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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韩枫带来的运气

    这话若在寻常的场合说出来,多半会有一些暧昧,可此时此地,陈云生一点绮念都没有,他仍不知如何面对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幻面。

    盘膝坐于地上,陈云生后背靠着坚硬的岩石,满脑子都是一会遇到老对手该如何应对。想起幻面那些手段就头疼,不仅飞剑威力惊人,还有十重分身,每个都一般的厉害。除此之外,他还精通召唤之术和幻术,这么厉害的一个对手,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似乎毫无胜算可言。

    “难道就束手待毙?”

    陈云生默默念叨了一句,却被对面的杨碧落听到了。女子睁开入水的眼睛,盯着陈云生问道:“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牵挂的事情尚未完成?”

    陈云生一愣,认真地想了想,长吁了一口气,道:“经你提醒,还真的没有什么牵挂了。至少我的仇都报了,那些作恶的人都死了。”

    杨碧落眼光中充满了落寞,她喃喃道:“我还有很多未完的事情。我没有出过气息宫地界,还没有去过其他的大洲,就连海都没有见过。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失败的。如果你不想做一个远足旅人,这就一点都不遗憾。其实远方除了远之外,什么也没有。当然,如果你志存高远又另当别论。至少我认识一个想游历六洲,甚至不同星域的人。”

    杨碧落道:“你到底来自于何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如果我们都死了,不至于连的底细也不知道吧。”

    陈云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来自于青洲,一个满是森林和高山的大陆。成为幻夜的弟子之前,我所在的门派在青洲东南方的百万大山之中。”

    “青洲!”杨碧落声音中多了一份兴奋,似乎忘了此时两人的境地,“青洲是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陈云生想了会,道:“青洲和紫罗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若说有趣,我认识的人中倒有几个有趣的。如果今天你我可以不死,你可以去青洲游历一番,我让那有趣的人全程陪伴如何?”

    杨碧落声音略显黯淡,道:“你带着我逛不行么?干嘛还要找其他人?”

    陈云生微微一愣,道:“就算我真的觉得无所谓,我身边的人也未必会这么想。你知道,晓山她不会喜欢我同除她之外其他女人在一起闲逛的。”

    陈云生的坦白让杨碧落脸上露出两团绯红,不过这丫头从来就不是那种你小家碧玉,被别人多看两眼就脸红的主,她淡淡笑道:“那天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我说得都是心里话,你身旁那个姑娘的确丑了点。”

    陈云生平静地说道:“容颜只不过是一张皮囊,人与人之间的万千纽带都是缘分造就的。我这辈子只认她一人,哪怕她是天下第一丑女也无所谓。当年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长久分开之后出现在我回忆中最多的也是这幅容颜。”

    陈云生的话隐藏着很多内容,杨碧落不了解背景,当然无法洞悉。陈云生没有说谎,当年他和柳晓山分别的时候,在梦中出现的并非面具后面那张脸,而是那张黑红不堪的脸。

    杨碧落幽幽叹了口气,道:“天底下如你一般的男子太少了。为何我身边的都是一些华而不实之人,天天如同蚊子一般围在我周遭,惹我心烦意乱。”

    说实话,陈云生很喜欢这个快言快语,干净利落的小女子,只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他想了想,从纳虚戒中拿出一只金毫,在一纸黄宣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杨碧落,道:“我说真的。如果我们这次能够逃出生天。拿着这张纸,去青洲,天穹山脉,太白峰。自然会有一个有趣的人陪你走遍天涯。他若不听话,可直接打之。”

    杨碧落拿过那条纸,看到上面遒劲地写着一行小字,“韩枫,见字如面。遣你陪杨小姐畅游天下,不可拂逆,不可违背,打你不许还手,骂你不许还嘴。”

    杨碧落好奇地问道:“韩枫是何许人也?”

    陈云生想到了韩枫那张惫懒的脸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一个咸淡的人,不似你身边那群如同打了鸡血的修士。”

    陈云生想到韩枫的同时,不由得想起了他在临行时曾经给自己的两瓶药。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陈云生低声说道:“有办法了!”

    杨碧落木然地问道:“有什么办法了?”

    此时陈云生已经将那两瓶药水从纳虚戒中取出了,依次放在杨碧落身前。他小心地先将那瓶蓝色的药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和杨碧落的身上,又让女子喝下去不少。同时他也仰脖将剩下的药水全部喝下。

    做完这些,陈云生将那瓶据绿色的药水尽数倒在自己和杨碧落的衣服上,一股不太明显的辛辣味道顷刻间释放出来。杨碧落打了几个喷嚏,质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云生道:“这是我们保命之物。不要问了,我们快点上楼吧。”

    他拉起杨碧落快速走向第六层的台阶,这一层足有二三十丈高。台阶围着塔身转了几圈。到了第七层,陈云生一刻不停,快速向最终的大厅奔去。杨碧落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不过她此刻完全信任陈云生。

    就在那座大厅的门前,陈云生停下的脚步,他吸了一大口空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才走了进去。大厅顶上是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盏,皎洁的光芒垂射在大厅中央的一个精致的石台之上。石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黑袍上绣着数点血红的花瓣,男人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墨黑的眼睛正盯着陈云生。

    “幻面!果真是你!”

    幻面撇了撇嘴,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怎么满意嘛!我老人家为你准备了这些还是很花时间的。尤其是第六层的那个小子,算是金丹修士中非常厉害的角色了。怎么样?你杀的可爽?”

    陈云生盯着对方的眼睛,缓慢地说道:“在你动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弄明白,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

    幻面笑嘻嘻地盯着他,道:“更正一下,我不会杀你的,但是她一定要死。我今天心情不错,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注意只有三个。”

    杨碧落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陈云生的手。陈云生依然缓慢地问道:“塔内有两个来自于修罗门的修罗,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他们?”

    幻面点头道:“当然认识。他们来自于八荒的戈壁,当然我不会告诉你那里就是修罗门的总坛的。”

    “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我们杀死?”陈云生的语气依然很慢,这让杨碧落有些不适应。

    幻面从石台上站了起来,在大厅内随意走着,“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是黄泉的亲兵,他们是黄泉老儿用来跟踪我的影子。他们死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你说呢?”

    陈云生故作沉吟,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将这座须弥塔的禁制开启了,我想知道阵眼在哪里?”

    幻面指了指身后的石台,说道:“就在那个台子上。只要在中央轻轻一按,这座塔的禁制就关闭了。好了,问答时间结束了,让我们玩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陈云生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刀,刀尖在地上咯吱吱地划动着,他冷冷说道:“是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了。你难道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吗?真是一个迟钝之人。”

    幻面脸色突然一滞,手捂在胸口,脸色多了一抹不正常的酡红,他指着陈云生道:“毒药!你居然带着毒药来了?”

    陈云生此时速度快的惊人,他不知道这毒药能否要了对方的命,也不知道下一刻幻面是否仍然中毒,他只知道要在对方中毒的时候尽快杀掉他。当然他也不知道幻面是否真的被韩枫的毒药麻痹了身体,抑或是对方还存在杀死自己的实力。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这都不是问题。

    麒麟斩划过一道火红的光芒,幻面并没有躲避,他眼中露出一丝恶毒。紧接着麒麟斩扫过他的脖颈,幻面的脑袋便咕噜一声掉落在地上。幻面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下,最后双眼朝向陈云生,他恶毒地说道:“下一次你一定跑不掉。”

    一股鲜血从幻面的头颅中流出,整个脑袋化作了一滩脓血。陈云生放出一团火焰将幻面的身体烧了一个干净。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他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又逃过一死。

    杨碧落看到这一幕,却觉得既无惊也无险,嘟嘴道:“这幻面也没有多恐怖嘛。难道他就这样死了?”

    陈云生无暇和这个小姑娘讨论幻面的恐怖与否,修士之间本来就尔虞我诈,有实力的未必不能死于没有实力的人之手,大修士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况且韩枫的毒药何期之烈,放倒幻面并不稀罕。

    他一边感慨韩枫的毒药毒性猛烈,一边寻找可能藏有金骷髅的地方。这个举动被杨碧落理解成了陈云生在寻找天佑盛典的宝藏。小女子眼中露出一些不屑,道:“这盛典的宝物就给你算了,本姑娘不和你抢,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陈云生没时间和她解释,他找遍了大厅内所有的暗格,除了那座石台,什么也没发现。他急忙来到石台边缘,看到一幅复杂的法阵呈现在眼前。简单分析之后,陈云生感到有些奇怪,如果这块石台单纯是一个巨**阵的阵眼,那么这个阵眼远不用设计的如此复杂。

    莫非通向黄金骷髅的入口和这石台有关系?

第八十九章 地底的怪物

    他仔细的辨认着石台上细密的法阵回路,呆呆地站在石台上一炷香的光景。杨碧落有些失去耐心,道:“还不快点把法阵打开,估计外面的人都急死了。”

    陈云生“嗯”了一声,在法阵的几处光点上点了几下。一听喀吧一声响动,一个雕琢精美的金属箱子从石台中心升起。陈云生心中暗喜,急忙在金属箱子上按了几下。那金属箱子突然向四外裂开,一件黑底镶着红色花纹的甲胄出现在箱子中。

    “这就是天佑盛典的宝物?”杨碧落虽然嘴里说不关心,此时也不由得好奇地凑了上来。

    陈云生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箱子中的东西是黄金骷髅的一部分呢。他合上箱子,毫不客气地将它收入了自己的纳虚戒。陈云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会因为杨碧落是一个娇俏的女人就要虚伪的让上一让。如果不是他,所有进塔的人都回死,收下这份回报并不过分。

    当然,杨碧落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女人,在她心中,陈云生的做法非常恰当,如果他对自己谦让,反倒显得此人有几分虚情假意。

    陈云生没有抬头,接着参悟石台上的法阵。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陈云生在法阵的中枢上敲打了记下,改变了一条灵气的流向。这次石台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洞,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股发霉的气味涌了上来,杨碧落急忙掩鼻后退。

    “这个洞通向什么地方?”女子盯着陈云生问道。

    陈云生看了看天花板,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自己此时将禁制打开,如果塔外有人,那么他们必然会马上进入。自己再探这个洞的机会就没有了。如果不打开禁制直接探洞,那么杨碧落怎么办?

    他抬起头,盯着少女问道:“你打算和我一起下去吗?”

    杨碧落谨慎地摇了摇头,道:“除非你告诉我下面有什么东西。”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下去,可以在此地等着我。”

    杨碧落又摇了摇头,道:“万一你一去不回,我岂不是要等死在此地了。”

    陈云生无奈道:“看来我只有一个选择,告诉你我入塔的真正目的。”

    杨碧落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一抹警觉的光芒。曾几何时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最大的敌人没有了,死亡的威胁不存在了,两人又重新有了猜忌。人性便是如此,即使一边是美女,一边是美男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我入塔的目的是帮别人取得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很重要,现在它就在洞底。”陈云生简单的说道。

    杨碧落道:“这件物品是法宝吗?”

    陈云生摇头,“不是。”

    “是法符吗?”

    “不是。”

    “是天才地宝吗?”

    “不是。”

    “就算这东西一无是处,只要在气息宫的地界内发现,就是气息宫的东西。如果你向贪墨,我只有禀明掌门定夺了。”杨碧落严肃地说道。

    听到这话,陈云生差点吐血。杨碧落曾经在两个星官面前死命维护过身为对手的自己,只因为他是气息宫的人。现在又在维护这件和气息宫没多大关系的物品,少女这份对门派的强烈认同感让他很郁闷。

    陈云生眼中稍微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这缕神情恰好被杨碧落看在眼中,小女子警惕地大声说道:“怎么?你打算杀了我吗?”

    这种念头就算有,也只是陈云生脑中一瞬间闪现出的一万个念头中的一个,付诸实现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他郁闷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杀你?生命是宝贵的,无论你是修士还是凡人,我都无权利随意剥夺你的生命。更何况你还是气息宫的修士,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算是同门。灭杀同门这种不义之事,我做不出。”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杨碧落盯着陈云生。

    陈云生想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虽然不会杀你,可打晕你或者将你留在这里不管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我不在乎你出去后会说什么,这件东西我一定要拿到手。”

    杨碧落突然咧嘴笑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刚才逗你玩呢。我才不在乎这东西是不是气息宫的。你救了本姑的命,难道我的命还抵不过一件破法宝吗?”

    陈云生松了口气,咕哝道:“你平日也是这样喜欢玩吗?”

    杨碧落点头道:“当然,为什么不呢?反正师父对我言听计从。师兄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又在坑边等了一会儿,待坑内的污秽之气彻底散尽,两人跳入深坑。坑的深度足有几百丈,这种不知底的坠落让人感觉非常不好。坑的内部是一块平整的圆形空间,一条甬道通向一个黑乎乎的世界。

    陈云生祭出蛟龙内丹,照亮了数丈之内的空间。他带头走入了那条漆黑的甬道之中,而杨碧落仿佛怕黑一样,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这条甬道很长,也许有几千丈长,陈云生确信此时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须弥塔。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陈云生的脚站在甬道的边缘,脚下是深逾百丈的大坑,坑内太黑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头顶也是一个直径数百丈的半圆形空间。所以此地仿佛是一个大球,而陈云生的甬道就像是一条连接在大球中线上的黑丝。

    “我们下去吧。”陈云生指着脚下的黑暗说道。

    虽然杨碧落并没有反驳,不过从她的眼神中,陈云生发现了一抹恐惧。他祭出穿云舟,两人跃于舟中,这件法器暂时吸引了杨碧落的好奇心,让她忘了对黑暗的恐惧。

    穿云舟缓慢地向下面飞去,蛟龙内丹散发的光芒照射下,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山。不过陈云生略微纳闷,为何这座山的位置出现的如此突兀,就在一个浑圆的球体之中,和这里的环境非常的不相称。

    随着陈云生越接近这座山,他的心中越发的涌起一股极强的不安,转头看着杨碧落,他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女子木然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啊,你感觉到了什么?”

    陈云生甩了甩头,想要将心中的恐惧甩开,却发现那种感觉宛如一层淡淡的浅雾,一直萦绕在心头。前方的山石上逐渐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缝,看样子有两丈多长。穿云舟此时极度的接近山石,陈云生借着蛟龙内丹的光芒看到缝隙之中长出了手腕粗细的黑色杂草。杂草极长,样子很像一根根的坚硬的竹子插在山岩之中。

    只听杨碧落支吾道:“你有没有法诀这些草像一样东西?”

    陈云生摇头,“像什么?”

    “睫毛!让我削下一根看个究竟。”杨碧落喃喃说道。

    陈云生急忙阻止,却晚了一步,杨碧落精纯的木灵根让她几乎不用掐诀就能释放出木行的法术。一道风刃在女子手中成形,从陈云生的耳根飞过,割断了他一缕头发,径直切在山石之上。

    那小山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一声有如龙吼的咆哮霎时间充满了整个圆形的空间。那道裂缝瞬间张开,一个直径两丈大小的黑色眼球死死地盯着穿云舟上的两个人。

    陈云生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饶是如此,他也吓得向后跳一跳,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杨碧落小姐则飞快地化作一团光影,远远地飞到五十丈以后。

    陈云生急忙操控穿云舟,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山壁上。此时杨碧落上了穿云舟,一脸发白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如同小山一样的怪物抖动了身躯,碎石和泥土从他的身上簌簌落下。怪物缓慢地移动着身躯,貌似并没有进攻陈云生和杨碧落的打算。它一点点向后退着,同时张开了自己的大嘴,口中露出粉红色的舌头。这条大舌头长约数十丈,上面长了一串各个直径都有十丈的珠子。这些珠子大方异彩,将空间彻底的照亮。

    陈云生此时彻底看清楚了怪物的形状。这怪物如同一只大龟,背后却背着一连串宛如匕首一样的突起物。头上也有一团高高的突起物,宛如一个巨大的冠子。

    怪物盯着陈云生看了良久,在这段时间内,陈云生并没有打算逃走,或者攻击对手。他担心自己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引起对方极大威力的攻击。毕竟这个体量的对手他一辈子也没见过。

    不知过了多久,怪物终于发出一声极为含混的人语,“你们是谁?是神隐者让你们来的么?”

    陈云生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我受重法寺的方丈天元大师所托,来取此间物品。不知道你所谓的神隐是何许人也。”

    面对如此恢弘的存在,陈云生真的没敢撒谎。

    怪物默不作声地沉默了良久,终于说道:“当年你在苍浪江头感叹逝者如斯,当年你在神力峰巅惆怅着此生注定彷徨,没想到时至今日,就连你也做了古。也许岁月是件最不靠谱的东西,让你化成了一抔土,却留我在这里凭空祭奠,徒增悲伤。”

    陈云生没有接话,他知道怪物口中的“你”并不是说他,恐怕是那个神隐者。

第九十章 夔龙

    过了很久,怪物才说道:“既然神隐死了,这件东西给你也可以。不过我要知道你是否和他有缘。”

    陈云生想了想,右手一翻,五道金丝围着自己疯狂的飞舞着,被怪物口中的珠子照的光华夺目。上次他向鬼魂展示了从金光洞获得的金色骸骨,被对方说成是亵渎,险些丧命,这回他再也不敢给这怪物看了,而是展示了金灵盘丝手。

    巨龟形状的怪物看了之后,用一种缓慢而悠长地声音说道:“不错,这就是那人的金灵盘丝手,没想到你居然得到了他的传承。不过这功法运用的却不怎么样,想当年他放出的金丝可是纵观天际,万人莫敌啊。”

    陈云生暗自惭愧,最近他确实没怎么修炼这金灵盘丝手。

    “大,老龟,你是什么时候盘亘在气息宫的地底的?”看到怪物和陈云生之间的气氛缓和了,杨碧落少女的心性再也无法抑制。

    巨龟盯着少女说道:“这话应该这么说,气息宫是什么时候建在老夫头顶上的。”

    杨碧落不服气,蹙眉道:“气息宫自祖师鸿明创派,在紫罗少说也有两三万年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老龟哄然发笑道:“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区区两三万年真如弹指一挥,老夫这一觉就睡了十万年。如果没有你们打扰,我还将继续睡下去。”

    杨碧落目瞪口呆,道:“老龟你吹牛吧。一觉睡了十万年,恐怕你身体都化成灰了。”

    “小丫头不要乱说,老夫有名有姓,也能变幻成如你们一般模样,只不过老夫生性懒散,不愿费那般力气。你听好了,我不是龟类,而是正经八百的龙族。老夫身上有三分龙族血脉,我是一只夔龙。”巨龟缓慢而悠长地说道。

    杨碧落摇了摇头,道:“对我来说没啥区别。”

    陈云生急忙阻止她继续无理,他说道:“我们两人无意打扰前辈的长眠,请将那物品赐予在下,我们马上就走。”

    夔龙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东西在我身后的一个石穴中。早些年好像被一缕魂魄守护着,不过这次醒来却没有发现那魂魄的踪影。也许是抵不过时间的消磨,和他的主人一样消失在岁月的河流中了。”

    陈云生道了一声谢,拽起仍然盯着夔龙看个不停的杨碧落,来到那处隐藏的石穴前。石穴不大,只有三丈深,用蛟龙内丹的光芒可以看到尽头。里面放着一个石龛,上边端正地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石匣。

    陈云生让杨碧落在外面等着,自己走入石穴。他的手距离石匣还有一寸远的时候,感觉到一抹淡淡的灵魂冲击,但是这股力量太过衰弱,以至于不能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

    陈云生打开了石匣,看到正中放着一个黄金色的脊柱,脊柱的四周有精致的金色肋骨,是黄金骷髅中间那一部分。他将黄金脊柱收入纳虚戒中,他能感觉到其余两个部分的黄金骷髅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似乎是欢迎这件黄金脊柱。

    从石穴出来的时候,杨碧落巴巴的眼神告诉陈云生,这个小丫头对于他从地穴中取中的物件极为的好奇。陈云生不想让她以后时常惦记着这件事情,索性将那件黄金脊柱拿出来在杨碧落眼前晃了一下,说道:“看好了。这不是一件法宝,也不能用来提升谁的战力。所以不许你告诉别人我拿走了这件东西。”

    杨碧落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笑吟吟地说道:“当然不会。你救过我的命,在宝贵的宝物也抵不上我的一条命。我会守口如瓶的。”

    两人踏上穿云舟,又飞回了夔龙的身前,陈云生说道:“晚辈们即将告辞,在此之前请允许我们问一个问题。前辈说上次入眠之前是十万年前,听说当时神祇临世,震旦陷入了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那么你口中的神隐者与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

    夔龙眨了一下巨大的眼皮,道:“天下所有有血性的修士都参与了那场战斗,他们是神祇脚下粼粼的梗骨,是他们将高高在上的白极圣皇掀翻,当然这些人都被遗忘了。神隐者也是其中之一,他曾经是一个有威望的守护者。年轻人,你难道你也是守护者么?”

    陈云生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身为守护者是我一生的荣耀。”

    夔龙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吼叫,这声吼叫中夹杂这很多不屈和抗争的情绪,让陈云生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他和杨碧落告别了夔龙,来到了须弥塔的第七层。

    陈云生将那石台掩好,重新将法阵封闭好,而后又开启了整座须弥塔的禁制。一声明快的响动之后,整座须弥塔内的光芒陡然亮了很多。须弥塔顶宛如盛开的花瓣,四分五裂,天光射入塔内,照在杨碧落和陈云生身上。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第一个发现须弥塔被打开并且冲进来的人是楚殇,当他看到杨碧落和陈云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向陈云生投来了十分厌恶的目光。

    “碧落,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天佑盛典的宝物呢?”楚殇冷冷说道。

    “当然是被我的徒儿得到了。”幻夜也跟了进来。

    此时陆续有修士从塔顶跳入塔内,柳晓山也在其中。当她看到陈云生和杨碧落并肩站立的时候,登时火冒三丈。急匆匆来到陈云生身旁,伸出皓腕挽在他的臂弯,没好气地说道:“害我们在外面担惊受怕,没想到你到过得潇洒。”

    面对众人,陈云生将纳虚戒中的盔甲取出,放在石台前,朗声说道:“天佑盛典的宝物被我取得。这场盛典的胜利归属于元主幻夜麾下的南天。”

    虽然有很多修士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可是事实无法改变,还是有不少人报以热烈的喝彩声。

    此时玄无极和左无畏已经将受伤不轻的樊氏兄弟和侯自直抱了出来。自然有他们麾下的修士为这两个人调治伤症。玄无极冷冷地盯着陈云生,质问道:“请阁下说一下我的徒儿是怎么受伤的。”

    陈云生将塔内的来龙去脉尽数说明,只不过略去了自己从塔底取得黄金脊柱的那段。众人听完无不心惊肉跳。气息宫的掌门皇甫嵩更是急匆匆地说道:“在下恐怕要请四位元主共同商讨这件事情。如果星宫和修罗门联手对付我们气息宫,那情况就严重了。”

    玄无极思索了一阵,道:“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我看他们的目标未必是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加强戒备。就算是星宫和修罗门联手对付我们,他们大举进犯紫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左无畏赞同道:“这点我和无极道兄的看法一致。气息宫创派万年,也不是一吓就倒的,掌门要冷静啊。”

    皇甫嵩长吁了一声,道:“两位元主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们先要将这天佑盛典完成才对。”

    幻夜拍手道:“当然要完成,我记得某人曾经和我打赌,号称他要是输掉天佑盛典,要自己将自己的本命法宝量天尺抹上狗屎,然后再学狗叫来着。无极道兄,你还记得吧。”

    众人一听,尽皆哗然。玄无极一本正经地说道:“幻夜道友说话好生奇怪,这话反正老夫没说过,谁说的谁自己站出来就是了。”

    众人一通哄笑,对于元主级别的荒唐赌局,所有人都一笑了之,并没有当一回事。接下来的天佑盛典无非是让陈云生在气息宫近万名到场的弟子面前讲述一下自己的经历。当然他选择性地略过了自己杀人的那一段,在皇甫嵩的强烈要求下,删去了星宫和修罗门的那一段。所以气息宫弟子听到的版本平淡了很多。

    天佑盛典持续了三天。接下来三天,陈云生并没有出现在天佑盛典上,而是被幻夜拉走仔细盘问塔所发生的事情。看着幻夜一脸凝重,陈云生插嘴道:“我亲眼看到自己将幻面的头割下,可他却说下次不会放过我,难道他没死么?”

    幻夜苦笑一声,道:“谁不知道幻面是操纵生死的高手。他的分身不计其数,被你灭掉一个也没啥稀罕的。反倒是你惹上了这个麻烦的人物,真是触了极大的霉头。”

    陈云生洒然道:“要说倒霉,黄泉还惦记着我呢。这次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星宫也遣人来找我,你说怪不怪。”

    幻面睥着他,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星官点名道姓的找你相信有很多人听得清楚。这件事情如果让其他元主知道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杀你而后快。或者干脆将你献给星宫或者修罗门。毕竟这两个宗门对气息宫的威胁是巨大的。”

    柳晓山附和道:“元主说的没错。我们不如现在就出发。”

    “我亲自送你们走。”幻夜站起身。

    “你担心幻面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陈云生问道。

    幻夜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们至少有一段师生的情谊,我不想看到你们有什么意外。”

    陈云生看着幻夜的眼睛,一瞬间他相信对方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第九十一章 无边海

    穿云舟飞驰在蓝丝绒的天空之上。繁星和冷月之下,陈云生等人逐渐远离了气息宫,远离了那一片广阔的繁华喧嚣之地。

    夜风吹拂之下,幻夜那长长的秀发格外的飘逸,在月光之下仿佛一个妙龄少女般美丽。柳晓山赞叹道:“前辈容颜真是如同天人一般,让别人看了,兴许还当你是我妹子。”

    幻夜淡淡地笑道:“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很。被你这么一夸,连我这颗垂垂老矣的心也年轻了不少。修道之人本应看淡各种**,包括这幅容颜都不应该过分的关注。就算再美丽的人儿也难逃香消玉殒的一天,这天底下的生灵那个又不是如此?过多的思量只不过带来更多的惆怅罢了。”

    “前辈当年应该有很多拥趸吧。”柳晓山绕开了这个伤感的话题。

    幻夜出神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了往昔的岁月,过了良久,她说道:“人不一定非要找个伴。有时候一个人也挺好的。”

    柳晓山摇了摇头,道:“这我不能理解。如果让我离开他,我宁愿去死。”

    话题进行到这里,便如同灌入胶一般黏稠,有些进行不下去了。幻夜突然说道:“陈云生,那件天佑盛典的铠甲你有没有穿过,不妨穿上试试。”

    陈云生并没有参与两个女人的对话,所以一个人躲在船舱内修炼元磁。自从他拿到无念关于元磁的心得之后还没有翻看过。听到幻夜叫自己,便匆匆来到船头,拿出了那件黑红相间的铠甲。

    “穿上吧。”

    陈云生点头,手在铠甲上轻轻一抚,神念微动,那件铠甲自然而然地附着在他的身体上。大小和尺寸完全合身,仿佛为他打造的一般。在铠甲的衬托下,陈云生的身材越发的魁伟,黑红色的条纹和他纷乱的短发让他凭空生出一种凌厉的感觉。

    “这件铠甲叫做疾风犼,最大的特点就是快。正反两面镌刻着十重清风法阵,能够增加穿着者的移动速度。这些红色的条纹是万年的血魔晶镶嵌而成,能够蕴含灵气,增加铠甲的防御力。铠甲的材质是秘银混合太白金晶打造而成,比例达到了一比一之多,其防御效果可见一斑。可以说气息宫为这次天佑盛典下了血本,这件铠甲在整个气息宫找不出第二件来。”

    幻夜不吝赞美,却让陈云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并不是气息宫的正式弟子。看到陈云生神情略带迟疑,幻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着实为我出了口恶气,这件铠甲也是你应得的,不用于心不安。”

    ……

    穿云舟连续在天上飞了三十天,这三十天中,幻夜寸步不离,可以说做到了仁至义尽。让陈云生非常的感激,眼看着前方已经能看到一片幽蓝的海水荡漾,他感觉到幻夜离去的时间不久了。

    幻夜对着大海说道:“前方就是震旦最大的一片海,无边海。这片碧水东连清州,西临南蒙,北接紫罗,海水荡漾无垠,一片接天之碧色,景色蔚为壮观。”

    陈云生道:“前辈是不是也准备回气息宫了?”

    幻夜点了点头,道:“你是不是傻掉了。真的要自投罗网吗?星宫可是正在找你啊。”

    陈云生道:“天元大师委托我取的东西眼看只剩一件就要凑齐了,岂能半途而废?”

    幻夜叹气道:“天元他本事通天,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你却傻傻的惟他命是从。天玄门如何出了你这样一个憨厚的后生。”

    “怎么,前辈也知道天玄门?貌似现在知道这个门派的人不多了。能够说出天玄门和天穹派渊源的人更少了。”陈云生略带伤感地说道。

    幻夜不无落寞地说道:“我曾说过,和你师父有旧,当然和天玄七子都有些交情,自然知道天玄门的那些掌故。”

    陈云生问道:“这么多年听到天玄七子的名号数次,却没有问过家师天玄七子的名讳为何?前辈如不吝惜,请赐教。”

    幻夜眯着眼睛盯着陈云生看了很久,道:“天玄七子的老大想必你也见过,他被人称为坤元子。老二离乾子,老三也就是天穹上人,人称轩辕子。老四微尘子。老五玄冥子。老六鬼神子。老七也就是你的师父飞云子。”

    第一次听全了师伯们的名号,陈云生心中激动,脱口而出,“这些人都还活着吗?”

    幻夜良久不语,而后轻声说道:“这要看你如何界定什么才是活着。”

    陈云生再次躬身施礼,在他深深鞠躬之时,幻夜化作一团灵光消失在天空中。陈云生感觉到一抹落寞荡漾在心头,这种感觉自从他和柳晓山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看到幻夜的转身,不知怎地凭空生出这种感觉。

    “我总觉得她是一个孤独的女人。”柳晓山幽幽说道。

    陈云生深以为然道:“她真的很了解我的师伯们。也许和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很深的过往。”

    柳晓山突然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师父被情伤过,并且还和六师伯结仇,而这个女人又和你的师伯们很熟,莫非她就是......”

    在陈云生的制止之下,柳晓山不再说下去。

    不过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来便很难压制下去,柳晓山大眼睛一转,低声咕哝道:“是了,是了,这件事越发的合理。你看幻夜前辈的容颜何其的美丽,恐怕她就是你六师伯和师父共同追求的女神。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柳晓山托腮望天,一个人站在船头思忖这段完全出自臆想的三角恋情,而陈云生已经走回船舱,开始修炼元磁法诀。

    两人相处,无论对方相貌靓丽或者平凡,到最后也会习惯于对方的面容,最初的爱情会转化为长久的温情,陈云生和柳晓山也不例外。除了偶尔那一点点小小的火花之外,日子过了的平淡如水,微香似菊。

    穿云舟在无边海上飞了一个月,所看到的景象与刚入无边海毫无区别,偶尔几尾鱼跃出海面,便“嗖”地一下消失不见。大海和天空间有一道狭长的线,将天空和海的颜色分开,一轮白色的日头仿佛白色的纸片,明亮却没有丝毫温度。

    在海上没有四季的变换,海风时而从南吹向北,时而从东吹向西,吹得穿云舟阁楼外的窗户咯吱吱的山响,吹的两人心中落寞无比。每当此时,陈云生总会腹诽曹子建几句。

    在无念那本厚重的笔记的帮助下,陈云生元磁的进展十分迅速,长久没有突破的元磁领域居然有了进展,这让他十分的欣喜。他见过无念使用元磁领域御敌,知道这门神通修炼起来渐深晦涩,使用起来威力却惊人。陈云生已经能够释放一个方圆两丈的元磁领域,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能够分解柳晓山射来的冰锥。

    看着女子吃惊的神态,陈云生略微解释了一下元磁领域的妙处。接下来几天,柳晓山硬要缠着他学习元磁,不过女子的热情只持续了三天而已。

    柳晓山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本姑娘法宝众多,还有佛眼慧根,不学这东西也罢。”

    陈云生窃笑不已,暗道这丫头也有参悟不透的东西。眼看着穿云舟就要在海上飞了两个月有余,陈云生还忍耐的住,可柳晓山却大大的叫苦。无可奈何,陈云生只得把穿云舟落在海面上随风飘荡,这样时而跃出海面的鱼多少会增添一点乐趣。

    好在无边海除了地域广大之外,并没有发现有多少海兽出没。不过这点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一天,两人正在船头晒太阳,突然看到海面如同沸腾了一般,无数尺许长的白色鱼儿争先恐后的越出海面,看样子正向他们这边靠过来。

    柳晓山率先看到异状,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一根稻草,她高兴地喊道:“看呐,终于有一群傻鱼玩点花样出来了。”

    陈云生无奈地看着爱人,对于她被单调折磨的百无聊赖的心情颇为同情。至少他不认为一群鱼跳出海面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是随着一个黑色怪物腾空而起的瞬间,一切都变得精彩起来,至少柳晓山是这样认为的。怪物身长二十逾丈,两颗金色的眼睛,一身尖锐的骨刺,加之口中数排白森森的獠牙,分明就是一头典型的海中凶兽。

    怪鱼背鳍上闪起一抹雷光,将鱼群轰得纷纷翻起了白色的肚皮,然后张开大嘴一口吞下,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态[1]。

    可就在它大翻肚皮,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海面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只巨大的嘴巴从水下伸出,将这只怪鱼囫囵吞下,海水顷刻间宛如开锅一般翻腾起来,一股腥臭之气翻涌出来。

    陈云生急忙操起了穿云舟,飞抵那漩涡上空。隔着数丈深的海水,他分明看到水下露出一只八仙桌大小的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柳晓山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这些天这平淡的海上生活已经让她够憋闷的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只不怀好意的海兽,正好陪她解闷。

    [1]至少女主是这么认为的。

第九十二章 妖丹

    就在陈云生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股白色的水箭从海中喷出,直直飞向穿云舟。柳晓山早就跳出穿云舟,手腕一翻,一个玄水弹和那道水箭撞在一处。水花飞溅而出,滴滴水滴都宛如飞剑一般呼啸着向四外飞去。柳晓山手腕一甩,两团玄水弹急速射向水面,隐隐有风雷之声,入水的瞬间,激起两团巨大的水花。

    水弹入水不久,水面如同炸了锅一样,水花飞溅起百丈之高。水下那条怪鱼扭动着身躯骤然凌空腾起,背鳍上分明有一对薄薄的膜翼,呈现半透明状。薄膜之上袒露着一层淡淡的阵纹,在阳光之下颇为耀眼。

    妖兽身上生有阵纹这并不稀奇,在修行界有种说法就是人族的阵道就是起源于那些天然形成的阵纹。不过身上带有阵纹的妖兽多半都有些道行,不是那种灵智完全不开的蠢物。

    柳晓山娇叱一声,手中的秋水剑绾了一个剑花,闪着灼灼光芒,刺向海兽的眼睛。海兽张开大嘴,露出长满森森倒刺的舌头。如巨蟒一般的舌头卷曲着伸向那柄飞剑。别看它舌头极为的粗大,却格外灵活,居然轻巧地缠住了柳晓山的秋水剑。

    剑锋磨砺着倒刺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一道道璀璨的火花在怪物的舌头上闪烁不定。柳晓山左手一挥,两枚玄水弹变化成两根尖锐的水矛,晶莹剔透,刺向怪物的眼睛。怪物摇头摆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玄水弹。只听得“嘣”的一声,玄水弹如同击中了一块橡皮,被高高的弹起。

    这一下仿佛给怪物瘙痒,它大舌头一卷,眼看就要将那秋水剑吞入肚腹之中。柳晓山脸色发白,显然从秋水剑反馈来的情况并不客观。修士的本命之物和心神有极大的关联,稍微受挫就会反应在识海中。陈云生自然不能坐视柳晓山受伤,他急忙跳出穿云舟,顺便将那件疾风犼穿在身上。

    他催动元磁在后背一拍,向前一跃落在怪物硕大的脑袋上,抡起手中的麒麟斩猛劈怪物的头颅。和玄水弹一样,麒麟斩也被怪物那厚厚的皮高高弹起。不过这一下却把怪物疼的不轻,它剧烈的晃动着身躯,背部的两个透明膜翼飞快地拍打着,发出一阵“扑棱棱”的声响。

    陈云生的麒麟斩分为两柄,一手一柄交错砍在怪物头颅之上。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逐渐升起那团灰色的光雾。终于一丝液体溅在陈云生的护体罡气上,发出“嘶嘶”的响动。

    怪物在空中疯狂地翻滚着身体,同尾巴上释放出一道淡红色的光柱。这道光柱横着扫过天际,随着怪物尾巴的晃动,仿佛一柄长剑在天空中任意挥斩。

    陈云生俯身躲过光柱,身体仿佛被牢牢粘在怪物的头颅一般,任凭怪物在空中怎样翻滚也无法将他甩下。此时怪物头顶被麒麟斩砍开的口子已经长达五尺,骨肉外翻,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此时陈云生已经将麒麟斩插入那道伤口,可怪物的身体过于强悍,饶是他力气不小却也不能将怪物身体剖开,只能尽量晃动麒麟斩,给对方造成更多的伤害。

    怪物吃痛之下也顾不得将柳晓山的飞剑绞碎,那长满倒刺的舌头放开飞剑,径直缠向自己头顶上的陈云生。

    眼看着巨大的舌头向自己缠来,陈云生急忙运转元磁,一个巨大的拳头“砰”的一下击中了怪物的舌头,将其击退。那个黑色的元磁拳头变成了一只大手,拽住怪物的舌头向外拉伸。

    陈云生索性放开麒麟斩,掐了一道元神斩的魂诀,一道厉闪扫过,空间的缝隙将怪物的舌头彻底的割裂开来。无数淡黄色的液体喷薄而出,怪兽怪叫一声,纵身向大海坠去。

    柳晓山眼疾手快,一道法诀打出,水面下方骤然涌动起无数尖锐的水柱,仿佛在海面上插满了晶莹的尖刀。怪物剧痛之下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一头撞在水柱林立的海面。虽然这些水柱无法刺透怪物坚硬的皮肤,可是它裸露在外的眼睛却无法幸免。

    数道水柱刺入它的双眼,那些水柱在柳晓山的操纵之下居然暴涨,顺着怪物的眼睛渗入它的脑袋。紧接着柳晓山一道法诀打出,怪物的脑袋陡然大了一圈,紧接着无数道冰晶从怪物的眼睛和口鼻之中刺出。

    施展完这手冰破术之后,柳晓山长长出了口气,看着一旁的陈云生说道:“以后本姑娘出手你只用看着,不用帮忙。”

    陈云生撇了撇嘴,心中暗笑,飞回了穿云舟。柳晓山神念微动,脚下的水面突然升高,将那只巨大的怪物拖了起来。陈云生觉得柳晓山的娇小和怪物的庞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颇有一种蛮荒的壮美之感。

    柳晓山在怪物面前,不断的施展法诀,陈云生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道水柱拖着一颗手掌大小的珠子从海兽空洞的眼睛中探了出来。珠子一见光,便萌发出一抹淡淡的光晕,仿佛珠子上有一层雾气一样。

    柳晓山带上一个月白色的手套,将珠子拿在手中,随便挥了一下手,那只庞大如小山一般的海兽便落回大海之中。她回到穿云舟,指着手中的珠子说道:“那海兽身上结有法阵,这说明他体内一定结有内丹。如果我们不取,放任鱼蟹啃噬,那就太可惜了。”

    陈云生指着柳晓山手中那团白花花,圆滚滚的妖丹说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东西?”

    柳晓山蹙眉说道:“听说这玩意吃下去之后能够增进修为,不如我们一人一半,把它吃了吧。”

    陈云生抗拒地摇了摇头,说道:“最近我的修为进展还不错,不如都留给你吧。”

    柳晓山怒道:“你的意思我修炼进展缓慢咯?我修的是佛眼,可不比寻常粗浅的功夫靠的是水磨的功夫,这们玄虚要靠悟性。所以这枚妖丹我吃了是浪费,你必须都吃了。”

    陈云生盯着那枚仍然带着一丝淡黄色液体的药丹,好悬没吐出来,他喃喃说道:“我的功法也都需要悟性,不如等我们到岸上再找个地方将此物卖掉。”

    柳晓山当时就嘟起了嘴,道:“本姑娘好歹也算是金沙的公主,还缺那点灵石吗?这东西你必须吃,否则就是不爱我。”

    看到柳晓山将这件事情上升到这个层次,陈云生只有一条路可走,他此时心中满是疑惑,为何当初的温柔体贴,千依百顺的姑娘为何会变得如此刁钻。

    拿着那枚妖丹看了半晌,陈云生挤出一句话,“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吃这东西吗?”

    柳晓山摇头道:“随便吧,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煎炒烹炸,我估计都行。你不是懂的东西多吗?你想想看有没有整治此物的方法。”

    陈云生记忆中倒是有不少炼药的法门,不过法门归法门,实际操作又是令一回事,有了当年黑骨炼药时的惨痛遭遇,他修行这么多年,对于药补一事还是慎之又慎。

    “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尝试一下,如果成功就吃掉,不成功就扔掉。”陈云生建议道。

    柳晓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陈云生从纳虚戒最底层翻出了当年刚刚出世就得到的那个小药鼎,这鼎的大小堪堪能放下这枚药丹。陈云生首先将药丹清洗干净,然后放入药鼎,按道理说还应该加入不少辅药,可他从来就没炼过药,身上哪有存货,所以直接用文火烹药。

    炼药用的水是柳晓山操纵水法从海水中提炼出来的,精纯至极,摒弃了一切杂质。而陈云生所结的四行金丹之中有火行一味,所以释放火焰煎药手到擒来,不多时那枚妖丹就被煮得膨胀起来,小药鼎都有些放不下了。接下来陈云生又用武火猛攻,那妖丹居然开始收缩,一炷香的光景之后居然收缩的只有小孩拳头大小。

    看着药丹的颜色由白转黑,陈云生的心也逐渐沉了下来,如果说白色的妖丹他还可以勉强接受,这没黑的发亮的丹药绝对挑战他的极限。

    将药鼎冲洗干净,陈云生把丹药放在条案之上,看了看柳晓山,道:“真的要吃吗?”

    柳晓山眸中蕴含笑意,却一脸坚决地说道:“你看着办吧。如果吃不下去,可以试着就酒吞服,你不是有很多石中酒吗?”

    一句话点醒陈云生,他索性拿出一坛石中酒,在玉质的小杯中倒了一点,先一口喝下,然后再将那团黑漆漆的药丸一口吞入,囫囵咽下,基本不知其味。那表情让柳晓山开怀大笑,女子满脸的温情脉脉,道:“为了我,你居然连这东西也能吃下去,真是难为你了。我好感动。其实你不吃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陈云生心中叫苦。不过这药丹入肚之后丹田内逐渐升起一团热气,随着石中酒霸道的灵气在全身游荡不息。陡然间,手腕那个阴灵环突然有了反应,一股阴灵从他的手腕进入体内。几个盘旋之后,陈云生居然感觉到金刚罗汉法相有了一些反应。貌似如此吞服药丹对于法相的修行有些帮助。

第九十三章 修炼之海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陈云生喜出望外。之前,除了和强者战斗之外,他没有更好的方法提升这门功法的修为。如果依靠妖丹可以做到,那么无边海对他来说将是一片提升修为的修炼之海。

    柳晓山看到陈云生沉思不语,还以为妖丹吃下肚有什么不良反应,急忙关切地说道:“是不是不对劲?我这有几枚解毒的灵药,要不你吃点?”

    陈云生心中有气,在柳晓山鼻子上刮了一下,道:“让我吃妖丹的是你,我若变了妖怪,第一个要吃掉你。”

    柳晓山作势欲走,却被陈云生抱住,妖丹外加石中酒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作用,两人很快便缠绵在一起。

    ……

    良久之后,陈云生指着小舟前的一片大海说道:“这海怪的妖丹对我的修行有很大的裨益,不如我们一路打海怪过去,在登上南蒙的时候尽量提升修为。”

    柳晓山正觉得无聊,虽然打海兽并不是很好的消遣方式,总好过对着大海发呆。她欣然接受这个建议,这让陈云生觉得柳晓山又变回那个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

    两人现在所处之地是无边海中心地带,水深浪急。无边海广阔无垠,其中固然蕴含着无数凶猛的海兽,但是这些海兽无不是寄居在深海,很少有在海面活动的习惯,所以接下来三天之内,两人毫无斩获。

    日子很快就变得无聊起来,比之以前快速飞遁更无聊,因为此刻只能慢悠悠地在海上飘荡。柳晓山对着那片深蓝色的海水咕哝道:“这海兽难道都死绝了吗?当年我父王出海猎兽的时候,区区一个月就能猎到数百只之多。平均一天有十几只,一定是我们不得其法。”

    陈云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某些典籍之中有记载,猎兽之前必须用一种叫做兽引的东西将目标吸引出来。否则和大海里捞针无异。”

    柳晓山转头看着他说道:“知道有这东西你怎么不用?”

    陈云生无奈道:“我又不曾猎过海兽,当然不懂怎么制作兽引。”

    柳晓山沉吟片刻说道:“这兽引无非是一些气味比较强烈的东西,能够吸引海兽的注意。你身上不是有石中酒吗?将此物灌入海中,兴许管用。”

    陈云生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也知道这石中酒可遇不可求,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忘忧岛心无旁骛地酿酒。他略一踌躇道:“这海兽多半在深海之中,我们若在海面撒酒,恐怕诱不来它们吧。”

    柳晓山嫣然一笑,“这还难得倒我么?只要你将酒洒入海水中,报保证酒水一定在一千丈一下的水域方才扩散开去。”

    陈云生也想试上一试,就拿出一小坛石中酒,谨慎地倒了一滴入海水之中。柳晓山打出一道法诀,那滴酒仿佛不溶于水的油一样和海水泾渭分明。柳晓山另一道法诀打出,石中酒遂然渗入海底之中。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等待,眼看着太阳从东边挪到了天空正中,依然没有半只海兽的影子。

    柳晓山有些不耐烦了,郁闷地说道:“估计是你倒的太少了,让我来试试。陈云生想将那坛石中酒交到柳晓山手上,却不成想这女子居然将一整坛都丢入海水之中。

    这举动若是在后世人眼中是典型的败家行为,柳晓山也要被贴上一个败家娘们的标签。就是看在陈云生眼中,也肉痛不已,毕竟这酒可是他亲手酿出来的。

    柳晓山才不管这些,自由在宫中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都是敞开了供应,自然不知道节约。她蹙们沉思,似乎在算计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打出一道法诀,水面下发出生闷响。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算接着等下去,如果一炷香的功夫仍然没有结果,这两人就彻底失望了。

    事实并没有让他们两个失望,可结果也不能用欢喜来形容。

    水面炸开了锅,幸亏陈云生眼疾手快,将穿云舟调往数十丈的空中。俯视脚下的海水,无数鳞片浮动,不时还有尖锐的爪牙闪现在水中。各种各样的海兽仿佛走马灯一样在水下游弋。更有甚者,甚至跃出海面,一个个耀武扬威,摇头摆尾。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哪头海兽率先咬破了另一头海兽的身体,一股浅黄的血液荡漾在水面上。这激起了海兽们的兽性,他们一个个发出或低沉或高昂的吼叫,开始在水下较量。

    水面的浪头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眼看着就要没过穿云舟。陈云生急忙调整小舟的高度,飞到百丈之上。此时水下的情形越发的混乱,海水也由最初的淡黄变成了深红。显然并非所有海兽的鲜血都是淡黄色的。

    不时有海兽跳到半空中,有些海兽甚至会喷出火球或者释放出雷电相互攻击。陈云生和柳晓山呆呆地看着水面下的激斗,两个始作俑者此时也隐约有些担心,这场面何止有数十头海兽参与其中,一百多头平日在深海中称王称霸的海兽挤在一个方圆不足百丈的区域内相互啃食,这多少有些残忍。

    两个人都是修道之人,就算平日不用那些大道理约束自己的行为,也知道一些隐约的天道法则。所谓天道讲究一个平衡,如此血腥的杀戮恐怕会破坏此地的平衡,是与天道相悖的。可是脚下白浪翻滚,妖兽横行,他们就是想下去化解这场血腥的盛宴,也没有力量做这件事情。

    也不知等了多久,海水逐渐恢复了平息。海面上逐渐漂浮起一具具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尸体。这些海兽的样子其形怪中,陈云生基本上认不出。就连号称在海边长大的金沙名月也有些迷茫。

    陈云生驾元磁飘在海面,遇到濒死的海兽就给上一下,这对于海兽而言,也算是临终关怀了。接下来就是提取妖丹了。每只海兽身体内孕育妖丹的位置不同,再加上有些海兽根本还没有产生妖丹,这个过程就格外的漫长。

    好在陈云生元磁施展的出神入化,几乎如手臂一样灵活,饶是如此提取妖丹的工作也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去,西天红日的照耀下,海水如同着了火,巨大的腥臭之气令他几欲作呕。

    这一下午时间,陈云生收集了七十八枚妖丹。这种恐怖的效率让他都有些害怕,他身上还有九大坛石中酒,每坛可以灌装十小坛,如果每坛都能收获这么多妖丹,那么九坛石中酒岂不是要收获六七千枚妖丹了。

    悲悯情怀作祟之下,陈云生不打算采用这样的方法采集妖丹,毕竟通过战斗提升金刚罗汉法相也是很重要的一种途径。随手抄起了一只海兽脑袋上坚硬的头骨回到穿云舟上。

    柳晓山看着脚下一片惨烈,不由得蹙眉道:“下次引诱上来一只就好了。”

    陈云生将妖丹摊在她面前,说道:“这些妖丹我一人吃不完,不如我们一起服用?”

    柳晓山掩口道:“除非你杀了我。”

    陈云生笑道:“知道你就是这个态度。我开玩笑呢。不过吃完妖丹之后,我身体会燥热难当,到时候可要麻烦柳小姐帮我降火。”

    柳晓山脸上绯红浮动,啐道:“都老夫老妻,还这般不正经。”

    两人调笑几句之后,陈云生就打算开始炼制妖丹了。他首先取出已经残破的妖丹五枚,然后丢入海兽的头骨之中。这块骨头形状宛如一个大锅,这妖兽的骨头又极为的坚硬,能耐得住文武火的灼烧,没过多久,五枚妖丹都已经炼制完毕。

    说起这炼制妖丹,陈云生只不过做了最基本第一步,也就是淬炼出妖丹中的毒素,令妖丹对身体无害。至于提升妖丹的药力则压根没做,所以他炼制的妖丹的效果不及正式炼药的十分之一。可这架不住妖丹数量众多。陈云生将五枚妖丹并排放在身前,然后自斟自饮,以妖丹佐酒,颇有一番情趣。

    接下来五六天之内,陈云生没有再猎捕妖兽,只是把剩余的妖丹尽数炼制成形,而后吞服。几天的炼化之后,金刚罗汉法相幻化出的光影已经达到了五丈的高度。那团灰蒙蒙的光影清晰了一些,雾气似乎越来越淡了,光雾后的那个影子隐隐约约开始展露端倪。

    陈云生修行的时候柳晓山在一旁看着,良久之后,女子说了一句话让陈云生颇为不安。

    “这怎么看也不像一尊佛啊!”

    陈云生蹙眉道:“那你觉得那团光影像什么东西?”

    柳晓山摇了摇头,“说不好。我觉得这门功法邪性的很,你最好不要修炼了。”

    柳晓山刚刚说道这里,陈云生背后那团光影中突然伸出一根光刺,冷不丁刺向柳晓山,吓得女子花容失色,急忙向后跳开,躲过一击。

    陈云生急忙收起了法相,木然地看着柳晓山,呆呆地说道:“这,这法相居然有自己的思想。”

第九十四章 南蒙客

    “如果这法相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灵魂,那我就更担心你了。”柳晓山眼中露出一抹忧虑。

    陈云生不置可否,一个人走到穿云舟的船头。这里是他在这条船上站立次数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沉思时必选的地方。柳晓山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刚才她只不过质疑了一下便惹来法相的自发的攻击,这怎么看都不像佛门功法干的事情。

    “难道这压根就不是一门佛门功法?”

    陈云生想起自己曾经当着天元的面质疑过这点。这法门最后三篇居然引用道家才有的一些字句,从这点上看,此法门分明就不是出自佛门高手。不过重法寺修炼这门功法的人也不再少数,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自己的问题?如果想不通这一点,陈云生就无法说服自己金刚罗汉法相是有问题的。也就不能心安理得的放弃修炼。

    “如果放不下就接着修行吧,也许是这些天你修炼得辛苦所致。”柳晓山在一旁善解人意地说道。

    陈云生看着满天的星斗,沉思不语。他可以感觉到,自从掌握了金刚罗汉法相,自己的战斗力提升显著,如果没有这门功法,恐怕在须弥塔内自己早就死在那个修罗门的修罗手中了。从这个角度而言,修炼这门功法的利还是大于弊,至少挽救了他的性命。

    他对着满天的星斗心中默默起誓,“如果修炼这门功法真的是一种罪孽,请将所有的困厄都降临到我一人身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暗示,陈云生感觉识海内的某个角落突然动了一下。

    这件事情的发生着实阻碍了他几天内的修行,不过陈云生很快就又投入到法相的修炼之中。因为不这样做,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自己就会被人杀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道理可讲,没有天理可循。而星宫和修罗门都是这种绝对的存在。

    这种紧迫感让他不得不发疯了一般修炼各种保命的功法。让他略感欣慰的是,法相不受控制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接下来的日子陈云生还是使用石中酒诱捕海兽,只不过用的量少了很多,这样引来的海兽数量多半只有一两只,在他和柳晓山的联袂之下,一两只海兽还是很容易就杀死了。

    一路之上如法炮制不下上百次,陈云生金刚罗汉法相的功底越发的深厚,那团光影眼看着就要达到六丈的高度。这距离十丈还有一定差距,而到达十丈高度之后便可以修行此法门的第一式破魔。

    这一日陈云生和柳晓山刚刚灭杀了一只身长两丈,通体释放着流萤的怪鱼,就在此时远方飞过一只挂着黑帆的帆船,船身巨大,目测有百丈之长,黑帆上绣着一只巨大的太阳。

    帆船乘风破浪来到穿云舟的近前,一个身披皮甲的男人凌空虚渡,来到穿云舟前。那人指着陈云生手中的妖丹喊道:“兀那年轻人,这怪鱼是我们追逐了百里的猎物,不想被你们捡漏擒杀了,不如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陈云生盯着这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不悦道:“这一枚妖丹怎么能一分为二呢?”

    那男人撇嘴说道:“这我管不了那么多,如果识相的话快点将我那半送过来,你也看到了,我身后那只大船,船上还有数百位兄弟,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陈云生仔细端详这个男人,他强大的神念几乎可以断定对方有元婴中品的修为。脸上有一道伤疤,贯穿了眉心和下颌,看起来有几分的凶恶。身上的皮甲显然已经穿了很久了,边缘磨得光滑油亮。

    他看了一眼男人身后那艘巨大无朋的帆船,船倒是不小,可从他这个角度却没有发现船上有几个人。除了三个操帆手之外,更无其他人。

    而一旁的柳晓山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除陈云生之外的活人了,见到一个不讲理的当即来了兴致。

    “这鱼身上也没有贴你们的印记,凭什么要分你们一半?不过你要需要,本姑娘可以将这枚妖丹卖给你,价格么,三千块上品灵石你看如何?”

    那人差点从自己的风遁上摔下来,他睁大眼睛,口鼻喘息剧烈,怒道:“你抢灵石啊。一颗妖丹居然要三千块上品灵石,不如这样,一百块一枚,老子船上有不少。”

    柳晓山冷笑一声,道:“这是本姑娘的出售价,买入的价格却只有十块上品灵石一枚。看妖丹的品相,还可以酌情增加一些。”

    在一旁的陈云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不过这柳晓山分明的挑衅之言却令对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那人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说道:“十块就十块,不如你们来我船上看看,我有很多妖丹。”

    陈云生心中暗道,此人虽然面容凶恶,看样子却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他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如你拿来一些让我们看。”

    这大汉听完之后,居然转头就走,不多时又重新回来,手中果然抱着不少各色的妖丹。他落在穿云舟内,将药丹并排摊在甲板上,“这是一小部分,我们船上还有不少。你们看着开个价吧。”

    “道友究竟是什么来历可否相告?我们不和来历不明之人做生意。”柳晓山摆明了要找这来人的麻烦,故而没好气地说道。

    大汉恼怒地说道:“姑娘如果不要这些妖丹,那就请将方才那枚一分为二,我也不在这和你浪费口舌了。”

    陈云生对这汉子的行为越发的好奇。

    第一,此人修为强过自己和柳晓山,却没有一点的仗势欺人的架势。除了最初那一点粗鲁之外都还算是讲道理。第二,他身后那艘大船居然在海上漂流而没有飞在天上,除了陈云生这种意图猎捕海兽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修士这么做。如果真的是以猎兽为生,又怎么会以如此低贱的价格就将一枚妖丹卖掉了。

    带着心中的疑问,陈云生慢条斯理地说道:“阁下不告诉我们你的背景也无所谓,但是至少要告诉我你的名讳吧。都是出门在外漂泊的修士,能在无边海上遇到了,是莫大的缘分。”

    那汉子点头道:“小友说的是。我姓常,上怀下玉,来自西方的南蒙大陆。”

    陈云生拱了拱手,道:“在下南天,来自青洲。恰好要到南蒙做些生意。如果不嫌弃,可否结伴而行?”

    常怀玉皱眉道:“这恐怕不行。你也看到了,我们方向相悖,我恰好要去青洲寻一位朋友,不能和你同行了。”

    陈云生将手中那枚妖丹丢了过去,道:“常兄请手下这枚妖丹。在海上遇到了就是朋友,不妨在小弟这里喝上几杯,然后再上路。”

    “这个……”常怀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手中的妖丹,最后说道:“不如去我那艘船上小聚一下,你们这船太小了,还是我那里宽敞。”

    陈云生大度地点了点头,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收了自己的穿云舟,和常怀玉一起落在他那艘巨大的帆船之上。

    从远处看不觉得,等陈云生落到帆船之上时才发现这艘船已经破旧不堪了。船板上到处都是嶙峋的刀痕,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战乱。就连那个巨大的黑帆也都是细小的孔洞。

    柳晓山可不管对方有没有面子,她直接说道:“常兄这艘座驾可过于寒酸了。虽然表面上硕大无朋,里面都烂完了。”

    常怀玉略带憨厚地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让两位见笑了。出海之人不讲究,船虽然破旧,可飞起来却十分的拉风。”

    柳晓山笑道:“小女子有不情之请,不如常兄让我们领略一下这无比拉风的船是怎么飞的。”

    常怀玉搓着手,嘿嘿笑道:“这恐怕无法让姑娘如愿了,我们没有灵石了。”

    饶是陈云生性子沉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系列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怪不得这位大汉贱卖船上的妖丹,原来是因为灵石告罄了。

    陈云生忍住笑意,问道:“阁下出海之时难道没有算计清楚需要多少灵石才够飞到青洲吗?”

    常怀玉指着夹板上的一个方桌说道:“你们坐,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边喝边聊。”

    他又朝穿上一名操帆的修士吼道:“小七,去整些酒肉来,肉要肥的,酒要陈的,难得在海上遇到人。”

    那名操帆手却不怎么买账,嘟嘟囔囔地从帆上跳了下来,磨磨蹭蹭地走向船舱。

    常怀玉嘿嘿笑道:“这厮就是如此惫懒,不过也怪不得他,我们在海上已经漂了二十年了,就是再勤快的人也要变成他这幅摸样。”

    “二十年?”柳晓山惊呼道:“你们为什么不上岸呢?”

    这句话似乎触及了常怀玉的伤心事,他对着茫茫的大海,喃喃说道:“不是我们不想回去,是已经回不去了。”

    “此话怎讲?”陈云生好奇地问道。

    常怀玉口中叹了一声,开始讲述自己在海上的悲催遭遇。

第九十五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当年我们出海之时本想去青洲寻一位老朋友。一干出海的人都从来没有在海上生活过,自然也没有出海的经历。出海之时从来没有计算过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灵石。偏偏赶上这艘破船极其的消耗灵石,所以在半途抛锚于海上。”

    “当时我们乐观的认为在海上漂个几个月就能漂到青洲。可几个月过去了,丝毫没有一点陆地的影子。我们又乐观的认为,漂上一年总归能看到陆地吧,可事与愿违。最后我们固执的相信,几年之内一定能看到陆地。可是,可是悲剧发生了。这无边海是真他娘的没边儿啊。”

    说到这里常怀玉恨不得老泪纵横,他接着说道:“此时我们意识到事情有些糟糕了。往回走就意味着不仅要漂上几年,同时要弥补之前在天上飞着行出的路程。向前走又是一片茫茫无边。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向前漂流,这无边海就算再大,也总有个边吧。现在算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在海上漂了二十年了。”

    这时小七已经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端着两个硕大的盘子,盘中盛着一些新鲜的鱼肉,经过简单的烹饪之后,散发着一股原始的香气。虽然卖相不怎样,可闻到鼻中还不错。

    看到小七手中没有拿酒,常怀玉心中不爽道:“怎么无酒呢?快去把酒拿出来。”

    小七哼了一声说道:“鬼知道还要在这片海上漂多久,那些酒还是我们自己留着吧。如果连酒都没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常怀玉啐了年轻人一口,也说不出什么,只得一脸羞愧地说道:“两位朋友不要见怪,小七这人还不坏,就是小气了一点,和他的名字差不多。不过在这海上,食物和水不是问题,但是这酒难得啊!”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拿出了一坛果酒,道:“酒我带了一些,这次就喝我的吧。”

    果酒一出酒坛就散发出扑鼻的香气,引得三个操帆手都围了过来。陈云生笑道:“听闻常兄还有三百名兄弟,不如都叫出来,我的酒可是管够。”

    常怀玉拍着大肚子笑道:“哪有三百个小弟,只有这三个而已。当时大话忽悠两位。”

    陈云生早就料到是这样,他端起酒盏说道:“相逢不如偶遇,这天底下说来修炼之人都是一家,我先干为敬。”

    常怀玉也是爽快之人,当然不落下风,两人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三名操帆手也都将那操帆的事情丢在一旁,一个个争相倒酒,不一会儿就面红耳赤。陈云生倒是不小气,又拿出了一坛果酒和几位一同畅饮。

    常怀玉一边喝,一边指着盘子中的鱼肉说道:“老弟尝尝这鱼肉的味道如何。我们被困在无边海上实在无聊啊,唯一可以满足的**就是吃。这无边海中可以吃的东西着实不少。你看看,我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做饭的行家。当年在南蒙的时候谁会去想着做饭呐,餐风饮露才有仙家的气派嘛。”

    陈云生吃了一口鱼肉,顿觉清爽无比,他说道:“四位还打算如此漂流下去吗?据我所知,此地离青洲还远着呢,如此龟速的航行,恐怕几位余生都要葬送在这海上了。”

    常怀玉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注定要辜负那位朋友了。”

    陈云生建议道:“不如四位跟着我一起走,重新回到南蒙。”

    常怀玉看了看身旁三名小弟,摇头说道:“你带他们走吧。老常我就算死在这海上也不回头。”

    小七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老常,你别小看陈小七,我也不会回去的。”

    柳晓山问道:“阁下口中那人叫什么名字,我们来自青洲,兴许听过他的名字。”

    常怀玉说道:“就算你们听过他的名号也不足为奇,这天下谁人不识君呢?他祖籍南蒙翠微山,自幼天资聪颖,修炼之事过目不忘,就是单论修行已经出神入化,为人敬仰。可是难得的是,他除了擅长修行之外,炼药,炼器,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人又风流倜傥,深得南蒙女人的欢心,男人的妒忌。”

    陈云生插嘴道:“你所说之人是逍遥神君么?”

    常怀玉摇头道:“你应该这么说,独步乾坤,颠倒日月的逍遥神君才对。”

    陈云生顿时无语,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说道:“你们是他的什么人呢?”

    常怀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是他的追随者,换句话说是他的小弟,或者马仔。总之一天不见到他浑身都不舒服。”

    柳晓山听到这里,将刚刚饮下还没咽下的果酒喷在了地上。她笑道:“黑骨什么时候有这般的声威了。”

    常怀玉脸色一变,道:“黑骨?他是谁?”

    陈云生解释道:“黑骨也就是你口中的独步乾坤,颠倒日月的逍遥神君。”

    常怀玉急忙说道:“你们认识他老人家吗?”

    陈云生笑道:“何止认识,还很熟悉呢。我曾经和他相交很久,从某种角度说,算是生死之交吧。”

    常怀玉拍了一下大巴掌,笑道:“这真是巧啊。看来你们也是被他光辉的人格所感召才追随他的吧。”

    柳晓山满脸鄙夷地说道:“不是被他的光辉感召,而是我们救了他。当时他正在被两个筑基小修士追杀,慌不择路。”

    常怀玉一脸惊异道:“这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当年他从洪古界回来,不知怎么被黑风谷的修士围攻之后,连杀无数高手,然后远遁青洲。我们当时一干追随者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赶去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陈云生心中暗道,这位黑骨老兄就算落败都被传的英勇无比,看来在脑残粉心中,偶像无论怎样都不会出丑。

    他淡淡说道:“到底怎么相逢没必要深究了,现在能遇到你们也算是一桩的缘分。不如我给你一些灵石,让你们顺利到达青洲如何?”

    常怀玉大声叫道:“这当然好了。不过,不过这船还是有点问题的。”

    随着他脸色暗淡下去,陈云生追问道:“船有什么问题?”

    “消耗灵石太快了。一定是灵石凹槽有什么问题。不过我们都不是炼器的行家,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如果不嫌弃,让我来看看吧。”

    常怀玉盯着陈云生,道:“南兄弟知道炼器之道吗?”

    陈云生笑了笑,道:“知道一点。如果不是太大的问题,多半可以修复。”

    常怀玉眼中充满了希望,高声叫道:“来,喝了这杯,为了我们伟大的独步乾坤,颠倒日月的逍遥神君。”

    陈云生端起了酒碗,脸上都是笑意。

    这顿酒从白天喝到了晚上,几人都尽兴而还。第二天,陈云生来到大船之上,为常怀玉修理那处坏掉的灵石凹槽。简单看了一下,陈云生法诀负责转化灵气的法阵有两条细线缠绕在了一起。导致两股灵气相互冲击抵消,让灵石的消耗增大的一倍,飞行的效率却低了一倍。

    他简单的调整了一下,随手塞入一块上品灵石,这让很久都没见过上品灵石的几人眼光发绿。几番尝试之下,大帆船一声巨响,又飞在了天空之上。常怀玉和三个操帆手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水,毕竟在海里漂了二十年。

    陈云生看了一眼柳晓山,女子很潇洒地从纳虚戒中取出五百块上品灵石,丢在早就已经见底的灵石箱子中。看着簌簌落下的大块小块上品灵石,常怀玉老泪纵横,还不忘了念叨两句,“一定是独步乾坤,颠倒日月的逍遥神君看到了我们坚定不屈的意念,所以才派你们来就我们的,对不对?”

    陈云生不想和这种脑残之人纠缠这个问题,匆匆点了点头,对常怀玉说道:“我们这次来无边海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就是寻找夜啼汁液,这对于逍遥神君的意义巨大。”

    常怀玉脸色骤然变得冷峻下来,他说道:“你说的是神木夜啼吗?”

    陈云生点了点头。

    “这东西可危险的很,据说能摄人心魄,在无边海上飞行的修士都敬而远之啊,就连如我这等元婴修士也不敢等闲视之。”

    柳晓山插嘴道:“但是逍遥神君需要这东西,我们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

    常怀玉脸上的神情变成了坚决,他激动道:“此言不差,就算拼上命,也要将这件东西弄到手。说到这东西,我多少还知道一些信息。十年前我们曾经遇到过夜啼,只不过远远地绕开了。现在原路找回去,应该不难寻找。”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他们结伴去取夜啼的汁液,得手之后由常怀玉带着去往青洲,而陈云生去南蒙。柳晓山嫌这艘破船太过陈旧,还是和陈云生坐在穿云舟上。临走之时,女子柳眉一扬,道:“你们船上的那些妖丹可否送给我们。”

    常怀玉大气地挥了挥手,道:“当然,都拿去吧。这些年我们没事就猎杀海兽解闷,猎杀的海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妖丹吃了一多半,剩下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你们也别讲究了。”

第九十六章 夜啼古树

    就这样,陈云生从常怀玉的船舱中拿走了将近五百枚各种各样的妖丹。常怀玉口中的品相不好,也就是长的不够肉头,看起来不怎么好吃。其实妖丹对身体是否有益和长相没有半点关系。

    陈云生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坐下来好好炼制妖丹。常怀玉显然也没有更好的炼丹方式,他们处理妖丹更为直接,丢在锅里一顿乱炖,妖丹中的毒素无法剔除,不能多吃,所以才留有这么多的存货。

    陈云生率先炼制了六枚妖丹,伴着石中酒吞服之后,感觉体内有异,运转了金刚罗汉法相之后,竟然发现这法相又高了一寸,已经达到六丈高了。除了那层淡淡的雾气还没有褪去之外,已经和无念的法相没有多大区别了。

    这样他有了一种成就感,虽然围绕着这尊法相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光放亮,陈云生的穿云舟跟着大船缓慢而行。饶是如此也比在海上漂流快了不知多少。后来陈云生索性收了穿云舟,带着柳晓山一起登上那艘大船,毕竟还有人聊聊天。

    三个操帆手忙上忙下,基本不用常怀玉亲自动手。他一个人抱着手站在船首像上,仿佛一个出世的高人一般。

    “你这艘船的船首像有些奇怪,怎么是一个女人呢?”

    常怀玉从船首像上跳了下来,不无得意地说道:“这艘船还大有来历呢,这艘船几经转手是从星宫的一个旁支买来的。星宫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震旦唯一的星宫。”

    “当然知道,天底下的修行者谁又不知道这个门派。说起星宫,我有些好奇,你来说一下南蒙大致有那些大门派。他们之间的势力又是如何分布的?”

    常怀玉道:“南蒙最大的门派就是星宫。说是一个门派,还不如说是一个王国。星宫内部组织森严,众人都知道星宫有二十八个星官,却不知道除了星官之外还有两个大司天和一个星主。每个星官手下管辖着不少的星使,星使之下又有不少星徒,当然这些都是星宫直系的修士。除此之外,星宫还有一支庞大的战修组织。这些人平日并不参加星宫日常的事务,他们只不过居住在星城之内,和普通的居民无异,他们只有在星宫要讨伐其他门派的时候才会出动。”

    “上次星宫动用其庞大的战修队伍还是数十年前,当时也不知道黑风谷哪里得罪了星宫,导致其动用了战修。当年那场惨烈的战斗真是让人难忘啊。偌大的一个黑风谷居然被人家生生的夷平。数千修士横死荒野,是南蒙修真界的一件大事啊。”

    陈云生点了点头,这就和黑骨当年所说的事情对照了起来,黑骨正是趁着星宫进攻黑风谷的机会才逃出来的。以至于黑风谷居然派了两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小修士去追赶,否则恐怕自己性命堪忧。

    常怀玉感慨完黑风谷的往事,接着盘点道:“当然,南蒙除了星宫这种霸主级别的存在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势力,那就是太虚宫的南蒙分院。这个势力虽然人数不多,可各个都是高手啊。我也奇怪,难道这山岚大陆还安放不下太虚宫吗?非要将触角伸到青洲和南蒙。有什么比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更强大呢?”

    关于常怀玉所说的最后一点,陈云生并不赞同。他认为强大的根源在于开放,固守一隅只能变得鼠目寸光。当然他不会针对这点与对方争执,毕竟这只是观点上的不一致。

    “除了星宫和太虚宫这种正派的宗门,黑风谷是南蒙第一邪派,不过现在彻底没落了,沦为九流帮派。”

    “星宫在南蒙的什么位置?”陈云生更关心星宫的问题。

    “在中南部吧。你要去星宫吗?”常怀玉挑眉问道。

    陈云生笑道:“只是随便问一下。星宫名头那么大,到了南蒙如果不去看看岂不是很遗憾。”

    常怀玉轻轻地摇头道:“劝你还是离那个地方远一点。虽然星宫号称是名门正派,号称惩恶扬善,让光明照亮震旦的每个角落。可我总觉得那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嗯,说白了,我一到星宫的所在地就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样。对,就是禁锢的感觉,听说星宫里规矩很多,身为星宫的直系子弟必须将自己的一些都献给光明神。”

    “光明神?难道南蒙所有的门派都信封这个神吗?”

    常怀玉想了想,答道:“应该不是所有。但是大部分都信封此教。”他向天空指了指,说道:“夜晚的时候你会看到三颗血星临空。那就是光明神即将临世的征兆。听说这些年星宫都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呢。当年黑风谷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招惹的被灭了门。”

    陈云生心头咯噔了一下,“你怎么看光明神呢?”

    常怀玉哈哈大笑道:“我向来不信神,只相信自己。”

    陈云生点头道:“相信自己也好,省得被别人摆布。”

    巨大的飞舟在海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影,这速度虽然无法和穿云舟相提并论,却比在海上漂流快了不知多少倍。在海上漂的时候还要时刻注意风向,饶是如此也很难直线航行。

    常怀玉花了十年昼夜漂泊所行的路程被他用十天的十年就弥补回来了。此间陈云生和常怀玉常常聊天,对于南蒙的一些风土人情多少有了了解,对于星宫的一些事情也不再陌生。

    这日在桅杆上了望的陈小七突然跳了下来,大声说道:“前方有情况。我记得十年前我们发现夜啼声音就在附近。”

    陈云生讶异道:“陈兄弟十年前的情况都能记忆犹新吗?”

    常怀玉说道:“他修为不怎么样,本事更是稀松,可记性却极好。他说没问题,那一定是没问题。不如我们降下海舟,从海上接近那颗古树为佳。”

    陈云生向四外望了望,只见一片海天茫茫,哪里有古树的踪影,不由得疑道:“你确定是这里吗?怎么看不到树啊?”

    常怀玉笑道:“南天兄弟有所不知,这夜啼古树号称是震旦十大奇树之一,早就诞生了树灵。上次我发现它的地方是在这附近,十年过去了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离开了。”

    柳晓山好奇道:“难道这树也能随意的移动吗?”

    常怀玉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可以,一切皆有可能。再说这夜啼顾名思义,只有夜间才发出类似于啼哭的声音。这大天白日的,恐怕它根本不现身啊。”

    陈云生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地等着好了。”

    常怀玉又说道:“我曾经听过几条关于这夜啼的传闻要不要提前分享一下,虽然不确定真假,但是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陈云生蹙眉道:“听你的意思,取这夜啼的汁液还要冒着绝大的风险?”

    常怀玉咧嘴笑道:“这个当然不假了。夜啼汁液的宝贵程度在震旦无出其右。毕竟谁不想长生不老啊。能够用液体的汁液造就一具肉身,然后将精魄附着于其上,即使不能长生,多半也能延寿不少年。对于那些寿元将近的老不死,绝对是极大的诱惑啊。”

    “赶紧说说取夜啼汁液的风险吧。”柳晓山催促道。

    常怀玉清了清喉咙,说道:“传说这夜啼并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人。他夜晚在空旷的海面上哭泣,吸引来往的船只和修士。然后将其的精魂摄走,只留下一具空壳。所以夜啼存在的地方多半有海兽出没。这点也增加了寻常修士取得夜啼汁液的难度。”

    “树怎么会变成人呢?”柳晓山打岔道。

    常怀玉说道:“树为何就不能变成人呢?天下蟊虫走兽,修行到了年头都可以化形成人。这夜啼可是震旦十大古树之一,当然可以化形成人了。”

    “还有其他关于液体的传说么?”陈云生问道。

    常怀玉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道:“当然。传说夜啼是一个俊俏的女人,其相貌号称震旦无双。啧,啧,男人只要看上一眼,神魂就会被勾走。老弟,你也是过来人了,应该知道那种感觉。”

    陈云生感到后背传来一阵阵的凉意,急忙截断常怀玉的话头,“拣重点的说。”

    常怀玉瞅了一要爆发的柳晓山,笑道:“当然,像弟妹这种绝色的女人世间罕有,老弟是不可能被任何人诱惑的。”

    柳晓山嘟着嘴说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淫词滥调,你在海上待的时间真是太短了。要我说,在海上漂一百年,被风吹成干尸才好。”

    陈云生尴尬地朝常怀玉笑了笑,感到柳晓山的行为让他有些失礼。没想到常怀玉大气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似乎在告诉陈云生,一切都在不言中,是男人都知道。

    这时候一旁的陈小七插嘴道:“老大,你忘了讲夜啼吃人的事情了。”

第九十七章 雾之海

    常怀玉的声音低了下来,“还有一种说法,夜啼是由无数个长着六只眼的童子组成的,这些长着尖牙的小孩最喜欢吸食人的鲜血。来去如电,就是地仙修士也不敢等闲视之。他们喜欢群起而攻之,生啖人肉,仿佛一群恶鬼。”

    陈云生看着一轮即将西坠的太阳,说道:“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人曾经取得过夜啼的汁液呢?”

    常怀玉摇头道:“你知道这世界上骗子本就多。很多人都声称自己有夜啼的汁液,可我看多半没有,至少在南蒙没有见过哪个修士的身体是用夜啼汁液塑造的。”

    “这样啊,看来我们今晚有得忙活了。”陈云生低声说道。

    没有人取得就说明夜啼汁液很难得到,也就说明那些传言都有可能是真的。震旦十大古树中陈云生陆续见过了玄阴鬼木和苍梧。前两者都不是等闲之物,尤其是苍梧更是法力无边,能够掀起横亘大屿山脉的大雾,这是怎样的气势和手段?

    日薄西天,将海水染红,一时间海面上宛如跳跃着无数火焰。这等波澜壮阔的景色在帆船上众人的眼中却显得平淡无奇。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即使再美丽的景致也架不住天天观看,日日欣赏。同理,一个绝美的女人即使在容颜不老的前提下,日日面对,夜夜笙歌,也不免让人视觉疲劳。以此类推,那些想要长生不老之人终究只能得到一个虚妄。当他们厌倦了灵石,厌倦了美食,厌倦了女人,厌倦了将别人踩在脚下的趾高气昂,甚至厌倦了**,最后想要一个死亡而不可得的时候,是何等的可悲。长生不老,真的值得吗?”

    柳晓山扁了扁嘴道:“难道有一天你也会厌倦我么?”

    陈云生宠溺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也许等不到那一天我们就死了。长久地睡下,再也不会醒来。我们曾经的故事在后生晚辈的口中被添油加醋地讲述出来,这未免不是另一种活着。”

    这番话并没有背着其他人说,这不像情话的情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就是最粗线条的人也会顺着陈云生的话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

    ……

    夜风渐起,天空中逐渐升起了星斗。漫天星光宛如蓝丝绒的幕布上洒满了银沙。有浓,有淡,有多,有少。星空之下,海面上逐渐升起了淡淡的薄雾。

    “起雾了。”陈云生警觉地说道。

    “有什么奇怪吗?”常怀玉后知后觉,并不怎么在意。

    “夜里刮风怎么还会有雾?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是怎么在海上漂流的。”柳晓山借机奚落了常怀玉一番。

    “大家尽量小心。”陈云生示警道。

    常怀玉将大船驶向雾气更加浓重的方向,他们此去就是为了夜啼而来,自然不怕雾气浓重。在海上漂了半个时辰,雾气浓的已经遮蔽了天空的星斗。四周除了海水的声音,并无其他响动。

    “我们似乎在一个地方绕圈子啊。”陈小七说道。

    另一个操帆手邓小五也附和道:“没错,似乎在一个地方打转。”

    “怎么没有听到哭声呢?”陈云生问道。

    常怀玉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上一次可是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当时我们吓得急忙掉头逃走,也没敢去看看,说起来真惭愧啊。”

    “是不是夜啼已经不在这片海域了?”邓小五说道。

    他话音刚落,四外传来忽远忽近的哭泣声,近的时候仿佛有人就在耳边啜泣,远的时候仿佛那人隔着一座大山哭泣。呜咽声仿佛直抵人的内心,让人听着极为的不舒服,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这,这声音似乎和我们上次听到的不大一样。”陈小七颤巍巍说道。

    常怀玉伸出大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大声说道:“慌什么慌,都是修行之人,实在不行就弃船飞遁到半空中,他难道还能追着你去不成。”

    “大家尽量聚集在一起,不要分散。每个人注意一个方向,这片浓雾有隔绝神念的作用。”陈云生大声说道。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没底,因为这哭声中分明透着一股兴奋,仿佛猎手看到猎物的兴奋。

    依照他的说法,五个人围成了一个圈,每个人注视一个方向。这时,雾气浓稠仿佛牛奶一般,能见度在一丈之内。

    陈云生打出一道法诀,一道旋风在身前生成,他原本想借助风势将雾气吹散,却发觉这片雾气彻底将这个地方笼罩,远不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

    “这雾气之中有一股血腥味。”陈云生警觉地说道。

    他是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对于这种气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警觉。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挂着一层寒霜。

    这时常怀玉突然低声说道:“你们听,似乎有人在抓船板。”

    陈云生侧耳倾听,果然有一阵咯吱吱的声音从船尾部传来。他低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

    柳晓山急忙抓住了他的衣服,“这也许是对手的诱敌伎俩,我们还是凑在一起安全。”

    陈云生对女子笑了笑,“我看看就回来,不会有问题的。我没回来之前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完,便闪身没入黑暗之中了。

    陈云生三窜两跳来到船尾,那断断续续的抓船板的声音却消失了。他在一块船板之上发现了无数道细如蛛网的抓痕,仿佛小孩子的指甲造成的。但是这艘帆船虽然破旧,却也是法器,寻常的成年人都无法伤害,更别说小孩子了。

    一瞬间陈云生想到当年初出茅庐之时所遇到的鬼童。不知怎地,他感到背后一阵发寒,急忙回头,三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后背。一个不足五尺的小童仿佛蝙蝠一样正吊在船舷上,向他伸出了长长的指甲。

    陈云生一掌拍出,金刚罗汉法相自然发动,这一下何等的迅捷,一下子就将那孩童的脑袋削飞。不过这六目鬼童的身体并没有退去,而是如同猿猴一样扑向陈云生,手上冒出长达一尺的尖锐指甲。

    陈云生侧身躲开对方的抓挠,那童子收拾不住,一把抓在一块木板之上,将那块木板抓的粉碎。陈云生已经拽出麒麟斩,顺手在童子背后一刀,将其剖为两半。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反身就是一下,两个童子身首异处。他快速向船头奔去,此时四周长着六只眼的童子越来越多,十几个小童速度快如闪电一般封锁了道路。陈云生双足点地,身体弹起十丈多高,手中散开五道金灵丝,瞬间就将五个小童削成碎屑,这些被灭杀的鬼童没有流出一滴血。

    鬼童刚刚倒地,便有更多的鬼童扑将上来。他们轻轻一纵,跳到陈云生四周,指锋犀利袭来。陈云生不敢大意,急忙向船上坠去。身体落在一半的时候,释放元磁,五六只大手将空中的鬼童揉成了肉泥。

    他落在船上,仿佛一只出笼的狮子,右手麒麟斩,左手金灵丝,杀出一条道路,冲向船头。迷雾袭来,陈云生突然只能看到方圆三尺之内的景象。这纯白色的雾气让他感觉到恐惧。

    此时神念不能用,双目看不远,只有依靠着元磁探知四周的世界,依靠元磁线的回馈在自己识海中勾勒出一片毫无颜色的世界。陈云生此时已经奔到了船头,出乎他意料的是,船头空无一人。

    柳晓山,常怀玉等人不见了踪影,更为恐怖的是,这些人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就连他们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四周的鬼童消失了,可怖的抓船声音消失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一个陈云生。

    这种感觉让陈云生极不舒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中麒麟斩释放的热量让他安心了一些。他能感觉到大船正缓慢地向前航行,可是在浓雾之中,你既无法判断船速多少,也无法判断已经行了多少里。他御风飞翔半空,却发现无论怎么向天空飞都无法逃出这片浓雾。他努力向前飞,却发现无论怎么向前飞,四周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

    此时更糟的是脚下的大船已经不知了去向。正在他焦急的时候,突然脚下传来一道光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脚下的海面上经过。陈云生纵身跳下,来到那船上。

    这是一艘刷着黑漆的船,船上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陈云生走到船舱中,发现这也是一艘飞舟,灵石转换的法阵完好无损,凹槽上却没有灵石。船上没有半点损坏的痕迹。

    他从船舱里匆匆出来,却发现船板上站着一个干瘦的人,仿佛竹竿一样。这人正盯着前方的雾气发呆。陈云生握了握手中的刀,缓慢地接近这个人,不等他靠近,那人突然说道:“我要是你就收起自己的刀。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杀死你自己。”

    陈云生停下脚步,冷静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敌人?告诉我一个不攻击你的理由。”

第九十八章 破境

    那人转过头,露出自己的脸,这让陈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瘦削的脸孔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痕。有深有浅,参差不齐,显然是不同时候刻上去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

    “我要是你就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因为无论你如何折腾,都只会发现这里除了雾就是雾。”

    “你是谁?”陈云生冷声问道。

    “我么?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反正来自一块广袤的大陆。”干瘦的人徐徐说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陈云生依然没有放下警觉。

    “我是来寻找夜啼的,和自己的船队走散了,被留在了这里。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恶?”干瘦的人脸上露出了憎恶之情。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这里待着么?”陈云生蹙眉问道,说实话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话。

    那个竹竿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当然。否则去哪呢?只有在这里安静的等死。我不想自杀,因为那是懦夫的行径。”

    “为什么要自杀?”陈云生显然没有跟上竹竿的思维。

    干瘦之人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自杀,多么愚蠢的问题。当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知道了。除了自杀之外,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在这片雾气之中,你是永恒的,你是不朽的,当然,除了每天面对雾气之外,你做不了任何事情。”

    “你没有尝试离开这片海域吗?”陈云生问道。

    “离开?我不是说了吗,所有尝试都是多余的。因为你永远也无法离开。我说的是永远。难道你不明白永远是什么意思吗?”干瘦之人激动起来。

    陈云生接着问道:“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你不算人吗?”竹竿冷笑道。

    “不算我。”

    “曾经有过,不过他们都死了。”竹竿阴恻恻地说道。

    “你不是说这里的人都不死吗?”

    “自杀除外,他们都自杀了,一个比一个惨烈。”竹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杀?”

    麻杆恢复了平静,他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痕骄傲地说道:“看到了吗?每当我想自杀的时候都会给自己一刀。这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个愚蠢的念头。”

    陈云生彻底懵了,他理了理思绪。首先自己是同柳晓山和常怀玉一起来到这片海域寻找夜啼。晚上升起了雾气,在雾气之中他听到了船尾有划木板的声音。他一个人来到船尾查看,却发现了很多六目鬼童。他杀出重围,来到船头之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飞遁而起,向前飞了很久也无法找到尽头。突然看到脚下一艘大船传来了飘渺的灯光。他落在船上就发现了这个瘦如麻杆的人。

    “想要长生,就得到了不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那个瘦瘦的人盯着陈云生问道,不过这话似乎也在问他自己。

    陈云生不打算在文字上玩游戏,长生和不死若追根溯源,多少还有些区别。不过他没心情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我打算离开这里,独自去寻找这片雾的边界。我不信自己被困到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之中。”

    麻杆怒了,他吼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要去找边界?为什么你不满足?你来寻找夜啼不就是为了长生吗?现在你得到了。看看这周遭的世界吧,除了杀戮还是杀戮,就算寻到了出口,你又能做什么呢?”

    陈云生不打算和这个疯子对话下去,他正准备驾遁光离去。这个麻杆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突然暴起,两只干瘦的手抓向陈云生的身体。陈云生反应何等的迅速,手中麒麟斩一刀劈下,从中间将疯子劈开。没有鲜血,那麻杆的半片身体仍然在抽搐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自己的名字了。我叫陈云生。哈哈,我叫陈云生。对,我就是陈云生。”

    陈云生倒吸一口冷气,他跳到那人面前,透过他脸上纷乱的刀痕,依稀可见对方的容貌正是自己极其瘦弱之时的样子。

    他沉默了。以眼前事情的诡异程度而言,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陷入了幻境。陷入幻境之人通常是不会知道自己陷入幻境这个事实的。

    陈云生盘膝坐好,手指上连续掐出两道魂诀,一个十字形的光斩纵贯白色的雾气。眼前的世界在两道光斩的威力之下土崩瓦解。仿佛积雪融化一般消失不见,冷风吹拂着他的额头,四周的景物再次清晰起来,此时他正身处帆船的尾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陈云生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从衣服和发髻的样子上看分明就是柳晓山。女人不回头,指了指船后的方向,然后风遁而去。陈云生紧随其后,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也许柳晓山发现了夜啼,或者是她发现了危险。

    柳晓山越飞越快,丝毫不顾忌身后的陈云生能否追上。陈云生心中有些纳闷,只有加快自己的速度。

    突然间女人凭空消失,陈云生急速飞遁过去,却不料穿过一层薄雾之时身体突然一阵的痉挛,仿佛被拉长了一般。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这分明就是进入传送法阵给人带来的感觉。不过这个传送阵似乎与以往的不同,撕裂感更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难道我误入雾气中隐藏着的传送法阵?”想到这里,陈云生背后一阵冰凉。

    这种感觉持续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一缕强烈的阳光照射到他的眼睛上。阳光格外的灿烂,碧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而自己则置身于一片浅白的沙滩之上。

    松软的沙子将他半只脚覆盖,凉丝丝的,说不出的惬意。环顾四周,陈云生法诀自己置身于一个小岛之上,小岛方圆不足十顷,长满了葱郁的古木。此时天空连一丝云都没有,一切都说不出的宜人。

    “之前还是黑夜,通过一个传送阵之后就变成了白天。莫非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极远的地方?”

    陈云生一边思忖,一边向岛子的中央走去。穿过岛上密密匝匝的原始森林,陈云生发现岛的中央居然有一间小木屋。屋门紧闭,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从脚印的大小判断是女人留下的。

    难道晓山走入这个木屋之中了吗?

    陈云生紧走几步,来到木屋前。此时屋门突然自动开启,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陈云生距离女人的脸不超过两尺,此时他脑中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因为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仿佛天下所有形容女子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出这个女子的美丽。

    在女子清澈的眸子的端详之下,陈云生后退了两步,才开口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晓山?”

    女子将自己的发髻放下,轻轻说道:“我寻思你如此急于见我必然有急事,所以就装作你女伴的样子,引你过来。”

    “你就是夜啼?”陈云生警惕地说道。

    女人优雅地点了点头,仿佛春风拂柳一般走出门来,“你害怕我么?为何向后退?”

    陈云生尽量避开对方动人心魄的眸子,他相信这不是女子的魅惑之术,因为以他元神的强大程度,恐怕没有谁的魅惑术能轻易奏效。

    “我只是不想对着你的眼睛。”陈云生老实地说道。

    夜啼笑了笑,“你们这群修士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人。见到我之前眼和心中都充满了狂热,可当真站在我的面前,却乖巧的和兔子一样。”

    “那雾气和幻境都是你设置的吧。”陈云生努力岔开了那个尴尬的话题。

    夜啼轻盈地走在他身侧,然后转身说道:“当然都是我设置的。你们费尽千辛万苦找我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得到长生吗?我便许给你们一个不死的幻境。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陈云生摇了摇头,说道:“那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幻境是不是困死了不少修士?”

    夜啼轻笑道:“那个幻境是保证进入其中的人不死,但是我总要给他们一个退出的选择,不是吗?如果自己选择死亡,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了自行了断。所以你看,他们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陈云生缓慢地将手放在大腿的外侧,这是他即将动手的信号。夜啼看在眼中,嗤笑道:“怎么?陈公子要对小女子动手了么?用你心爱的麒麟斩放在小女子的咽喉,然后轻轻一割,那样必然会流出很多你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你期待的结果吗?”

    夜啼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脖子下比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诚心,身上那件玲珑的纱衣居然被她放开了一角。释放着淡淡光芒的肩膀和锁骨袒露在陈云生面前。面对这样一个天地间唯一的尤物,陈云生又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蓝星繁那绝世美艳,白木容那曼妙的身姿,金芙蓉那璀璨的星眸,江雪芹那端丽的面容,哪个不是美丽脱俗不可方物,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似乎差了那么一点。恐怕也只有柳晓山可以与之相较一二。不过对于男人来说,美丽并不是一种千篇一律的东西,所以在拥美人入怀之时,也不免会为旷野上开放的野花驻足。

第九十九章 交换

    【交换什么东东呢?夜雨也很好奇,也许有些纯纯的小骚年们不喜欢这一章,那么请无情的跳到下下一章吧,相信广大的十八岁以上的纯爷们还是爱看的。】

    “如果有不用动手的方法,那最好。”陈云生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此时他已经距离夜啼五丈远了。

    女人嗔道:“你们这群人好不讲道理。我一个小女子第一没有生在人烟稠密的大陆之上,第二没有存心害人。偏偏你们这些自诩为代天传道的修士不惜找遍无边海也要将奴家寻到。我本无害你们之心,可无奈寻我之人越来越多,手段越来越狠,不得已才设了一个小局而已。”

    陈云生手中的麒麟斩向前伸出,刀锋指着夜啼的喉咙,冷冷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是否公平,今天我一定要取夜啼的汁液走。如果识相的话,自己献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夜啼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她双手合在胸口,做了一个奇怪的法诀,口中喃喃说道:“既然你如此苦苦相逼,那我就要破誓亲手杀了你。”

    陈云生嘴上虽然说的极为坚决,可内心却早就陷入了挣扎的泥沼之中。他一遍遍问自己,这样蛮横的做法和当年西凉国联合修罗门屠灭天穹派有什么分别。和那些仗着自己有些力量就欺凌弱小之人有何区别?夜啼对那些想要寻找她汁液的人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有人想要自己的鲜血,恐怕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看到陈云生手中的刀微微颤抖,夜啼手上那道法诀也迟迟没有掐完,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陈云生长叹了一声,收起麒麟斩,轻声说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将我送回去吧。我不会再烦你了。”

    女人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她眯着眼睛说道:“是不是因为奴家这张面皮你才下不了手的?”

    陈云生摇头道:“这和你长得没关系。”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有些不确定,面对如此一个天纵尤物,他还没有做到完全不动心的程度。

    夜啼向前走了几步,距离陈云生只有三尺远,仿佛一棵绽放的花树,将香气挥洒在陈云生身上。美丽的眸子盯着陈云生,夜啼说道:“你真的想要那种东西吗?也许它并不能让人长生,也许它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陈云生避开女人的目光,对着大海说道:“我一个朋友身体被毁,他曾经说过你的汁液可以帮他塑造一具身体。我之前的蛮横完全是建立在你是一棵树的假设之上的,此时假设不成立了,我也就无法下手了。”

    陈云生老实的像一个小男孩。

    夜啼轻笑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点转机都没有。”

    “哦?这么说你愿意将汁液送给我咯?”陈云生扬眉说道。

    夜啼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小女子本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怎么会轻易送人东西。难道我们很熟么?”

    “看起来你打算和我交换什么东西?”陈云生意识到女人话中有话。

    “你是个聪明人。你能够突破我的太虚幻境说明元神已经强大到了金仙的境界。而且在我们第一轮交锋的时候我发觉你身体内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我是个好奇的人,不如用我身体里的东西来换你身体里的东西,这样我们就都拥有彼此的身体了。”

    不得不说夜啼绝世的容颜配上她时急时徐的声调,外加话语中蕴含的挑逗意味,这一切凑在一起诱惑力是极为恐怖的。陈云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脏急速的跳动,浑身的血脉贲张。

    不过识海中那条黑色的河流此时却异常的冷静,也许是这条河流一反常态的安静流动让陈云生躁动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他的眼神不再逃避,而是对望夜啼的眼眸,他努力在对方话中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集中的点,仿佛一个在激流中奋勇向前的人攀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

    “金仙?你说的是金仙。这世界上还有比化神天仙更高明的境界么?”

    “化神境界之上有一层太虚境。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无相道法向上修行的境界是无休止的,只不过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太少了。你知道,也许这些境界从来就不是给人准备的。”

    夜啼说到人的时候语气明显加重了很多,仿佛在强调她所说的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种族。

    “难道你是太虚境么?”如果假设成立,陈云生只能暗暗感叹自己之前的威胁举动太愚蠢了。

    夜啼不置可否地说道:“有时候看到和身临其境是两码事;有时候境界真的和打打杀杀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方才真的放马过来,虽然一定会输,却未必会输的很惨。现在你要做一个选择,是换,还是不换。”

    “你看中我身上什么东西了?”

    夜啼转向一旁的密林,声音变得严肃,仿佛一道冰凌,“是那股古老的力量。”

    对于自己身上那股黑色的力量,陈云生也十分好奇。他曾经探索过自己的身体,却毫无所得。那股黑色的力量来去无常,往往在他身处危难之时才会焕发出。最近这段时间由于修炼了金刚罗汉法相,处于危难之时并不多,故而没怎么出现过。

    陈云生微微犹豫了一下,夜啼忽然笑道:“是啊,是我傻了。你怎么会为了一个朋友和我交换自己身上的神秘力量呢。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做的。”

    “你知道这股力量来自何处吗?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如果你能说出其所以然,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陈云生坦诚地说道。

    夜啼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它来自于何方,但是我可以嗅到其中蕴含的天机。这不是一股寻常的力量,不属于四种力道之一,恐怕也只有白极的不朽天道才能与之对抗了。”

    夜啼话语之中蕴含了太多信息,陈云生要逐条分析,首先自己身上的古老力量不属于四种力道。这四种力道必然就是之前天元告诉他的,无相力,元磁力,芥子力和魂力。其次,貌似夜啼也知道白极这个种族。她必然也知道神祇的事情。第三,神祇族似乎有特殊的神通,那就是不朽天道。

    “不朽天道又是什么神通。”陈云生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夜啼优雅地笑了笑道:“我们很熟么?年轻人,我方才说了,在我这里,一切都是以交换为代价的。”

    虽然这个女人长的赏心悦目,可说起话来却让陈云生十分的不爽,除了绕圈子还是绕圈子。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用身上的一部分力量和你交换,除了给我你的汁液外还要告诉我所有关于不朽天道的事情。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交换?”

    “我们先要处于缠绕状态,简而言之就是你和我的心神彻底相通,这样我才能洞悉那股力量。”

    “怎么才能够达到缠绕状态。”

    夜啼安静地笑了笑,笑容格外的神秘,让陈云生心中不免一动。

    “男人和女人在什么状态下才能水乳交融,这件事情想必阁下并不陌生吧。”夜啼大方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很庄严的事情。

    陈云生尴尬地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妥吧。”

    夜啼抿嘴笑道:“有什么不妥?莫非你嫌我是一棵树么?”

    陈云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夜啼接着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道德上的顾虑,那么就请将我当作一棵树。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有两种方法可以取得你想要到的东西。一种是让我流血,一种是让我流眼泪。如果你忍心看我流血,那么小女子也认了。”

    夜啼表情瞬息万变,转眼间就从笑意盈盈变作了幽怨。那惊鸿一瞥让陈云生看得心旌意动,身体不由得七窍生烟。

    夜啼向前走了几步,缓慢的接近了陈云生,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时刻冲击着陈云生的大脑,识海内的河流变得躁动不安。夜啼来到陈云生面前,她身高和陈云生相近,所以双眸可以直视对方。

    陈云生脑中一片空白,眼睛散乱地盯着夜啼淡粉色的嘴唇,阳光轻盈地照在她的唇上,显露出年轻女子特有的光泽。

    夜啼就势双手抱住陈云生的脖颈,一双大眼睛媚眼如丝地盯着对方。双眼中仿佛有说不尽地柔情蜜意。

    陈云生轻轻后退了一步,动作十分的机械,不小心踩在一块石头上,险些跌倒。这对于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夜啼仿佛看一个相识相知无数年的老情人,仿佛预料到他会表现得如此手足无措,只是浅笑。

    陈云生从没有忘记和柳晓山之间的约定,只是他此时不去想起而已。他做了身为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揽在夜啼的腰上。[1]

    [1]如果我下一章开头直接说陈云生胜利的拿到了那瓶液体,你们应该不会答应吧?

第九十九章 交换

    【交换什么东东呢?夜雨也很好奇,也许有些纯纯的小骚年们不喜欢这一章,那么请无情的跳到下下一章吧,相信广大的十八岁以上的纯爷们还是爱看的。】

    “如果有不用动手的方法,那最好。”陈云生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此时他已经距离夜啼五丈远了。

    女人嗔道:“你们这群人好不讲道理。我一个小女子第一没有生在人烟稠密的大陆之上,第二没有存心害人。偏偏你们这些自诩为代天传道的修士不惜找遍无边海也要将奴家寻到。我本无害你们之心,可无奈寻我之人越来越多,手段越来越狠,不得已才设了一个小局而已。”

    陈云生手中的麒麟斩向前伸出,刀锋指着夜啼的喉咙,冷冷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是否公平,今天我一定要取夜啼的汁液走。如果识相的话,自己献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夜啼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她双手合在胸口,做了一个奇怪的法诀,口中喃喃说道:“既然你如此苦苦相逼,那我就要破誓亲手杀了你。”

    陈云生嘴上虽然说的极为坚决,可内心却早就陷入了挣扎的泥沼之中。他一遍遍问自己,这样蛮横的做法和当年西凉国联合修罗门屠灭天穹派有什么分别。和那些仗着自己有些力量就欺凌弱小之人有何区别?夜啼对那些想要寻找她汁液的人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有人想要自己的鲜血,恐怕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看到陈云生手中的刀微微颤抖,夜啼手上那道法诀也迟迟没有掐完,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陈云生长叹了一声,收起麒麟斩,轻声说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将我送回去吧。我不会再烦你了。”

    女人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她眯着眼睛说道:“是不是因为奴家这张面皮你才下不了手的?”

    陈云生摇头道:“这和你长得没关系。”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有些不确定,面对如此一个天纵尤物,他还没有做到完全不动心的程度。

    夜啼向前走了几步,距离陈云生只有三尺远,仿佛一棵绽放的花树,将香气挥洒在陈云生身上。美丽的眸子盯着陈云生,夜啼说道:“你真的想要那种东西吗?也许它并不能让人长生,也许它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陈云生避开女人的目光,对着大海说道:“我一个朋友身体被毁,他曾经说过你的汁液可以帮他塑造一具身体。我之前的蛮横完全是建立在你是一棵树的假设之上的,此时假设不成立了,我也就无法下手了。”

    陈云生老实的像一个小男孩。

    夜啼轻笑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点转机都没有。”

    “哦?这么说你愿意将汁液送给我咯?”陈云生扬眉说道。

    夜啼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小女子本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怎么会轻易送人东西。难道我们很熟么?”

    “看起来你打算和我交换什么东西?”陈云生意识到女人话中有话。

    “你是个聪明人。你能够突破我的太虚幻境说明元神已经强大到了金仙的境界。而且在我们第一轮交锋的时候我发觉你身体内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我是个好奇的人,不如用我身体里的东西来换你身体里的东西,这样我们就都拥有彼此的身体了。”

    不得不说夜啼绝世的容颜配上她时急时徐的声调,外加话语中蕴含的挑逗意味,这一切凑在一起诱惑力是极为恐怖的。陈云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脏急速的跳动,浑身的血脉贲张。

    不过识海中那条黑色的河流此时却异常的冷静,也许是这条河流一反常态的安静流动让陈云生躁动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他的眼神不再逃避,而是对望夜啼的眼眸,他努力在对方话中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集中的点,仿佛一个在激流中奋勇向前的人攀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

    “金仙?你说的是金仙。这世界上还有比化神天仙更高明的境界么?”

    “化神境界之上有一层太虚境。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无相道法向上修行的境界是无休止的,只不过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太少了。你知道,也许这些境界从来就不是给人准备的。”

    夜啼说到人的时候语气明显加重了很多,仿佛在强调她所说的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种族。

    “难道你是太虚境么?”如果假设成立,陈云生只能暗暗感叹自己之前的威胁举动太愚蠢了。

    夜啼不置可否地说道:“有时候看到和身临其境是两码事;有时候境界真的和打打杀杀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方才真的放马过来,虽然一定会输,却未必会输的很惨。现在你要做一个选择,是换,还是不换。”

    “你看中我身上什么东西了?”

    夜啼转向一旁的密林,声音变得严肃,仿佛一道冰凌,“是那股古老的力量。”

    对于自己身上那股黑色的力量,陈云生也十分好奇。他曾经探索过自己的身体,却毫无所得。那股黑色的力量来去无常,往往在他身处危难之时才会焕发出。最近这段时间由于修炼了金刚罗汉法相,处于危难之时并不多,故而没怎么出现过。

    陈云生微微犹豫了一下,夜啼忽然笑道:“是啊,是我傻了。你怎么会为了一个朋友和我交换自己身上的神秘力量呢。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做的。”

    “你知道这股力量来自何处吗?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如果你能说出其所以然,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陈云生坦诚地说道。

    夜啼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它来自于何方,但是我可以嗅到其中蕴含的天机。这不是一股寻常的力量,不属于四种力道之一,恐怕也只有白极的不朽天道才能与之对抗了。”

    夜啼话语之中蕴含了太多信息,陈云生要逐条分析,首先自己身上的古老力量不属于四种力道。这四种力道必然就是之前天元告诉他的,无相力,元磁力,芥子力和魂力。其次,貌似夜啼也知道白极这个种族。她必然也知道神祇的事情。第三,神祇族似乎有特殊的神通,那就是不朽天道。

    “不朽天道又是什么神通。”陈云生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夜啼优雅地笑了笑道:“我们很熟么?年轻人,我方才说了,在我这里,一切都是以交换为代价的。”

    虽然这个女人长的赏心悦目,可说起话来却让陈云生十分的不爽,除了绕圈子还是绕圈子。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用身上的一部分力量和你交换,除了给我你的汁液外还要告诉我所有关于不朽天道的事情。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交换?”

    “我们先要处于缠绕状态,简而言之就是你和我的心神彻底相通,这样我才能洞悉那股力量。”

    “怎么才能够达到缠绕状态。”

    夜啼安静地笑了笑,笑容格外的神秘,让陈云生心中不免一动。

    “男人和女人在什么状态下才能水乳交融,这件事情想必阁下并不陌生吧。”夜啼大方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很庄严的事情。

    陈云生尴尬地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妥吧。”

    夜啼抿嘴笑道:“有什么不妥?莫非你嫌我是一棵树么?”

    陈云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夜啼接着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道德上的顾虑,那么就请将我当作一棵树。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有两种方法可以取得你想要到的东西。一种是让我流血,一种是让我流眼泪。如果你忍心看我流血,那么小女子也认了。”

    夜啼表情瞬息万变,转眼间就从笑意盈盈变作了幽怨。那惊鸿一瞥让陈云生看得心旌意动,身体不由得七窍生烟。

    夜啼向前走了几步,缓慢的接近了陈云生,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时刻冲击着陈云生的大脑,识海内的河流变得躁动不安。夜啼来到陈云生面前,她身高和陈云生相近,所以双眸可以直视对方。

    陈云生脑中一片空白,眼睛散乱地盯着夜啼淡粉色的嘴唇,阳光轻盈地照在她的唇上,显露出年轻女子特有的光泽。

    夜啼就势双手抱住陈云生的脖颈,一双大眼睛媚眼如丝地盯着对方。双眼中仿佛有说不尽地柔情蜜意。

    陈云生轻轻后退了一步,动作十分的机械,不小心踩在一块石头上,险些跌倒。这对于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夜啼仿佛看一个相识相知无数年的老情人,仿佛预料到他会表现得如此手足无措,只是浅笑。

    陈云生从没有忘记和柳晓山之间的约定,只是他此时不去想起而已。他做了身为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揽在夜啼的腰上。[1]

    [1]如果我下一章开头直接说陈云生胜利的拿到了那瓶液体,你们应该不会答应吧?

第一百零一章 痒

    当陈云生全身**出现在船尾之时,汹涌的海风让他着实打了一个冷战。急忙裹上疾风犼,陈云生开始打量四周的情形。海上的雾气已经散尽,船上空无一人,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远方飞来一道遁光。

    光芒落在船尾上,柳晓山慌乱的神情浮现在陈云生眼中。女子关切地问道:“方才你去哪里了?把我们急坏了。”

    看到柳晓山心急的样子,陈云生心中满是歉然,他决定将夜啼的事情隐瞒下来。虽然夜啼并没有让他保密,可男人和女人之间就算再亲密无间,也需要有各自的空间,而且毕竟这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陈云生从怀中拿出了那个琉璃瓶,在柳晓山面前晃了晃,道:“方才我被传送到一个海岛之上,见到了夜啼的本尊,然后就取了一些汁液回来。”

    柳晓山何许人也,聪颖异常,从陈云生恍惚的眼神之中女子便瞧出了端倪。不过她是聪明女人,聪明女人和愚蠢女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知道分寸,懂得时机。

    柳晓山狡黠地一笑,道:“你为何不多取一些回来,这东西是无价之宝。”

    陈云生略一犹豫,“我费了半天力气也只弄到这一点。这件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对了,常怀玉他们人呢?”

    柳晓山嘟嘴道:“还不是找你去了。刚才你去船尾没多久,就听到有动静,等我们来到船尾的时候早就不见你人了。大家等了一会儿,看到雾气逐渐散尽,才分散去找你。”

    就在柳晓山说话的当口,陆续有几道遁光飞到船上,常怀玉看到陈云生没事,当即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对着柳晓山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南天兄弟吉人天相,不会出问题的,你瞎担心了。”

    陈云生看到柳晓山为自己着急,心中越发的愧疚,指着手中的琉璃瓶说道:“这里有一瓶夜啼的汁液,我分一半给你带去青洲。”

    常怀玉一听,嘴巴撅起多高,“我说南天老弟,你帮人帮到底嘛,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半瓶哪里够嘛。”

    柳晓山牙尖嘴利,当即反驳道:“在这件事情上你们出了多少力,还有脸说少?”

    常怀玉被她一句话噎的半天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陈云生此时已经将那瓶液体分成了两半。一半用盛酒的玉钵封好,另一半仍然存在琉璃瓶中,自己收好。

    常怀玉掂量着那个精致的玉钵,尴尬的神情尽去,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让我们好找。”

    陈云生又将那段掐头去尾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常怀玉跺了跺脚,叹气道:“可惜,可惜,要是我一定将夜啼连根拔起,找块风水好的地种上,上哪里找这一本万利的事情。”

    陈云生心道,若是你被那女人困在太虚幻境之中,恐怕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来。柳晓山看到陈云生眼神中总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神情,当即也不说破,大家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三个时辰之后,日上三竿。陈云生和常怀玉辞别,一个继续向东,一个转而向西。陈云生和柳晓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无聊的日子,白天修行,夜晚看星星。

    和夜啼缠绵过之后,陈云生惊奇地发觉自己修行无相道法的速度快了不少。水灵聚气术和金灵聚气术相继进阶都达到了九阶的层次。这门功法一共十阶,适合元婴修为以下的修士修炼。

    而陈云生也渐渐摸到了元婴那条门槛。他在修炼的时候时常感觉自己的金丹中有种若隐若现的跳动,柳晓山已经步入元婴的境界,她便如同老师一般将元婴境界的种种情形告诉陈云生。

    有道是修炼无岁月,如此这般,一个月过去了。陈云生从常怀玉那里取得的妖丹也都炼化了,金刚罗汉法相的高度已经增长到了七丈,那层灰色的光雾变得若隐若现,可仍然看不清光雾后面法相的样子。

    和柳晓山的关系总好似隔了一层纱,每次陈云生想找话题同女子好好聊聊,却发现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找不回当初那种感觉。而柳晓山似乎也有意回避他,除了修炼上的交流之外,女人的话变得少了很多。

    这件事情让陈云生颇为郁闷,暗中警醒自己,下一次一定不能做这种荒唐的事情。这一天,日落西天,天空格外晴朗,漫天星斗灿烂无比。陈云生一个人站在船头端详天空的繁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自己愧疚的内心稍微平静一些。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身后一阵暗香浮动。陈云生转头之际,看到柳晓山披着一件湖水蓝的纱衣袅袅婷婷地站在自己身后。这件衣服女子第一次穿,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和蓝色的薄纱相得益彰,更显得其人娇艳欲滴,明艳不可方物。

    “我……”

    “你有话对我说,是吧。”

    陈云生和柳晓山同时说话。陈云生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做了一件违背誓言事情。”

    “哦。”柳晓山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那天我的确进入了一个传送阵,也的确被传送到了一个小岛之上,在岛上的确看到了夜啼的真身。”陈云生说道这里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到柳晓山神情不变,他只好继续说道:“不过那夜啼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女人。”

    柳晓山的手紧紧攥拳,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一个水球在空中凭空炸裂开来,水花溅的陈云生一脸都是。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柳晓山脸上阴晴不定。

    陈云生知道今天不坦白是不可能了,索性将心一横,道:“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对我的要求,提出了一个条件,用自己的眼泪和我交换一件东西。她的眼泪就是夜啼的汁液,而她想要我体内的一种力量。当然达成这笔交易的方法比较特别。”

    陈云生的声音低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不知所措,“她要和我欢好。”

    “啪”的一声响动过后,一蓬更大的水花溅在陈云生头脸之上,可以说简直是迎头泼下,浇的他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柳晓山冷冷说道:“她比我漂亮吗?”

    陈云生轻轻摇了摇头。

    柳晓山颤抖着说道:“她比我对你更好吗?”

    陈云生摇头。

    “她和你患难与共了吗?”柳晓山脸上滑落泪水。

    陈云生摇头。

    “她有没有被囚禁二十五载,只为等一个九死一生的人?”柳晓山泣不成声。

    陈云生仍是摇头。

    “为什么?”柳晓山泪水涟涟地盯着陈云生问道。

    男人轻轻抬起头,盯着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低声说道:“在那一刻,我被**蒙蔽了双眼。虽然和她欢好,我却没有喜欢过她。”

    柳晓山双手抬起,一个巨大的水球迎着陈云生的头顶砸落,一道灰光自然从陈云生的头顶弹起,金刚法相将陈云生身体护住,那团水球一滴都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柳晓山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指着陈云生的鼻子说道:“没有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你可以面对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并且和她相拥而眠吗?”

    陈云生呆呆地看着柳晓山,他此刻心中除了自责还是自责,过了良久,才喃喃的说道:“我,我们还有机会重来么?”

    柳晓山咬着嘴唇,泪水无声的滑落,仿佛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柳树。陈云生紧走几步来到女人的面前,用自己宽厚的臂膀将她抱住。柳晓山使劲在他身上厮打,甚至在他肩膀使劲咬了一口,鲜血顺着陈云生的后背流下。陈云生安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再激烈的暴风雨也有过去的时候,柳晓山打累了,哭累了,就依偎在陈云生身上。男人温暖的胸怀给了她不少慰藉。她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只不过一时急火上涌,反应才如此激烈。想到自己父亲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并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毫无对母亲的愧疚,自己也就释然了。总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将眼前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杀掉吧。

    “我们重新开始吧。”陈云生重复说着这样一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一百遍。

    使劲在他额头拍了一下,柳晓山终于坚定地说道:“你再发誓,以后除非我允许,只能对我一个人有爱意,只能对我一个人有**,否则我就遁入这茫茫星海,让你再也找不到。”

    陈云生郑重地对天起誓后,他将柳晓山抱起,两个年轻人对望了良久,陈云生幽幽叹了一声,“如果你有一天消失在茫茫的星海,那我就算踏遍群星也要将你寻到。”

    柳晓山无奈地说道:“傻子,我不会走,我们死了之后还要葬在同一个墓冢之中呢。”

    【注1】本书是严肃的。恕我无法让柳晓山写成一个一心想着男主,毫无妒忌心,宽宏大量,可以接受其他女人分享男主爱的女人。世间没有这种女人,爱是自私的,相爱的人更不会愚蠢到向其他人共享这份感情。除非那个人不爱你,否则嫉妒是不可避免的。抱歉让大家看到这些负面的感情宣泄,还是那句话,这是一本大书,有足够的篇幅描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纠葛。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对他们的悲欢离合更加的在意,才能让这些真实的人们陪你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注2】有人说本书中元婴和金丹修士没有劫难。这个说法是不正确的,陈云生这次犯的桃花劫也是一种劫。至于风火雷电之类的天劫则只有天仙才有。

第一百零二章 南蒙之土

    在八荒大洲百万无毛戈壁的深处有一座漆黑的城堡,城堡后十里远的地方有一处绿洲。其间有一个月牙形的湖泊,终年不干,终年不冻,终年不增,终年不减。湖边种满了橡树,有一株最为粗壮的橡树上挂着一百零八个闪着绿色光芒的橡果。

    一个身着黑色鬼面铠甲的男人盯着头顶上那幽幽闪着绿光的树冠,他两根如剑一般的眉毛逐渐蹙在一起,因为树上有两枚橡果逐渐凋零,最后化作一团漆黑的烂泥跌落地上。

    男人正是修罗门的掌门,黄泉。

    黄泉苍白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他捂住嘴,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手指上燃起了一抹幽蓝的火焰,他身前的湖水突然燃烧了起来,整座湖面都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在他身后,两个人仿佛从空气中骤然出现,其中一个急促地说道:“圣主息怒。”

    黄泉握紧拳头,手指的火焰骤然熄灭,湖面的火焰也突然消失,他轻轻咳嗽了一下,道:“如果不是幻面存有私心,又怎么能办不成这件事情?那两个修罗只是监视而已,我并没有授权他们出手。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出手的,他们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幻面出了问题。看起来我有必要亲自出手了。”

    他身后那个人匍匐在地,说道:“圣主,微尘宗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是不是要见他一面呢?”

    男人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哦,你不说我倒把他给忘了。走,让我们听听他有什么事情。”

    ......

    修罗门总坛一座高耸的尖塔之内,黄泉坐在满是金丝的红粉骷髅高脚椅上,而他身前低头伫立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拖地的长袍,上面绣着日月星辰,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度。

    黄泉冰冷地说道:“微尘,这些年你在山岚经营的风生水起,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总坛了?”

    中年人恭敬地说道:“微尘能在山岚有所作为全是仰仗圣主的声威。若不是您早就和太虚宫有盟约在前,恐怕也不能坐视我等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招兵买马。”

    黄泉依然冰冷地说道:“收起你的奉承。你们十三宗门除非我的调令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相互见面,难道你忘了吗?三十多年前你偷偷前往青洲的事情至今我仍耿耿于怀。”

    微尘急忙拱手道:“圣主明鉴,属下的举动一丝一毫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当年去青洲实在是听说无常兄要攻打天穹派,在下知道天穹上人厉害,才想暗中帮他一下。不想当年进展如此顺利,所以就没有出手。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啊。”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在外人眼中,我们修罗门如日中天。可自从无常宗主失踪,鬼畜和千音两位宗主受重伤之后,我越发感觉到修罗门的千秋基业有动摇的危险。所以在下原本想请圣主允许我到青洲收回无常兄当年苦心经营的地盘。不过来到这里才听说圣主打算去擒一个姓陈的小辈,并且为这件事情费了不少心。所以微尘斗胆请命,帮圣主捉那小子回来。”

    黄泉眯着眼睛看着微尘,仿佛在思考这个口口声声为了门派着想之人的真实想法,过了良久他才说道:“我之前派幻面去捉那小子,不过他倒是有两分手段,运气也不错,幻面到现在仍然没有建功,反而搭上了两名修罗的性命。如果你有本事将他活着捉来,那我就将青洲的事情委托给你。记住,我要活的。”

    微尘急忙说道:“圣主怎么能派幻面去做这件事情呢?他早有反心,就算是帮圣主做事也未必尽心尽力。属下这次一定不辱使命,请圣主放心。”

    黄泉并没有对微尘的表忠心有多少兴趣,恹恹地说道:“你来八荒一定没有带多少帮手,我就派遣二十个修罗和你一同前往吧。之前修罗传来的消息称陈云生有意去南蒙,此时恐怕他正在穿越无边海。你直接去南蒙堵他,这一行要隐秘,切不可和星宫产生摩擦。”

    微尘不解道:“圣主为何对星宫如此忌惮?我们修罗门何时忌惮过别人?”

    黄泉看着尖细窗户外面那黑色的天空,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血星已现,凛冬将至。如果你顺利将那陈云生擒来,我们兴许还能在将来的日子里能活的滋润些。否则,事实就难料了......”

    “难道圣主预测到了什么?”

    黄泉眼眸收缩,仿佛一根针刺入微尘的心脏,让他倒退了一步,“你身为修罗门的宗主之一,居然连神祇将至这件事情都不知道,真是丢人现眼。”

    微尘唯唯诺诺道:“属下孤陋寡闻,让圣主见笑了。属下只知道,不管谁降临本世,修罗门永远是修罗门,永远会矗立在本界之巅。”

    黄泉轻轻哼了一声,样子极为的不屑,可心中却极为赞同,与其让他低头,还不如将他的头割去。

    ……

    无边海的边界终于呈现在天边,陈云生和柳晓山两人长达月余的冷战也终于结束了。两人重新琴瑟和鸣,而夜啼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被提起。至于夜啼在陈云生识海中留下的那棵树却格外的茁长。可陈云生从来没有用过那个貌似很无敌的神通——感知世界。

    柳晓山指着前方那如同刀砍斧劈而成的海岸线说道:“前方就是南蒙的土地,从地图上看,星宫位于南蒙的中心,我们这么飞下去,至少还要有一个月的行程。”

    陈云生道:“这样飞太显眼,我们不如降低高度,遇到市镇就改为步行,最好不要惊动星宫的人。”

    柳晓山道:“怎样进入星宫,你有没有打算?”

    陈云生无奈地摇头,这件事情困扰他很久,潜入气息宫多亏了幻夜帮忙,可星宫不比气息宫,又没有人帮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潜入。

    “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到了现在陈云生已经放弃速战速决的想法,只能一点点接近星宫,然后再一点点弄清楚星宫的具体情况。两人接着向西飞行,过了三天,终于看到一些人烟聚集之地,刚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小村舍,后来变成了镇店,再往后则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城池。陈云生和柳晓山带上面就,装扮成寻常的客商模样,雇了一辆牛车,缓缓向西行去。

    十几天和南蒙人打交道下来,他们逐渐了解到本地之人的风土人情。和青洲不同,南蒙土地上无论国家,城邦或者是村镇都信奉一种教派,那就是星宫所倡导的光明教,而供奉的神明则顺理成章的是光明神。由于光明教在南蒙传播极为广博,而星宫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极大,所以国家变成了星宫管理凡俗之人的工具,或者说是星宫的一种松散的外延。

    无论国家的名字如何,税赋如何,他们总会响应星宫的号召。譬如征发劳夫修造神殿,譬如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譬如将自家的子弟送入星宫做星徒,或者加入星宫的战修组织。

    可以说星宫在南蒙是一种超然的存在,超越了国家,城邦,世家的限制,所有人都对这个庞然大物无比的敬服,大部分人都对光明神深信不疑。当然星宫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南蒙诸国之间的和平。没有人想要对别人发动战争,因为星宫是一座绕不过的坎。当然也没有人妄图绕过这个坎。

    除了少量几个修行门派之外,南蒙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星宫,南蒙只有一个神祇,那就是光明神。在这里即使国与国之间语言不同,口音不同,但是关于星宫的一切都是相同的。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发音,同样的祈愿方式。

    了解了这些之后,陈云生时常惊讶于星宫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有道是征服一个国家容易,可改变这个国家百姓的生活习惯极其困难。星宫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其中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件事情他和柳晓山讨论了很久,并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只能继续深入了解星宫。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镇,名字很特殊,叫做星垂,而这座小镇再往前百十里就是一个不小的城池,叫做谷雨城。相传当初连年大旱,光明神感怀人们生活的苦难,下了一场持续两天两夜的谷雨,缓解了所有人吃饭的问题,自此得名谷雨。

    这件事情陈云生是不相信的,且不说他师承于上古的守护者,专门和星宫的光明神作对。就是以平常心去推测,这件事情也非常不靠谱。如果光明神怜惜世人,他为何不让人送谷子给每一户,为何要天降谷雨?这些谷子有从何而来,一定是剥夺其他人的劳动果实,而那些被剥夺粮食的人是不是要冻饿而死呢?

    陈云生和柳晓山的牛车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星垂镇,小镇年头久了,路变得坑坑洼洼,上面留有很多车辙。此时是秋天,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干燥的气味,地上的土被风一吹,黄土漫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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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殊途介绍:

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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