你试着自己去寻找吧。”
陈云生当即了然,人活着最大的动力莫过于希望,当一个人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他除了死亡,还有其他选择吗?
抬起头,看到头顶那闪烁着的法阵,陈云生决定将破去那些法阵作为自己暂时的目标。一旦有了目标,他之前的郁闷之情瞬间瓦解。不过他并不像直接去触碰那些禁锢法阵,他决定从隔绝两个囚室的法阵开始破起。
自从获得了那本归藏阵道,陈云生对法阵的造诣仿佛一瓶醇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精纯。他将随身带着的布阵工具摊在一块大石上,俯下身去仔细观看那细密的阵纹,这是一切破阵工作的开始。
陈云生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有半个时辰,直到他发觉自己的脖颈僵硬的无法抬起才作罢。经过初步的判断,陈云生断定隔绝囚室的法阵并不复杂,应该和囚禁他们的法阵不属于一类。仔细想想,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囚禁在这个监牢之中的人除了绝望就是绝望,那里还有心情破去相邻囚室间的法阵。就算破去这些法阵又能怎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局
路,宛如一条白蛇在脚下延续着。
柳晓山安静地站在一个巨大黑色飞舟之上。在她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是澄心。迎面的风吹拂着两个人的衣袂,格外得翩跹,宛如两个凌波仙子。澄心手中的剑已经收起来了,显然此时已经解除了对柳晓山的胁迫。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云生已经被星宫带走了,你们纠缠我作甚?”柳晓山无奈道。
澄心笑了笑,道:“这个我不清楚。凡是宗主让我做的事情,我就去做,凡是宗主认为对的事情,我都赞成。”
“宗主,宗主,你难道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吗?我对你们来说已经没用了,放了我吧。”柳晓山气恼地说道。
澄心脸色柔和,笑道:“求我还不如求宗主,他心肠最软,像你这种花容月貌的丫头,他最喜欢。”柳晓山撇了撇嘴,虽然她带着面具,可对方似乎能够看透那层假面。
飞舟仿佛一只黑色的大鱼在天空中划过,不留下一丝痕迹。柳晓山得到了礼遇,微尘手下的三名修士对她十分的客气,没有强迫,没有恶言,更没有像敌人一样对待。这让柳晓山非常吃不准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和她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修罗门相去甚远。
向北飞了足有十天,这十天之内柳晓山的心态逐渐由不安变作了淡定。就算有了自由,她一个人也无法救出陈云生。她相信深内心中的一个判断,当日微尘和左司天的对话之中,她自信发现了什么,正是这一丝线索让她反倒不急于脱身去救情郎。她要看看微尘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十天之中虽然没有见到微尘,可是和他手下的三名元婴中品的修士倒混的熟悉了。三人之中谷怀远的修为最高,足有地仙二十五品,常巍然和澄心都是地仙三十品的样子。澄心的手段柳晓山已经有所了解,那天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就算有佛眼带来的直觉依然无法战胜对方。从澄心说话的语气来看,她对和自己同阶的常巍然十分的尊敬,那么柳晓山判断这个姓常的人实力应该在澄心之上。至于那个谷怀远就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第十一天的早晨,柳晓山被澄心叫醒,说微尘要见她。柳晓山顿时来了精神,她耐着性子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在大船的内部转了几个圈,来到一个不小的船舱之中,澄心安静的退下。偌大的船舱中只有柳晓山和微尘两人。
微尘朝柳晓山微微点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淡定的女人。”
柳晓山看着微尘那张有些老迈的书生面孔,不卑不亢地说道:“你找我为了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在陈云生的事情上,我们有一样的预期,那就是把他救出来。星宫此时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我说的没错吧。”微尘侃侃而谈。
柳晓山心脏一阵狂跳,暗道,你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了,她表面上却极为的冷静,颇为不屑道:“当然要把他救出来,不过怎么救?在左司天面前连你着号称修罗门十三宗主的人物都偃旗息鼓,我真的有些绝望了。”
微尘笑道:“莫非你是瞧不起我们修罗门吗?”
柳晓山轻轻摇头,道:“不是瞧不起,只不过这星宫执天下牛耳,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和他们叫板。”
微尘撇嘴道:“小丫头不要使用激将法,这招对我没用。老夫算计别人的时候,你娘还没出生呢。”
柳晓山怒道:“糟老头,你有话就直说,别给本姑娘兜圈子。”
微尘不想对方居然骂自己是糟老头,心中一阵好笑,暗道自己从入道之时便以潇洒自居,没想到老来被人家称之为糟老头。
他不动声色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柳晓山哼了一声,道:“要杀你还会留我到现在?若果真如此,我倒要对修罗门的耐心刮目相看了。”
微尘道:“小丫头胆识不错,人也聪明,后生可畏。我是打算让你为了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和救陈云生息息相关。”
“什么事情?”
“潜入星宫,做修罗门的内应。”微尘盯着柳晓山说道。
“你们修罗门要捉陈云生,我怎么能和你们同流合污?”柳晓山争辩道。
微尘冷笑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选择。第一,你是我们的俘虏。第二,你可以借用修罗门的力量把陈云生救出,至于会不会落在我们手上,这要看你的本事了,至少你有一个机会将他救出。”
柳晓山反复推敲微尘的话,半晌之后她问道:“这其间有很多环节都可能存在问题。譬如,我如何潜入星宫?就算我潜入星宫后,又如何帮你们做内应?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怎样才能救出陈云生?”
“这个方案中有很多步充满了危险,不过这些危险都是值得的。会有人接你进入星宫,你负责探听陈云生被关押的地点。并且将星宫的布防情况想办法告诉我们。而我,则会带着修罗门大批的修士围攻星宫,那时候,你再趁乱将陈云生救出。如果你能逃脱修罗门的追捕,那算你的运气,如果运气不济,他被我们捉住,最坏也和现在一样。”
柳晓山思忖了一下,摇头道:“我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妥的地方。如果星宫有你们的内应,这件事情应该让他去做,为何让我越俎代庖呢?”
微尘道:“这不难解释。修罗门在星宫内安插的眼线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而暴露。其次,他们的修为有限,未必能担当这份重任。第三,就算让他们救了陈云生,那陈云生也不会束手跟他们走,这和你去救他并无区别。”
看着微尘的眼睛说道:“我觉得还有问题。你为什么不让澄心潜入星宫呢?她本事可是足够大。”
微尘道:“澄心是我的心腹,这件事情太过于危险,所以我不打算让她去冒险,这个解释你能接受么?”
柳晓山微微变色道:“你不怕我提前救出陈云生跑了?”
微尘捻髯笑道:“没有修罗门围攻造势,星宫不会混乱到让你为所欲为的程度。”
柳晓山思考了很长时间,最终点了点头,对于她而言,如果救不出陈云生,自己活在这世上就毫无意义了,比起这些,星宫的危险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微尘哈哈大笑:“为了情郎甘愿以身犯险。姑娘真是好魄力。”
笑罢,他拍了拍手,从门外走入一个年轻的后生,身着一件星使特有的白色铠甲。柳晓山一眼扫过,那个修士只有金丹下品修为。不过看面色,却沉着的很。那人向柳晓山拱手道:“小人甲仁,星宫天策处见习策士一名。见过姑娘。”
柳晓山透过甲仁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人心底里所蕴藏的沉着和冷静。朝那个后生点了点头,柳晓山对着微尘说道:“你打算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微尘答道。
柳晓山没有耽搁时间,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尽快去到星宫,去到那个囚禁陈云生的地方。就算救不出对方,至少两个人的心近了。在那个年轻星使的带领下,柳晓山走出了船舱。化作两道遁光,两人向南飞去。
等柳晓山走远了,微尘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时他身后的黑影中突然走出一个人,黑暗遮蔽了他的身形,只能听到其苍老的声音,“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这件事情原本不用她插手。”
微尘不悦道:“原本我并不想这样,谁让那个丫头出言不逊。”
黑暗中的人哈哈大笑:“她说的哪里错了?你难道不是糟老头一个吗?”
微尘冷冷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苍生劫难,匹夫有责。让她帮我们做些事情又何尝不可呢?”
黑暗中的人肃然道:“就为了一句话便如此记仇,日后见到老七,看你如何交代。”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不过那丫头机灵的很,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微尘苦笑道:“还交代什么?此时情势已经危机至此,若能安然度过,就算将我的脑袋割给他又有何妨?如果不能安然度过,那么一切都毫无意义。”
黑暗中的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如此悲观,这次尽量用修罗门削弱星宫,若真能成事,善莫大焉。”
微尘长叹一声,“我不明白,为何我们会孱弱至此?为何星宫经历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屹立不倒?力量为何总向作恶的一方汇聚着,我们这么执着有何意义?”
黑暗中的人说道:“若非三百年前那个墨麒麟现世,惹得星宫损兵折将,他们此时会更加不可一世。这些年我也在想为何星宫能够得势,能够在十万年中始终屹立不倒。最后只得到了两个字,那就是欺骗。谎言说了一千遍,就连说谎者也深信不疑。那些星宫的传教之人将南蒙变成了他们的后院,将这里的人们变成了他们的奴隶。百姓承受着星宫变本加厉的掠夺却仍然相信自己笼罩在无比温暖的光明之中,这是何等的悲哀。”
微尘感伤地点了点头,看着黑暗中的影子说道:“我这里有酒,我们好久没有对饮了。”
那影子凄凉地笑道:“免了吧。前路漫漫,我担心喝了你的酒后上路,一路风冷心寒。”
【作者注】如果看书细心的读者应该已经猜出微尘是谁。我说这话是因为担心很多一目十行的好汉弄不清剧情,造成一些误解,所以才多说几句。你们注意一下第三卷最后结束的地方,和本卷微尘相关的对话,应该不难猜出他的身份。再说一句,夜雨不止挖坑还管埋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修罗十三宗
黑色的巨舟快速的在天空中安静地划动,仿佛一枚硕大的阴影。二十天的时间就行到了南蒙北部的一处山谷之中。此时正是秋天,谷内枫叶火红,漫天红透,显得无比的好看。
微尘示意手下将巨舟停住,从纳虚戒中掏出六柄晶莹剔透的匕首。那些匕首飘在半空中,仿佛六块通透的水晶。他神念一动,六柄匕首嗖地刺入自己的身体,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流出,滴在船板上,浸出一个个花朵大小的血渍。
澄心和谷怀远在一旁,不料微尘会有这个举动,急忙拿出上好的丹药,准备为他止血,却被微尘制止了。他摆了摆手,道:“我此战损了圣主二十个修罗,且没有捉住陈云生,理应受此刀刺之刑,只望圣主能念及旧情,容我再为修罗门卖命啊。”
澄心快言快语道:“宗主何必自戕身体。面对星宫这种庞然大物,我们做的已经不差,四位星官可是已经被灭了。”
微尘蹙眉道:“圣主就在此山谷中,你不明就里,胡言乱语,难道想死么?”
澄心垂头不语,眼中却隐隐泛红。
谷怀远道:“宗主息怒。澄心说的也是我心中所想。我在修罗门修行百余年,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宗主可趁此良机带着我们远走高飞,自立门户,相信凭我等的势力,自然可以开创一片天地。”
微尘冷不丁抡起巴掌扇在谷怀远的脸上,把他打出了一溜滚。
微尘瞪着双眼,厉声道:“此言不可再说,否则定然杀你的狗头。”
谷怀远身为元婴上品,却被微尘一掌打的半边脸颊红肿,可见微尘是真的动怒了。
微尘整了整衣衫,带着六柄依然淌血的尖刀,飞下飞舟,向山谷内行去。约莫飞了五十余里,来到一片开阔的地带。两个身穿黑衣的修罗拦住了他的去路。
“圣主让你在此地等上一个时辰方能见他。”一个修罗冷冷说道。
微尘脸颊上多了一丝冷汗,鲜血不停地从六柄匕首的血槽中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渍。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流速度,不过微尘没有这么做,这是一种惩罚,他深知黄泉的个性,如果达不到惩戒的程度,今天这场大戏就无法开场。
一个时辰对一个从六个洞向外流血的人来说,实在不容易挨过。无论这个人的修为是地仙或是天仙,只要他还没有摆脱肉身的禁锢,就必须承担这血肉之躯带来的痛苦。
一个时辰之后,地上的鲜血形成了小溪,流出去数丈远。微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无血色。修罗朝他点了点头,“微尘宗主辛苦了。圣主在里面等你。”
微尘缓慢地走入这片平地。刚刚步入平坦之地的微尘突然消失,整个人仿佛凭空蒸发一样。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障目之法。自己并没有消失,这里也远非空无一物。
四周是一片黑暗。前方有个正方形的石头牌坊。这座牌坊的石柱上雕琢着无比精细的法阵,一条条暗红色的阵纹盘旋向上,仿佛盘亘着无数条火龙。牌坊的石柱间有一层淡兰色的幽光,仿佛是一层波光粼粼的水面。
黄泉那高大的身影从牌坊旁走出,他的手拂过牌坊上那嶙峋的法阵,掠起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你失败了。”黄泉的声音冷的像冰。
“属下无能。”微尘近乎谦卑地说道。
“修罗门不相信失败,更不相信流血能解决什么问题。”
黄泉来到微尘面前,他高大和身影和微尘的谦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用手指着微尘的天灵,说道:“所以你还没有失败,留着你的血和躯体,向星宫讨回你失去的荣耀。”
黄泉手指微动,六柄匕首从微尘身上跳起,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在空中瞬间解体。随着这声响动的终结,黄泉身后的牌坊之中走出了高高低低,形形色色十二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丝寒霜,仿佛准备迎接血与火的洗礼。
微尘抬起头,惊讶道:“圣主,难道你要跟星宫彻底的决裂吗?”
黄泉脸上露出一丝冷傲,“让星宫得逞这样的结果太过于荒谬,我不接受。就算我得不到陈云生,星宫也别想得到。我这次要让调集十三宗血洗万星谷。将那些平日养尊处优的星官们赶下神坛,让他们知道这天上地下,为我黄泉独尊。”
微尘眼光一次在十二个人脸上扫过,有种隐隐的狂喜不断的冲撞着他的内心。修罗十三宗自从他加入修罗门以来从来没有见全过,有很多脸孔都是陌生的。看来黄泉真的对陈云生不得手不罢休。
“无常,自从那战之后你就下落不明,我还以为你死了。”微尘朝角落里一个高瘦的人说道。
无常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道:“那飞云子想杀死我还没那么容易。三年前我伤愈,奉圣主之命在八荒待命。”
“微尘!要说你也够无能的,连一个金丹修士都捉不住,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一个三缕美髯的中年男人说道。
微尘看到此人就是十三宗主之一的千机,平素足智多谋,算是一个和自己有些交情的宗主。他苦笑一声,道:“我若早接手此事,一定不会让他逃出我的手掌。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星宫已然介入。那日在无名山谷一战,连毙四名星官,逼迫对方左司天出手,我也算讨得一些交代。”
“这么说,你是责怪我无能咯?”一个阴恻地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
微尘转头观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看不清脸面的人,整个人仿佛飘在半空中,正是那个就算在修罗门内都不招人喜欢的幻面。
“你本就是无能,难道还不让别人说么?若不是你,圣主怎么会让我们都聚集在此地,要费那么大的力气进攻星宫。”人群中有一个面罩黑纱,身材匀称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幻面狠狠地盯了那女人一眼,道:“玄雨,你不要太得意,早晚让你落在我的手中生不如死。我要亲手摘去你的黑纱,让天下人看到你那容颜。”
女人冷冷一笑,“何须早晚,今日本姑娘就陪你走上几招,看看生不如死的人是谁!”
“对付这种货色岂劳玄姑娘动手,本人代劳,一剑穿心,岂不快哉!”一个面貌俊朗的年轻人说道。
幻面想要发作,看到这个年轻人之后便硬生生隐忍了下去。可不待他说话,一个生有剑眉的中年人接过话头,道:“楚寻,你我剑道上尚未分出高下,不如那这幻面做一个彩头,一人寻他一个分身,看谁先灭掉。”
名叫楚寻的年轻人默默摇头道:“所谓剑道,首先是道,然后才是剑。拿这货证道,真是污了我心中的大道。万剑兄,单凭你这句话便自降格调,我们之约就此作罢。”
万剑不快道:“楚寻,你的道就算再高妙,也要回到杀人这个本质之上,空口说那些形而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这三十年中我正好领悟了万剑归元的真谛,不妨你我过上两招。”
“万剑,如果要打,不妨和本座过上几招?”黄泉声音不大,却极富压制性,原本乱糟糟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万剑急忙说道:“属下妄言了,岂敢和圣主相提并论。”
黄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众人说道:“诸位都是镇守一方的宗门之主,今日我将你们召来只为杀灭一下那星宫的锐气,将那姓陈的小子夺回来。这件事关乎修罗门的存亡,望你等精诚团结,不要自乱了阵脚。”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闷声闷气地说道:“宗主说的极是,我重山愿做先锋,率领重山铁塔营踏破星宫。”
千机捻须说道:“恕属下妄自猜度之罪,不知圣主为何一定要捉那姓陈的小子?”
黄泉一双细长的眼眸扫过众人,缓缓说道:“你们想必都知道本座在修行一种威力极大的玄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奥秘。两百年前,本座发现天外居然有一种古老的黑色力量存在。这种力量超乎了天地之间现存的四种力道,仿佛来自亘古洪荒诞生伊始的力量。”
“本座费尽千辛万苦,在洪古界找到了两只携带这种异能的生灵,携带这种力量的生物是一头蜥蜴和一头苍狼。我成功的将其吸纳在自己身上。不过悲剧的是,任凭我踏遍洪古的大千世界,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生灵。当我怅然若失的回到本界之后,却不想姓陈的小子身上居然具有一丝神秘的力量,并且他身上还有麒麟精血。如果将这些信息合在一起,那么他身上应该具有墨麒麟的血脉。”
说到这里黄泉的两眼放出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将陈云生抓到眼前一般。
【作者注】修罗门十三宗分别是无常,玄雨,冷玉,千音,花雕,楚寻,鬼畜,幻面,道心,千机,万剑,重山和微尘。无常在第五卷和第三卷出现过。千音和鬼畜在第五卷的时候露过面。微尘曾在第三卷的时候出现过。幻面是在第五卷中出现,戏份较多。由于最近临近**,所以需要梳理一下其中的脉络。本书人物众多,坑更多,情节复杂,所以需要大家适当的脑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潜入
“据属下所知,万星谷之所以能岿然屹立这么多年和它坚不可摧的防御不无关系。如果硬攻恐怕损失会较为惨重。”千机说道。
黄泉道:“除了硬攻你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千机思忖了一会儿,言道:“一般而言攻占要塞堡垒如果内部能有人做内应,对我们比较有利。除此之外,需要对万星谷的防御有一个彻底的了解。我建议以一个月为限,让属下遣人将万星谷调查一个清楚,然后再行商议下一步的安排。”
黄泉道:“也好,这一个月内,其他十二家宗主也能筹措自己麾下的力量,汇聚于此地。”
这时,一个身材雄伟,骨骼宽大的男人说道:“一个月内若调齐属下的麾下时间有些紧。除非圣主同意启封那隐秘的六洲挪移大阵,这样就意味着这些分布在六洲之地的隐秘法阵都会暴露出来。”
千机道:“花雕宗主的担心并非多余的。那些法阵的部署可是花了我们无数精力。我看不妨将准备的时间变成两个月。”
黄泉不羁地笑道:“我已经决心和星宫决战,自然不会在乎将那六洲挪移法阵暴露出来。你们尽管使用便是,等打完这一战,我们再重新部署一些新的法阵。”
重山大声喊道:“老子已经五十年没有参加过这么大的战阵了,我的那群弟兄们早就闲的生锈了。属下这就去准备,一定不辜负圣主对我们的信任。”
不等黄泉说话,重山摇摆着巨大的身躯,仿佛一座黑塔一样走入那个传送法阵,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我没有麾下,可以不用准备了。”此时,角落中有一个娇小的女人说道。
“道心,你还是不是我修罗门的宗主?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势力,虽然你五行道法冠绝修罗门,可外界对我们的忌惮并非来自于某个人,而是我们所代表的势力。是那种毁灭门派的力量而非个人斗法上的力量。”无常不屑地说道。
那个娇小的女人冷哼一声,连正眼也不看无常一眼,“听说你在青洲麾下上万战修,跺一跺脚整个青洲都乱颤,结果呢?还不是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收拾了,自己还身受重伤,不知道你这算什么能耐。”
此时一个生得强壮异常,脸上长满横肉的人说话了,“道心你这话就太刻薄了。当年无常道兄和敌人交战之时我也在场,对手的确非常的厉害,还有两个域外的高手在场,我和千音都被战败,这不能算无常道兄的无能。”
道心冷笑道:“如果我没认错,你就是那个号称十三宗主中最弱的鬼畜,空有一身硕大的皮囊,本事这么差,怎么做宗主?”
鬼畜原本想打圆场,却不想对方口无遮拦,登时脸红脖子粗,就想发作,却被一旁的千音拉住,女人小声说道:“你忘了,那道心在修罗十三宗中的战力排名第三,你若被她当场杀败,岂不是更丢人?”
鬼畜冷静了一下,可胸中那口气出不来,狠狠地向地面砸了一拳。他力量极大,一拳之下山摇地动,那扇传送法阵之中的光芒剧烈的闪动着。
他一拳之后感觉心中的怒气得到了释放,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阵冰寒之气。鬼畜转过头,发现身后有一片荧光闪闪的冰锥,飘在天空中,这些冰锥最近的距离他的身体只有数寸之远。如果道心想要攻击自己,恐怕他后背早就变成一块冰坨了。
鬼畜又气又怒,正打算找道心比划一下,不经意间发现黄泉的脸色极为难看,仿佛一张白纸一样。自己猛然惊醒,他深知这位心狠手辣的圣主的雷霆手段,不敢再计较下去,只能狠狠地给了道心一记眼神。
道心丝毫不畏惧鬼畜那记可以杀死一头牛的眼神,脸上露出一种少女才有的天真。可其余几个宗主心知肚明,这神态背后是怎样的一种恐怖。
“道心,如果你没有麾下可调用,那就留在此地驻守。”黄泉低声说道。
“道心要去星宫看看,久闻星宫的光明谷是距离光明神最近的地方,不才要去会会星主。鬼畜,你可敢与我通往啊?”
鬼畜怒哼了一声,却不敢接话。
道心轻轻一笑,消失在黑暗的边界。随着道心的离去,剩下的十二宗主也都各自离去,山谷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阵阵规律性的灵气波动向四外飘荡而去。
……
柳晓山随着甲仁一路向南,飞行了约有八天,便来到了万星谷的边缘地带。一路之上,甲仁将在星宫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告诉柳晓山。两人演练了很多遍之后终于滴水不漏。
柳晓山的身份是一个星宫的信徒。不远万里来到万星谷准备加入星宫。她之前是一个修士,在南蒙北部的一个小门派中修行。柳晓山用水行的功法巧妙的将自己的修为隐藏,除非有高手亲自将手探在她的脉门之上,否则无法探出她的真正修为。在这次星宫之行中,她扮演的角色的修为只有筑基水平。
甲仁在一次执行任务之中遇到了她,感念她对于星宫的虔诚,将她引荐入星宫的天策处做事。由于有甲仁的引荐,柳晓山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多少盘问。星宫在此地绵延数千里,星宫内的修士多达数十万,各司其职,仿佛是一座精确运转的机括,所以并没有人对甲仁的话产生怀疑。柳晓山很快便在天策处找到了一份差事。
这件事情前前后一共花了大概两天的时间。在天录处做了最后的登记,柳如意这个名字就正式地出现在星宫修士的花名册之中。这其中甲仁出现的次数逐渐减少,柳晓山清楚,这是他和自己划清关系的开始,后面如何营救陈云生,完全靠自己了。
在天策处的第一天,柳晓山被分配整理如山的一堆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财物的收入和灵石的支出。柳晓山人本来就聪明,虽然面对如山的帐目,却能游刃有余,只半天的功夫就将所有的帐目整合完毕,登记在册。
她是天策处的一个小角色,在甲丑组,直接管辖她的是一个星使级别的修士,名叫罗峰。甲丑组是天策处六十个小组之一,引荐柳晓山的甲仁就是丁酉组的组长。
罗峰很高兴自己的新任手下有这种本事,在星宫,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要求整天修炼。除了那些专门负责防御和作战的修士之外,更多的人要负责很多繁杂的事务。罗峰巴不得用多一点时间在修行之上,这次终于有一个灵巧的手下将他从这些事务中解脱出来,他心中满是欣喜。
他摸着自己微胖的肚皮,眼中蕴含着笑意,盯着埋头整理帐目的柳晓山。这时,那个在如山一般纸片中的黑脸丫头不知道为何突然抬起了头,看了罗峰一眼,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罗峰走到了柳晓山跟前,一脸笑意,道:“如意啊,没想到你对于整理帐目还真是有天赋,你所做的一切光明神都会看到的。”
柳晓山抬起头,眼中露出了虔诚的光芒,“罗星使,光明神真的能够看到这些吗?”
“当然。他老人家无所不能。”罗峰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重。
柳晓山蹙眉道:“我有一个不大的问题,能不能问呢?”
看到柳晓山那虽然丑陋却很真诚的脸,罗峰突然有种神圣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是光明神的使者。
“说吧。在星宫内上至星官司天下至星徒杂役,他们之间都是平等的。”这话出口之后,罗峰突然有种愧疚。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将这件事彻底地看透,却用了三十年时间不断的对新来的人重复这样的观念,说到现在,他真的对自己最初形成的见解产生了怀疑,星宫难道不是平等的吗?
柳晓山用懵懂的目光看着罗峰,说道:“这些帐目都是真的吗?星宫每天收入的灵石数量居然有一万块上品灵石。你知道一万块上品灵石就意味着一亿块下品灵石。如果一天有一亿块下品灵石运来,这么多灵石都存放在哪里啊?”
罗峰发觉这个叫柳如意的女人不止丑陋,还很愚蠢,他不屑地说道:“这些灵石都存放空间法器之中,占不了多大地方。星宫内部存放灵石的地方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灵光谷。自从星宫成立以来,灵石都存放在那里,从来不曾改变过,也没有见过灵石放不下的时候。所以你就瞎操心了。将帐目算对才是对光明神给予你一切最好的报答。”
柳晓山吃吃地笑道:“对,忘了,灵石是可以存放在空间法器之中的。你瞧我这脑袋。”她一边装出木讷愚蠢的样子,一边继续整理手头上的账本。
罗峰讪笑着修炼去了,任何时间都是宝贵的。对于每个星宫内的修士而言,每天的事情完成之后才能做自己的事情。对于罗峰而言,自从他从天勤处出来之后,每天就只有一个时辰可以自由修行,这显然和他的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