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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收割

    “你找我们有事吗?”柳晓山开门见山道。

    “我们是偶遇。”苦无面无表情道。

    陈云生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既然对方说偶遇,那便是偶遇,这种身份的人物不至于说谎。

    “苦无师傅来这里所谓何事?”陈云生问道。

    “了结一桩恩怨。”苦无的眼睛看向街边那熙攘的人流。

    陈云生不想打听对方的事情,所以也就不问了,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

    “你们最终还是答应天元的请求了?”苦无饮了一口苦茶问道。

    陈云生点头,道:“天元大师的委托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苍生,我没有理由拒绝。”

    苦无冷笑一声道:“天底下傻子真多,天元用几首破烂功法便换得有人为他卖命,还卖的这么开心,可笑,可笑。”

    陈云生心中不以为然,那天元僧传授给他的每件功法都玄奥至极,他嘴上却不说,只是冷冷笑了一下。

    街上的人流随着时至中午变得稀落起来,这时候由南向北驶来一辆马车,两匹毛色鲜亮的怒马身后是一个通体楠木镶金丝的车体,透着一股华贵。

    苦无冷不丁站起身,飘身来到街上,挡在路中央,赶马的师傅看到路中骤然多了一个人,急忙拽紧缰绳,口中骂声不绝。

    车帘拉开,从车中探出一个脑袋,一个中年男人怒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挡路?老于,用鞭子将他抽走便是。”

    车夫颇为听话,跳下车来,手中的马鞭甩向苦无。一边旁观的陈云生暗暗蹙眉,为这赶车的车夫担忧。

    苦无任由那鞭子甩在身上,并没有躲避或是防御,他抬起头望向那个车夫,说道:“我挨了你一下,公平起见,你也要挨我一下。”

    车夫认为眼前这个和尚八成是疯了,根本不理会,再次抡起鞭子,抽向苦无。和尚伸出巴掌,以极快的速度拍向车夫的左脸,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四周过往的行人驻足观看。

    那个叫老于的车夫被横着削出去数丈,重重摔在一棵树下,当即失去直觉。苦无冷冷地注视着马车,等待车中之人。

    此时车上那个中年人已经怒不可遏地走下车子,一身华服显示此人身份非富即贵。此时周围聚拢而来的乡民越来越多,从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之中,陈云生了解到此人是当地的一个镇尉,负责一方的治安和行政。

    “和尚,光天化日之下你拦我的马车,还击伤我的车夫,就算你有几分手段,也难逃这昭彰的天理。”中年人显然是坐惯了庙堂,说起话来有理有据,迅速在人群之中得到了共鸣。

    “这和尚疯了。”

    “他是外地人。”

    “外地人欺负本地人,这上哪说理去。”

    “还说什么理,挨打的是执鞭者的车夫,这里除了他谁还能掌刑司法。”

    在人们议论纷纷的聒噪中,苦无说话了,他的声音具有一种天生压倒别人的威严,虽然声音不大,却能令人迅速安静下来。

    “要说理,我们就来说理。拦你的车是有几桩事情要和你了断一下。原本和你的车夫无关,不过方才他打了我一下,公平起见我要打回去。”

    “你拦我的车又为何故?”镇尉侃侃而谈,颇有底气。

    “三天前的一个晚上,你身在何处?”苦无问道。

    镇尉蹙眉道:“我身在何处与你有什么关系。”

    “与我没有关系,可与镇东陆家关系却不小。三天前他家遭逢大火,那所宅子被烧了个干净,这件事情你知晓否?”

    镇尉眉毛一挑,道:“虽然本尉司长这方水土的安宁,可不代表所有事情都需要我负责。我为陆氏一家的事情感到惋惜,并立誓不放过那行凶者,这件事情小雨城尽人皆知,你还有什么说的。”

    苦无冷冷说道:“你的誓言恍如这初春的残雪,早就随着那场大火烧的干净,因为那场火就是你放的。”

    镇尉气急反笑,“和尚你乱说什么,那火怎们会是我放的?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站在镇尉一方,一个年轻的后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和尚你真是可耻至极,放着苦修不行,偏偏来这里挑事。镇尉大人为小雨城的百姓日夜操劳,怎会加害陆氏一家。”

    年轻人起了一个头,紧接着一个穿著讲究的中年人也附和道:“和尚无理。若不是我们镇尉涵养功夫好,早就让人将你赶出小雨城了。我们小雨城是有靠山的,不怕任何想要来捣乱的人。”

    一个中年夫人高喊道:“和尚滚出小雨城,这里的事情不由你管。”

    人群变得嘈杂起来,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对和尚抱有敌意,可少数几个支持镇尉的路人叫的山响,故而从外看来,貌似所有镇民都对和尚的无理颇有怒意。

    陈云生安静地看着路上发生的一切,心中逐渐为这些镇民担心,对方号称现世果报,杀人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杀死这些人真如碾死蚂蚁一般。

    苦无无声地等着人群中的聒噪变得安静了一些,他平静地说道:“方才第一个说话的男子叫做成奎,曾经送给镇尉十两金子,让他为你谋得城中驿站的一处活计。在驿站的三年之中,你贪墨饲料银五百两。贩卖了三头老弱的马匹。”

    “第二个说话的叫阮青,是镇尉下辖的民事行走,专门打听民间对镇尉的不满和抱怨。那姓陆的一家人便是对镇尉的所作所为最为不满的一家。他家失火,家中上上下下老弱十几口葬身火海,相信也必有你一份罪恶。”

    “第三个妇人,是镇尉的口舌,每月半钱银子,专门替镇尉讲好话,美其名曰盛世颂歌,实则用心险恶,让人麻木,将人洗脑而已。”

    镇尉脸上露出一丝厉色,道:“和尚,再警告你一句,说话要有证据,否则本尉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小雨城是属于每个镇民的,在这里没有迫害,没有恐怖,每个人都生活在阳光之下。这个僧人是妖僧,妖言惑众,应当烧死。”一个衣装郑重的四旬中年人走出人群,义愤填膺地说道。

    “田齐,”和尚瞟了一眼说话的中年人,“陆家纵火自然也少不了你。你凭借和镇尉勾结,垄断城内的官盐,让百姓以三倍的价格买盐。又进而垄断城中的酒肆,以次充好,利用官家的口舌,构陷同业,那陆家的酒肆想必是因为你的缘故才遭逢关张的。”

    “他家道中落你们仍觉得不足,又看上他家中那一块祖宅,强夺不成,便心生毒计,放火烧宅,致使一家人惨死。今日乾坤朗朗,你们这群魑魅魍魉也该现形了。”

    就在这个时候,沿着大路上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阵阵金铁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人们下意识让开路。只见一队,足有两百人的持剑武士将和尚团团围住。

    围观的百姓只能在更大范围外观看,有的居然爬到了屋顶,看得不亦乐乎,真正被和尚说动的却没有几个。这些人大都不在乎陆家人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被谁杀死,他们留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和尚怎么被武士分尸。

    镇尉看到援军来到,眼中的光芒更加阴冷,他走到车上,居高临下说道:“和尚你居然敢临街妖言惑众,罪大恶极,现在本官要你束手就擒,随本官入府调查,如有反抗,当即正法。”

    陈云生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他知道事情要不妙,一旁的柳晓山却看的饶有兴致。在场众人之中,恐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苦无的底细,也知道这群人即将面对怎样一番恐怖的杀戮。

    和尚脸上神情不变,依然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他对着四周的年轻武士说道:“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心去感受四周,去看待这件事情,去思考镇尉的所作所为。今日他可以这么对陆氏一家,明日他就可能这么对你们。”

    镇尉的耐心耗光了,他怒道:“准备,拿下这个妖僧,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内层的武士长剑出匣,阳光扫过剑锋,激荡出一阵光晕。这些武士都是凡夫俗子,并非修士,因为这些宝剑虽利,却没有一柄是法器。

    苦无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悲悯,淡淡地说道:“你们面前仍有一个机会。救赎自己,远离邪恶。”

    没人在意一个将死之人脸上的悲悯。第一个武士动手了,长剑迎着阳光斩去,随着鲜血飞溅而起的却是他自己的头颅。

    苦无出手如电,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震旦第二的佛家修行者,而对方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俗之人便手下留情。

    第一批进攻的十人迅速被摘掉了脑袋,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接下来死亡逐渐向四周蔓延开去,人头宛如秋天的麦穗,到了收割的季节,便一个也不留地割去。

第五十九章 苦无的佛道

    杀死二百名武士并没有花去苦无多长时间,他身体半漂浮在空中,这样能让自己的双足不站在血水之中。他双眼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镇尉。而四周的看客们早就鸟兽状了。

    那四个曾经替镇尉说话的人没有动,并非他们不愿意离去,只因为中年妇人想走之时被苦无生生扯去了一只手臂。四人认为留下至少可以多活一会儿,没准这个和尚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像给那些武士一样。

    镇尉色厉内荏,早就双股颤颤,几欲先走了。他强压震惊,说道:“和尚,就算你有本事,难道你能将这镇上的人都杀光吗?”

    苦无眼中露出一丝决然,道:“如果他们都罪该一死,杀光又何妨。”

    见多识广的镇尉彻底被这和尚震惊了,在他自认为丰富的人生经历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嗜杀之人。

    “和尚,你到底要什么?”他战战兢兢,却仍然保持着地方官吏的风度。

    苦无冷冷道:“无他,一个公道而已。”

    “这件事情与我无关,都是田齐暗中搞的鬼。他看上了陆家那块地,都是他私下勾结卫士做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镇尉慌不择言,早就没了趾高气昂的态度。

    田齐连忙摇头,道:“大师不要信他的,我田齐只不过是他家的一个佣人而已,表面风光,实际赚的钱财都入了镇尉的口袋。落入我手的不足十一啊,将能糊口而已。”

    那个被撕掉手臂的妇人终于从疼痛之中缓过神来,她喘着粗气说道:“大师,我坦白,这一切都是镇尉让我做的,不过我在家中香烛供奉从来不少,念在小妇家中有老小需要照顾,放我一条生路吧。”

    “对啊,大师,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罪恶都是镇尉所为,我只不过贪墨了一点银钱,实在不行,我将那些钱物拿出,请大师放过小子吧。”成奎一脸至诚,阮青更是跪倒在地上,使劲磕头,脑门都磕出了一片鲜血。

    “你们的罪过本不至于死,无奈方才又乱言作恶,死后会进拔舌地狱,可是让你们这等只知阿谀的狗活在世上是对勤勉,自律的其他人的一种不公。”

    他话音未落,已经出手,速度快的就连陈云生也没有看清他到底如何将四人的脑袋摘掉的。血腥气越发的浓重,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镇尉体如筛糠,脸色白的仿佛一张纸,他颤抖着说道:“和尚,你可知道本官背后的靠山是谁吗?你可知道距离此地不远,有一处修仙之所,那里有一位手段高强的修士,他与本官有旧,如果你动我一根寒毛,他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苦无将手上的包裹打开,将一刻血肉模糊的人头丢向镇尉。那镇尉仗着胆子看了一眼,当即身体烂成一滩泥,他面如死灰道:“你居然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你是恶魔,你是地狱的恶魔。”

    苦无淡淡笑道:“能够将你们绳之以道,就算恶魔,我也做得。”

    他走到镇尉的身边之时,他的手缓慢地抬起到头颅的高度。就在此时,远处被好奇心吸引尚未离开的数十个胆大的看客之中有一人说话了,“大师,佛爷,请慢动手。”

    陈云生甩头去看,只见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谨慎地说道:“大师,请不要杀了我们的镇尉大人。如果杀了他,小雨城会乱的,本地之人不能承受混乱和无序。我们也知道镇尉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毕竟是本地的官吏,是最了解这座城池的,是,是最清楚什么是这里需要的,什么是这里不需要的。他若死了,他的继任者也未必比他好多少。”

    苦无抬起头,伸出手,凌空拍下一掌,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个说话的人被抽的在空中翻滚了一串跟头,然后重重跌在地上。

    “懦弱也是一宗罪。”

    和尚一边说,一边一掌削掉一旁心中尚存一丝希望的镇尉的脑袋。他大袖一挥,镇尉的死尸跌出马车,落在地上,鲜血将黄土路殷红,四周一片死寂,就连看热闹的几十人也散去了。

    和尚来到茶馆,坐在位子上,为自己倒上一盏茶,平心静气地喝下去。

    陈云生看着和尚的眼睛,问道:“敢问大师,对待世间的邪恶可是一视同仁吗?”

    苦无放下茶盏,淡淡说道:“这个自然。”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在陈某看来,世间之人作恶的多半是修士,上苍将修行的天赋赐予某些人,却让绝大多数的人无法入道,这从根本上就奠定了某种不公。你追求绝对的公正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我不在意。我只看眼前,只看当下,只看手边发生的事情。这便是我的佛道”苦无说的很平静。

    陈云生暗暗点头,对于这种是非区直分辨的如此清楚的人,心中至少是怀有敬意的。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如果让本姑娘知道那鸟人如此龌龊,也一刀杀之。”柳晓山快言快语。

    苦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在这死寂的气氛中又交谈了几句,白日当空,小雨城的主街之上空无一人,四周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只有三人在茶馆之中对饮,颇有几分诡异的味道。

    和尚饮尽最后一滴茶,看着柳晓山说道:“小姑娘的脾气对老衲的胃口,我们是一路人,就此别过,他日定有再见之时。”

    苦无踏着一地暗红,飘然离去,柳晓山和陈云生则沉浸在方才的一番杀戮之中,久久不能释怀,直到两人离开小雨城,踏上向西的路,仍然在议论当天发生的事情。

    “就算苦无杀掉所有应该杀之人也不表示小雨城的百姓会过上更好的日子。”陈云生无奈的说道。

    “那又如何?至少该死的人死了。”柳晓山淡淡说道。

    陈云生点头,“也许苦无行他的佛道之初并不是想要让善良的人过的更好,只是机械地收割堕落者的头颅。”

    柳晓山道:“人们应该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并且这样的幸福不应该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如果有违这个原则,就需要苦无这样的人出场。我不相信来世的说法,那不过是哄骗世人行善的无聊教条罢了。苦无可以让作恶的人马上遭到应有的报应,这才应该是天道。”

    陈云生没有说话,话题的深度已经远远超过他平日所思考的深度。他自问从来没有害过人,没有堕入苦无所谓的邪恶之中。可自己每次杀人的理由也并非为了其他人活的更好。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所杀的人大多都该死,都是堕落者,都是苦无口中的恶人。

    从这点上说,他反倒是苦无佛道的践行者,只不过他选择的范围更窄,只针对于那些曾经对自己的亲人朋友造成伤害的人。他自认为没有权力论断所有人的生死,即使那人有罪恶,这点是他与苦无不同的地方。

    一个心中有所持,一个平淡的认为自己就是主宰世界的执法者。想明白这些,陈云生喟然道:“如果苦无自己出问题了,那又有谁来割掉他的脑袋呢?”

    柳晓山一愣,摇头道:“总归会有人杀死他,就算没有,时间也会杀死他。没有万古不朽之人,这是天道。”

    在这点之上,陈云生和柳晓山可谓殊途同归,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天空的光逐渐变弱,太阳沿着固有的轨迹在天空消失。

    修行对于修士而言像吃饭喝水一样必不可少,陈云生开始修炼魂法,他打算尽快掌握影迁这个绝佳的保命之道。多次强大之后的元神让他修炼魂法事半功倍。

    转眼间过了十天,地上的村镇由多变少,由少变无,两人再次期盼前方有人烟的出现。又过了五天,柳晓山兴奋地指着地上稀落的小点说道:“看,是村落。”

    陈云生抚了一下由于长时间操舟而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缓缓降下穿云舟。前方确实是一个小村,从天空上看,只有几十户人家,此地靠着一跳狭长的丘陵地带,四周没有沃土,看样子这些人都是以打猎为生。

    神力峰的经历让他们比较愿意接近猎户,陈云生潜意识里认为以狩猎为生的人多半会比较豪爽。而前方一片荒原,不知道多久才能遇到人家,所以他决定留在小村夜宿一晚,放松一下由于时刻操舟而绷紧的神念。

    通向小村的路极为荒僻,两边长满了干枯的荆棘,虽然春天来到,却没有一点返青的迹象,等两人走到村口,才在一棵歪脖老橡树上找到了几片青绿的叶子。

    橡树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古篆写着三个字,“落云村”。

    “没想到荒山野岭之中尚有一个村子有如此别致的名字。”柳晓山道。

    陈云生隐隐觉得这两个字和自己的名字有些犯冲,这云要落下去,又怎么能生呢?不过他不认为这有什么关系,毕竟自己的师父,也就是那个笃信此道的飞云子并没有告诉自己遇某某字应该注意什么。

第六十章 落云之地

    两人走入村子,迎面走来一位长者,看样子有六十岁上下,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略有些松弛,看样子年轻的时候没少出力气。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皮袍子,和初春的天气有些不适。

    老者看到陈云生,表情变得惊讶,继而变作惊喜,露出看到了猎物一般的笑容,“异乡人?落云村已经数十年没有异乡人到来了。”

    老者因为激动所以说话有些语焉不详。陈云生勉强听清,朝老人抱拳道:“老丈,我们行路至此,想要找一处休息之地,叨扰了。”

    老者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不叨扰,不叨扰,请还请不来,盼还盼不到的贵客,随我来。”

    陈云生对于老人的热情微微一愣,便跟着他向前走去。小村内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可道路却七扭八歪,很不规整,村中的房舍也都高矮不等,透着一股不规则的丑陋之感。

    陈云生望向柳晓山,发觉女子眉头也皱起来,看来她和自己感触相同。

    老者最终在一处老旧的二层房屋前停了下来,笑嘻嘻地指着房子道:“两位落云村的客人,今天你们就在此地休息。没人会打扰你们。如有什么要求,屋中有一个铃铛,随便敲一下,自然有人听命。不过本村的风俗怪异,你们两人不要随意走动就是了。我一会儿会让人给你送来晚饭。”

    也不等陈云生说话,将一把铜制的钥匙塞入他的手中。一个人扬长而去。看着老者一步三晃的背影,陈云生暗暗生疑。他来到屋前,锁头上那绿绿的铜锈告诉他,此地长久无人居住。不过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还是较为整洁的。至少不像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你觉不觉得那老者有古怪?”柳晓山轻声说道。

    陈云生点头,道:“太过热情,还有些神经质。”

    柳晓山指着屋内的床铺说道:“这铺盖透着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死人的味道。”这时屋门突然被打开,走入一个年轻人,他回答了陈云生的问题。

    “你是谁?”陈云生警惕地问道。对方接近这座房子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不知道是疏忽还是因为什么。

    “九叔让我给你们送些东西吃。”年轻人微笑地说道。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这屋子原主人死了好多年了,所以这位姐姐说屋内有味道,当然不会是活人的味道了。”年轻人戏谑地说道。

    看到陈云生脸上疑惑并没有减少,他接着说道:“村民靠打猎为生,自然不会太富裕,哪有闲着的房子给二位。这户的原主人在一次狩猎之中为了救人,被野兽咬伤,回来没多久就死了,村中人为了纪念他生前的壮举,特地保留了他的房屋,所以这房子就一直空到现在。只是偶尔有旅客的时候才拿出来使用。”

    “阁下怎么称呼?”陈云生问道。

    那年轻人露出纯洁的笑容,道:“我们山野粗人,叫我老三就好了。方才和你们说话的是九叔,村里的长辈,大家都听他的。”

    老三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从中拿出几个粗瓷的坛罐,一阵诱人的肉香从坛罐中释放出来。

    老三客气地说道:“请两位贵客吃饭,荒山野岭,没有青菜只有肉食,简陋粗鄙了一些,随便吃些吧。”

    说罢,他垂手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似乎是等待陈云生和柳晓山吃饭。

    “你先回去吧,替我谢过九叔。”陈云生客气道。他并没有过去掀开那些瓦罐。

    老三仍是不走,脸上略带一丝不快,道:“贵客为何不吃,难道嫌我们的饭菜难以下咽吗?”

    陈云生感到对方语气中略带责问,有些不快道:“只是我们不喜欢在别人注视下吃东西。”

    老三尴尬地笑了笑,指着桌上的饭食,说道:“本地民风如此,两位不要怪我。小子这就下去了,你们记得吃饭。”

    等老三离开这间房间之后,陈云生才走向那个桌子,将一个粗瓷坛打开,肉香更加浓郁。瓷坛中的肉显然炖了很久,汤色鲜亮,隐约闪动着一层荧光。

    “似乎有些不对。”虽然陈云生不通药理,却也知道汤中闪着亮光定然是加了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个村子有问题。敢不敢留下来弄清楚?”柳晓山看着陈云生。

    “当然。今天月上柳梢的时候我们就行动。”陈云生受苦无的启发,多少有些改变。

    柳晓山依次将坛坛罐罐打开,发现所有的肉都肥瘦相间,貌似是一种动物的肉,而汤上都或多或少挂着一丝亮光,应该是加了同一种药物。

    “这肉也奇怪,貌似并不像什么野兽的肉。”陈云生疑道,他曾经在凌云峰顶自己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野兽的肉纹理是怎样的。

    “这里荒山野岭,靠狩猎为生,如果这不是野兽的肉,又会是什么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相视一眼。

    “人肉!”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不知他们害了多少过客。”陈云生淡淡说道。

    柳晓山细细分析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了财?此地距离城镇很远,要银钱没有用处。为了食物?山上那么多野兽足够为村民提供食物的来源。况且每次有路人经过都要如此折腾一番,没准得不偿失。我总觉得这饭食做的有些精致,不像山中之人所为。”

    “野兽的思维是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思去猜度的。”陈云生冷冷说道。

    柳晓山总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在她脑中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抓不住,索性她也放弃了思考,既然决定晚上动手,那么没有什么推测比得上抓一个村民来问问。

    虽然放弃了思考,可柳晓山并没有放弃在屋内翻上一翻,从一楼她翻到了二楼。纤手在粗厚的木板上划过,仿佛可以顺着原木的纹理回溯到其生长的年份。

    “这有血迹!”

    陈云生听到柳晓山的话便第一时间来到二楼。柳晓山在一个简陋的木格子后发现了一滴鲜血,看样子并没有过很长时间。

    “老三完全在撒谎。”陈云生道。

    “这血有可能是旅人的,也有可能是本地人的,更有可能是野兽的。”柳晓山说道。

    迷雾并没有随着鲜血的发现而变淡,这个村子越发的神秘莫测。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今晚没有月光,一层厚重的乌云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身影从一座古老的二层阁楼之中闪出,在黄土路上几个闪动之后便消失了。陈云生摸到一处房屋前,元磁探知到,方才这间屋子内有人走动。

    陈云生缓慢地推开屋门,让他奇怪的是,这门居然没有上拴,在荒郊野岭之地,这无论如何也不符合常理。

    屋内没有掌灯,但是陈云生双眼在微光之下就能辨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老三站在床边。老三如同木桩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反倒让陈云生生出些许忌惮。

    沉吟刹那之后,他还是动手了,陈云生决定将老三打晕,然后拖到没人的地方审问。打晕对方的方法有很多种,他使用最简单的元磁。数道黑线如同鞭子一样抽在老三的头上。以陈云生所推测的,对方必然身体向后倾倒,同时昏厥,他正好利用元磁将对方身体接住。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老三的头被生生地打向身后,脖子几乎对折,弯出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正常人身上的弧度。

    老三身体转向陈云生,逐步向他走来,边走身体内边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已经死了。我感觉不到他活着的气息。”柳晓山说道。

    陈云生向后退一步,双手微张,射出三道金灵丝,飞快的将老三的双臂割下。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渗出,截面呈黑红色,仿佛死了很久的人。

    老三依然冲向陈云生,柳晓山一道冰晶刺中老三的心脏,去势不绝将他钉在墙上。老三的身体手刨脚蹬,依然妄图冲向陈云生。

    就在这个时候,陈云生感觉身后传来脚步声,元磁扰动告诉他身后至少有一百人在靠近。

    他和柳晓山退到门外,只见小木屋外已经被一百多个眼神呆滞,仿佛蒙着一层白雾的人围住。

    柳晓山看向陈云生,在她的眼中陈云生发现了厌恶的神色。他认为柳晓山打算动手了。果不其然,女子的身子灵动的仿佛一条水蛇,一团团水汽在黑夜中凝结着,最终弥散到所有如同行尸的村民头上。

    柳晓山双手一合,脸上闪过一抹蓝色,所有人的身体骤然膨胀起来,仿佛被充满了气,接下来无数淡蓝色的冰晶从身体内刺出,所有人都变成了刺猬,可这仍然阻挡不了他们向前的脚步。

    一个个“刺猬”一样的村民仍然冲向陈云生。此时陈云生手上的法诀已经施展完毕,二十几只火鸦拖着长长的光尾,冲向人群,瞬间将这些行尸烧成了飞灰。

第六十一章 久违

    火光映衬之下,陈云生双眉紧锁,他看到那个叫做九叔的人在火中疯狂地抖动着身躯,他仿佛从九叔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释然,那种神情让他相信对方仍然还是活着的。

    一阵风吹过,到处都扬起黑色的飞灰,仿佛上苍再为这些死去的人祭奠着什么。一连串的谜团仍然没有破解,这令陈云生的心中并不轻松。

    就在两人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宛如夜枭一般的笑声,陈云生牵起柳晓山的手跳到半空中,回身张望,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棵树顶看着自己。干瘦的仿佛一根枯树枝。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嘴角带着一丝变态的笑容。

    “幻面!”

    陈云生和柳晓山同时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这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名字,虽然他们两人修为深湛,战力强悍,看到幻面之后也难免生出一股恐惧。

    “有趣吧?对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礼物,还满意吗?”幻面摊开双手,指着满地的黑色灰烬。

    “他们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是吧?”陈云生剑眉倒立,一股怒火将恐惧冲散。

    “啧,啧,你生气了,我就喜欢看到这么丰富的情绪出现在你的脸上。现在我就在这里,你打算把我怎样?”幻面轻松地说道。

    “我想杀了你。”陈云生一字一句道。

    幻面笑道:“就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乡野山民?你的同情也太过泛滥了吧,再说他们是被你杀死的。”

    “你所做的事情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陈云生满怀恨意地说道。

    幻面做作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刚到这村子里来的时候,这些村民热情的仿佛我是他们的远房亲戚。当我一点点攫取他们性命的时候,他的眼神从友善变得愤怒,从愤怒变成恐惧,由恐惧变做绝望,真令我开心了许久,说实话,很多年没有这般舒心了。”

    近些年,陈云生很少有如此生气的时候,愤怒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修为和对方的修为的差距。麒麟斩燃烧着的火焰化成一只麒麟扑向幻面,浓浓的烈焰将干枯的树枝烤焦。

    幻面发出恐怖的笑声,身子骤然变作一团黑烟,消失在树顶之上。麒麟斩洞穿了那股黑烟,同时将那颗大树烧成了焦土。

    柳晓山手上甩出三道法诀,三颗玄水弹呈三角形围住那股黑烟,骤然间炸开,无数透亮的晶柱刺入黑烟,将烟尘搅的如同开锅了一般。

    陈云生手上掐诀,三只火鸦点亮了夜色,金色的光泽将方圆数里内照得亮如白昼。火鸦在黑烟上炸裂开来,与此同时,他已经完成了两道元神斩。幽蓝的十字形光芒将黑暗的夜空撕裂。火光不断蔓延进入那两道深邃的空间裂缝,却有去无回。

    黑烟已经被搅的七零八落,陈云生和柳晓山相互看了一眼,不相信幻面就这样被两人一顿乱打便灭杀了。

    “不得不说,你们手段不错,比我当年的麾下要强的多。”

    幻面那阴恻的声音在陈云生身后响起。他不做二想,手中的麒麟斩快速回切,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幻面那招牌式的阴笑回荡在夜空中。

    “我话还没有说完。不过,你们太弱了,和我比起来弱的如同两只蚂蚁。”

    幻面站在陈云生头顶,以一种俯视的视角看着脚下两人。他终于出手了,像一只玩弄了老鼠的猫,不过他没有用最得心应手的幻术,上次吃亏之后,让他刻骨铭心。

    一道黑色的电光从天而降。陈云生用元磁一把抓住柳晓山,两人向一旁倒去,避开了那道电光。电光殛中土地,激起无数土屑。

    电光之中,一只形状如牛的怪物瞪起了环眼,它个头足有三丈高,全身菱形的鳞片,纹理之中流淌着蓝色的电丝,不时还有烟火从鳞片之中窜出。

    “雷火兽!”

    陈云生认出此兽,当年在天水城前,诸葛靖宇也曾经召唤出此兽,不过彼时诸葛靖宇仍然需要布下法阵,远不如幻面来的轻松。

    幻面狞笑道:“不错,还认识此兽。就让它带你们去地狱吧。”

    雷火兽张开大嘴,一道粗如水缸的闪电歪歪扭扭射向陈云生。不待闪电击中他的身体,他全身的寒毛已经全部竖起,周身上下释放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陈云生眼中闪过一抹幽蓝,他飞快向一旁躲去,身体重重摔在一片瓦砾之中,那道闪电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不等他站起来,雷火兽又喷出一个火球。陈云生一拳打出,黑色的元磁拳头将那个火球打碎,无数流火漫天横飞。

    陈云生一拍额头,身后骤然升起三丈五尺高的灰蒙蒙的法相,光影和他的身体重合于一处,他快如闪电冲向那头野兽。手中握紧刀,山岳压顶便是一下。麒麟斩划出凄厉的一下,陈云生感觉到刀身传来的重重阻碍和热量。

    他手臂加力,硬生生将那只雷火兽的脑袋辟为两半。无数火焰和雷电在雷火兽的咆哮中释放出来,他仿佛陷入风暴中的一叶小舟。

    陈云生将左手掐好的法诀释放出,身前出现一道空间裂缝,他飞快跳入其中,任凭四周的雷火汹涌也无法将他怎样。这一切都一气呵成,恰到好处,没有光之逆流的协助,陈云生无法做到这一点。

    陈云生此时的头脑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对方,原本用来保命的影迁居然被他用来狙杀幻面。他暴起杀雷火兽的情形让幻面吃了一惊,如果说此时运用影迁和柳晓山一起逃跑,未必不能成功。

    可陈云生放弃了这个机会,他再次出现的地方是幻面的身后。这个瘦弱的男人仿佛脑后生有眼睛,一回身,用一柄奇形怪状的长剑刺向刚刚从空间裂缝之中出来的陈云生。

    麒麟斩第一次和化神天仙的法宝碰撞在一起。陈云生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冲击着,这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灵元幻化而成的冲击波。

    他急忙撤回麒麟斩,可幻面并没有打算给他喘息之机。形如鹿角的飞剑快如闪电扫向陈云生脖颈。陈云生那双眼睛越发的幽蓝,光之逆流在对手的逼迫之下,发挥出最大的潜能,隐约又进了一小阶,这让陈云生可以勉强躲开对方那匪夷所思的一击。

    可飞剑掀起的气流如刀一般刺破他护体的罡气,刺破那引以为傲的金刚罗汉法相护体灵光,刺在他的喉咙上。若非陈云生的身体在一年之中有了极大的变化,这一下一定会让他血溅当场。

    他感到喉咙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身子急速后退。毫无疑问,陈云生无法躲过幻面的第二次攻击,就在这个时候,柳晓山出手了。

    女子一只在一旁伺机而动,她双手平推,指间荡漾起一抹蓝色,一只冰螭在她指间酝酿而生,寒气不断聚集着,让初春的天气仿佛又回到了三九苦寒之时。

    冰螭摇头晃脑,对准幻面吐出一抹冰晶,那道冰晶仿佛流动的液体,飞快地射向幻面,如果他执意进攻,必然被冰晶击中。

    幻面快速转身,又化作一团黑色的烟尘,冰晶穿过烟尘,将十几棵高大的树木都化作一片冰尘。

    陈云生感到进攻压力锐减,心头一轻,手上放出五道金灵丝搅入那团黑烟之中。

    黑烟散尽,幻面出现在冰螭的上方,手中还是那柄如同树枝一般的长剑。他甩出长剑,一道黑光斩向冰螭的头颅,一阵令人耳酸的磨砺声传来,那只冰螭居然被一剑两段。

    幻面眼中放出一圈圈的黄色光芒,对陈云生他不敢施展幻术,可不代表对柳晓山不敢用。柳晓山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的世界如同肥皂泡一般不停的凹凸扭曲着。

    此时陈云生已经施法完毕,五道如箭般尖锐的黑线从他的天灵释放而出,刺向幻面。魂法中最为简单的“刺”,在他强大的元神加持之下,也变得异常犀利。术因人而异,相同的发生会因为施法者的境界而改变威力。

    幻面微微蹙眉,对于陈云生那强悍的元神他深深忌惮。他手上掐诀,从自己的天灵上放出五道同样的黑色利剑,和陈云生的魂法纠缠在一起。

    这是陈云生第一次同别人以这种方式较量魂法。他手上又一道法诀掐完,一股极为强大的黑色旋风从他的天灵迸发而出。魂法“诛心”由于会导致受法者痛苦异常,陈云生认为此法不祥,平常不怎么使用,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幻面依然释放自己的魂法招数,两厢法力在空中交错,相互缠绕,相互浸透。两人不断将各自己魂法施向对手。空中弥漫着一股浓稠的东西,并非空气,而是能沁入人脑的魂力。

    幻面在魂法的上的修为虽然比陈云生深湛,可元神远不如对方强大。被陈云生那不计后果的释放之后,节节败退。终于被陈云生的魂法漩涡所吞噬,强大的魂法让幻面的身体变得透明,然后一瞬间凭空消失。

    “成功了吗?”

    刚从幻术中解脱的柳晓山看向施法过度而气喘吁吁的陈云生。

第六十二章 十分幻面

    “你们成功了,成功的激怒了我。”

    幻面的声音若近若远,天空中逐渐出现了十个幻面,一样的衣着,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冷笑。

    “是幻术吗?”柳晓山靠近陈云生问道。

    陈云生缓慢地摇了摇头,寒声道:“十个人都是真的。”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幻面没有给两人很长时间用来猜测自己的真假。十个幻面同时出击,有人召唤雷火兽,有人释放幻术,有人索性抡剑刺向陈柳二人。

    一样的攻击强度,一样的威势。任何拥有正常思维的人都明白这场仗没法打。陈云生再次施展用来保命的影迁,这次他携手柳晓山一同进入那个空间的缝隙。

    在另一重空间之中,似乎只有黑暗,陈云生双眸幽蓝,透过这双眸子他能看到十个幻面的愤怒。他努力维系着身处的空间和原本空间之间的纽带。努力隐藏着一切可能被对方发现的线索。

    并且让自己尽量远离这个恐怖的对手。幻面此时正在施展各种手段探测陈云生的方位,却毫无所得。

    对方是魂法的高手,陈云生不敢掉以轻心,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时间长了终归会让幻面发现自己所藏身的地方。如果切断那条纽带,自己和柳晓山则只能在这黑暗枯寂的空间内了度残生了。

    十息之后,他终于移动到距离幻面百丈远的地方。陈云生骤然撕裂空间抛出穿云舟。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跳上飞舟,陈云生将穿云舟调整到暴走状态,在五块上品灵石的催化下,穿云舟在天空中拉出了一条璀璨的光尾。

    飞快的遁逃之中,陈云生几乎不辨方向,气流拍打在飞舟之上,发出极大的啪啪声。柳晓山趴在阁楼之上,注视着身后的情形。

    “幻面追上来了。”女子紧张地说道。

    “相距里许,不好,他放了一枚法宝。”女子声调变得极高。

    陈云生的感觉何其发达,幻面的一举一动逃不出他的掌握,对方放出那件灵压极大的法宝自然也了然于胸。

    穿云舟向左急速转去,为了卸去力道,飞舟在空中飞快地旋转了几个圈,四周的景物在一瞬间颠倒了几遍。十分危险地躲开了幻面那雷霆一击。那件法宝沿着飞舟的侧面划过,激起的劲风在穿云舟的侧舷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此时同幻面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了二里,飞遁之道显然不是幻面的长处所在。

    柳晓山靠在裘皮长椅上,剧烈地喘着气,方才被幻面的幻术击中,让她精神极差,若非强敌紧追,她恨不得马上睡上一觉。

    陈云生却一点也放松,他仍然令穿云舟处于加速状态,直到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才略微降速。

    用慌不择路来形容他们一点也不过分,在穿云舟的暴走状态之下,也没有办法分辨方向。连续换了十次灵石,五十块上品灵石消耗掉之后,陈云生终于确信自己将幻面甩掉了。

    他让穿云舟处于游弋的状态,自己一屁股靠在船板上,背后靠着船舷,身后传来一阵湿凉。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仿佛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汗。

    转过头,看到柳晓山已经在长椅之上沉沉睡去,眉头不时皱上一下,看起来在做噩梦。他长叹一声,谁遇到幻面这种变态的人也会做噩梦的,可是那村中的人却枉死了。

    如果没有幻面,他们仍然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在他们眼中并不存在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差别,只有吃饭睡觉和狩猎。可是他们死了,死在一个流淌着邪恶血液的大修士手中。

    陈云生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心中那蒙昧了很久的正义感让他发誓绝对不放过幻面。要用这个变态之人的鲜血祭奠那些无辜之人。

    因为被杀死的并非一只蚂蚁或者一头野猪,而是实实在在,会思考,会哭,会笑,会愤怒的活人,即使他们不会修行,即使他们不懂如何操纵法器,可这并不能视为可以随意被剥夺他们的生命。

    陈云生看着黑色的夜幕,心中一遍遍再追问,天道为何,若万物为刍狗,那何必要诞生万物。

    ……

    穿云舟飞过了高山,飞过了大河,飞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荒原,终于看到了绵长蜿蜒的海岸线。

    柳晓山站在船头,指着前方一片晚霞说道:“好美!”

    “按照地图上所说,这里应该叫做卧龙湾,从这里前往紫罗虽然比从陀罗湾走要远上一些,可这里的海峡却窄了不少,只有一千里。”

    柳晓山望向前方的海岸,略显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表现出对新大洲的向往。

    就在两人浮想联翩的时候,陈云生突然发现穿云舟前方二十丈远的地方凭空多出一道黑影。他马上向后看,同样有一道黑影距离穿云舟不远。头顶和脚下也都有一个黑影。

    陈云生后背生寒,暗道不妙。就在这时候,他前方的那个黑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前方的人甩掉了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露出了毫无血色的脸膛。

    熟悉的面孔,令人恐惧的声音,让陈云生极为不愿面对这个人。

    “阴魂不散!”他淡淡说了一声,然后看向柳晓山。此时女子已经将那颗菩提珠握在掌心,她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面对老朋友,你们居然连笑都不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亏我还特意准备了这件黑袍。”幻面将手中的黑袍丢在风中。

    陈云生握紧麒麟斩的手又下意识紧了一紧,关节由于缺血而变得发白。这次退无可退,而且他也不打算退了。

    幻面并没有走上前去,他仿佛更享受两个人紧张眼神中所透露出的恐惧。

    “现在此地有十个分身,他们每个的本事都和本体不相上下,你们是绝对跑不掉的,不如跪下来求我放过你们。”幻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半晌之后,他接着说道:“不过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男的嘛,剥皮泡在罐子里,女的嘛,呵呵,细皮嫩肉,蒸来吃应该不错。”

    陈云生不理幻面自言自语,低声问柳晓山,“以你的直觉,我们应该如何进攻?”

    柳晓山轻轻摇头,悲观地说道:“从任何角度攻击都只有一个结果。”

    她挺胸抬头,和陈云生并肩而立,对着幻面说道:“如果你杀了我们。我保证,天玄门和金沙会让你在震旦无立锥之地。”

    “这是恐吓咯?”幻面眨着眼睛,看着柳晓山那吹弹可破的脸颊,“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我吓别人,不曾听闻别人吓我。红拂那老不死的如果够胆就让他来修罗门,我奉陪到底。哦,差点忘了,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看起来老尼应该不会知道她的宝贝徒弟是死在谁的手上,真是可惜呢。”

    “不用红拂,贫僧会你一会。”

    一个平静的仿佛死水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传到陈云生耳中则如炸雷一般。

    “苦无大师。”

    虽然苦无曾经明确告诉他不要加上大师两个字,可陈云生对于这位及时雨一般出现的人物的感激让他发自内心地加上了这两个字。

    苦无那苍白的袈裟如同一朵失去水分的花朵,随风飘摆。他的眼睛盯着幻面,而人则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穿云舟上。

    至于他是如何绕过四周幻面分身而站立在船上的,没有一个人清楚,包括幻面。

    幻面那极其难看的脸色昭示着他内心的震惊,“你是苦无和尚?”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你的问题太多了。”

    苦无手中多了一柄短粗的佛杖,杖头有八个佛祖的雕像,杖身布满了箴言。

    幻面神经质地舔了舔嘴唇,脖子不知是处于兴奋或是忌惮,向两旁歪了两下。此时不用多说什么,他对着天空咆哮了一声,每个分身手中都多了一柄如同枯树一样的长剑,十个分身同时扑向穿云舟。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三体至尊战佛相!”

    一句铿锵的佛语之后,苦无身上猛然腾起一个高愈二十丈的法相,横眉冷对,双目如环。苦无双手合十,那法相激烈的震动,骤然变作三身六臂。

    苦无抬头,两眼露出两点金光,那法相自动加持在他身上。而他身后则出现了另外两个身体,这两个身体通体金光灿烂,六只手臂中操着不同的法器,有一个佛镜,有一柄长剑,一串念珠,一方佛印,以及一枚金色的镯子。

    苦无双足点了一下穿云舟的甲板,巨大的压力令穿云舟的前头骤然下沉。他的身体一飞冲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一个幻面眼前,抡起佛杖砸向对手的头颅。

    幻面不料对方法相如此彪悍,当即将长剑挡在自己头顶,妄图接上一下。那粗短的棒子击中了长剑,迸发出一串紫色的火星。佛家的箴言恍如漫天的星斗般映射而出,一个个字体如斗,带着煌煌的火焰。

    幻面的手逐渐向下,手上的巨力让他有些吃不消。和尚另一只手并不闲着,念珠散开,近距离击中幻面的身体。淡金色的念珠洞穿了幻面的身体,在他身后爆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

    苦无另一只手的佛镜释放出一道黄光,光芒之中,幻面的头颅蜡烛一般被瞬间烧化。一切发生在一息之间,攻的势如破竹,防的一片狼藉。

第六十三章 遥远的星宫

    苦无出手便灭了幻面一个分身这多少震慑了幻面的嚣张和跋扈。之前虽然知道佛门三菩提不是好惹的,却没想到这么难对付。

    正当他犹豫是否退去的时候,苦无却如一阵旋风一般灭去了他的第二个分身。这从根基上动摇了幻面的决心。

    这种级别的高手过招如果不是心存必死的决心,往往不会真的有人死于斗法。即使苦无真的想要杀死对手,幻面也要有奉陪到底的觉悟才能出现一死一生的结局。

    幻面化作一阵黑风遁去,八个分身向着八个不同的方向飞走,空气中留下一股焦臭的味道。和尚落在穿云舟上,收了法相,气息却不是很顺畅,静立舟头良久才终长出了一口气。

    “苦无师傅神乎其技,救了我们的命,多谢。”陈云生由衷说道,并且将称谓由大师改为师傅以迎合对方的口味。

    苦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世间邪恶之事我都管得,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你惹了一个这么麻烦的对手,我对你的前路有些担忧。”

    “陈某从来就不缺麻烦的对手。正因为这些对手存在,才能让我一点点变强。”陈云生淡淡地说道。

    苦无嘴角上翘,道:“到了这步田地,仍然不忘了装逼。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陈云生微微脸红,道:“师傅教训的是。”

    苦无接着说道:“单单一个幻面还好说,我知道你们背后有庞大的势力,一旦获得金沙和天玄门的帮助,他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况且方才我伤了他的分身,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动作。问题是幻面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缠上你?这一切恐怕都是修罗门的门主的授意,如果是这样,恐怕就不太好办了。”

    陈云生轻轻咬了咬嘴唇,对修罗门的恨意后加重了一重。彼时,修罗门的宗主无常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令他家破人亡。此时,修罗门的门主依然不放过自己。

    “修罗门的门主叫做黄泉?”

    看到陈云生并没有因为修罗门的淫威而流露出任何胆怯,苦无默然地点头道:“没错,黄泉是当世第一魔教掌教。修罗门纵横震旦无数岁月,自然有他它存在的道理。我认为你应该有足够的觉悟去对抗这样一个恐怖的势力。”

    陈云生淡然笑道:“任凭那黄泉手段通天,对于我来说最多就是一个死。当年越州城内灭门之灾我侥幸逃脱,天穹派火焚之劫再次不死,看来上苍对我还是足够眷顾,让我多活这么多年。如果真到了必死之时,定然慷慨赴之。”

    苦无露出一丝笑容,其中蕴含着很多内容。

    随即转身,飘然而去。

    柳晓山走过来,握住陈云生的手,温柔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非死不可,我愿陪你一起去。”

    ……

    南蒙,万星谷的深处。

    一个身穿茶白色道袍的老者睁开了双目,在他身前跪着的数十人都随着老者缓慢张开的双目而翘首以待。一双双眼睛暴露了他们内心的躁动,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表达这份不安。

    老人站起身,对着宫殿透明的穹顶深深鞠了躬,而后面向脚下跪倒的众人缓慢而有节奏地说道:“星谕如是,清州之地有姓陈,名云生人士,神使令我等将这个人置于星宫之中,以待后用。”

    老人左首边一个垂首站立之人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道:“星主不妨将此事委于在下,定不辱使命。”

    老人看了一眼那个主动请令,被宽大兜帽遮住面容的人,面无表情道:“区区一个小修士,就不用劳烦左司天出手了吧。井木犴,斗木獬,命你二人去紫罗将那个年轻人请来。”

    老人面前跪着的众人之中站起两人,透过宽大的袍袖,依然可以看到他们矫健的身材,其中一人说道:“为何是紫罗?不应该在清州吗?”

    老人说道:“你打算怀疑神谕吗?”

    “不。”那人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如果那人不听令该当如何?”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圣洁的笑容,和蔼地说道:“星宫对待此界的任何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不会强迫他的意志做违心的事情。难道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星主的意思是按照老方法办?”

    老人双手交叉于身前,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仿佛某座不知名的小城之中,某处不知名的小巷之内,某处不知名的院子里,半躺着,沉浸在夕阳的余辉之中的邻家老者一般。

    ……

    面对西海那湛蓝的海水,陈云生索性将穿云舟置于海水之上,此时此地,穿云舟才真的像一艘寻常的小舟。春天的风吹着小舟徐徐向西飘去,虽然是初春时节,可卧龙湾的天气却如同仲夏。

    海水的颜色仿佛永远是那么蓝,清澈见底,还有无数小鱼游来荡去。陈云生脱去厚重的外衣,裸露着上半身,任由海风吹拂着他桀骜的短发,仿佛又回到了忘忧岛的日子。

    柳晓山的手仿佛春水,拂过他背后那数道伤痕,和爱人充分享受着西海那一望无际的长天碧海。

    “如果可以任由我们如此漂下去,一直漂到紫罗,那有多好。”柳晓山躺在长椅之上,娇躯上之蒙一层薄纱,云山雾罩,多了一番朦胧的美感。

    “你就不怕幻面突然杀出来?”

    柳晓山轻轻晃了晃脑袋,笑道:“不怕。”

    陈云生竖起大指,道:“女汉子,了不起。”

    柳晓山啐道:“陈公子的脑袋难道被热风吹坏了?说话如此轻薄,小心小女子不伺候了。”

    陈云生笑道:“你就容我在大战之前耍几句贫嘴好了。在太白峰,都是晚辈弟子,虽然我的道龄不比人家大多少,可辈份在那摆着呢,想轻松几句也不能。难得有如此惬意的时光,还不好好享受一下?”

    柳晓山点了点陈云生的脑门,娇嗔道:“不许和我调笑,小女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堂堂一国的公主。”

    她虽然说的极为端庄,可动作中却下意识地将自己那大小合适,雪白如玉的双峰挤在了一处,那一抹风情的杀伤力饶是陈云生忍耐力极强也不由得血脉贲张。

    陈云生滚烫的手抚在女子柔软滑腻的肌肤之上,他手上运转一丝灵元,无数细微的闪电从掌心放出,击在柳晓山的肌肤之上。这种从《乾坤合体录》中看到的手法现在施展起来得心应手。

    柳晓山当即媚眼如丝,口吐兰香,呢喃道:“这是什么道法,弄得人家心中痒痒的。”

    陈云生运转元磁,将女子凭空托起,来到自己身前,双目深情地望着对方,一切都水到渠成。

    “请问两位是要去紫罗吗?”

    一句不请自来的问候让深情对望的两个人大吃一惊,陈云生惊得坐了起来,而半空中的柳晓山则惊得落在船上,险些摔倒,急忙用手护住身上那些许走光之处。

    看着两个狼狈的年轻人,来访者尴尬地说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抱歉,抱歉。”

    原本陈云生准备发怒,可是看到来访者的面孔之后,怒气就消了一半,不仅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更因为对方是一个绝色的女人,美艳之中透着一股尊贵。男人对绝色女子的怒气就像三伏天的冰块一样无法持久。

    看到对方身份之后,柳晓山索性放弃了遮挡身上几处大尺度裸露的部分,满脸怒容地质问道:“你是谁,怎生如此不懂礼数,非请而入谓之寇。”

    来访的女子抿嘴一笑,道:“女娃子好大的脾气,我都已经在船上了,难道你还能把我赶下去不成?”

    “赶你下去又如何?这船是我的,我想怎样都行。”柳晓山刁蛮地说道。

    陈云生却冷静了下来,他发觉这个女人不简单。第一,对方可以在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落在自己身旁,若有加害之意,恐怕自己和柳晓山早就不在人世了。第二,这西海绵延数万里,此地荒无人烟,此人的来历一定不凡。

    他拉一下柳晓山,抱拳说道:“阁下不请自来确实失礼,不过我们并非小气之人,这场误会就此了结。我想知道阁下来我船上想要做什么?”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像句人话。我来问你,你们是否要去紫罗?”

    陈云生点头,“的确如此。”

    女子拍手道:“正好,带我一程,最近我犯懒,不愿飞遁。还有路上若有人烦我,你们帮我挡挡驾,不会给你亏吃的。”

    饶是陈云生涵养功夫好,面对这样一个大爷一般的人物,说话也不会客气,“阁下最好说清楚自己的来历,目的,否则恕陈某不恭。”

    柳晓山冷冷地看着女子,美丽女人之间的相轻永远是女人之间永恒的话题。

    那个美艳的女人瞅了柳晓山一眼,玩味说道:“不要那么看着我,就算你的小情人有着不错的皮囊,也入不了老娘的法眼。”

    最后这句颇为慓悍,连陈云生都为之侧目。

    那女人接着说道:“我隶属于紫罗的气息宫。这个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第六十四章 幻夜

    陈云生听到“气息宫”三个字的时候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好,正犯愁如何进入气息宫取得黄金骷髅的其余部分,老天便派来一个气息宫的修士。他顺理成章地想到帮助对方而换来进入气息宫的机会。

    “原来是气息宫的大修士,小女子有眼无珠,失敬了。”不待陈云生搭茬,柳晓山便先知先觉地回答了对方。

    “女娃子脾气虽然大了些,却也有几分眼力,多少还算是乖巧。”娇艳女子撇嘴说道。

    陈云生为了避免柳晓山发飙,赶紧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气息宫,幻夜。”女人飞快地答道。

    “幻夜!”

    听到这个名字,陈云生下意识看了看柳晓山,两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犹豫,太像了,和那个变态无比的幻面只有一个字之差,难道这个女人是幻面的师妹?陈云生心中突然冒出这个荒唐的想法。

    “阁下是否认识修罗门的幻面?”柳晓山更为直接地表达了内心的焦虑。

    幻夜摇了摇头,莫名道:“谁会认识那么变态的人,别告诉我你们两个小娃子认识他。啧,啧,若真是如此,我就要敬而远之了。”

    “当然不是,只不过前些天这个幻面一直追杀我们来着。听到阁下的名字自然而然想到了他,请见谅。”陈云生长出一口气,对方如果是幻面派来的人,自己和柳晓山恐怕早就无幸了。

    幻夜脸上的轻松一扫而无,她警觉地说道:“你们怎么会和修罗门有往来?幻面是修罗门的十三宗主之一,已经百年没有出山,看起来两位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修罗门想要找谁的麻烦,会看那人的心情吗?即使我们百般躲避,不还惹上了这等麻烦。”

    “既然我已经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阁下可否方便透露宗门和尊号?”幻夜脸上的紧张依然没有褪去。

    “我来自清州天穹派,姓陈,上云下生。”陈云生接口极快,柳晓山想要向他使眼色,让他别说真话已经来不及了。

    她倒不是担心天穹派和气息宫历史上有什么嫌隙阻碍这次探宝。只是在气息宫探宝,一旦被对方发觉,会给门派惹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幻夜面无表情盯着陈云生看了无数眼,直到令他脸颊发烫才收回那犀利的目光,女人淡淡说道:“听说清州天穹派有一个年轻的掌门,叫做陈云生,不知是否就是阁下?”

    陈云生点头道:“正是。”

    幻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着柳晓山说道:“想必你便是那金沙国的明月咯?”

    柳晓山暗暗气恼陈云生的快言快语,只得硬着头皮承认,“没错,正是小女子。”

    幻夜坐在长椅之上,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对着两人说道:“啧啧,明艳无双,真如凌波仙子入凡尘。能够认识两位人物,实乃我的荣幸。陈掌门当年在金沙和冷月国的手笔不小,当今紫罗的宗门尽皆知道你的过往。也难怪修罗门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陈云生喟然道:“都是被逼无奈之举,谈不上什么手笔。”

    幻夜眯着眼睛道:“两位应该是新婚燕尔,不过西海距离清洲何止十万八千里,你们该不会是来这里游玩的吧?”

    陈云生刚想说话,却被柳晓山抢了先机,女子道:“阁下问了这么许多,我们对你也深感兴趣,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会一人来往于紫罗和渑洲之间呢?”

    幻夜笑了笑,指着长椅说道:“我们坐下聊,不要辜负了这和煦的阳光。”

    “我奉门派之命去渑洲寻觅可造之才,无奈天才难寻,只得空手而归。”幻夜诚恳地说道。

    “听闻气息宫是紫罗第一大门派,在紫罗怎么会找不到灵根卓绝之辈呢?”柳晓山问道。

    幻夜叹气道:“两位有所不知,我要的并不是那种一张白纸一样的人,而是有过修行根基之人,最好是金丹修士,元婴就不要了。”

    “这是何故?”

    幻夜看着紫罗的方向郁闷道:“气息宫每五十年有一次天佑盛典,以感谢岩火古神对气息宫的眷顾。对了,我们气息宫所信奉的古神叫做岩火,想必你们有所听闻吧。”

    “天佑盛典和阁下去寻觅人才有什么关系?”柳晓山接着问道。

    “天佑盛典的核心仪式便是选出气息宫最为优秀的年轻弟子,授予一件宫内的至宝,以激励年轻弟子的上进之心。说来惭愧,我入宫百余年,只教过一个人功法,她如今尚不在身畔,故而想到了去外面寻找一个充数的念头。”

    “阁下很在意天佑盛典所带来的荣誉?”柳晓山看着幻夜问道,她可感觉不到对方是这样的人。

    幻夜笑道:“当然。上一次丢尽了颜面,这一次终究要找回才对。”

    幻夜的眼在陈云生身上转来转去,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期待。柳晓山何等的聪颖,当即说道:“阁下莫非想要收他为徒,然后让他帮你去赢得盛典?”

    幻夜的眼睛弯成的月牙,笑道:“若真能如此当然好,陈掌门应该是金丹上品的修为吧,看样子龙精虎猛,应该是一个修行的好胚子。不妨作我的徒弟吧。”

    陈云生虽然修为不到,可元神强大无匹,早就看出对方极力收敛自己的元神和灵元,少说修为应该深过柳晓山。

    他客气道:“在下已经有师父了。怎能再入别家门墙?”

    幻夜笑道:“知道,知道,你师父是那干瘦如柴的飞云子。以他的道行能把你教成这样,应该说还是多亏了你灵根卓绝。”

    陈云生看着对方笑容可掬的脸,这句话却怎么听都不是味道,“家师修为深湛,在震旦少有,能成为他的弟子,此生幸事。”

    “倒是满孝顺的,不过你别误会,我是飞云子的一个旧友,绝无诋毁他之意,飞云子能有你做徒弟真是他的幸事。”

    看着幻夜一脸悻悻然,听着她说话的语气,柳晓山已经可以断定对方的修为必然是化神级别的。这种人物即使在气息宫也算是长老一级的存在,两人能否取得黄金骷髅全靠这人了。如果让她开心,没准还能帮着自己取得那东西。

    想到这里,女子脸上顿时变了一种脸色,温和道:“如果小女子理解的不错,前辈只需要一个能够为你挣光的弟子,而这个弟子也未必是真的弟子。”

    幻夜眼中一亮,道:“小丫头挺聪明。你说的没错,只要为我挣得一些颜面,在气息宫有一席之地就足矣。”

    柳晓山笑嘻嘻地说道:“前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开导他一下。”

    陈云生一脸莫名其妙便被柳晓山拉到了穿云舟尾部,和幻夜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阁楼。女子几乎贴在陈云生耳边言道:“你想取得那金色骷髅吗?如果想,就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陈云生何等聪明,柳晓山话锋一转,改称对方前辈的一刹那便猜到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虽然不知迂腐之人,只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让他在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随便找一个人就认作师父,是对飞云子和天玄门的不敬。况且他现在还是天穹派的掌门,虽然门派比气息宫弱了太多,可至少是平等的,如果让人知道自己投入气息宫门下,天穹派的弟子脸往哪放。

    “我知道你顾及什么,也都替你想好的对策。你可以化名拜她为师,然后我为你准备一张假面,呵呵,神不知鬼不觉在天佑盛典上拔了头筹,以此为交换的条件,让幻夜帮你取得金骷髅,岂不甚好?”

    陈云生沉吟半晌,终于点了一下头,同时心中默念,自己迫不得已,请求师尊原谅的话。两人从船尾走到船头,幻夜正负手对着蓝天白云发呆。

    “怎么样,陈掌门,你考虑清楚了吗?”幻夜笑眯眯地问道。

    面对这个和蔼可亲的美丽女人,陈云生总有种亲切感,仿佛是自家人一般,“我可以做你的徒弟,并且在天佑盛典期间帮你拔得头筹。只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一拍两散,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可对外人提起这段过往。”

    幻夜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很合理。”

    陈云生接着说道:“我们打算去气息宫取些东西,希望你能帮我们。”

    幻夜笑道:“难道两位想偷气息宫的宝物?”

    陈云生急忙说道:“不是偷,这件东西应该不属于气息宫,只不过在这个门派所辖的地域之内。阁下觉得有困难吗?”

    “当然没有。如果你们帮到了我,就算是气息宫掌教的贴身法宝我也陪你们偷到手。”幻夜自信地笑道。

    陈云生将信将疑,道:“你不问我要取什么?”

    幻夜莞尔道:“你也没问天佑盛典是怎样一个流程,拔得头筹的难度有多大。”

    两人都笑了笑。

    这种笑容落在大醋坛柳晓山的眼中却没有引起过多的不悦,只能说两人的笑容中实在包含了太多交易的成分。

第六十五章 杂鱼

    陈云生从幻夜口中逐渐了解了天佑盛典的流程和规则。天佑盛典是紫罗最大门派气息宫的第一大盛典,五十年举行一次。气息宫虽然不如星宫那般有名,可单论规模却是震旦第一。

    整个门派坐拥门徒弟子数十万,在紫罗中心地带盘亘方圆数千里的地域。在这片区域之中有大小山峰数十座,楼台殿宇更是不计其数。气息宫的主宫叫做须弥塔,是一座七层的巨大宝塔。

    而每年的天佑盛典都会把最终的奖品置于塔内,由最强的弟子获得。天佑盛典的规模极大,唯一一个限制就是参加者的修为必须元婴以下,道龄必须在百年以内,并且一个弟子一生之内只能参加一次。

    “由于五十年才举行一次,所以气息宫内的各派的领袖人物都将这次盛典当作显示手腕的绝佳场所,门派中各种高手层出不穷。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幻夜徐徐道来。

    柳晓山在一旁听得入神,不屑道:“都是金丹修士有什么好怕。”她指着陈云生说道:“我亲眼看到他曾经杀过两名元婴修士,灭过蛟龙,打败过银沙太子,绝对的实力派。”

    陈云生脸上浮现三条黑线,这怎么听都不像在夸自己,他杀死的元婴修士多半都在特定条件之下完成的,就如那日杀死断流城的两位护法都是因为提前布局,并且在对手轻敌的情况下完成的。

    幻夜讳莫如深地说道:“你们也别小瞧气息宫的金丹修士,曾经有一个金丹中品的天佑盛典的获胜者力挫一名元婴中品修士的故事在气息宫广为流传。况且取得最终的胜利也不完全是比拼力气,脑袋在这其中也很重要。”

    “是不是谁先取得须弥塔内的奖品,谁就是最后的赢家?”陈云生问道。

    幻夜点头道:“理论上如此。”

    “那岂不是谁飞遁的本事大谁就能获胜?”柳晓山诧异道。

    幻夜笑道:“当然不是。那须弥塔内有各种各样提前准备好的凶险之物,想要顺利的取得宝物哪有那么容易。冲得快有可能为别人做嫁衣裳。”

    “气息宫如何保障参加盛典的人的安全?”陈云生问道。

    幻夜睁大眼睛,道:“安全,为何要保证安全?需要保证安全的修士就像生活在温室中的花朵,怎么能够经受外界风雨的磨砺。有道是死亡勿论,怕了吧。”

    陈云生淡淡笑道:“陈某见过的死人成千上万,还真没怕过。”这句话说的淡然,听在两个女人的耳中却有别样的感觉。

    柳晓山伸出手握住陈云生的手,感受着爱人手心的温度和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些年来他所经受过的沧桑。

    “如此看来,你真是我要找的绝佳人选。对了,你们潜入气息宫要取一件什么东西?”幻夜问道。

    陈云生道:“我们受人所托,取一件并非法宝的物件。本来打算麻烦你帮忙,不过听到天佑盛典的规矩之后,我打算自己出手。”

    “怎么说?”幻夜一愣。

    “参加天佑盛典让我有机会进入气息宫的中心,自然有机会碰到那件东西。”

    幻夜“哦”了一声,道:“不过我要提前警告你,气息宫可不是寻常的小门派,里面法阵和禁止多不胜举,你要小心为妙。”

    陈云生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对了,到了紫罗你不可称我真名实姓,叫我南天。”

    幻夜笑道:“怕坠了你天玄门的名头?”

    “是天穹派。”陈云生纠正道。

    “又有什么区别?”幻夜目有深意地看着他。

    柳晓山一旁有些受不了了,急忙说道:“一路劳顿,前辈赶紧休息吧,让我们操舟,快些飞到气息宫,快点参加那天佑盛典,快点了结这件事情。”

    幻夜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累了。方才在渑洲,为师惹点小麻烦,估计那帮人快到了,都是些小角色,你们帮我打发了吧。在到达紫罗之前不许上二层找我,你们在一层无论修行还是做其他龌龊的事情,都要小声一点,为师最怕人吵。”

    柳晓山看着幻夜的背影,心中早就腹诽了几千遍,这时陈云生的手拍在她的肩膀,示意自己要开动穿云舟。他可不认为幻夜在开玩笑,也不认为对方口中的角色是杂鱼。

    穿云舟缓慢地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涟漪,仿佛不愿离开这片温暖的海域,可终究飞上了蓝天。陈云生将飞舟置于巡弋状态,自己靠在柔缓的裘皮椅上缓慢入定。对于他而言,一点时间都是宝贵了。

    穿云舟在单调的海面上飞行,两天两夜之后,仍然没有人从渑州追来,眼看着前方已经出现了隐约的海岸线,陈云生悬着的心逐渐放下了,看来是自己过虑了。

    这天过午,和煦的暖风吹得两人熏熏欲睡,耳后却传来急速的破空声,从声音的大小来看,距离此地应该有三十里。

    陈云生一惊,急忙跳上阁楼的顶端,回望身后。只见密密麻麻十余只飞舟正气势汹汹地向这边飞来。一边飞,一边能隐约听到舟上人的呐喊声。

    “别走!”

    “站住!”

    “你们跑不了了!”

    一声声微弱的喊声灌入陈云生的耳朵,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追兵到了。可从对方操舟的速度上看,怎么都不像一群杂鱼。

    三十里对于急速飞遁的飞舟来说,几乎瞬间就能超越。穿云舟四周骤然冒出十余条黑色飞舟,舟上之人清一色地穿着黑色束甲,各个眼光凶戾,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小子,别走了,将那个女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一个大汉高声喊道。

    “如果我说不呢?”陈云生不喜欢威胁别人,却也不喜欢被威胁。

    大汉冷哼一声,手中多了一件短柄飞斧,锋利的金属斧身闪过一抹银亮的光芒。那斧子划出一道亮光,射向陈云生。

    陈云生手指微动,三道金灵丝如同灵蛇一般灵敏地将斧柄缠住,微微用力,将那飞斧的轨迹改变,径直飞向穿云舟之后的飞舟。

    飞斧切入那条黑色飞舟的船舷,巨大的冲击力让那艘船偏离了原本的位置。陈云生神念一动,穿云舟瞬间发动,从那个空隙穿过。与此同时,陈云生单手擎住麒麟斩,运转灵元,那柄长刀骤然迸发出一层橙色的光芒,将刀锋外延了数丈,凭借着这股火热的刀锋,一刀将那飞舟的船舷彻底削开。

    这一下突如其来,打乱了对方的部署。一阵喧哗之后,两名黑衣甲士从舟上跳了出来,驾着自己的飞空法器追了上来,同时祭出自己手中的飞斧。

    陈云生用元磁幻化为黑色的大手,将两柄飞斧拦下,又原数返回,将两个修士的飞空法器打落,两人凭借风遁飘在空中,可速度却降了下来,眼看着陈云生的穿云舟越行越远。

    十余条飞舟上少说也有上百人,眼看着被一个人玩弄于鼓掌,这群平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修士们如同疯了一般驾驭着飞舟追了上来。

    陈云生只觉得身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重的灵气,这通常不是什么好兆头,多半是对手开动了什么强大的攻击法器的结果。

    果不其然,黑色飞舟船首出现了一尊尊红色的火炮,黑漆漆的炮管上布满了鲜红的纹路,一阵烟火之后,十道火球拖着喷涌而至。

    巨大的冲击力和温度让陈云生不敢用元磁或是金灵丝抵挡,他急忙打出一道法诀,穿云舟宛如狂风中的树叶,轨迹极为不规则,从十道火球的光尾之间穿过,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数尺远,可谓险到了极处。

    陈云生将穿云舟调转了一个方向,舟尾变做舟头,而原来尖细的舟头则对着身后那群黑色的飞舟。

    基本不用他使眼色或者说话,柳晓山就自行赶到了船头那尊从未使用过的雷属性法器前。法器基座的灵石从来就没有取出,柳晓山一道法诀打出,那细长的法器上涌起了一层蓝色的电纹。

    一道厉闪击中一艘飞舟,瞬间将那艘飞空法器撕成了两段,飞舟上的人如同苍蝇一般,不得不各自操持着飞空之物漫天乱窜。

    柳晓山一击得手,如获至宝,接连打出两道法诀,蓝色的闪电喷薄而出,击中了射来的火球,在空中迸发出璀璨的烟花。

    混乱之中,穿云舟的速度逐渐步入正轨,他和追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柳晓山对于穿云舟头那根能够释放惊雷的法器颇为感兴趣,恨不得穿云舟的速度慢一些,她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发射雷电击落对方的飞舟。

    眼看着对手渐渐被甩开,陈云生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被围住,一百多人同时向他攻击,别说他这个级别,就是船舱中的那位恐怕也不能等闲视之。

    一炷香的光景之后,穿云舟终于成功的穿越了西海,来到了紫罗大陆。面对一片深紫色的山峰,陈云生深刻体会到为何这里被称作紫罗。

第六十六章 极致的幻术

    “怎么样?这片紫色的大陆有没有让你产生一些遐想?”不知什么时候,幻夜已经来到陈云生身旁。

    “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让这片土地呈现出这种颜色。”

    “本洲信奉岩火古神,据说这深紫色就是他释放无尽业火荡涤世间罪恶后留下的痕迹。”

    话虽如此,陈云生却不以为然,什么样的火焰能够横扫一片大陆,如果真的那样,岂不是好人和坏人统统烧死,还有什么惩罚罪恶之说。

    幻夜指着前方一座高山说道:“从这里一直向前,大约两个月的路程就到了紫罗的中心地区,也就是气息宫的所在。到那里之前,我应该告诉你一些气息宫的掌故,不要让你像傻子一样,被人笑话。”

    陈云生耸肩道:“我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我很好奇,气息宫到底是怎样一个所在居然可以随意收徒弟?”

    幻夜道:“气息宫只有少数人可以随便收弟子,而这些弟子可以随师父云游在外,不用执守宫内的规矩。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看来你在门派内地位不低。”

    “不用试探,我会告诉我的身份,这是你作为我徒弟必须知道的。现在的气息宫的掌教叫做皇甫嵩,在掌教之上有四位元老,平时秘而不出,只在门派将倾的时候才现身,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一位。宫内的辈份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总之所有人见到我都会恭敬的叫一句元主。”

    陈云生暗中盘算,那自己岂非又如同刚到太白峰之初时,所遇之人都以长辈尊称自己,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很多修为高过自己,入道时间长过自己的人也客客气气的叫师叔的时候。

    幻夜不知陈云生的小算盘,接着说道:“其余三位元老分别是,楚殇,左无畏,玄无极,都已久不现世,唯独这天佑盛典之时才能看到几个老东西。”

    “天佑盛典对你们这种存在而言有什么意义?”陈云生不解道。

    幻夜看着前方裸露的红色岩石,淡淡说道:“有时候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也许我们都已经无聊到需要借助一场较量来证明自己还没死的地步。”

    对于这句话,陈云生并不理解,不过他却不想理解,毕竟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超级高手的世界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莫非你和那几位元老之间有什么赌约?”

    幻夜乜了他一眼,道:“瞎猜什么。只不过每次盛典我派不出弟子,会让他们嘲笑而已。尤其是那个玄无极最可恶。”

    陈云生感觉身后的空气微微扰动,柳晓山从船头走了过来。

    “前辈想不想让自己更风光?”柳晓山双眸狡黠地闪着光。

    陈云生嗅出了一丝不妙的味道。幻夜却饶有兴趣地说道:“小丫头机灵的很,说说怎么能让我更风光。”

    柳晓山指着陈云生道:“如果你只有一个弟子怎么看都势单力孤,若是能有一群弟子前呼后拥,岂不是风光无限?”

    幻夜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上哪找那么多弟子去?”

    柳晓山抿嘴笑道:“这还不容易,现成的一百多人前辈不要说没看见啊。”

    幻夜哑然失笑道:“瞧我,居然忘了这样一票人了。”

    “他们是谁?来自于那个门派?”陈云生问道。

    幻夜看着天空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神力门的,应该是我一不小心将他们的镇派之宝顺手牵羊了,才一路尾随至此的,真是狗皮膏药。”

    陈云生暗暗腹诽,你将人家的镇派之宝窃走,自然要招致人家不死不休的追逐,这在正常不过了。

    幻夜接着说:“当然,这都要怪他们起先还要轻浮我老人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我再年轻几岁,一定要杀他一个天翻地覆,鸡犬不留。”

    柳晓山瞟了幻夜那娇艳若晚霞的脸颊,心想,就你这容颜,说是我姐姐都有人信,我见犹怜,何况一群男人。不过她嘴上却似抹了蜜一样,“前辈真是菩萨心肠。要我说,您将他们统统擒住,逼迫他们改投你门下,然后风风光光地开赴气息宫,到时候谁还敢说前辈没有徒弟。”

    幻夜不悦道:“说来说去还要我自己动手,难道这个徒弟算白收了?”

    陈云生郁闷道:“方才动手你也看到了,我能擒住五人不在话下,可人家是一百多号,你又要活的这真是难办了。”

    幻夜道:“也不知你成天顶着那么一大坨元神不用是为哪般?真是废物,捧着宝山不知使用。算了,谁让我现在是你师父呢,让你看看为师是怎么对敌的。”

    柳晓山指着前方两山的垭口道:“我们不妨就在此处设伏?”

    幻夜摆摆手,道:“随便吧。”

    就这样,陈云生和柳晓山驾着穿云舟先飞过了垭口,留下幻夜一人临风站在垭口之间等着追兵到来。

    没过多久,就看到远方十条黑色的飞舟飞快地向这边飞来。一边飞,一边有人断断续续的喊声传来。

    “有种别跑。”

    “跑的不是好汉。”

    一盏茶的光景后,黑色的飞舟呈一个半圆形阵势将幻夜围住,此时从最中央的飞舟中跳出了一个黑面大汉,身材魁梧,膀阔腰圆,生得一幅剽悍的容貌,看样子有金丹上品的修为,指着幻夜吼道:“小,小娘们儿,怎么不跑了,交,交出东西,饶你不,不死。”

    陈云生瞟了一眼柳晓山,只见女子眼睛眯成了弯月牙,对这黑面大汉很感兴趣。

    幻夜冷冷说道:“命令你们三息之内投降,供我老人家驱使,方才的话我就既往不咎了,否则杀你们一个二罪归一,统统削首。”

    她纤白细腻的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立即惹得四周的神力门门徒一番大笑,笑得颇为豪迈,其中还有几声颇为淫荡,似乎没人将这俊俏女人的威胁当回事。

    “小,小娘们,你,你找死啊!”

    那大汉还未说完,只见幻夜两只素手在身前巧妙地绾了一道极其精巧的法诀。陈云生看到一道只有他能感知到的魂力波动从女人的天灵中迸发出。这种强度的波动比起最弱的魂法仍然不如,他真有些好奇幻夜能用这么点魂力做什么?

    那大汉张大的嘴没有合上,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脸上的肌肉如同冻僵了一般,哈喇子晶莹剔透地挂在嘴角。

    他身后跳过来几个人,指着幻夜吼道:“这个女人会幻术,大家快点动手,不能让她施法。”

    可是他们的时间都浪费在对幻夜无休止的嘲笑之中,女人的手宛如绽放的繁花,一下子打出了十几道法诀,顷刻间又有十余人中标。没有中幻术的人马上将手中的飞斧祭出,数十道寒光扫向幻夜。

    幻夜打出另一道法诀,整个人在空中骤然消失。陈云生开动了光之逆流,发现幻夜使用了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将空间扭曲,而后让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比起影迁的彻底破开此界,迁往异界的做法,这种仿佛消耗更小,施法更快,在激烈的斗法之中尤为适用。

    果然如陈云生所料,幻夜出现在一个甲士身后,伸出素手,在那人身后轻轻一拍,只见那位壮硕的筑基后期的修士身体一震,便呆立在那。

    她又如法炮制,身子飞快地在飞舟之间移动,再加上那种奇怪的身法,以一种神鬼难测的速度令三十多人僵直地站立在原处。

    幻夜跳在空中,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十余艘飞舟上仍然能动的修士,用女王的腔调说道:“你们还想和我斗吗?”

    一片死寂。

    级别上的差距所带来的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着,神力门的修士们突然发现应该担心的人居然是自己,对这种突然的角色转换,他们显得非常不适应,可是看看四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僵直在那里的同伴,他们的选择并不多。

    这一百多人是神力门抽调的精锐力量,出门之前便被委以重任,号称一定要将丢失的镇派之宝请回来,如果溃散而归,不仅在掌门那里没有交代,在同门面前也颜面尽失。

    如果硬拼,固然有获胜的可能,可过于渺茫。那个女人无论是幻术还是身法都表现出了超越元婴修士的素质,面对一个化神级别的天仙,他们还没有傻到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

    柳晓山看了看陈云生,道:“现在可以帮他们解围了。”

    陈云生点头,从心理来说,他并不希望双方真正拼得你死我活。首先他来到幻夜身畔,低声说道:“如果前辈不是真想要他们的镇派之宝,我便有八成希望让他们现在就听你的吩咐。”

    幻夜哼了一声,道:“当然不会要他们的破宝贝,我什么东西没见过。”

    陈云生安心地点了点头,而后缓慢地靠近一艘黑色的飞舟,距离那艘船还有十丈的距离时,陈云生停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神力营

    面对一双双紧张的眼睛,他和气地说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你们神力门为敌。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你们的圣物。只要诸位能够暂时听她老人家驱使,我保证你们可以拿回那件镇派之宝。”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你怎知道那个老女人对我们的宝贝没有兴趣?”

    “我感觉你只想利用我们!”

    面对嘈杂的质疑,陈云生淡淡笑道:“你们没有质疑的权力,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屈服。如果拒绝,只有死。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展现了足够的仁慈,她只是使用幻术将这数十人困住,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难道诸位真的要拼到鱼死网破吗?”

    幻夜飘在高高的天上,听着陈云生抑扬顿挫的声调,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情,似乎对陈云生的攻心之道颇为欣赏。

    过了良久,终于有人响应了陈云生的提议,不过他需要来自幻夜的直接保证。

    女人飘飘落下,保持和对方相同高度,“方才我徒儿都已经说的清楚,你们投降,在今后三个月之内供我驱使,若有人问你,便说是气息宫元主幻夜门下就好。三个月后,你们可以带着门派的宝物回去,不伤一根寒毛。”

    在震旦,门派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当这些黑衣甲士听到女人来自于紫罗第一大派气息宫的时候当即放弃了心中那仅有的一点抵抗,当听到女人号称是元主的时候,所有人都甘心供她驱使。

    甚至有少部分人都不想回到神力门,毕竟气息宫比神力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实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此时却凭空降临。气息宫向他们敞开了大门,何乐而不为呢?

    接下来的事情极为简单,前一刻还誓死要取回门派的宝物的神力门徒纷纷发誓效忠幻夜,效忠气息宫。

    幻夜看着一群黑衣甲士,思忖了一会儿,手上飞快地掐着法诀,约莫一盏茶的光景,一百多道魂法波动从她的天灵迸发出,射入所有神力门徒的脑袋中。

    有些人后知后觉,有些人却警觉地盯着幻夜。

    “你们不用担心,方才是一记蚀心咒,只要你们心甘情愿供我驱使,这道咒印就不会发作,一旦阳奉阴违,或者心存鬼域,那么一时三刻内识海爆裂而亡。”

    陈云生一边感叹幻夜手段的狠辣,一边观看神力门众的表情,发觉只有少数人表现出了不满,大多数都浑浑噩噩。

    “人的信念总是很容易摧毁,是吧!”幻夜来到陈云生的身旁。

    陈云生默然道:“我只是感叹方才他们还恨不得杀你而后快,现在却能接受你在他们识海中种下咒印。”

    幻夜叫来那个为首的修士,黑面大汉并没有表现出大多数神力门徒脸上那种讨好的表情,仍然一脸铁灰,仿佛谁欠他无数灵石似的。

    “你叫什么?在神力门居何职务?”幻夜问道。

    那黑面大汉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不悦,嘟囔道:“我,我叫俞大猷,在,在,在门派之中担任筑基修士教,教,教,教头一职。”

    连陈云生都在为这个俞大猷费劲。幻夜眯着眼睛说道:“就你这样你的结巴怎么教人修行呢?看来神力门孱弱怨不得别人。”

    俞大猷发急,满脸通红,越发结巴,“谁,谁,谁,说结,结,结巴,就不能教好,好,好,学,学,学,徒的。”

    幻夜听他罗罗嗦嗦早就不耐烦了,“从现在开始我来说话,你只是听,然后用点头和摇头表示有没有听明白。”

    俞大猷点了点头。

    “以后你来管理这支修士队伍。我会将命令告诉我的徒弟南天,而他会直接通告你,并且会监视你的执行情况。如果有什么困难和不明白之处,也可以直接问他。”

    俞大猷点头。

    幻夜想了想,接着说道:“在我麾下这段时间,你们就叫做神力营。”

    俞大猷依然老实的点头。

    “好,第一个命令,便是跟着我们,一直到气息宫门。”

    丢下这句话,幻夜跳上了穿云舟二层,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张裘皮长椅上。陈云生颇为同情这位俞大猷,虽然他说话结巴,可言辞之中并没有多少献媚的成分,也算是一个方正之人。

    俞大猷跳回自己的飞舟,高声喝斥了几句,神力门徒们各个甩开膀子,操纵飞舟,围绕穿云舟摆好架势,时刻准备开拔。

    陈云生对柳晓山说道:“你的计策得逞了,这群人变成了奴隶。”

    柳晓山嘟着嘴说道:“别那么义正言辞好吧,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心中郁闷呢?我怎么发觉大部分都比较满意自己新的归属呢?敢不敢打赌,三个月期满之后,一定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愿在回到神力门去。”

    陈云生略带宠溺地看着爱人,淡淡说道:“和你打赌我多半都不会赢的。”

    柳晓山笑意盈盈,“知道就好。”

    穿云舟一路向西,飞在紫罗那一望无际的紫色平原之上,声势浩大的船队仿佛一群归雁,不是迸发出由于骤然加速而拖出的白色光尾。一路上淳朴的百姓常常不明所以,跪地叩首,祈求这些飞天遁地的修士带来来年的风调雨顺。

    路上陈云生和那个叫做俞大猷的修士基本熟络了,此人虽然说话声音很大,并且有点结巴,头脑还是好用的,脾气也还算耿直,算是一个不错的聊伴。

    幻夜自从那次出手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二层的阁楼,每次到发号施令的节骨眼,总会大声地喊出来,让穿云舟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柳晓山和陈云生则会相视一笑,两人以极其一致的声音说道:“女汉子。”

    向西足足飞了一个月,当然旅途中会偶尔停下来找座城邦休息一下。终于,幻夜走出了阁楼的二层,仿佛睡了一个好觉一般精神格外矍铄。

    她当然不会忘了嘲笑陈云生一番,“你把飞云子敬为天人,可是他却教给你极其糟糕的魂法,不过他会魂法这件事仍然让我惊讶。”

    陈云生习惯了幻夜的刁钻,他大度道:“师父当然不懂魂法,我的魂法是自学的。”

    幻夜睁大眼睛,道:“你一定遭逢了生么样的际遇吧,否则怎会拥有如此庞大的元神?”

    说实话陈云生已经尽量将自己的元神收敛了,幻夜所察觉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有一些际遇,不过我的魂法远不如前辈的精巧。”陈云生老实地说道。

    幻夜道:“我没怎么见过你施法,不妨露上两手让我瞧瞧。”

    陈云生犹豫了一下,道:“前辈要看什么样的魂法?简单的还是复杂的?”

    “你随便吧。”幻夜抱着手,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陈云生想了一会儿,决定施展魂法颤栗。几番掐诀之后,一道硕大的人脸印在船头数丈远的地方,随着穿云舟的前进而穿过那张魂力所幻化的脸。

    一阵劲风吹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幻夜失笑道:“这也算魂法么?分明是将魂力倾泻而出,将受法者的识海强行扰乱,若受法者的魂力大于施法者的魂力,此法必然失败。就是施法者的魂力大于对方,也有失败的可能性。不讲究,太不讲究了。”

    陈云生不言,接着施法,此次施展了一招诛心。

    幻夜摇头抿嘴道:“此法比方才的法术要阴毒一些,不过还是犯了老毛病,没什么值得宣扬的,仿佛是魂法发展初期的法术。简陋,简陋的很呐。”

    陈云生感到一丝郁闷,他倔强的施展出了元神斩,此次不敢将元神斩释放在正前方,因为撕裂的空间很可能如同一柄利刃将穿云舟从中劈开。他横着释放了元神斩,随着穿云舟的快速前进,将空间裂缝的长度拉长,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幻夜脸色变得有些肃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有意思,你的魂法居然用来撕裂了一道空间,这是十分罕见的外化魂法。”

    陈云生接着施展法诀,此时他们正好经过一座小山,小山峰在穿云舟的侧面越二十丈的距离。陈云生估量了一下距离,施展出了元神锁喉,而他的目标就是那突兀的山峰。

    一道雾气在他头顶生成,而那座山头上仿佛开启了一条通向异界的隧道,深邃而幽蓝,一道旋风如同刀子一般迅速在山顶上盘旋着,不多时,那耸立的山头变成了平的。足足被削下去了十几丈。单单被削下去十几丈原本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本事,可这些削去的岩石居然变作了齑粉,被风一吹飘散在泛绿的树叶间,看起来颇为显眼。

    “这是何等的威力!”一旁观看的俞大猷突然冒出一句话,连他的结巴也在目睹陈云生的元神斩之后突然好了。

    幻夜当然清楚这一下的威力有多大,以她的本命之物来攻击这山头,也不能在一击之下达到这种效果。俞大猷观察到的仅仅是表面现象,而幻夜则发现,陈云生施展魂法的山顶方圆二十丈之内的植物尽皆枯萎凋零,仿佛一瞬间被那道旋风吸干了生命力。恐怕这才是此魂法恐怖的地方。

第六十八章 指点

    “年轻人,你那学来的如此霸道的魂法?这简直是将魂力以极其粗犷的方式直接倾斜而出。”幻夜也不得不收起了她的气定神闲,变得有些不安。

    陈云生并不准备就此打住,他打算彻底颠覆对方对自己魂法的看法。这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筑神》这本书的作者。他不允许有人对这位先贤报以嘲笑和冷眼。

    他开始施展影迁,这个魂法比起元神锁喉要容易很多,他手上迅速蒙上一层幽蓝,陈云生跳出船头,随着身体的翻滚,在身前划出了一道长约五丈的黑蓝色空间裂缝。他以及随后而来的穿云舟都无声地陷入了那条深邃的裂缝之中。

    当陈云生跳回穿云舟的时候,发现幻夜脸上露出一抹极为不正常的表情,他暗中窃笑。

    “你,你居然空手斩开了空间,还让我们置身于异界之中!”幻夜声音拔高了很多,变得有些尖锐。

    陈云生淡淡笑了笑,道:“这便是我的魂法,虽然赶不上前辈的精巧,却有自己的特点,至少它是纯粹的。”

    说着他再次如法炮制,重新撕开了那个空间,让穿云舟重返震旦。四周爆发了极其热烈的议论声,一百多人同时惊呼的场面让陈云生感到有些玩过了。

    幻夜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不过年轻人,你所掌握的魂法并非当下的法术。更像是远古的魂法。那个时候魂法多半用来做外延攻击,也就是实物攻击,如同无相道法一样。然而这种魂法的流派逐渐被人遗弃,人们转而修炼使人致幻的魂法。”

    “为何有这种转变?”陈云生不解道。

    幻夜耸了耸肩,道:“我认为两种原因导致了这种转变。第一,魂力的来源越来越少。人们强大元神的方法没有变化,可获得的魂力却逐渐减少。第二,修士们发现外延攻击无相道法可以做的足够好,不需要再多此一举,用魂法做同样的事情。而魂法最具威力的便是对人的元神产生影响,而交战双方的主体必然都有元神和识海,所以魂法逐渐向这个方向衍化。我之前运用的蚀魂咒和**咒都是这样的魂法。”

    陈云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种转变,但从杀戮而言,魂法却是没必要去做实质方面的攻击。

    “我有一个疑问,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你那强大无匹的元神来自于什么地方?”与其说陈云生的魂法让幻夜惊异不如说他的元神才是她惊异的主因。

    “我……”陈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自己元神的来历以及那本筑神的来历。他并不是一个轻信之人,只不过幻夜所表现出的亲和力总让他感觉到此人似曾相识,仿佛是一位长辈。

    幻夜点了点头,道:“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无意打扰你正常的修炼流程,只不过相对你两招魂法简单的指点一下,不知你愿意否。”

    陈云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轻轻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幻夜招呼陈云生进入穿云舟的阁楼,拿出一张白纸,仔细划着一幅幅反复的纹路,仿佛一个个精巧的阵纹,只有陈云生知道那是魂法的法诀。他在筑神一书中见过类似的法诀,却没有一个如同幻夜UU小说的复杂精巧。

    和此时的魂法相比,他那本筑神显得古朴,笨拙,直接,粗暴。充斥着一股暴力的美感。在魂力充足的情况下自然是这种威力的巨大的魂法比较受人欢迎,可是时代变迁了,魂法也必须改变。

    陈云生仔细看着两道魂法法诀,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思绪努力推衍着两道魂法。一道魂法和自己的颤栗有些类似,一道魂法和诛心类似。不过经过这样的改变之后,两道法诀的威力都上升了不少。

    时间流淌的非常快,当陈云生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两种魂法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幻夜又回到了二层,变成了那个颐指气使的贵妇人。

    陈云生深感自己在魂法之道上的修行的单薄,也深感魂法之道的广博。接下来的时间之中,他努力继续钻研魂法之道,逐渐开始参悟筑神第七卷上的最后一个魂法,“九幽封禁”。

    路途变得极为单调,陈云生每天的时间就是将一块上品灵石塞入自己的阴灵环中,缓慢将灵气转化为阴灵,储存起来。他并没有继续修炼法相,几次战斗的经验告诉他,金刚罗汉法相的修为似乎在实战中更容易提升。尤其是那种生死之战最为明显。

    既然如此,他索性将所有时间都用来研习那道魂法,九幽封禁。这个魂法在筑神一书中的位置彰显了其的重要性。按照法门所说,九幽封禁能够封印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只要那东西上有一丝魂魄附着,就能封印到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开始参悟魂法和成功施展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陈云生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掌握这门魂法,在他习练期间,幻夜不时来找他闲聊几句,其间两人也对这道魂诀进行了简单的探讨。她除了对筑神上描述的神妙又稍许怀疑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幻夜虽然对筑神中的魂法套路不是很清楚,可其丰富的魂法经验还是帮到了陈云生。让他在短时间内对这道魂诀有了更深的认识,可离如意的施展出还有一段距离。

    时间过的很快,夏天不期而至,这段路途也到了终点。如果可以,陈云生宁愿这条路再长一点,这样他就有可能将这最后一道一般意义上的魂法参悟出。

    气息宫的标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路上,先是一些身着气息宫特有服饰的弟子往来于路上,再是一座座或高或矮,宛如狗皮膏药一样出现在在群山之中的灵石矿坑,人们挖矿的时候多半不会注意其是否美观,所以这番景象和周围的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通常见到这样的景象,多半附近会有修行者的门派存在。

    气息宫当然不可能对这么大一直队伍视而不见,早就有人来到穿云舟上检查一番,当他们看到幻夜那张精致的玉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除了客气仍是客气。

    陈云生在气息宫修士的带领下,悠闲地进入气息宫的核心地带。四周的殿宇逐渐增多,气息宫所在的地区是紫罗的中心地区,山并不多。此地原本是一望无际原始森林,气息宫入住之后逐渐将树砍掉,盖起了雄伟的建筑群。

    对于这种以发展壮大为己任的显式修行者而言,从来就不屑于隐修者那套苦修理论。所以殿宇越雄伟,越能彰显其的成功。门派弟子越多,越能体现其的优越。

    奢华的气息在这一片地区内蔓延着。陈云生认为,气息宫数十万修士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国家,贩夫走卒,阳春白雪,在这块方圆千里的土地上皆有之,一切井然有序。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又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庞然大物顺利的运转下去。

    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幻夜,她带着嘲笑说道:“当然是利。天下熙熙皆为利生,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陈云生,柳晓山和一干神力营的修士们被安排在一片二层的阁楼之中。这片阁楼足有十几座,陈云生和柳晓山由于身份特殊,两人占据了一座。幻夜则进入了那座气息宫最为核心的建筑——须弥塔。

    两人正担心应酬会多起来,没有时间安心修炼,没想到却正应了心意,随着幻夜离开了几天,陈云生和柳晓山各自修行,一天也不辍,直到第五天头上,幻夜回来了,带着一名年老的修士。

    她将柳晓山和陈云生叫道身前,指着老修士说道:“南天,这位就是气息宫的掌门,皇甫嵩。”

    陈云生老练地朝老者行礼,并且得到了老者客气的还礼。

    “师弟好运气,居然能够得到元主垂青,让师兄羡慕不已。入道区区六十多年就能有如此修为,更令师兄汗颜。”皇甫嵩说的诚恳之极,让陈云生对这个老者产生一些好感。不过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自己的辈分又被太高到和掌门称兄道弟的地步。

    “掌门师兄言过了。南天日后还要向师兄多多请教才是。”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皇甫嵩说道:“元主这次回来排场如此之大,让嵩万万想不到。这一百多人都是你的门人吗?”

    幻夜笑的十分得意,道:“当然不是,他们被我的光辉形象所感召,自发的追随我,想要成为我的弟子。可是你也知道,我很忙,没空教他们,赶他们也不走,真让人头疼。”

    皇甫嵩急忙摆手道:“赶不得,赶不得,这些都是优秀的修士,若元主不收,老夫收了,将他们编入气息宫正常的编制,都是好手啊。”

    幻夜一瞪眼,道:“我不要也不会给你的,想美事去吧。”

    皇甫嵩咧嘴笑道:“就知道元主舍不得。这次元主风光无限,难道是为了那盛典所来?”

    幻夜道:“自然如此。否则谁愿意回到这暮气沉沉的地方养老。”

第六十九章 玄无极

    “想要折桂,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幻夜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她重重哼了一声,道:“在哪里都能看到的你,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中年人从门外走入,他后面跟着两位年轻的修士,眉眼清秀,看样子入道时间不久。可两人深湛的道术却瞒不过陈云生的元神。

    其中一个年轻人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去,一幅顺从的样子。黑袍中年人指着幻夜,用一种极其无理的态度说道:“你居然也好意思现身?连续两届天佑盛典你居然连一个徒弟都没有派出来,还腆着脸说要折桂,真让老夫可发一笑。”

    幻夜脸色一白,冷然道:“玄无极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是不是想要和我过几招。当然我不介意将你那副老胳膊老腿随便打断几根,丢在五谷院后院喂猪。”

    面对极其难听的折辱,玄无极淡然笑道:“辱人者人恒辱之。对于门派而言什么最重要,自然是传承。对于一个一百年都教不出好弟子的废柴元主,在宫中数十万弟子的眼中,就如同那下不出蛋的母鸡。”

    “你!”幻夜手上一道法诀打出,一抹黯淡的光芒击中了门框,那扇木质的门框顷刻间碎成了齑粉。玄无极早就料到女人会发狂,所以警觉地跳开了。

    他哈哈大笑道:“白痴婆娘,想要打到老夫还差得远呢。”

    幻夜还打算动手,却见皇甫嵩将她拉住,诚惶诚恐地说道:“元主不可,元主息怒啊。两位都是气息宫的顶梁柱,切不可因为口舌之快伤了和气。”

    幻夜恼怒道:“你闪开,我和这厮根本就没有和气,何来伤害,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皇甫嵩眼中露出的绝望,他特地将幻夜安排到这个偏僻的所在就是因为不想让让她遇到玄无极。上一次两人大打出手的恐怖情形仍然记忆犹新,对气息宫的伤害仍能在一些建筑上的裂痕中找到踪影。

    “师父不必和老杂毛挣一个口舌之快,请相信师弟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柳晓山一本正经地对幻夜说道。

    陈云生撇了撇嘴,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她的师弟了。

    幻夜瞅了陈云生一眼,冷冷问道:“南天,你怎么说?”

    陈云生内心颇为无奈,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还能怎么说,他做出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南天定然要将玄无极的门人打的找不到北。当然是在天佑盛典上。”

    玄无极一进来只顾的嘲笑幻夜,浑然忘了四周还有两个年轻的修士,一个脸皮又黑又红,是个丑女,看样子有元婴下品的修为。另一个脸白的有些不像男人,脸上还有几枚黑痣,是个金丹上品修为的修士。

    他一双刀子般的眼睛在两个陌生面孔脸上扫了好几遍,才缓慢说道:“这两个是你的犬徒吗?”

    陈云生气极生笑,犬徒这个词他第一次听说,常有人自谦称自己的儿子为小犬,或者小儿,哪有直接称呼对方的徒弟叫犬徒的。这玄无极修为虽然深湛,可脾气却如小儿一般。

    幻夜破口骂道:“跟着你的那才是犬徒呢,跟着我的是高徒。这两个都是我的高徒。怎么样,怕了吧。”

    玄无极冷冷笑道:“高徒还是白痴只有战场上见真知,不妨让他们现在就在院子里比划一下,输了的人当中对天大喊,我是废物,如何?”

    “比就比,我怕你吗?”幻夜口无遮拦。

    柳晓山提醒道:“距离盛典开幕没几天了,不妨留着力气到那时候再比。也名正言顺一些。此时比就算赢了他们也没意思。”

    玄无极哈哈大笑道:“怕了,没关系,什么时候比你们都会输的。因为这两子可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幻夜此时冷静下来,她冷笑说道:“玄无极,我不与你挣一时口舌之快。你可敢与我打赌,如果我的弟子夺冠,你将你的本命之物量天尺上抹上狗屎,然后学三声狗叫,要让所有的气息宫的徒子徒孙们都听到。”

    “贼婆娘,如果我的弟子夺魁,你要将你的幻世宝鉴浸在猪粪缸中,然后当着所有气息宫信徒的面学猪叫。”玄无极针锋相对。

    陈云生越发觉得这两个化神级别的天仙仿佛两个总角小儿,为了一场幼稚的游戏挣的不可开交。就在此时,玄无极身后的那个年轻修士对陈云生抱了抱拳,道:“南天师兄有礼,我是邱洛水,请多指教。”

    陈云生听到这个名字,回想起五师兄秦洛水,心头一抹悲意涌起,看着这个年轻的后生面容和当年的师兄有几分相似,更是半天说不出话。

    邱洛水以为陈云生鄙视自己,不愿意答话,识趣地退了回去。在他一旁走出另外一个年轻后生,对着陈云生一呲牙,道:“方才师兄与你说话,你为何不言。不过这样也好,日后动手的时候,我们不会客气的。”

    玄无极脸色一沉,道:“谁让你们客气,在盛典上见到他要往死里打,听见了吗?”

    邱洛水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幻夜彻底冷静下来,冷眼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还不快走?”

    玄无极哈哈一笑,转身对连个徒弟说:“记住他们的面貌,到时候可别弄错了。”

    直到三人走出好远,陈云生依然可以听到幻夜咬牙切齿的声音。女子一张手,将一张红木八仙桌打碎,怒喝道:“玄无极老儿欺我太甚。南天,你要为为师出这一口恶气。”

    面对这有些莫名其妙的仇恨,陈云生怎么也无法将真实的情感代入,在他眼中,这无非是双方吃饱了撑得,没有一点实质的意义。

    皇甫嵩看到幻夜怒气未消,不敢多待,客气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屋内剩下幻夜,陈云生和柳晓山。

    幻夜对柳晓山说道:“女娃娃表现很好,据理力争,没让那个老匹夫占到便宜。”

    柳晓山道:“前辈和那,那个老匹夫同为一门中人,为何有这样的嫌隙?”

    幻夜坐在椅子上,幽幽吐了口气,“那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了。我曾经救过一个女童,将她抚养长大,并且教她一些功法。不巧这件事情让玄无极老匹夫知道了。”

    “那又如何?”柳晓山好奇道。

    “玄无极正好有一个徒弟到了选择道侣的年纪,他人品和功夫倒还说得过去,不过那老匹夫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让我不爽。正好那个女孩对那个人不怎感兴趣,我就一口回绝了。从此就和玄无极结下仇怨。”

    “那匹夫年纪不小,修为很深,为什么偏偏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柳晓山气哼哼地说道,她也曾经被人逼婚,故而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这件事情倒也怨不得他,”幻夜淡淡说道:“只是因为他徒儿的灵根和那个女孩的灵根太契合了。”

    “敢问那个女孩什么灵根?”陈云生突然插话道,因为他从幻夜的话中嗅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痕迹。

    幻夜瞟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也对那个女孩子感兴趣?”

    陈云生急忙摆手道:“前辈可不敢乱开玩笑啊!”

    幻夜看了一眼柳晓山,笑嘻嘻地说道:“惧内?理解。”

    “那玄无极的弟子是什么灵根?”柳晓山缓解了陈云生的尴尬。

    “很纯的木灵根。”

    “那个女孩的灵根应该和水沾边?前辈直说吧。”

    “她是玄冰之体,很罕见哟,否则当年我也不会救她。”幻夜似乎很期待看到陈云生的表情,不过那张死水微澜一样的脸让她有些失望。

    陈云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已经猜到那个被救的女孩就是叶思寒,因为叶思寒曾经说过,自己被一位前辈救起,畅游紫罗的事情。前后贯穿起来,外加上那罕见的灵根,不会有错的。这一切和薛离描述的也完全契合,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叶思寒在等待薛离的时候被人掠走,而后那群人又鬼使神差的遇到了幻夜,而幻夜则顺手将叶思寒救了。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升上了心头,幻夜去青洲做什么去了?没有哪个修士愿意天南海北肆意奔波,无利不起早,她一定有目的,莫非她和修罗门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刚刚想起,便被他强行压下,如果这样想下去,自己和柳晓山早就中了人家的计策,变作砧板上的鱼肉,这是他不愿深想的原因。

    又交谈了几句,幻夜离去,临走时候告诉陈云生这几天不要随意乱走,和她生怨的人还很多,不要成为别人报复的靶子。

    等幻夜走远了,陈云生才跟柳晓山说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柳晓山笑道:“我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幻夜和修罗门没有关系。其实她去青洲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天穹派。也许她和天穹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陈云生道:“没错。她曾经说过认识我的师父飞云子。没准她和天穹派有旧,想去救援,不曾想晚了一点。那座山燃起了大火。”

第七十章 天外玄玉

    与陈云生不同,柳晓山心中生成了另一个关于幻夜的看法,只不过这并没有太多意义,也改变不掉幻夜是自己的人看法,所以也就没说出来。

    距离天穹盛典开幕还有十天,柳晓山可没想遵守他们的临时师父幻夜的叮嘱,在这间阁楼中待着。第二天她就拉着陈云生开始了气息宫的闲逛之旅。

    气息宫最核心的区域已经被隔离起来,所有门徒弟子都不允许进入,以备天佑盛典使用。所以那核心的方圆两百里以外的一个圆环内变作了最热闹的地区。

    气息宫的各个堂口在这个区域内各司其事,整日忙碌不息。由于陈云生和柳晓山身上系着一块玉牌,表明他们身份高贵,所以一路之上的修士们各个都对他们敬而远之,根本没有敢直视他们的人,更别说动手了。

    两人逛到了一间店铺门前,便走了进去。这间店铺贩卖一些法器,这些法器都明码标价,看样子品阶都不低。

    老板身穿紫衣,按照气息宫的规矩,这些人都隶属于炼器堂的。老板眼尖看到陈云生和柳晓山身上的玉牌,急忙凑了过来,客气说道:“原来两位是幻夜元主手下的前辈高人,失礼失礼,请随便看,小店还有二楼,两位若不嫌弃,可以登楼挑选。如果有入得法眼的,给你们打七折。”

    陈云生好奇道:“这气息宫是一个门派,为何一个门派之内还需要谈灵石呢?”

    老板睁大眼睛看着陈云生,半晌之后才警惕说道:“不谈灵石难道白送吗?前辈是开玩笑吧。”

    柳晓山道:“掌柜不要误会。我们两人随同元主远游在外,对于气息宫内的规矩不甚了解,还望你能解释一下。”

    掌柜将信将疑道:“气息宫内的各个堂口也需要生存,当然离不开灵石。又有什么比灵石流通起来更顺畅呢?譬如那吞日堂开发了两条灵脉,却没有法器装备堂内的弟子,当然需要用灵石和我们炼器堂交换。我们炼器堂修行需要一些药石,自然要去回春堂去交换。这样不是很自然吗?”

    “可是气息宫是一个门派啊,如果这般的话,那和几个门派又有什么区别?”陈云生问道。

    掌柜笑道:“看来两位前辈的确对气息宫太不熟悉了。这也难怪,元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在这里多待呢?对于小门派,的确可以不分轩轾。可气息宫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四十万修士啊!而且这个数量还在逐年增加,如果还用小门派那套岂不乱了。一切都用灵石核算,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井然有序。这就叫无为而治。说那么多两位也不解,不妨看看法器。”

    陈云生点了点头,他有些佩服气息宫的掌教皇甫嵩,如果这么大一摊让他来掌管,一定手忙脚乱。

    陈云生眼睛落在了墙角一块圆形的玉璧上,从玉的阵纹和形状来看,应该是一件防御的法器,自从他的黄玉甲损坏之后,他迫切需要一件能够解燃眉之急法器防身。

    掌柜何等聪明,不待陈云生说话,就将那块于拿到他的手中,笑嘻嘻地说道:“前辈就是前辈,不愧是真跟着元主的高人。这块玉璧是天然的天外陨石打造,此界就这一块,再无相同石料。这快玉不惧水火,能抗雷电,是一块绝佳的防御之物。当年气息宫上上上届的元主雷灵王引得天雷镌刻的阵纹,啧啧啧,只可惜识货的人少,让它蒙尘了。”

    柳晓山撇了撇嘴,说道:“是识货的人少,还是这块玉分明就是鸡肋?”

    掌柜诧异道:“女前辈何处此言?”

    柳晓山撅嘴道:“别前辈长,前辈短的,你看我们的年纪比你小多了。”

    掌柜笑了笑,“小老儿没有见过元主的门下,不知道怎么称呼,见谅则个。下次不说了,女前辈。”

    柳晓山没理他,接着说道:“这块玉璧最大的缺点也是由它最大优点造成的。太坚硬,只能用天雷雕琢。可天雷又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上面的法阵尚未完全,只不过是一件半成品罢了。能防御,却不好操控,重如巨石,元神不够强大的人根本无法操纵,我说的没错吧。”

    这番分析就连精通阵法的陈云生也不由得赞叹,他不信柳晓山能够看出这上面的阵法没有完全,唯一的解释是,这女人只听到一句话便将前后因果推导而出,其聪颖程度犹胜自己。

    掌柜顿时有些气馁,喃喃道:“没错,没错,我只是惋惜这块天外玄玉的命运。两位请看些别的东西吧,相信它会找到它应有的主人的。”

    “这块玉璧你打算卖多少灵石?”陈云生问道。

    掌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道:“嗯,怎么着也得有五百块上品灵石,这上面可是有上上上代元主雷灵王的心血,还有天雷……四百块……三百块……”

    掌柜看到陈云生的手一点点放下时,他不由得一再降低了自己的报价。说实话这块玉在店铺里放了数十年几乎没有人问津,上面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尘,他很想趁这个机会将它甩卖掉,清清库存。

    “一百块上品灵石不能再少了!”掌柜一脸苦相。

    陈云生正欲答应,却被柳晓山拦住,女子快言快语道:“只给你二十块上品灵石,若卖就卖,不卖拉到。”

    这个价格不仅跌破了掌柜的心理防线,让陈云生也始料不及。随着一片四季,双方陷入了心理的攻防。

    柳晓山牵着陈云生的手,转身便走。眼看着一块无用的半成品变现的机会就要失去,掌柜再也忍不住了,喊道:“两位慢走,我依你便是。”

    柳晓山一脸笑意地拉着陈云生回到柜台,朝一脸苦涩的掌柜说道:“不是说还有七折吗?也就是十四块上品灵石就能拿到了。”

    掌柜好悬吐血,他颤巍巍道:“这就是折后价了,小女前辈,你就担待一些我们做生意的不易吧。”

    听到掌柜对自己的称呼,柳晓山笑道:“好吧,就算我们吃亏吧。”

    说罢她拿出了二十块上品灵石外加三块中品灵石,递给掌柜,“这三块灵石是额外给你的,权当小费了。”

    柳晓山这手十分的厉害,掌柜郁闷的心情彻底好转,胖胖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就是一块玉璧么,就是卖一百块上品灵石自己也落不下一块,全部充公,哪有这三块中品灵石来的实惠。

    “我给你们两位包起来。”掌柜笑盈盈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月白缎对襟小衣的女子走在前面,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青年,虎背熊腰,很是威武。

    女人生的娇俏可人,怎么看怎么迷人,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秋波满溢在陈云生那张甲面上扫过,继而又落在那块玉璧之上。

    女子声如击磬,道:“老板,那块玉我要了,多少灵石。”

    老板看到女人走进来,脸上顷刻间堆满了笑容,道:“原来是碧落小姐,不巧,这件东西被这两位买走了。您再调点别的看吧。”

    女子撅起了小嘴,那个随行的男人不干了,不悦道:“老张,你也太不开眼了,小姐的面子你都敢驳回,今年你们炼器堂的配给灵石难道不想要了吗?”

    姓张的老板脸色十分难堪,他看向柳晓山,通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柳晓山那冷厉的眼神回绝了。

    柳晓山冷冷说道:“买东西讲究先来后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东西我已经付过灵石了,就是我的,难道你想抢不成?”

    那个娇俏的女子看到柳晓山那张黑红中坑洼不平的脸,轻轻地哼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哪来这么一个丑丫头,长成这样还好意思走出门吓唬人,与你说话我都嫌丢人。”

    这话一说可不得了,柳晓山张手就是一枚水弹,她施法不用掐诀,速度惊人,直直飞向那个女人的面门。女子身后的男人反应非常快,伸出大手,硬生生将那个水弹握在手中,五指较力,捏得稀碎。

    “两个小辈想伤人不成?”男人吼道。

    眼看着一场斗法就要在这咫尺之地斩开,姓张的掌柜急忙跳出柜台,拦在两人中间,“请大家不要动手。大家都是元主的门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生了睚眦?闹到两位元主那里也不好看啊,收着点,收着点吧。”

    经他提醒,陈云生才注意到这两个人身上也挂着一枚小巧的玉佩,看纹路和样式和自己的一般无二,只不过颜色不同,应该是代表不同的元主。

    娇俏女子看了看陈云生身上的玉佩,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继而坚定道:“我说的又不是假话,她本来就丑,事实如此,难道不让人说么?”

    柳晓山怒道:“姑娘我就算丑也比你强一百倍。”

    “笑话,就算当着幻夜元主的面我也这么说,丑女,丑女,丑女,怎么着吧。”娇俏女子翘着小鼻子说道。

第七十一章 美与丑的较量

    这场争论顺理成章的演变为美与丑的较量,而事情的起因,那块玉璧已经被人遗忘了。面对小女人近乎刻薄的指责,从来就是以金沙明月自居的柳晓山恼羞成怒,恨不得一把在那个女人娇嫩的脸上抓出五道血痕。

    陈云生觉得没必要在这里和对方闹的不可开交,所以轻轻拉了一下柳晓山,没想到女子将怒火烧到了他的身上,怒斥道:“你居然看着我受气!那些山盟海誓都去了哪里?”

    不想这句气话听在那个小女人耳中又变成了嘲笑的把柄,她对着身旁那个高大的男人说道:“瞧瞧,这位师兄多有奉献精神,连这么丑的女人都收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大武,你比他差远了。”

    大武嘿嘿笑道:“的确,幻夜门下的人都神神叨叨的,把美当丑,把丑当美,把香当臭,把臭作香。”

    柳晓山彻底被激怒了,这个平时冰雪聪明的女子在涉及女人原则的问题上也退化成为毫无理智的女性“生物”。眼看着一场灾祸就要降临,陈云生突然跳出来,指着那个男人说道:“你,就是你,敢对我的师姐无礼,有本事我们门外斗法。”

    他原本想转移一下矛盾,让柳晓山的愤怒得到缓解,不成想正好合了那男修的意思,他正想找个由头痛扁这两个低阶修士一顿。

    当即大声说道:“好啊,走啊,谁不去谁不是人生养的。”

    原本陈云生只想意思一下,点到为止,让双方都有一个下台阶就好,不过听到对方出言不逊,直指自己的先人,不由得三尸神暴跳。

    此时,柳晓山拍着陈云生的肩膀说道:“狠狠揍他们,不能留情,否则晚上不理你了。”

    这句话又被对方听到,两人再次笑的前仰后合,而陈云生则冷静下来了。这种冷静并不是他不想教训对方,而是战斗之前那惯有的冷静。

    两人来到院子之中,此时那位张姓掌柜也不再劝两人息事宁人,因为两人已经离开了他的店铺,多半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损失,他更乐得看看到底哪位元主的门人更胜一筹。

    叫做大武的修士毫不吝惜地释放了自己作为元婴下品修士所特有的那股气势,烟尘,鼓荡的衣袂,以及阴狠的眼神都恰到好处的反应他必胜的信念。毕竟对于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他还是有把握的。

    陈云生没有如对方一般拉开架势,只不过让自己的双手处于放松的状态中,这样能够快速施展法诀。他决定使用幻夜帮自己改良过的魂法——战栗。经过幻夜的改变,这道魂诀施法速度快了一倍,效果按照幻夜所说,强了不止一倍,对此一直好奇的陈云生决定拿眼前的大武开刀。

    他没时间和对方相面,双手飞快地施展了一道魂诀,而大武则唤出了自己的本命之宝,一柄长约丈许的长剑。长剑披风而来,显得极为威武,陈云生双眸幽蓝,在光之逆流之下,即使如此威猛的攻势也变得慢腾腾的。

    他巧妙地躲过了对方的一击,身体骤然贴近大武,距离由十丈变作三丈。大武眼前一亮,心中暗道,你找死!他手上掐了一道法诀,看样子是土行的道诀,尚未打出,便觉得头突然一轻,仿佛被一阵凉风抚中。

    他暗骂一声装神弄鬼,一手打出那道法诀。大地突然涌起一只巨大的拳头,轰隆一声将陈云生砸了一个粉碎。这一下让大武一惊,他并没有想过杀掉对方,方才那道法诀既不快也不狠,对方应该有本事躲开。说实话,他打算在下一招上赢对手。他很清楚门内弟子寻衅斗法杀掉对方的结果是如何严重,况且对手是幻夜的门徒。

    大武懊恼地来到被打成烂泥的陈云生身旁,想看看能不能有挽救的余地。可那个被打死的陈云生除了一只手尚保存完整之外,别处都成了烂泥。大武郁闷的抬起头,心中恼怒自己为何多此一举,想要在师妹杨碧落面前耍帅,现在貌似只有一个办法,在师妹身上寻找些帮助,让她证明是对方先挑衅的。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杨碧落已经消失了,四周空无一人,就连那座店铺也黑漆漆的。

    “难道他们看到我惹事都逃走了?”

    大武心中暗自盘算,一边腹诽师妹的不厚道,一边想办法。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大武低下头,惊骇地看到陈云生那只断手居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而断手一头空空如也,并没有和手臂相连接。

    “这!”

    大武满是困惑,他是元婴修士,何曾见过这等诡异的道法。伸手招来本命飞剑,挥剑将那断手斩开,鲜血骤然喷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溅了他满身满脸。

    “一只断手又怎会喷出这么多血。”

    大武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整张脸都随着手脱落下来,看着摊在掌心那张松弛的脸皮,大武惊得倒退了几步。用另外一只手抚摸自己的面门,发现脸上只剩下白骨,这脸皮脱的如此干净,居然连一丝肉都没有剩下。

    “什么邪法!”

    大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一个影子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低着头,一身缟素,从身高和样子上看正是那个被自己一拳打死的陈云生。

    陈云生抬起了头,双眼发出蓝光,仿佛一只饿了很久的野兽,朝大武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嘶鸣。不等大武有所反应,陈云生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臂,白森森的牙齿如刀一般撕开了他的皮肉。大武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正打算反抗,却不料自己的双肩被人攀住。

    他回过头,发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是师妹杨碧落。正打算呼救的大武却迎来了一张白森森的大嘴,他从来没有发现杨碧落的嘴有这么大,居然能够一口将自己的喉咙咬住。

    疼痛和恐惧同时攫住了大武的心,他感到自己不能呼吸,双手双足无力,只能任由两人在自己身上撕咬着。他感到纳闷,明明双方的嘴非常大,牙齿十分尖锐,可怎么就吃不完?两人足足咬了一盏茶的光景,大武曾经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他不仅没有死,疼痛还一丝一毫地传入自己的识海。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

    陈云生将那道魂法打出,黯淡的人脸近距离贴在大武的后心。在外人眼中大武便如同一只寒风中的幼兽般双股战战,脸上流露出激起恐惧的神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识海中出现了怎样一番光景。

    陈云生此时抱着双手,已经退到柳晓山身旁,两人气定神闲地看着大武扑哧扑哧喘着粗气,仿佛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狗。而杨碧落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她对着大武大吼,后来干脆来到大武身旁,使劲拍打着对方的脑袋和肩膀,想要将他从幻术中唤醒。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大武脸上的表情越发恐惧,双眼流下泪水,口中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几个字,师妹,住口,师妹,住口。

    杨碧落一脸怒容来到陈云生面前,指着大武说道:“你知道我们是谁的徒弟?”

    陈云生摇头,淡淡说道:“应该不是玄无极的,难道是楚殇的弟子?”

    杨碧落下巴挑起,盛气凌人地说道:“知道就好。那还不将他救下,如果大武师兄有个三长两短,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云生也发觉经过幻夜改良过的战栗效果似乎格外明显。之前中了战栗的修士多半只是呆立在原地,并没有如同大武这么大的反应。他曾经对不少金丹修士用过这个法诀,即使不用解开,也对手也不会死,多半会难受的久一些,所以这次他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因为大武辱及他的先人了。

    杨碧落看到如同石头一样的陈云生,一脸悲伤地跳到大武身旁,仍然不放弃地拍打着他的身体,妄图将他从幻术之中解脱。

    柳晓山拉了一下陈云生的手臂,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眼神,就是柳晓山不这么做,陈云生也不忍一个女子如此悲伤。他正准备出手解开幻术,突然一道黑色的光影闪过,院子内来了一个身材高达的黑衣人,用黑色的面纱将脸遮住,

    杨碧落宛如见到亲人一般扑了上去,那个高大的黑衣人安抚了一下女孩的情绪。伸手在大武身上连点几下,大武高大的身躯停止了颤抖,如同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

    黑衣人转过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而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云生,从他的左眼进,右眼出,仿佛洞穿了他的灵魂[1]。

    “你就是南天?”男人声似炸雷。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阁下应该就是楚殇吧,久仰。”

    [1]德东哥的一部小说中的描写,原话记不清了,哪部小说也忘记了,大致是这个意思,觉得很酷,你们觉得呢?

第七十二章 三招

    “幻夜教出的好徒弟,不错的魂法,不如我们过两招。”楚殇森然地说道。

    一个化神修为的修士对一个金达修为的修士发出挑战原本就不正常,况且按照辈份而言,陈云生只不过是楚殇的一个晚辈,更不能接受对方的挑战。

    “抱歉,我们不打算和你斗。”柳晓山抢在陈云生之前回答。

    楚殇双眸越发阴冷,“为什么?”

    “因为你的对手是我。”一道身影从房上落下,宛如一朵百合在院子内开放,正是幻夜。

    幻夜的到来显然让楚殇始料不及,不过他双眸中的那丝犹豫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坚决,“好吧。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和你交手还是在五十年前。”

    幻夜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冷然道:“你打算在这里交手,然后将周围的店铺夷为平地吗?”

    楚殇正欲回答,院子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厚甲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急忙说道:“两位元主不可动手,卖左某一个薄面,都是气息宫的同门,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说呢?”

    这男人显然声望颇高,楚殇和幻夜都善意地朝他点了点头。楚殇道:“无畏道兄来的正好,这场面你也看到了,她幻夜纵徒行凶,你说该当如何呢?”

    幻夜毫不相让,厉声道:“这番交手谁对谁错尚未有定论,你徒儿受伤只能说其修为不到,手段不行,又如何怨得了旁人?”

    左无畏看了一眼蜷缩在店铺里面的张掌柜,大声说道:“掌柜的不妨出来做个见证,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

    张掌柜怎么会不认识左无畏,此间三大元主龙虎际会于此地,这场面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怀着三生有幸的心思,张掌柜从屋内做出来,站在三人之间,结结巴巴说道:“双方是因为一件法器有了争议,先是斗嘴,后来互不相让就到了斗法的地步。”

    他用手指了指陈云生道:“是他提出要斗法,而他慨然应允。两人交手只是一瞬,这位高大的修士便被定住,接下来觞元主就出现了。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

    张掌柜尽量公允地将故事讲出,三位元主也都知道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楚殇无法接受自己的徒弟在比对方高一个境界的前提下,居然一招落败。这不就间接的说明自己的本事比起幻夜来说差的远吗?

    左无畏看了一眼楚殇,说道:“楚兄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楚殇冷冷道:“方才他一定是使诈胜了我徒儿,胜之不武。我已经说过了,让我和这小子比一次。”

    左无畏面色一沉,道:“楚兄觉得为难一个后辈有意思吗?”

    楚殇听出对方话中的不悦,知道左无畏一向脸黑,对事不对人,如果把他惹急了,反倒对自己不利。他思忖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只跟他过三招,三招过后如果他还能站着,那算我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楚兄的气量何时变得如此狭小?”左无畏冷冷地哼了一声。

    楚殇淡淡地看着他,道:“我一向如此,恩怨分明,睚眦必报,气量大又能怎样,气量小又能怎样,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幻夜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话了,“楚老九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摆出一副吃亏的样子,好像我们一定要按照你说的做一样,要打可以,无论多少回合,我奉陪到底。”

    “好啊!”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看似是一个无解的圆环,首尾相连,无休无止,只有立刻动手分出高下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师父,弟子对楚前辈向往已久,想要领教他的道术。”就在这个焦灼的时刻,陈云生主动请缨,四下里一片安静,楚殇和左无畏都盯着这个毫不畏惧的年轻男子。

    幻夜蹙眉,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临时弟子有些头痛,她面无表情说道:“你知道楚殇是谁吗?你知道他擅长什么吗?”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但是我有信心他在三招之内无法击倒我。”

    楚殇拍了拍手,冷笑道:“好,倒是个硬骨头,比你师父强多了,诸位可听清楚了,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答应的。”

    柳晓山走到陈云生身后,将最后一枚上品金刚符塞到他的手中,有这件东西,她相信那楚殇一时半会那他没办法。

    幻夜看到柳晓山这个举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虽然那是一枚上品金刚符,可她不确信楚殇三招之内就一定无法攻破。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里了,不答应也不行,她轻轻拍了怕陈云生的肩膀,道了声小心,就走到墙角去了。虽然幻夜让出了场地,可她手上却掐了一道法诀,随时准备出手。

    左无畏走到陈云生面前,满脸热忱地说道:“年轻人,好胆识,日后定然前途广大。不过要提醒你,楚殇的本命物是一柄细剑,他以攻击速度见长,号称快过闪电,而且他杀人时多半伤口都在喉咙,对于他而言,喉咙那方寸之地,才是值得他出剑的地方,你要小心了。”

    楚殇怒视着左无畏的背影,恨不得将这个提前泄露自己底细的人吃了。就算他胜券在握,也不允许这种明目张胆的站在对手一边。

    他怒视陈云生,“可以开始了吗?”

    陈云生点头的同时激起那团灰蒙蒙的光影,手上暗暗掐了一道魂诀。在他运转光之逆流的眼中,楚殇身体拖着一条残影冲向自己,手中举起了一柄细长的剑,剑锋的锋芒一闪而逝,因为速度太快了。

    陈云生努力向身左转向,尽力避开对手那一击,剑锋从他右脸划过,将法相释放的那层灰光撕破,剑锋在他脸上留下一条血痕,鲜血尚未滴落,两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一剑之下,楚殇已然对陈云生刮目相看,两人修为上差了两个大境界此子居然能够躲开这一下,单从身手上说,陈云生已经超过了他的徒弟大武。

    可越是这样,楚殇心中越是生气,这不就侧面印证了幻夜比他要强么?四个元主虽然没有高低贵贱,可他们之间的比较从来没有停止过,不仅自己在比,别人也拿他们来比,不仅比修为,还比教出来的弟子是否有出息。就是在这一轮轮的比较之中,让四位元主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不过这个时候楚殇哪里会想这些深层次的东西,他回身一斩,速度快的惊人,此剑的目的还是陈云生的咽喉。对于他而言,如果不斩咽喉,那便是极端的耻辱。

    陈云生第一剑能躲开,已经倾尽全力,这第二剑可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修士的修行深湛虽然不表示他一定掌握有更深层次的道术或者功法,但意味着他拥有施展更高级别道术的能力以及将低阶道术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这两剑司空寻常,并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可陈云生已经狼狈不堪。身上那团法相自然而然地全部集中在他身前偏右的地方,那团灰色的光影越发的混沌,仿佛空气中凝结了一团灰色的乌云。

    一旁观战的柳晓山根本无法看清两个人的动作。而幻夜的手却已经伸出来了,可随着楚殇脸上的神情微变而缓慢放下。

    那一剑斩中了乌云,虽然那团灰色的光影没有挡住楚殇的剑,可是让他感到了一股极其厚重的排斥感,那柄剑比寻常的速度慢了一丝。但是这却给了陈云生一线生机,他身体向后,躲过了剑锋,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剑痕。

    楚殇一瞪眼,第三剑紧跟着陈云生而来,与此同时,陈云生打出了那道颤栗魂诀。魂法无形无质,楚殇的剑自然不会将其斩碎,可那柄剑也不会被魂法所阻挡。

    陈云生拼尽全力躲开了自己的喉咙,那柄剑刺中了他的肩膀,一瞬间便洞穿了他的身体。金刚罗汉法相幻化的灰光疯狂地向那柄剑,仿佛一只巨大的嘴,要将那柄剑吞没。

    楚殇中了陈云生一记颤栗,虽然他的元神要远高于大武,可和陈云生相比仍差了一些,经过幻夜修改过的颤栗在效果上要远胜于之前。楚殇只觉得四周逐渐出现了一片淡红色的血海,这些鲜血都是从陈云生的伤口之中流出来的。

    他闭上眼睛,冷冷笑道:“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这魂法已经得了你师父七八分的真传。只不过,恐惧对我来说不起作用。”

    陈云生觉得伤口疼痛难捱,那柄剑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他身体里缓慢地向脖子移动。

    “他想要杀了我!”陈云生心头突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双手急促地掐着诀,是最为简单的魂法——刺。这种魂法只不过是将神念的强度增加,突然袭击对方的元神,所以基本没有什么施法时间,是魂法之中最快的一个。

    楚殇的剑并不快,不是他不想,而是那团灰色的光影给了他极大的阻力。他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法诀,可但从这份阻力而言,绝非简单的护身法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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