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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我思故我在

    [用了点量子物理的小概念,又修改了一下,让它看起来更应景,诸位精通量子力学的大大们不要喷我就是。]

    柳晓山的话让陈云生心中一沉,他急忙问道:“敢问天元大师,晓山看到的可是真的吗?”

    天元一脸高深莫测道:“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在另一个角度中是真的,在此角度就是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能说清楚。”

    “老和尚欺我!”柳晓山站起身来,满脸怒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天元脸上的笑意不减,道:“两位不妨随我看一件很简单却很有趣的事情,再来理解我所言的事情。”

    说罢,他大袖一挥,将窗帘拉上,屋内变作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也射不进来。陈云生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老和尚点亮了一盏灯,灯光照亮了三人的脸,柳晓山略带不安,陈云生略显局促,老和尚则满脸笑容。

    他将一块黑布悬于茅屋顶上,黑布上有两条并列的极细的缝隙,刚好能透过两缕光线。

    三人坐于黑布一侧,蜡烛置于黑布的另一侧,除了从双缝中透过的光线之外,屋内一片漆黑。那块黑布将蜡烛的光彻底隔绝在屋子的另一侧。

    “你打算让我们看什么?”柳晓山问道。

    天元指着黑布正对的那面墙说道:“两位上眼。”

    陈云生看到墙上出现了一明一暗交替出现的斑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东西。

    “难道只是这些明暗交替的斑纹吗?”柳晓山道。

    “两条缝隙,却出现了这么多条斑纹,这虽是奇怪的事情,不过这点又和我们方才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连陈云生也忍不住追问道。

    天元脸上笑容尽去,道:“想要理解佛眼中的世界,必须先懂得这件事情。”

    说罢,他从袖筒中拿出一张硕大的白纸贴在墙壁上,那一明一暗的斑纹被印在了白纸之上,足足有七八条之多。虽然这种白纸能印下明暗条纹一事比较稀奇,却没有令两人感到惊异。

    老和尚将白纸取下,交给柳晓山和陈云生,道:“你们收下这东西。”

    他将幕布上两条光缝遮住,屋内再次沦为一片黑暗。老和尚道:“你们两人全部面向幕布,我不不出声,不许转头。”

    陈云生依言照做,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天元将另外一张白纸挂在了墙上。做完这些,天元转过身,又道:“你们两人不许用神念或是元磁探知身后白纸上的情形,听明白了吗?”

    陈柳两人点头。

    和尚伸出手将这在光缝上的黑布取下,两条光丝射入屋内,微弱的光线下,陈云生和柳晓山一脸不解的相互对望,就连他也怀疑这老和尚是否有些精神不正常。

    片刻之后,天元僧将光缝上的黑布遮上,屋内再次陷入黑暗。他将墙壁上的那张白纸取下,放在陈云生手中,又将幕布撩开,道:“你们看看这张白纸上的情形。”

    陈云生低下头,发现白纸之上只印着两条亮纹,对比之前那张白纸七八条明暗相间条纹有很大不同。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不解道。

    柳晓山却陷入了沉思,她的手紧紧抓住陈云生的手,手指几乎要陷入肉里,仿佛在思考一件极为深奥的事情。陈云生保持了安静,将自己的疑问放在心中。

    半晌之后,柳晓山抬起头,道:“我们观看的前提下,那两条光丝便衍射为七八条明暗相间的条纹,我们不看时,便只有两条。这证明,我们的目光对于事情的进展是有作用的。”

    天元点头道:“现在你明白为何看到的都是泡影了吗?”

    柳晓山点头,道:“我之前看到云生死了七十二次,却都是在我观察之下呈现出的结果。如果没有人观察,那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除了观察之外,每个人可以影响未来的方法有无限种,所以我们每时每刻只能看到一种可能,而这些可能性都随着人的作为而转变。”

    天元点头道:“不错。所以那些都是泡影,就算看到他死了,也不用担心,就算看到他活的很好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佛眼观看未来还有什么用处呢?”陈云生问道,柳晓山同样疑惑地看着天元。

    老和尚颔首道:“能看到一种可能。如果你看到他了死一千次,而活着的时候只有一次,那说明他死的可能性很大。”

    “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毁灭的可能性依然很大?”陈云生道。

    天元点头道:“应该说是这样的。可是毕竟还有希望。”

    “我们有多少希望?”陈云生声音发干。

    “三百年前我看的时候,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而此时看,只有万分之一。”天元僧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悯,仿佛一个悲天悯人的老人走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所袒露出的那种震撼天地的淡然。

    沉默在斗室内蔓延,两个年轻人毫无疑问相信了天元的话,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毕竟太小了,为了这么小的希望而努力是否有意义。

    “如果沉默管用,老僧愿意一辈子不说话。不过摆你们面前的也并非只有一条路。至少我可以看到,陈施主和柳姑娘熬不过这场浩劫的可能性只有五成,两人同时度过浩劫的可能性有三成。”天元僧淡淡说道。

    “此界毁于浩劫的可能性近乎板上钉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云生道。

    “有。你们可以离开本界。等贫僧搞清楚如何使用那块星盘之后,就倾囊相授,你们两人自然可以用它脱离此界。震旦之生死与你们无关。”

    “我不明白。你开始说让我们去收集所有的黄金骷髅,解开其中的秘密,对抗即将降临的白极。可为何又同意我们私自离去?这分明是两种矛盾的做法。难道大师要置苍生于不顾?”

    “我又不是守护者,因何不能置苍生于不顾呢?”

    “可你曾经说过,你笃信佛家的仁慈,这不是和佛门所倡导的道义相悖吗?”

    天元淡淡笑道:“你相信六道轮回吗?”

    陈云生不知道天元问话背后的意义,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

    天元道:“众生轮回是佛教根本的教义。不是因为对于来世报应的恐惧,估计没有几个人愿意彻底的积德行善,做一些和人性相悖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六道轮回的说法只不过是为了让众生更加虔诚?”陈云生越发觉得这位天元大师高深莫测,也越发觉得他有些不靠谱。

    老和尚点头道:“佛陀所言自然无误,我本人是相信轮回往生的,可这轮回掌握在谁的手中,是否真的握在佛祖手中,这点我不清楚,也许真的只有自己走上冥土之后才能真正明了。”

    “你也会死么?不是等觉之后便不死不朽吗?”柳晓山问道。

    天元道:“当然会死,佛家的劫难种类繁多,天降神雷只是其中一种,更为寻常的诸如吃饭噎死,与人争论气死,走路不小心摔死。生命原本就是一条逆流的河,总有一天要顺着地势流淌而下,完成一个循环,只向上,不向下,有违天道。”

    “大师所言深刻,不过这和拯救苍生有何关系?”陈云生问道。

    “如果说六道有轮回,那么世间的生灵数量必然是一个定数,只不过有人轮回做了畜生,有人轮回做了人。震旦此界自从二十万年前经历浩劫之后,生灵的数量便暴涨,这说明什么?”

    “一定有其他星界生灵数量减少。”柳晓山随口说道。

    “孺子可教。老僧由此推断,对于天道而言,一界的覆灭如同一人的覆灭一样,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如果我们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至少为此界留上些种子,让他们到其他星界中生根发芽。这也不失为是大慈悲,大智慧。”

    陈云生和柳晓山相视沉默,一种悲壮的感觉在他心中萌生,茫茫天宇也许就是一座巨大的黑森林,其中有无数凶残的族群,人族若想要在震旦继续生存下去,要么磨尖自己的爪牙,要么就隐藏在黑暗中,避免让敌人看到你。

    “说了这么多一定让两位小施主心中郁结,其实大可不必,有些事情但求无愧于心就好了。你们尽力去做,其余的就看天意了。”

    虽然天元说的很轻松,可陈云生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负担轻了多少。如果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懈怠而覆灭,那枉死的亿万生灵会让他心中背上沉重的负担。

    “我们尽量凑齐黄金骷髅,努力破解其中的秘密,大师请放心。”陈云生用一种平静且具有韧性的语调说道。

    天元笑道:“小施主举重若轻,当真是一位人物,老衲提前拜谢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给陈云生拜了一下。陈云生接受了天元一拜,他已然打算在必要的时候豁出性命以完成这件事情,自然受得对方一拜。

    天元僧大袖一挥,草庐木门敞开,门口两名知客僧恭敬地朝屋内三人行礼。

    “悟明,悟亮,带两位客人去藏经洞挑选经书。”

    两名知客僧依言带着陈云生和柳晓山消失在重法寺鳞次栉比的殿宇之间。

    草庐之前突然闪过了一个身影,无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元面前。

第二十九章 选书

    “弟子有件事情不明白。”无念低着头,尽量不去看天元的眼睛。

    “不明白就自己去想明白。”天元转身走回屋中。

    无念跟了进去,执着地说道:“这件事情埋在徒儿心中很久了。师父为何不派重法寺的高手去完成这件事情,就是弟子也可以代劳,为何偏偏找他们两人?”

    天元老迈的眼睛扫过无念,浑然没有方才那般和蔼可亲,他漠然道:“天数如此,我等自当依照天数行事。在天道的面前,就算是为师也不过是蝼蚁。就算有幸生出膜翼,也需要依照风的方向飞行。”

    “师父佛眼一开,洞悉天道,为何不将那金色骷髅背后的秘密告诉他们,也省得大家胡乱猜忌。您方才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出尔反尔。”无念倔强地说道。

    天元叹了口气,老迈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沉默了良久,缓缓说道:“你现在只需要相信我,并且相信他们。这样做无论对谁都有好处。”

    无念郁闷地摇了摇头,仍然想说些什么,却见天元僧大袖一挥,一股精纯的劲道扑面而至,将无念扫出斗室,重重摔在石板之上。

    无念呆呆地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自己相濡以沫数十年的恩师居然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时陈云生和柳晓山被两名知客僧引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穴。洞内的墙壁上镶着无数块巨大的晶石,将洞内照的很亮。

    这个山洞并不长,但是洞内的空间格外宽敞,围绕洞壁陈列着十几个巨大的粗木书架。不知什么时候建造的,木质已经发黑,坚如顽石一般。

    书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或厚或薄,或旧或新。两名知客僧将陈云生和柳晓山引到最后一面书架前,指着九层书架说道:“这里有七十二本典籍,每层八本,记录的是小须弥诸天法相图。是本寺镇寺至宝,师尊吩咐过,让你们随意挑选。”

    柳晓山率先拿起最上层最东边的一本,打开来一看,赫然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古篆字——《伽蓝魔相》。

    “真是师姐的金身法相!”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她的金身法相。”陈云生在妙空儿手下吃过苦头,自然知道她的法相是何等的凶悍。

    “这里还有无念和尚的法相。”

    柳晓山拿起了另外一本,封皮上画着一尊罗汉盘膝而坐的图景,一旁写着光明罗汉四个篆字。

    “你不如选伽蓝魔相,师姐的神通你是见识过的。”柳晓山一旁建议。

    陈云生摇了摇头,虽然妙空儿神通不错,可为人过于乖戾,没准就是和修炼这种邪门的法相有关。

    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那小须弥法相尽数看了一遍,却找不到红拂的千手菩提相,不觉有些失望。他内心深处对于此法相还是有些期待的。

    他从最下层的角落中拿起一本蒙尘的典籍,拂去表面的尘土,露出四个篆文,金刚罗汉。陈云生手中握着这卷书,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悸动,金刚罗汉法相,单从名字上说应该是一种防御力比较强悍的法相,这对他来说正好适用。

    “我就选这本了。”

    悟明,悟亮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那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柳晓山双目如电,她对于满架的功法不感兴趣,这两个和尚的表情却逃不出她的眼睛。

    “怎么,这本书有什么不妥吗?”柳晓山问道。

    悟明踌躇了一会儿,道:“小僧人微言轻本不应该说些什么,不过陈施主选择的功法大有问题。金刚罗汉法相是小须弥诸天法相图中唯一一个不曾有人练成的法相。”

    “哦?请师傅说明白一些。”陈云生也好奇起来。

    悟明道:“这架子上的典籍除非没有人修炼过,剩下的都有人成功修炼出金身。唯独这金刚罗汉法相图从来不曾有人成功过。”

    “也许修炼此法的僧人资质不行。”柳晓山道。

    悟明笑道:“恰恰相反,修炼本书的僧侣都是本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德高僧。修炼不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本书记载有误。”

    陈云生翻开手中那本明显显得古旧的典籍,其中的字体和纹路无论和其他哪本书对比,都显得旧了很多。虽然线条和字迹有的地方模糊不全,做书之人下笔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从这点上看,并不像记载有误。

    悟亮说道:“陈施主若看中这本功法就选走修炼,虽然修炼本功的僧人无法练出金身,可身体的强度极大提高,也不能说本法就一无是处。修炼功法最为讲究缘分,有些功法只有在特定之人身上才能体现出价值。”

    陈云生点头道:“师傅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本功法不错,那就选这本了。”

    悟亮看着柳晓山道:“女施主不选吗?”

    “我等着你家师尊传授通天佛眼呢。”柳晓山笑嘻嘻地说道。

    这两名僧人虽然其貌不扬,显然见过不少世面,对于柳晓山的话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

    悟亮微微蹙眉道:“既然如此,两位随我去见师尊,由其安排你们接下来的修行。”

    四人原路返回,一路上,陈云生随便翻了几眼那本古旧的典籍,便被其中一句句深奥的话吸引,不停咀嚼着其中深意,不觉间已经到了草庐。

    天元僧睁开眼睛,看到陈云生手中的书,不由得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他招呼两名知客僧退下,让陈云生和柳晓山二人在他身前坐下。

    “我们不是佛门子弟,也能修炼金身法体吗?”陈云生问道。

    天元点头道:“金身修不得,法相却可修得。”

    “金身和法相有什么区别?”

    “金身蕴于内,法相放于外。修成金身之佛徒无惧轮回,无惧病痛,无惧阳寿,寿元绵长悠远,只不过要渡劫就是了。而法相则是金身附带的效果,可以理解为金身所衍生出的超过人类极限的能力。你们身体内修得的是无相道法,修不得金身,可法相却不受限制。”

    “对于佛徒而言,造就金身需要数个轮回或者更久一些,不过单修法相则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可以将这法相图当做一门功法来修炼就是了。”

    “至于你,想要学习那佛眼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没有慧根的人几乎不可能。我可以在你身体里种入一丝慧根,并将那佛眼的能力注入你的体内。不过能否成功就需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种入慧根之后不会让我时刻想出家吧。”柳晓山担心地说道。

    天元笑道:“自然不会。天下具有慧根之人不在少数,却不都是佛徒。如果姑娘有意出家,拥有慧根之后倒是事半功倍。”

    柳晓山摇了摇头,道:“出家这辈子我是不会了。”

    “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陈云生问道。

    “种下慧根之后,只会让她的身体更加轻灵,灵根更加精纯,对于道基也大有好处。若说对于身体有什么好处,嗯,人应该会更漂亮吧。”

    陈云生瞅了柳晓山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这种感觉只有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才会流露。柳晓山自然知道这一眼中所蕴含的意味,可令她着恼的是,对面那个老和尚也眼蕴笑意,显然知晓两人之间的默契。

    “悟明曾说过,这本书记载有误,从来不曾有人修炼成功,不知大师如何看这件事。”陈云生问道。

    天元点头道:“他说得不错。不过我不认为这本书记录的修炼方法有问题。也许是它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主人。佛门弟子对于选功法颇为谨慎,也讲究缘法。那小须弥诸天法相中一共记录了七十二种法相,没有一种强于另一种的说法,因人而异。一门法相落入适合它的人的手中,必然发挥出更强的威力,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陈施主既然看中这本,就不要放弃,也许会有不同。”

    “谢大师指点。”

    柳晓山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天元想了一会儿,道:“陈施主什么时候能胜了悟明,而柳姑娘能胜了本寺的另外一位女尼,就是你们下山之时。”

    陈云生微微一惊,他没想到那个平庸的丢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悟明居然是一个高手。

    “他是等觉的僧人吗?”

    “悟明刚刚开启自觉,今生之内未必能有等觉的境界。”

    “我现在可以和他比试吗?毕竟大师委托的那件事情很急迫,修炼的话我们可以在路上进行,这样两不耽误。”

    天元笑了笑,道:“陈施主知道他是何人吗?”

    陈云生一愣,摇头道:“不知。”

    “他就是无念向你们提起的方舟国的王子。虽然佛法不甚精湛,可道基的修为却不俗,已经有了元婴道行,你要胜他未必容易啊。”

    陈云生心中一惊,以他那惊世骇俗的神念居然无法探出对方身上所隐藏的道基修为,可见佛门功法之深湛远超他的想象。

    “我面对的那位女僧人是什么人?”柳晓山问道。

    “她是赤岩国和蜀粟国争得不可开交的那个女子,俗家的名字叫上官婉儿,法号静心。”

第三十章 慧根

    “大师觉得偷窥人的对话有意思吗?”柳晓山嘟着嘴道。

    天元莞尔,“一不小心。当日无念去了很久尚没有回来,我心血来潮透过佛眼一看,便看到了这一幕。柳姑娘当时展露的智慧让人刮目相看,可见你和我佛是有缘的。”

    柳晓山嗔道:“谁要出家,那么多规矩要讲,还不如死了算了。”

    天元不以为忤道:“贫僧随口一说。现在我便给你种下慧根一束。”

    他左手五指在胸口掐了一个莲花法印,右手在自己的太阳穴轻轻一牵,竟然牵出了一丝浅绿色的光芒。他将那丝如同凝质的光芒抛在胸前,双手不断掐着法印,一道道光汇聚在浅绿色的光芒之上,那丝没有形状的光逐渐出落的宛如一根稚嫩的幼苗。

    纤细却不羸弱,稚嫩却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四周的光线簇拥着这根幼苗,仿佛一件诞生在光芒之中的神圣之物。

    天元睁开眼睛,用手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这根幼苗,最终点入柳晓山的印堂。那根浅绿的幼苗在柳晓山的额头一闪即逝,四周的光线恢复了正常。

    天元长出一口气,道:“第一步已经成功,我接下来传你佛眼的法诀。每日遵循此道修炼,即使不能修得佛眼,也对身体大有裨益。”

    柳晓山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蕴含着一股朗润之气,和之前的感觉判若两人,她点头道:“多谢大师传授。”

    陈云生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来一去只有一炷香的光景,柳晓山居然由刁蛮变作淑女,看起来这慧根的作用还真是不可小觑。他突然生出一种担忧,若女子日后对情爱越发的淡漠,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人辞别了天元,走出屋子。陈云生一脸神秘地盯着柳晓山,只见霞光中,女子的眸子朗润,仿佛一泓清泉,双唇娇艳,宛若盛放的桃花,他情念所致便欲吻上一下。

    却不想被柳晓山一脸严肃地跳开了,女子道:“不知怎地,种下慧根之后,总觉得天地之间唯有佛法才是小女子毕生所求,其他都觉无意。”

    陈云生大呼不妙,道:“若真是如此,便真的出了大事。我定要让天元大师将你慧根取出。”

    柳晓山突然莞尔,轻巧地跳到他身旁,红唇在他耳边一吻,俏皮道:“慧根中下,小女子越发觉得小云子可爱。”

    柳晓山双臂抱住陈云生的脖子,眼波流转,娇俏可人,陈云生双手抱住女子娇躯,感受到她轻柔的体态,不由得心中一荡,正欲亲吻女子,忽然头顶挂起一阵风。

    两人急忙分开,却看到无念腆着脸出现在两人身前,他摸着秃脑门,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打扰到你们吧?”

    陈云生长叹一声,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像一根搅屎棍呢。”

    无念却不生气,依然带着无耻的笑意,道:“随便你怎么说。师父让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

    两人无奈地跟在小和尚身后,三个人在楼台殿宇之间穿行,每每有路过的和尚,都自觉向无念打声佛号。这些僧人之中有小童,也有耄耋老人,无念却爱答不理。

    “你在僧人中的辈分还挺高的。”陈云生道。

    无念笑道:“辈分都是虚名,修行不看辈分。凡是重虚名的和尚都是修行不到家,看不透这点的。”

    “他们看不透,你可以告诉他,何必故弄玄虚。”柳晓山还记着刚才的事情,时不时挖苦无念一句。

    “有些事情要自己顿悟。别人说的总归肤浅,万事需躬亲。师父虽然给你种下慧根,若不顿悟,也是无用。”

    “本姑娘也没打算有这无边的佛眼做什么事情,有用最好,无用也没关系,用不着你操心。”柳晓山泰然自若道。

    无念叹了口气,嘟囔道:“师父的一片苦心却被你如此轻贱,真是气死我也。”

    柳晓山哂笑道:“小和尚,方才你还张嘴修行,闭嘴身外之物,现在自己却为了一门神通动了执念。我问你,是佛眼重要,还是佛心重要?是形式重要,还是实质重要?佛祖说过,修行只是一种状态,不应该在乎这种状态带给人多少超越自然的能力,而应该关注状态本身。换言之,只有物我两忘,才能登峰造极。”

    无念张了张嘴,无话可说,面对柳晓山的伶牙俐齿,他完败。不多时,三人来到一排小木屋前,每间屋子都极小,让陈云生想到了大屿山脉中李铁嘴搭建的木屋。

    无念指着左手边第一间和第二间说道:“两位在重法寺的日子便住在这里,出家人生活清苦,还请见谅。”

    陈云生推开一间屋门,屋内陈设极为简单,粗木的床榻,木桌,木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好在窗外正对着一片菩提林,风吹过,银丝涌动,宛如一片银海,驻足片刻,心旷神怡。

    “这里倒是一个清修的好地方。”陈云生自语道。

    “重法寺殿宇千万间,为何给僧人居住的却如此简陋?”柳晓山不爽道。

    无念道:“殿宇是供奉佛陀的,僧侣来到世间是修行的,本应该清心寡欲。小僧友情提醒,两位施主在重法寺修行期间请克制**,有道是贪欲似火,**如刀,若是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则有损……啊!”

    陈云生和柳晓山同时出手,无念一个趔趄跌出门去,不过被小和尚如此一搞,两人再没有那般柔情蜜意了。

    小和尚走后,两人各自回房,思忖刚刚获得的功法和口诀。陈云生打开那份金刚罗汉图,手抚摸过那份发黄的典籍,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动起一股悸动。识海中那条大河水势在这一刻更加浩大。仿佛法相图和黑色河流之间有中奇妙的联系。

    功法半文半图,文字的部分大概阐述了佛门典籍以及此法的一些要义,佛门典籍中对于灵气的描述和道法中有所不同。这些典籍中多半用元气来形状这种物质。对于灵气的根源描述的也比道法典籍中详细了很多。在这本典籍之中,灵气被认为是由很多细小的颗粒状晶体构成,被称之为芥子元,这些晶体用肉眼无法看到,却是世界运转的本源之力之一。

    关于灵气的更深层次剖析,这本书并没有说太多,笔锋一转,转而描述起金刚罗汉法相如何修炼上了。前边有大量的文字用来介绍如何强健金身,陈云生认为这和自己无关,就跳过了。后面则是描述如何激发法相,以及法相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陈云生仔细阅读,发现法相实质上也是利用能量所幻化出的一种神通,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之下,施法者会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多半会极大地激发施术者的潜能。

    佛门子弟修炼法相之时所依靠的力量来自于自身的佛家特有的能量系统。而用道基如何驱动法相,这点典籍上自然不会有记载。

    陈云生仔细研读了佛门弟子如何转化体内的能量的篇幅,开始思忖如何运用灵元做同样的事情。

    按照书中记载,就算没有习练过法相的佛门弟子第一次催发法相,多半会有些征兆。他先尝试用普通的灵元催发法相的形态,可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陈云生接下来尝试了各种方法,首先将灵元压缩成极为精纯的能量球,然后尝试用这种东西催动法相,却发现于事无补。

    接下来他又尝试用极稀薄的灵元催动法相,也没有半点效果。可陈云生不死心,先后将灵元从浓转淡分为几个档次,尝试一遍之后,他终于相信法相的驱动与否和灵元的多寡没有半点关系。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暮色沉沉,木门传来轻轻的响动,一个知客僧将木质托盘放在桌上,盘中放着一碗清粥,旁边摆着两碟咸菜。他看到陈云生低头不语,便退了出去。

    陈云生睁开眼睛,长长吸了口气,感觉后背一阵酸痛。长时间静坐加冥想让他非常疲惫。端起桌上的清粥,三五口便吃完了。感觉一阵清凉纵贯周身的经脉,疲劳尽去。

    “看来这粥也并非寻常之物。”他一边暗赞老和尚想得周到,一边投入进一步的修炼之中。

    所谓修行,无论是佛门弟子,还是道家的门徒,都会遇到各种各样所谓的瓶颈,说白了就是不明白的地方。两种教派的修炼方法多半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导致很多修行者认为修炼之途过于艰辛。可一旦掌握要义之后,便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这样才是修炼,远非那种水磨石穿的累积。

    陈云生此时便陷入困境不可自拔。整个人仿佛遁入五里雾中,四周尽是黑暗和无助。不过这种状态在修行的过程中比比皆是,善修者多半喜欢这种状态,因为一旦突破瓶颈,那就意味着修行的效果今非昔比。

    一夜过去,天色放亮。

    这一夜,陈云生不但尝试了使用灵元驱动法相,同时尝试了元磁和元神,都没有半点效果。他无奈之下,开始按照佛典所说修炼起佛门的功法,想要从中找到一点线索,却发现和道法处处相悖,如果想要修行,必须放弃浑身的无相道法。

第三十一章 分光

    百般无奈之下,陈云生决定暂时停止修行,到外面放松一下筋骨。他推开木门,阳光入水一般泻入屋内,他看到柳晓山的那间屋门依然紧闭,知道女子所修的法诀比自己的更艰深不知多少倍,索性不去打扰她,自行走向屋后那片菩提林。

    菩提树上生的灵丝有种令人安静的能力,陈云生步入林间数十步,便觉得从内到外一片祥和。这时候,一棵大树之后闪出一个和尚的身影,正是悟明和尚。

    “陈施主起的早。”悟明淡淡说道。

    陈云生点头道:“悟明大师有礼了。”

    “别叫我大师,小僧入佛门不过五十载,称不上大师,也不想做大师。”悟明面无表情道。

    “悟明师傅起这么早在菩提林中作甚?”

    “早课。师父让我数清楚这林中有多少棵树木。”

    陈云生一惊,这片菩提林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尾,不知有多少万顷,又岂是人力所为?

    “你什么时候才能数完?”

    “数完之日,便是我塑成金身之时。”悟明淡淡说道。

    “塑造金身和数树有什么关系?”陈云生讶然。

    “对于佛门子弟修行而言,步入等觉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并且一切都不可控,远没有数树这么简单明了。就算面前这片菩提林广袤无垠,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远比境界提升更加靠谱。将修行境界和数树绑定在一起,虽然两者都看似不可完成,可终究有个盼头。”

    虽然悟明的语言变得不怎么像僧人,可更加容易理解。看似荒诞的事情,可细细想来,却是蕴含着一些智慧。由此他想到自己,修炼金刚法相所面临的困境似乎只有一张纸一样薄,只要一朝捅破,便能突飞猛进,可也许十年、甚至百年都无法找到正确的方法。

    “当年你为什么放弃复仇。”陈云生转而问其他的东西,这样让他的思维不至于陷入死角。

    悟明转过身,默默数完这一垅的菩提树,背对着陈云生,道:“我突然觉得凡间的一切都很无聊。那个带血的王座变得不再有吸引力。遁入空门是一切的解决方法。”

    陈云生发现对方的后背微微颤动着,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当年你入佛之前,已经是元婴修为,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将无相道法都忘了吗?”

    悟明面无表情地摇头道:“忘了,当然忘了,从我接触佛法的那一天起,就忘的干干净净。”

    “这样不会太可惜了吗?如果你中途放弃道基,寿元是否会受到影响?”

    悟明没有回答陈云生的问题,缓慢走向远方,就在他马上要出了陈云生视线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神秘说道:“你是不是感觉面前有一张纸,虽然看似极薄,却无法突破?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或许会有不同。”

    陈云生咀嚼对方话中含义的时候,悟明已经消失在菩提林中。寒风吹过,几缕银丝落在陈云生的脖颈,一阵冰凉,这让他更冷静了一些。

    自己找不到答案,不妨去问人,这是最快的方法。现在最合适的人就是天元僧。

    陈云生按照来路走到那个草庐之前,一路上碰到不少和尚,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他到底要去哪。

    草庐的木门自动打开,陈云生走入屋中,暗淡的光心中,天元僧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看似已经入定。陈云生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思索着悟明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元僧终于睁开眼睛,声音干涩地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弟子在驱动之法上遇到的瓶颈。使用道法似乎不太容易驱动金刚法相。”陈云生以弟子相称是因为天元僧数次传法给自己,相当于自己的师长。

    “悟明说的很对,事情换个角度去看会有不同。修道之人驱动法相必然用道术,否则和佛门弟子又有什么不同,还算什么修士。”

    “修无相道法的修行者只有灵元可用,但是灵元貌似对法相没有作用。”陈云生颇为郁闷地说道。

    天元指着窗口射入的光线,道:“这束光中有什么?”

    陈云生不解道:“这光透明,五色,无味,无形,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只有光明。”

    和尚摇头,道:“光中蕴含着很多东西,我手中恰好有一物叫做分光锥,你上眼。”

    天元僧将一块菱形晶体抛在空中,那晶体缓慢的旋转着,将白光不断折射开去,在地上形成不同颜色的光斑。可视的光斑只占十分之一。

    在没有光线的区域内,土地发生了变化,有些土地上长出了稀疏的草叶,有些土地的颜色开始变黑,最终枯萎,从枯萎到繁盛经历了一个渐变的过程。最后,原本枯萎的土地上竟然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即使有风吹来却丝毫不影响火苗的燃烧。

    天元指着一块逐渐发黑的土地说道:“这束光叫做天殒神光,能灭尽世间的一切,只不过光线之中蕴含的量非常少,所以土地仅仅发黑而已。”

    “那些黑色的火焰是什么东西?”

    陈云生对这种东西的感觉并不陌生,数十年前,太白峰燃火的那天,他就是凭借这种火焰逃脱的。

    “也是业火。能烧尽一切的火。”

    “天殒神光和业火有什么关系么?”

    “两个极端而已,一个黑暗到的极限,一个光明到了极限。都是毁灭世界的东西。”

    天元僧老迈的声音仿佛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钟,击打着陈云生的内心。他实在不愿将曾经救过自己的黑色火焰和毁灭关联起来。

    “这里为何长出草来了?”

    “这里的光线主生,能够激发万物的生命力,长出草并不稀罕。”

    “若光线中主生的光线多一些,世间岂不是生机勃勃。”

    天元僧乜了陈云生一眼,哂笑道:“陈施主的想法过于天真。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经过佛祖精巧设计过的。多一分则繁,少一分则简。光线中各种成分的比例也是如此,就算比例变了一点,这个世界都不会存在。”

    “我不明白。”

    和尚淡然道:“你我有缘,就让你看看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他一道佛印打出,窗口透过的光越发的明亮,最终陈云生不得不转过头不去看。那道强光射在千棱分光锥上,然后透射到地面上。

    原本燃火的部分火焰更加疯狂,原本枯萎的部分,泥土变得漆黑如煤,并且一点点在融化。而那长草的部分,更多荒草疯狂地扭动着,最终开出一颗硕大的花朵。花朵艳丽无双,气味却极臭。

    花朵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光景,便凋落了,那根草茎上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果实,随着光线的增强,果实逐渐开裂,青色的果皮裂缝中居然长出了雪白的牙齿。

    果实仿佛活了一般,疯狂的啃食着其他的草茎,直到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果实迅速腐烂,腐臭味道充斥在小木屋内。

    腐土之上迅速开出了一片相同的花朵,结出了相同的果实,所不同的是,这一茬果实居然长出眼睛的形状,白色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云生和天元大师。

    果实开始向两人滚来,雪白的牙齿咯吱吱咬得直响。

    陈云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这凶恶的东西,不由得心中一阵作呕。天元僧手腕一挥,那分光锥转了一个角度,黑色的火焰扫过那一片长有果实的泥土,一切都化作乌有。

    “你现在明白了吧。生与死,美与丑,相互交织,此消彼长,连绵不绝。这一切都是上苍的杰作,世间万物,只要差一分便会毁于一旦,群星不再闪耀,大河不再流淌,山岭不会高耸,世界将没有生命。”

    陈云生仔细聆听着天元僧那不太好听的声音,可这声音此时却如同甘霖,浇灌着他的内心,让他心胸变得开阔。一个崭新的世界突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天元僧的手突然拂过陈云生的头顶,让他感到一股强光透射天灵,直击自己的识海。识海的天空中长久盘亘的彤云一扫而空,阳光透过明亮的天空设在陆地和海洋上。就连那条黑色的河流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浑浊。

    “醍醐灌顶!”陈云生下意识想到这个词,“我的瓶颈在于如何用灵元激发法相。这和灵元的多寡关系不大,却和灵元的成分有很大关系。也许能够激发法相的东西就蕴藏在灵元之中。”

    陈云生霍然开朗,站起身匆忙向天元行了一礼,奔向自己的斗室,一路之上奔走入风,浑然没有注意往来之人,和之前自己见过的僧人的状态一般无二。只不过这次是自己而已。

    坐定之后,陈云生陷入沉思。想要弄清楚灵元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并不容易。道家的思维方式就是不求甚解,玄之又玄,书中描述功法之时多半也是能少一个字就少一个字,久而久之对逐渐发展为一门神秘的学问。对于灵元这种由灵气内化而形成的力量自然不会有人过多的刨根问底。

第三十二章 分灵

    “天元分光用的是千棱分光锥,那细分灵元应该用什么呢?”

    陈云生率先尝试将一股极细的灵元在体内运转多个诸天,看能不能将其分开。这样的尝试以失败的告终,就算那股灵元在细,也无法细到让其中的组成部分分开的地步。

    虽然搞清楚了自己的方向,可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却难倒了陈云生。无论他将灵元在经脉中如何运行都无法达到将其分开的目的。后来他索性开始施展法诀,只不过只用很少的灵元驱使,这样法诀的威力几乎可以忽略。

    从最简单的石甲术到复杂一些的土遁,春荣,惊雷,灵蛇缚,接下来是火鸦,火龙,雾隐,最后连最复杂的落英剑雨都不厌其烦的施展了好几遍。

    一番施法下来,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他逐渐搞明白真正让法诀生效的东西恐怕只占灵元中的很小一部分。恰恰是这很小的一部分却起到了几乎全部的作用。

    翻开那本佛典,他重新阅读其中关于灵气的阐述。佛家的修行者认为元气,也就是灵气是由细微的芥子元构成。而佛家的修行要义就是海纳天地之间的芥子元,这和道门的灵气转化为灵元有着细微的差别。佛家修行者可以将芥子元经过一些特定的共振方式,以驱动佛门的广大佛法。

    这本佛典与众不同的是,关于芥子元的描述要多了很多。其中又有记载,这宇宙中存在灵气稀少的世界,叫做贫灵界,更有一些没有灵气的世界,叫做无灵界。这种世界也有佛徒的存在,他们的修行并非靠吸纳灵气中的芥子元。

    “也就是说芥子元遍布宇宙的每个角度,只不过在此界其形成了灵气。而灵气则变成了修行者喜闻乐见的东西,误认为它才是世界的本源之力。谬矣!”

    “如果说芥子元才是驱动道法的真正物质,那么佛法和道法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说佛法比道法更直接,更深刻,更接近本质吗?那为什么佛门弟子无法直接用芥子元驱动道法呢?无相力和元磁力有什么区别?元磁力和芥子力又有什么区别?魂力和它们是否不同?”

    一连串的问题此起彼伏地出现在陈云生脑海中,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是如同乱麻。修道不求甚解,所有道门典籍中对于灵元和神念都不做甚解,有则用之,无则弃之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

    此时天已近午,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陈云生身上,虽然强烈,却没有一丝温暖。即使光明,却照不亮他混沌的思绪。

    关于世界本源的争论让这个年轻的修行者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陈云生感觉自己面前横亘着一堵高大的墙,向上看不到尽头,向下看不到边界,左右更是无边无际。他能想到的唯一感觉就是“死亡”。

    他多希望此时有一个神灵的声音告诉自己所有谜团的答案。

    太阳从中天的位置移到了西天,月亮从东方升起,逐渐爬到了太阳的位置。六个时辰过去了,陈云生的姿势几乎没有变,原因,结果,矛盾,真相,所有东西都在他的脑内相互纠缠着,自从修行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糟糕的状态。

    老和尚那醍醐灌顶的灵光也只让他认清楚了灵元是可分的,至于后面所引出的所有问题都不可解。

    认为在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疯掉的时候,陈云生站起身,推开屋门,奔向屋后的那片菩提林。菩提林中没有答案,却能令他的思绪平静下来。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答案了,而是要摆脱这种状态。

    如海的银色丝线将他的身体覆盖,清凉的感觉让他的心灵逐渐平静下来。陈云生回到问题的本质,他并不是要弄清楚这世界的本源是怎样的,那些真正是造物之神才能够涉足的禁区他无意染指。他需要搞明白的只不过是到底如何驱动法相,而这并非无解的问题。

    他需要为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先找一个临时的答案,以安抚自己的躁动的心,也许这些答案都是错误的。可至少内心平静了。就像悟明数树一样。

    元磁力和魂力与芥子元无关的两种能量,到底什么东西促成了这种奇妙的力量,这点他不去深究。至于芥子力,他更愿意将这种力量和佛法相关联。芥子力有无数的存在形式,如同薛离那样,短距离释放的芥子力是这种能量展现一种方式。而佛门弟子那宏大的佛法则是芥子力的另外一种展现方式。

    而无相力建立的基础则是灵气、灵元这种由芥子元组成的能量。无相力和芥子力到底谁更本质,换言之,道法和佛法之间谁更纯粹,这并不是他要思考的问题。

    在这种假设之下,陈云生开始着手解构灵元。他强行驱动一小股灵元在奇经中高速的运转。四行金丹打下的坚实道基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灵元的速度越转越快,陈云生逐渐感觉到来自于经脉的压力。一种压迫感让他有些担心这种做法的安全性。不过他没有停下来,急切想要知道结果的心情不允许他这么做。

    一炷香的光景过后,陈云生已经无法感知那股灵元确切的运转位置,只能感觉到灵元的成分逐步被分离出来,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流转最快,数量最少。他尝试将这部分东西导出于自己的指尖,施展了一个普通的火法释放了出来。

    一团灼热的火球出现在空中,虽然只有小拇指一般大小,但是考虑到那股灵元本就极为稀少,这威能已经超乎想象了。白色的火球在空气中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快便灰飞烟灭。比正常的火球更容易消耗,温度也更高。

    陈云生接着将中间那部分最多的物质导出在指尖,火法释放出微弱的红光,火球十分小,时间也很短。他推测,灵元中这部分所蕴含的能量最少,之所以能够驱动火球,大概是因为没有彻底将其分离的缘故。

    他紧接着将最后,也是运转最慢的一部分导出体外。那团火球爆发出炙热的黑紫色光芒,一瞬间便吞噬了一棵菩提树,只留下很少一缕飞灰。黑色火焰持续的时间很长,直到将那棵树彻底燃尽才消失不见。

    “看来道术是依靠灵元中最前面这部分和最后面这部分。修士利用灵气中的芥子元和自己的身体,创造出这两种能量,并且融合于一体,成为灵元。”

    陈云生疲惫的靠在一棵大树之上,所发现的这一切让他欣喜,却耗光了他的力气。修行界鲜有人做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人们的精力都放在道术,力量,境界和法宝之上。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清冷如水,不觉间他昏然睡去。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过来,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自己的手卷,将发现的事情记录在册。做完这些,他又思索起驱动法相的事情。现在事情变得简单,如果说分离出的两种能量能够和法相产生共鸣,那么就成功了,如果不行,就要想其他的方法进一步分离出其他的成分。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的消耗经历,虽然只是一缕灵元,在奇经中高速运转的消耗就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他决定回木屋吃些东西再来尝试。

    站起身来,发现一个身影正由远及近而来,正是那个悟明。和尚来到陈云生面前,面无表情道:“看来施主已经领悟了其中的真谛。”

    陈云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话不多的和尚颇有好感,“蒙师傅赐教,我摸到了一点头绪。”

    “芥子元并不是驱使法相的原动力。道法也不比佛法更差。”悟明淡然说道。

    陈云生诧异,为何这个和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随口道:“莫非你还怀念当年身为修士的日子?”

    悟明看了他一眼,道:“往事不可追忆。当年我选择入佛之时便有此觉悟。”

    “恕我直言,你入佛的原因似乎不是万念俱灰这么简单。”

    悟明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关系,结果是我在这里。”

    陈云生盯着对方的眼睛,决定结束这场对话,从对方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这种感觉并不单纯,却很熟悉,那就是隐忍。当年他曾经这么做过,所以很清楚这种人身上的感觉。

    如果说对方时刻在隐忍,那只能说明一点,仇恨并没有消除,只不过被暂时压制。一旦那束缚仇恨的锁链出现裂痕,迎来的将是火山一般炽烈的爆发。

    “祝你成功。”

    陈云生丢下一句话,走出菩提林,他腹中空空,急需补充些什么。这句话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

    木屋之内的小桌上并排摆着两碗清粥,知客僧不管屋内是否有人,总是不多不少的将饭放在桌上,仿佛这是一个必须经过的流程。

    陈云生没有浪费,狼吞虎咽喝下两碗粥,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尽,他决定在屋内修炼。

第三十三章 法相之源

    一股细微的灵元在体内飞速运转着,速度超过了上次,陈云生脸色逐渐发白,显然消耗极大。这次分离出的三种成分更加纯粹,前面最快的颜色最淡,后面最重的颜色最深。他将第一缕能量导入指尖,按照佛典上所云,尝试催动法相。

    这一试不要紧,天灵疼痛欲裂,识海中那条奔腾的河流河水瞬间暴涨,吞没了不少陆地。天空中那道红云翻腾的更加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云中搅动。

    陈云生停止尝试,虽然和法相产生了共鸣,可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好的感觉。他决定放弃使用第一团能量。将中间一团能量驱动至指尖,结果就如他预测的一样,毫无作用。

    如法炮制,最后一股能量驱动完成后,产生了一种难易鸣说的感觉,仿佛是一种共鸣,亦或是一种呢喃。整个人处在很惬意的状态中,他看到一条黑色的线在手臂上划过,然后消失。

    “这股能量显然更适用于金刚罗汉法相。”

    找到了驱动之源并没有令陈云生过于兴奋,因为这缕能量足足花了他两柱香的时间才提纯出来。基本无法用于实战。

    陈云生的思索并不局限于驱动法相,他想到了道门中人张嘴闭嘴都会提及的阴阳。

    “这轻快的部分必然为阳,厚重的部分必然为阴。灵元中所蕴含的五行属性,多半也和阴阳两种能量的蕴含比例有关系。不妨称这股阴性的能量为阴灵,阳性的为阳灵。”

    陈云生将这些一字不落地记载自己的手卷之上。

    “阴阳两种属性的能量和芥子元又有和关系?”

    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不过在这个问题上,陈云生没有钻牛角尖。这些微观世界的东西他弄不明白,很难说阴阳两种属性的能量就是由芥子元构成的。也不能说构成两种能量的物质比芥子元更加微小。在谁更本质的问题上,他决定不再刨根问底。

    就在他准备继续思考如何将阴灵顺利的从灵元中提炼出的时候,木门咯吱响动了一下,知客僧将晚上的清粥送来。

    陈云生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太阳眼看着就要坠入西边的地平线,这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用过晚饭,陈云生继续思忖如何提纯灵元的问题。以他对阵道的造诣,很快便想到用阵法提纯灵元。以阵法为突破口,他很自然的想到利用法阵来模拟灵元在体内运转的过程。

    他随身携带了不少布阵的工具,很简单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方圆数尺大小的圆形法阵。法阵之中灵网密布、符文纵横,陈云生稍加推衍,又简单的改动了几处明显有误的地方,才直起身子,轻轻吁了口气。

    将一缕灵元打入法阵之中,灵元形成在修士体内,若强行释放在空气中,会很快逸散开去。陈云生的法阵之中有一层保护灵元不逸散的阵纹。那丝灵元在法阵之中快速运转,驱动这缕灵元飞快转动的能量来自法阵中枢的一块上品灵石。

    整个法阵天衣无缝,灵石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法阵中的那缕灵元如同一道惊鸿在灵脉之中流动着。随着陈云生微调法阵,那缕灵元流动的速度更快了,用眼睛已经很难捕捉其的形态和位置。

    陈云生施展光之逆流,观看灵元分离的情况。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感觉到灵元分离的差不多了,便将法阵停了下来。那缕分离好的灵元瞬间逸散在空气中。阴阳两种能量在空气中交汇的时候,发出一阵极其剧烈的蓝色光芒,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空气。

    看到此景,陈云生似乎明白了灵元中间那段毫无作用的物质的用途。毫无疑问,灵元能够以稳定的状态存在于修士体内,都是因为那段物质的存在。也就是说,灵元中存在着大量能够中和阴阳两种力量的物质。他有些明白天元僧那段关于世界构成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言论了。

    他重新调整了法阵,增加阵中回路的密集程度,并且增加了灵气的转换效率。重新将灵元渗入法阵之中,经过几次微调,这个法阵已经能够将分离灵元的时间缩短到二十息。这是一个不小的突破,如果花更多的时间,用更好的布阵材料,这个时间应该会更短,关于这点陈云生很有信心。

    接踵而来的问题是,如何利用这缕分离后的灵元?

    在体内分离灵元之后,自然可以自如的依照佛典中所描述的方法驱动法相,可在法阵中分离出的阴能量如何回输体内,这事情却似想象的不简单。

    陈云生尝试了一下,那缕阴灵一旦泄露在空气中,就会迅速和附近的阳灵发生作用,直到平衡为止。

    “这世界就是在平衡中维系的,倘若平衡被打破,那么世界将不复存在。如果真的有神存在,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么?”陈云生自语道。

    陈云生一遍遍思忖着解决之道,与生俱来的倔强让他不甘于认输,他仿佛又变回了凌云峰上的那个少年,不甘不服不忿地一遍遍刺着山壁。

    思忖再三,他决定将那缕分离出的阴灵存起来。毫无疑问,他在做一件貌似前无古人的事情,用什么样的容器能够将能量这种东西存起来,这事看起来一点都没谱。

    翻了翻自己的纳虚戒,除了灵石和有些杂物之外,连法器都少的可怜,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充当容器。正当他无奈的时候,一个黑色的球从他的神念中闪过,那是一个元磁球——元磁领域失败的半成品。黑色的元磁线密密匝匝地缠绕在一起,阻止一切东西进入这个球体内。

    将阴属性能量封入元磁球,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他将元磁球放在法阵的入口,小心翼翼地将一道阴属性能量贴向元磁球,那股能量除了少量的损耗之后,尽数没入黑色的小球。元磁并没有对这种能量起到阻碍的作用,而阴灵进入元磁球之后便再也不出来了,仿佛这股能量知道在空气中自己难逃湮灭的厄运。

    陈云生将元磁球贴近自己的身体,只觉得皮肤微微发热,那股能量居然从肌肤渗入自己的经脉之中,他急忙催发小须弥诸天法相图中所传授的法门,将能量消耗掉。他可不敢让这股纯阴之力在体内乱窜。

    做完这些,陈云生开始思索如何让这个提纯灵元的法阵便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将法阵刻在物件之上,做一个法器。在修炼的时候可以将灵元源源不断地转化为阴灵。

    制作法器并非他的强项,在重法寺既没有地火室,也没有炼制法器的材料,想要炼制一个像样的法器恐怕不太现实。屡屡遇到阻碍却没有让陈云生产生挫败感,相比几天前的手足无措,此时已经算柳暗花明了。

    连续导入三股能量于法阵之中,紧接着将阴灵尽数吸纳到那个元磁球中,陈云生决定暂时停止这件事情。他要花时间在法相的修行上。

    法相本身的修行如同道法修行一般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运用才能突破,在这点上陈云生想急也急不得。既然天元和尚都说了,此行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险,那么在重法寺多待些日子也并不是坏事。

    本着这样的想法,陈云生按部就班的修炼起金刚罗汉相。他将时间分为两半,一半提炼阴灵,一半利用阴灵修炼法相。由于天资上佳,修炼的速度也不算慢,转眼间就是十天过去了。

    这次陈云生正在操纵法阵提纯阴灵,木门突然被一阵风吹开,门口露出柳晓山略带苍白的脸。女子在重法寺以真容示人,略微失去血色的脸颊多了分楚楚动人,透着一股别样的美丽。

    “怎么了?”陈云生站起身子,讶异道。

    “参不透,悟不到,这佛眼真是难解。”柳晓山咕哝着,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脸郁闷。

    陈云生安慰道:“这有什么,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悟出如何用道基驱使法相。”

    “如何?”柳晓山翻着大眼睛看着陈云生。

    陈云生如此这般将自己的理论讲了一遍,惹起了柳晓山的兴致,女子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她却皱着眉头说道:“既然都已经到了利用法阵提炼阴灵的地步,为何不彻底一些?”

    陈云生蹙眉,道:“难道还不够彻底吗?”

    柳晓山嫣然道:“你若能从寻常的灵石之中提炼阴灵储蓄起来,然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法相,这般岂不是事半功倍?”

    陈云生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木了很久,他由衷佩服道:“这件事情我不想不到,看来你终是比我悟性好。如此这般也不用担心阴灵的数量不够的问题。”

    “唉,悟性再好也无法参透那该死的佛眼口诀。”柳晓山露出小儿女般的娇憨之态。

    她忽然转过头,眼中闪烁起一丝光亮,笑意盈盈道:“不如我们出寺逛逛。听说重法寺东南五百里,穿过这片菩提林有一处城邦,叫做断流城。”

第三十四章 如初酒肆

    陈云生刚刚被柳晓山点透,还想多花些时间在法阵的改良之上,毕竟直接从灵气之中提纯阴灵这种旷古未有的做法能够极大节省时间,并且可以大大提高阴灵的数量。

    如果提纯速度快的话,陈云生就如同随着携带了一个储灵球,一旦法相修炼成功,那么对于他战力的提升是明显的。

    看到陈云生脸上现出的犹豫之色,柳晓山嘟起嘴,道:“就知道你不愿意。常听人说七年之痒,你我刚刚重逢不到半年,你便不愿陪我,真让人心碎。”

    如果说面对一个本就楚楚可怜的绝美女子陈云生尚能拒绝,此时柳晓山的轻怒薄嗔的样子,更是让人恨不得马上就答应陪这样一个女人到天涯海角。

    陈云生站起来,道:“好,我们就去断流城看看。不过出门之前要先说好,早去早回,千万不能扯上什么事情,这里不比青洲,很多习俗和我们那边还是有不同的。”

    柳晓山嫣然道:“怎么会?人说女子婚后爱唠叨,我们之间却恰恰相反。”

    陈云生深深觉得,自从柳晓山被和尚种下慧根之后,变得更加狡黠。

    两人登上穿云舟,小舟拖着一条淡淡的灵迹离开重法寺,直奔东南方下去。

    重法寺内一件禅房中,无念透过窗子看到天空中那一道遁光,不由嘟囔道:“这刚修炼了几天便耐不住寂寞,师父说的没错,修道之人多多少少都是浅薄的。”

    不知无念的腹诽,陈云生和柳晓山宛如笼中的鸟儿突然得到了解放,心情十分的愉悦。穿云舟速度极快,五百里的路程半个时辰就到了。

    脚下那无边无际的菩提林终于有了边界,前方出现一片片平整好的农田,虽然田中空无一物,可不难想象来年此地风吹麦浪的盛况。

    柳晓山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陈云生身旁,身上如同没有半块骨头,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在陈云生耳边说道:“你个坏人,上次弄的人家有些疼痛。这些天我偶尔回忆一些双修的典籍,为何上面总说此事会持续一炷香时间,而我们却足足半个时辰?”

    陈云生看着女人娇憨无限的容颜,轻吻其额头,柳晓山很享受地闭起了眼睛。

    “时间长短因人而异,我向来不喜欢双修的那些法典。这种事情还要运转灵元,循环诸天,一步不错,仿佛一场既定好的程序,一切随性岂不甚好。”

    柳晓山睁开眼睛,迷离地看着爱人,吃吃说道:“只可惜很快就要到那断流城了,要不然,我们尚有时间……”

    陈云生将女人的脸颊捧起,深吻湿润的双唇,丁香般的味道回荡在唇齿之间。他一道法诀打出,飞舟转向西北来的方向。

    柳晓山紧紧贴住男人的胸膛,羞涩地将头埋入他的胸口。陈云生的手拂过那如水般的肌肤,柳晓山仿佛要化了一般,发出轻轻的梦呓。在爱人的呼唤声中,两人缠绵悱恻,相拥辗转。

    ……

    穿云舟在重法寺和断流城之间的天空中往复飞行了数次,直到日上中天。

    正午时分陈云生和柳晓山踏上了断流城的土地,女子脸上多了一抹红云,更加明艳。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引来不少行人驻足。天下人对美丽的感觉虽然不同,可总有一些东西是极美的,以至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柳晓山很自然的迎接人们惊叹的目光,一旁的陈云生却没有那么轻松了,这和他一项低调的个性尤为相悖。

    严格来说,断流城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片非常不规整的建筑群。这座城没有城墙,街道扭曲,到处都是随意搭建的临时建筑。从远处看,仿佛一个伸展着八根触角的巨大章鱼。陈云生不喜欢这座城市,不规整的建筑和凌乱的街巷让他有种难易鸣说的排斥感。

    两人走在混乱的街道上,不时有行色匆匆的人从他们身旁经过,这些人经过之前,陈云生已经用元磁和神念在他们身上探了几遍。即使是他这般修为,也不敢在陌生的城市中过于的放松警惕。

    两人来到街拐角的一处酒肆,进门处矗立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如初”。

    “这名字起的好别致,不如我们去坐坐,看看黾洲大陆的饭食和青洲有什么不同。”柳晓山建议道。

    “甚好。”

    两人步入如初酒肆。进门是一面凭风,上面用墨笔提着几个娟秀的大字,“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该多美好。”柳晓山喃喃道。

    陈云生越觉得这几个字犹有深意,两人绕过屏风,来到大厅之中。屋内吃饭的人不算多,一个伙计走来过来,动作优雅地招呼陈云生两人坐到二楼的一间隔断之中。窗户敞开,屋内生着炉火,虽然屋外的寒风不断灌入屋中,却仅仅中和了炉子释放出热气,让人感到冷暖适宜。

    伙计递上菜单,静静守候在一旁。陈云生自觉地将菜单交给了柳晓山,这件事情还是她比较擅长。

    女子翻开那薄薄的餐单,随便点了三荤,三素,外加三份甜点。此地虽然内陆,可菜单中鱼的种类颇为丰富,柳晓山久居金沙,海货见得虽多,却也大开眼界。

    清秀的伙计轻轻赞道:“客人不亏见多识广。只一眼便看出本店的特色之处,譬如这多宝鱼和凤尾鲳都是从北海捕来的。路途之远,远超你们能想象。”

    陈云生点了点头,知道伙计所言不虚。他们从北海到重法寺足足走了一个月,普通人几乎毕生不可能抵达北海边。

    “你们居然花这么大的代价将几条鱼从北海运回来,未免得不偿失。”陈云生道。

    “客人有所不知,断流城此地的居民没有别的喜好,唯好美食。为了尝到一味与众不同的食材,多走些路也未尝不可。我们有专门的飞舟船队,每月往返北海,这样算下来花费也不算太大。”

    “赶紧上来吧,本姑娘都等的不耐烦了。”柳晓山大眼睛瞟了那伙计一眼。

    年轻的伙计虽然见多识广,可被如此惊艳的女人看上一眼,他当即面红耳赤,低头退了下去。

    时间不大,伙计将几样素菜摆上,并且上了两瓶菩提酒,号称是本地的特产。两人据桌而坐,对饮菩提酒,看着窗外凌乱的街景,心中却满是温暖的感觉。

    “当年也是这般,在咸州城的天福楼,清纯的我遇到了幼稚的你,呵呵,现在想想,真是让人捧腹。”柳晓山一脸笑意,脸颊红扑扑的,娇艳欲滴,显然是酒喝多了。

    “为什么你是清纯,而我就是幼稚?”陈云生咕哝道。

    柳晓山不理他,接着说道:“当年你答应了我三个请求。能背出的话有奖励。”

    看着柳晓山星眸闪烁,陈云生思忖了一会儿,说道:“第一条就是带你出去吃饭。第二条不许喜欢言如诗。第三条,只能喜欢一个人。”

    柳晓山满脸带笑,道:“好记性。”

    她轻轻接近陈云生耳畔,道:“等到了穿云舟上,奴家好生服侍公子便是。”

    陈云生脸色微红,饶是他道心坚定,也不由得下体火热,一股热流涌遍全身,恨不得此刻便同柳晓山一起坐上穿云舟,回转重法寺。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街上渐渐传来熙攘之声,一群人由远及近走过长街。为首的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一匹牛不像牛,马不像马走兽之上,手中拎着一柄硕大的青色长柄大锤。在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衣衫不整,眼中带着泪痕的小孩。看样子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五岁。小孩的双手全部用粗大的绳索捆绑在一起,和手腕接触的地方已经磨的血肉模糊。

    押运这群孩子的除了队伍最前面那个汉子之外,还有两名干瘦的中年人。陈云生用神念探过他们,都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而为首那个汉子已经到了筑基后期,显然走的是炼体的路子。

    这时那个伙计正好将一盘荤菜端上来,被陈云生拉住问道:“这些孩子犯了什么错,准备押运到何处?”

    伙计脸上露出一丝惊惶,他低声说道:“客人不必管这些事情。这是本地的一个习俗,习俗而已。”

    陈云生将强大的神念微微放出,仅仅用了一点颤栗,那伙计顿时如同一滩烂泥,双股颤颤,瘫软在地上。

    “再问你一遍,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一群人渣!”此时隔壁吃饭的一个年轻文士透过隔断露出一个脑袋。

    陈云生放开伙计的手,转而看向那个年轻文人,道:“请阁下说明白。”

    “方才那伙计也说了,本地之人好吃,富人尤为如此。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可讽刺的是,断流城前两年遭遇了罕有的天灾,几乎所有人都欠了城主一笔钱,家境不佳的还不出,就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了城主。”

    “城主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那青年文士睁大眼睛,低声说道:“如我刚才所言,此间权贵之人所欲无非是美食,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那少年的脑子呢?”

第三十五章 文士三思

    年轻文士话音刚落,柳晓山已然从窗户跳了出去,掀起了一阵疾风,刮的青年文士纶巾乱飞,遮住了眼睛。

    陈云生朝他抱拳道:“多谢阁下指点,不知你尊姓大名。”

    “断流城,吴三思。”年轻文士抱了抱拳。

    下一息,陈云生已经跳到街上,和柳晓山并列站在一起,拦住了那队人。

    在异兽身上的强壮汉子用手中的铜锤指着柳晓山的鼻子说道:“哪里来的小娘们,敢挡老子的路。信不信老子把你掠去献给城主。”

    他话音刚落,也不见柳晓山动手,那汉子脑袋突然爆开,如同在空气中绽放了一朵血花。柳晓山一个箭步将那尸体踢倒,站在异兽身上,睥着随队押运的两名干瘦修士。

    这一出将队伍中所有年轻人都惊呆了,少年们一个个向后退去,眼看就要退到街角。那两个干瘦的修士麻利的将一颗红色的弹丸打向天空。

    一团红云迅速在天空中绽放。一个干瘦的押运人冷笑道:“外地人,此地是断流城,你们杀了城中的护卫,会受到城主的惩罚的。”

    柳晓山脾气火爆,哪容他继续放厥词,手腕轻摆,秋水剑嗡嗡作响,扫向两名筑基修士。面对元婴修士的愤怒一击,这两人并没有什么防御手段可以抵御。勉强用剑挡在身前,却被柳晓山连人带剑一起削成两段。

    从杀第一个人起,整个过程也只用了五息时间,还包括一名押运修士的废话。

    少年们都吓傻了,两股战战地看着柳晓山,有些胆小的索性已经昏厥过去。柳晓山用飞剑斩开他们手上的绳索,朗声说道:“你们从哪来,回哪去,不用做别人的奴隶。”

    少年们睁开大大的眼睛看着柳晓山,眼中尽是迷茫的神色。就在这时,如初酒肆楼顶之上多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眯着眼睛盯着柳晓山,说道:“异乡人,既然你执意要插手断流城的事情,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青衣人随手丢下一个青色的符箓,柳晓山见状不妙,急忙祭出乙水神盾将自己和陈云生护住。她距离那些被俘和少年距离有些远,想要施救已经来不及。

    青色的符箓在空气中幻化成数十道蓝色的闪电,在街中炸裂开来,闪电轻易刺穿了那些少年的胸膛,他的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转瞬变作焦黑的炭块。灼热的气浪扑向街道两旁的屋舍,不少木质的房屋转瞬间便被冲击波撕出了一条条裂缝。

    陈云生一个闪身冲向屋顶,而那个青衣人则消失在清空之下。烟尘中,柳晓山不顾一切冲向那些少年,可四周除了断臂和残肢已经没有生命。

    “中品的雷符。”陈云生因为气愤,脸色发白。

    “我想杀了那个断流城主。”柳晓山咬牙说道。

    四周店铺中陆续有人走上街头,几个胆大的乡绅模样的中年人来走到柳晓山跟前,战战兢兢说道:“这,这位仙子,我求你们快点离开断流城。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正是这些规矩才保证我们能够生存下去。”

    柳晓山怒目圆瞪,盯着那名乡绅,冷冷道:“这些少年就这样被杀死了,你们居然熟视无睹?还给我谈规矩?”

    柳晓山伸出纤手,指尖闪烁着一抹蓝光,眼看就要施法,却被陈云生抓住。他低声道:“对他们不必要这么做。”

    乡绅吓的瘫软于地,几个仆人将他抬起来,回到自己的店中。不过四周终究有低低的议论传来。

    “若不是他们,这些少年还能多活一会儿。”

    “可不是么,修了几年道,便来做英雄。有谁会感激他们。”

    “这些孩子的父母都不管他们的生死,两个外乡人管什么。”

    “我觉得这些为人父母之人做的没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前两年若不是城主慷慨,那些人的父母也都饿死了。真想不出城主这么仁慈,居然还有人企图忤逆他。”

    柳晓山越听,眉毛越立,最后满脸杀气,她厉声道:“谁对本姑娘不爽,给我滚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那些低语的好汉们一瞬间成了寒蝉,低头走回自己的店铺。这时如初酒肆中走出了一人,正是将实情相告的那个吴三思。

    青年文士拱手道:“两位大能果真是仗义之人。如果你们不出手,他们也会死去,并且死的更惨。你们才是真正的好人,这些人都病了,二位不用理他们。”

    吴三思接着道:“如果两位不嫌弃,不如去在下的草庐一叙,好久没有见过如两位这般有血性之人。”

    “如此甚好。”陈云生正想了解一下断流城的过往,所以吴三思的建议正合他意。

    柳晓山则气鼓鼓地盯着四周那些店铺中缩头探脑的人发怒,直到被陈云生一把拽走。

    吴三思的家在城郊的一处小河边。四周种满了柳树,虽然冬天树叶碉楼,可一根根枝条还在,可以想象夏天树叶青碧时的景象。

    吴三思家中无人,只有他一个,家中收拾简单整洁。屋子正中是一堆柴禾,柴堆上掉着一个铁壶。吴三思在铁壶中续上水,加入茶饼,为两人煮茶。

    “寒舍茶鄙陋,两位大能见谅。”

    陈云生摆手道:“你不用叫我们大能。我叫陈云生,这位是我妻子柳晓山。”

    吴三思微笑道:“两位珠玉一般的人物,真是绝配。”

    柴禾很快的燃烧起来,烟随着烟道升上屋顶,屋内马上暖和起来。虽然陈云生对于温度不太敏感,可温暖总能让人感到惬意。

    水沸,吴三思将茶水斟上,端起杯子,郑重道:“谢谢两位仗义出手。我虽是一介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却不似那群软骨的奴才。”

    陈云生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单薄的书生,道:“今天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吴三思叹气道:“那断流城主在此地只手遮天,恐惧深入每个人的骨髓,所以也不能都怪他们软骨。”

    “说说断流城的过往。”陈云生道。

    “这里原本有一条大河,不知在什么年月就改道了,所以被称之为断流城。这个城邦并没有因为河水断流而消失,人们依靠西北的季风依然可以每年享受丰收时刻。所以此地的人好食,也善食,人也越聚越多。”

    “断流城主的真名叫百里自胜,修为高深不可测,在断流城已经待了五十多年。从我下来,便没有一天不感觉到那种压迫和恐惧。”吴三思淡淡地说道。

    “他都做了什么?”陈云生问道。

    吴三思严肃道:“真正恐惧的不是将人杀死,而是将他的心杀死。百里自胜然将本地的百姓每十户连成一保,若有异心者实行连坐。他麾下有四名修为高深的修士,今天你们遇到的便是其中一个,叫做青锋。同时他拥有数百名修士的强悍战力。这些人平日就混迹于坊间,专门听人后之言,若有不恭,当场擒住,在街口斩首。同一保的人个个鞭笞一百,很多人挨不过,当场毙命。”

    “他初来的那十年,总有人不满苛捐杂税,征召劳役而发唠嘈,当然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可这样的人越来越少,我出生后的三十年,基本绝迹,人们习惯了做奴隶。”

    吴三思声音悲愤,柳晓山咬碎银牙。女子长久以来生在宫闱之内,哪里见过这等黑暗龌龊的事情,天生的正义感和善良秉性让她几乎立刻就要将百里自胜杀死。

    “此地以北五百里有一个重法寺,那里的和尚本事都很大,你们为何不去寺中请求他们帮你们除恶呢?”陈云生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比柳晓山要冷静很多。

    吴三思叹了口气,道:“据说当年曾有一些人去重法寺求援,却都被百里自胜杀死在途中,他们的脑袋挂在闹市之中,所有人都被那血腥场面震慑,没有人再敢去找人。再说百里自胜每年都去重法寺朝拜,奉献了无数香火,那些和尚又怎么会管?”

    “近几十年人们都习惯了被奴役,所以更没有一个人走出去求助。这些年来来往往的修士不少,却也没有一个挺身而出。”

    “百里自胜到底是什么修为?”

    吴三思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清楚,曾听人说他有地仙三十二品的修为。可这些年有没有增长就不得而知了。”

    陈云生心中寻思,数百修士大多应该在金丹之下,而那四个帮手的修为在金丹上品到元婴下品之间,否则百里自胜怎么能以元婴中品的修为镇服那四人。这样一支力量的确不弱,放在天穹山脉来说,也算一股不可忽视的存在。

    “我看你没有半点修为,难道不怕百里自胜杀掉你吗?”

    吴三思哈哈大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多几十年,少几十年有何分别,那些活的久的也都忍受着痛苦。城中不少年轻男人被百里拉去开掘灵石矿脉,被灵石灼伤,死也死不得,活着却极为痛苦。”

第三十六章 虎穴

    仅一面之缘的人而讲有些过分。不过心底里那丝渴望依然让他义无反顾地说了出来。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帮你?”陈云生盯着吴三思问道。

    “杀掉百里自胜。”

    吴三思眼中露出一丝光亮,那是一种宛如出生的赤子般澄清的目光,虽然他知道这样的请求对于一个

    “我担心,即使杀掉他,此地又会出现第二个百里。人们的奴性不改,终归免不了被奴役的厄运。”陈云生缓慢的站起身,踱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飘落的雪花。

    吴三思慢慢垂下头,过了良久,他叹气道:“若能杀了百里,相信此间百姓会逐渐觉醒。没有人天生就是奴隶,也没有人会一直做奴隶。”

    吴三思缓缓从袍袖中拿出一本扉页有些褶皱的书,交给陈云生,道:“这本书是在下苦思数载所做。书中记载了很多为人的道理,以及此地的百姓如何变作这样的反思,不才送给前辈。”

    陈云生看到扉页上用正楷写着几个字,“压伤的菩提”,翻开第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地狱的火焰终究会燃尽世间一切的罪恶,被火焰燃尽的土地上终将长出菩提树。”

    他随便翻了几页,发现其中的内容都是关于人性的剖析,关于城邦及一切人类聚集的组织的分析。语言极其精炼,剖析极为深刻。

    他郑重地将书纳入纳虚戒,对吴三思说道:“我相信百里一死,此地会有改观,这件事情让我们去做。”

    柳晓山脸上露出笑意,陈云生的做法整合她意,没有什么比两人心意相同更令人欣喜。

    吴三思呆呆地看着陈云生,忽然跪倒在地上,给陈云生磕了一个头,由于用力过猛,把脑门的皮蹭破,鲜血淋漓。

    陈云生盯着吴三思道:“你若不愿此地居住,我可以带你走,给你些银钱,换个地方居住便是。”

    吴三思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道:“我生在这里,长于这里,必然也会死在这里。真正走的人应该是百里自胜之徒。”

    柳晓山将他搀扶起来,微笑道:“知道了,你好好等着,待我们将他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闹市之中,你再来谢我。”

    两人辞别吴三思,他一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小河边才落寞地回去。陈云生和柳晓山沿着小河一路北上,在一处人际罕至的荒丘旁停下脚步。

    “你打算怎么杀百里自胜?”柳晓山问道。

    陈云生思忖了一会儿,道:“我们先要弄清楚他的居住之地,以及那里防卫的情况。这件事情急不得。”

    柳晓山嘟着嘴道:“哪有那么麻烦,冲进去直接杀掉就好了。”

    陈云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也不过元婴下品,地仙六十四品。随便杀死一个三十二品的地仙,说大话也不脸红?”

    柳晓山嫣然道:“杀人难道是比修为吗?本姑娘出来之时带了不少你见都没见过的法宝,正好找人试宝。”

    陈云生故作惊讶道:“不妨你用法宝来打我试试,免得临阵抱佛脚,手忙脚乱。”

    “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断腿胳膊折可不能算我的。”柳晓山作势欲打。

    陈云生看到柳晓山神色一变,那温婉可人的美女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身子微微一震。

    柳晓山伸出纤手,在陈云生的脸颊上划过,笑道:“我可不舍得,把你打坏了怎么办?”

    两人说笑两句,便开始研究应对之策。陈云生道:“我打算今天晚上去断流城的王府探听一下虚实。这次不可来硬的,只能智取。我打算找到百里自胜的住处,丢进去两颗元磁球,运气好可以将他打成碎片。”

    “运气不好呢?”柳晓山眨着大眼睛看着陈云生。

    “不好,我们就跑。以穿云舟的速度,估计没几个人能追上。”

    柳晓山摇头道:“我建议还是用法宝。虽然你那元磁球貌似威力无边,可终究没谱,谁知道会不会给人家增加一层防御呢。”

    “你有强力攻击的法宝么?”

    “有两枚震天印,威力你是见过的。一张上品的雷符,一张上品的暴风符,一张上品的内爆符,貌似还有一张上品的火符,冰螭符两枚,金刚符三枚这些都是上品的法符。中品的还有一叠,没有整理。法宝也很多,都没数过。你也知道,出门之前爹娘给我塞了一堆法符,还有不少法宝。我一个人出宫,他们也佯作不知,料定我会跟你云游了。”

    柳晓山云淡风气地说了半天,浑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陈云生已经张开大嘴。他可清楚上品的法符是什么可怕的玩意。就算那些化神的天仙见到上品的法符,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这些东西对付一个三十六品的地仙是足够了,不过这些法符的威力都太大了,我担心伤及无辜。”陈云生惊叹之余,道出自己的顾虑。

    “那就用法宝吧。法宝也很多,譬如这个菩提珠,当年师姐送给我的,据说可以击杀化神的天仙,用来打这个人有点可惜。”柳晓山自顾自地说道。

    陈云生呆呆地瞅着柳晓山半天,才施施然说道:“这东西还是留着吧,兴许日后有用。”

    柳晓山笑道:“这种杀器我爹的私藏之中有很多,用就用了。”

    陈云生咧嘴笑道:“说实话我是担心菩提珠一用,半座断流城化作飞灰,那时候哭都晚了。一切见机行事吧。不过我们仍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对方,然后一举将他杀死。不要在他手下身上浪费时间。”

    商量完毕,两人便潜回了断流城,浑然违背了两人出门之前“莫管闲事的”约定。

    断流城如同一只巨大的章鱼,张开触角迎接陈柳二人的到来。太阳逐渐西坠,夜幕即将降临。在黑暗的角落中几个乞丐口中,陈云生探听到了断流城主的宫殿位置。

    那的确是一个巨大而恢弘的宫殿,不知发了多少人工而建成。宫殿不高,占地面积却极为广大。高耸的朱墙内透出一股股肃杀的威严。

    街角有不少身穿盔甲的武士巡逻。陈云生元神扫过他们,个个都有练气后期的修为,为首的队长是筑基后期。

    这些人虽然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却也不能小觑,关键是不能惊动对手。两人在街边装作闲聊的样子,柳晓山已经带上了那件又黑又丑的面具,以真容示人又会引起不少骚动。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当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地平线上之后,大地彻底迎来了黑暗。两条黑色的影子跃过高墙,轻轻潜入宫殿。

    断流城主的宫殿内部错综复杂,到处都是一样的殿宇,两人转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主殿在何处。

    “我们似乎在一个地方打转。”柳晓山低声说道。

    陈云生让她躲在黑暗之中,自己沿着墙根切到一个卫士的身旁,一掌击在他的颈后,那为筑基中期的修士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敲晕过去了。

    运转元磁,那晕过去的护卫安静地飘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返回那处黑暗。将护卫放下,陈云生放出神念,用魂法中的刺突入他的识海。

    那名侍卫挣扎着睁开眼睛,带着剧烈的疼痛感,困惑地看着陈云生和柳晓山。

    一柄短刀抵在他的喉咙上,陈云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死对方,却都比不上一柄短刀逼在喉咙上所带来的压迫感,“百里自胜在何处?”

    “你是谁?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龙刃向前了一分,鲜血阴入龙刃上的阵纹之中。侍卫忍受着身体和精神两重痛楚,脸开始变形。

    “说了你会好受一些。不说,我会让你更痛苦。”

    陈云生并非吓唬这人,以他神念的强大,可以轻而易举的抽魂夺魄,只不过那种疼痛是人不可承受之重。

    侍卫迷茫地看着这一男一女,结巴道:“城主每,每,每夜住的宫殿,都,都不一样,今天晚上在西宫或者是华清宫中,不,也许是东华宫。总之……”

    侍卫眼白突然变得鲜红,七窍中流出鲜血,死在陈云生手中。

    柳晓山脸上微微一颤,轻轻道:“杀死他用不着这么残忍吧?”

    “元磁入脑,然后迅速膨胀开,就会造成这种效果。虽然骇然,却因为瞬间杀死对方的大脑,并不会又过多的痛苦。”陈云生淡淡说道。

    “现在怎么办?”

    陈云生抬头看着天空中那轮下弦月,摇头道:“只有一间间找过去了。”

    两人在月影之下飞奔,如同两道青烟,沿途遇到了三名侍卫,无一知道百里自胜住在哪间宫殿。两人正在郁闷的时候,前方峰回路转,一个精致的花厅出现在眼前。

    花厅之中灯光闪动,显然是有人活动。

    柳晓山指着阁楼道:“里面住的人就算不是百里老儿,也一定是重要的人,他一定知道我们想要知道的问题。”

    陈云生和柳晓山小心翼翼地来到屋子前。陈云生将手贴在阁楼的木质墙壁上,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过后,他脑海中出现了屋内的情景,一个女子对着窗户发呆,神情带着幽怨,似乎有什么伤心事。

第三十七章 白衣

    陈云生和柳晓山小心翼翼地来到屋子前。陈云生将手贴在阁楼的木质墙壁上,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过后,他脑海中出现了屋内的情景,一个女子对着窗户发呆,神情带着幽怨,似乎有什么伤心事。

    他转过身,对柳晓山做了一个“捉活的”手势,便轻飘飘来到后窗。元磁化作一个大手,将他托着,安静的仿佛一个幽灵。

    轻轻推开后窗,陈云生依然毫无声息地进入屋内。他使用戊土闭气术将灵气尽数压制在体内,那个女人居然一点没有察觉。

    一道黑色的元磁缓慢地伸向女人的脖颈,而后又将她纤细的脖子环绕,直到陈云生有把握瞬间让对方窒息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地来到女人面前。

    白衣女子突然看到身前多了一个男人,惊得站起身来,虽然表情极度惶恐,却没有大喊大叫,她缓慢的退向身后的床,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派楚楚可怜,柳晓山听到声音之后也跳了进来。

    “你们是谁?”白衣女子虽然惊慌却没有失去理智。

    陈云生面无表情道:“我们是谁你不用管,问你一个问题,若答出,饶你不死。”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等待对方发问。

    “你是百里自胜什么人?”

    白衣女子清秀的容颜抽搐了一下,咬了咬下唇,道:“我是他的女人。”

    陈云生眼中露出一丝寒光,道:“他今天晚上在哪座宫殿?”

    白衣女子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在听雨轩。”

    没有威胁就得到答案,让陈云生有些犹豫,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他接着说道:“听雨轩在什么地方?”

    白衣女子从容道:“听雨轩在这座建筑群的东北角,有一滩湖水,湖边有一个小阁楼。那就是他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

    “作为他的女人,你不好奇我们找他作甚么?”柳晓山道。

    白衣女子淡淡笑道:“如果你们不是来杀他的,那我不关心。如果你们是来杀他的,我求之不得,又何必担心?”

    “你居然希望他死?”柳晓山睁大眼睛,忘了自己潜入者的身份,仿佛变做了一个倾听者。

    女人面色变冷,咬牙道:“这座宫殿里想他死的不只我一个,有什么稀奇?至少百里身后的女人有很多都是这样的。我想他死,越快越好。”

    陈云生和柳晓山相互看了看,这一幕完全出乎两人预料。进入屋中的那一刻,陈云生还在为是否杀掉这个女人灭口而纠结,此刻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我会杀了他。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仇,今夜之后你便可自由离去。”

    白衣女子轻轻飘了飘万福,道:“谢过。”

    陈云生和柳晓山两人离开了阁楼,依照白衣女子描述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湖,湖面不大,水面腾起一层雾气,极为安静。虽然在宫廷之中,湖风依旧很大,沁凉的风吹过湖畔几株菩提树,发出瑟瑟的声响。湖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告知,很容易被忽略。

    两人在距离小楼一百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陈云生将手贴在地上,仔细感知楼上的情形。虽然神念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可针对神识的探查,很多修士都十分敏感,用元磁做这件事情能更加隐秘。

    小楼上有一个人,确切的是说一个男人。男人端坐在床榻之上,修炼某种功法。显然已经到了周天运转的关键时刻,这对于暗杀者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陈云生看着柳晓山,轻轻道:“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有个照应。”

    柳晓山点头应下,由于使用元磁,几乎没有谁比陈云生更轻,更隐蔽。她潜入低矮的灌木丛中,远远看着陈云生接近黑暗中的阁楼。

    陈云生飘到阁楼的露台部分,双脚和台面有一寸的距离,他轻轻接近那扇虚掩着的门,透过门缝,几乎可以听到坐在床上的人的呼吸声。

    呼吸声粗重得如同海潮,此起彼伏,这让陈云生有些诧异,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行之人有这么粗重的呼吸。由于麒麟斩那火热的光芒会暴露他的行踪,陈云生将龙凤双刀握在手中。

    他可以现在出手杀掉对方,但是保险起见,他要离的更近一些。透过门缝,陈云生侧身入门,距离那个人只有三丈,三丈之内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修士而言,不可能失手。

    他缓慢举起刀,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咧开嘴冲他笑了起来。这一惊非小,陈云生甩出龙刃,同时身体向后纵。

    不等他退出房间,那人身体便爆裂开来,极强的光涌入陈云生的眼睛,眼前如同一片光的海洋。

    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几乎下意识,陈云生将仅有的一枚上品的金刚符祭出,金黄色的光让他的眼睛稍微舒服了一些,不过仍然无法化解眼睛暂时的失明。他感觉到金刚符幻化出的屏障被无数力道冲击着,挤压着,可他相信这层壁垒,心中稍定,运转春荣术恢复那双被灼伤的眼睛。

    就在此时,阁楼的一侧墙壁突然被一股巨力撕开,柳晓山疯了一般冲入屋内,女子被乙水神盾保护,那些从四面射过来的法器并不能伤害到她,却在光滑的表面留下一圈圈波纹荡漾开去。

    柳晓山加入战团缓解了陈云生所遭受的攻击。就算上品的金刚符再威猛,也架不住长时间被强度如此之大的禁制和法术攻击。

    “快走,我们中了埋伏。”柳晓山大声叫道。

    陈云生双目看不见东西,四周法术和禁制铺天盖地而来,阁楼被撕碎,这一切令他元神和元磁的世界也变得一片混沌,“我看不见。”

    “跟着我的声音。向上飞。”

    跟着柳晓山的声音,两人从早就破败不堪的阁楼飞出,直奔西北飞去,那里是重法寺的方向。四周的攻击逐渐减少,除了几声刺耳的破空声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冰冷的夜色中,陈云生的眼睛逐渐恢复了视力,他看到柳晓山和自己并排飞着,左臂上带着星点的残红,看起来在方才逃跑中受了伤。而自己身上的那层金刚微言法阵已经因为能量耗尽而光芒尽去,只留下一层残芒。

    在他们身后,跟着五道遁光,速度极快,若不是两人全速奔逃,恐怕早就被人家追上了。陈云生拿出穿云舟,两人飞快跳上,全力施展之下,将后面的人越甩越远。

    “你的伤重吗?”陈云生关切地问道。

    柳晓山摇头道:“不碍事,你不要飞的那么快。”

    陈云生愕然,旋即释然道:“修为低微的时候逃惯了,待我们找一块地方和他们决战。”

    穿云舟停在断流城外百里的一处洼地,两人轻飘飘站在树巅。陈云生双手不断掐着法诀,准备给对手一个下马威。而柳晓山则从容很多,两只手一手一枚青绿色的法符。从法符上蕴含的灵气浓度可知,是中品的雷符。

    五道遁光又追了上来,以包围之势停在他们四周二十丈的地方。陈云生扫视了一圈,五人中有白天在街上灭杀少年们的青衫人,让他七窍生烟的是,那个自称恨不得亲手杀百里自胜的女人居然也在追击他们的五人之中。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一个满头灰发的强壮男人率先走了出来,一道疤痕贯穿了他的整张脸,他死死盯着陈云生。

    “外来人,你的愚蠢即将葬送你。你们居然敢到我的皇城造次,从你步入皇城的一刻起一切行踪便掌握在我手中。让你在里面逛了那么久无非是在想一个折磨死你的绝佳方法。”强壮男人搬着自己的手指,气定神闲地说道。

    “没想到你选择了湖,你应该死在那湖畔。”他眼神中透出一股幽怨。

    “可我偏偏没死。”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同时拿出两枚上品的金刚符,所以我猜你身上已经没有了。”

    “你就是百里自胜?”陈云生转换话题。

    强壮男人点头,“既然认得本王,还不跪下献上头颅?”

    陈云生冷笑道:“还没动手,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百里自胜哈哈大笑,道:“睁开眼看看四周,我的四位护法都有元婴修为,而你尚在金丹上品,拿什么跟我斗?”

    “动手之前,我有些事情要问你,除了最后一句,方才你说的是否是真的?”陈云生转身看向他身左侧二十丈远的白衣女子。

    百里自胜抱手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仿佛是世间的一个看客,他早就将陈云生当作瓮中之鳖,不想那么快杀死对手。

    白衣女子楚楚可怜叹道:“这一切又有什么分别么?”

    “区别就是一会儿我杀他的时候要不要给你留一条命。”

    陈云生脸上露出一股冷酷,这副神情加上停在别人耳中如同挑衅一般的话语着实把五名修士逗乐了。

    柳晓山斜了陈云生一眼,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陈云生装作没看见。

第三十八章 洼地之战 上

    百里自胜笑的很夸张,对一旁哂笑不已的青袍男人说道:“青锋,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就凭他们两个要杀死我们。”

    “我欺骗了你,戏弄了你,你还要放我一命?你好可爱。”白衣女子笑的花枝乱颤。

    陈云生接着道:“这并不亏,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将百里自胜从断流城引出来。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不过结果是美好的。”

    百里自胜眯着眼睛,戏谑地说道:“年轻人嘴倒挺硬。白妖,青锋,金犼,紫雨是我的四个护法。这个女人就是白妖,以说假话为生,跌倒在她脚下的男人不下数百,怎么看你都是沧海一粟,可以安心的上路。”

    不等百里自胜出手,陈云生率先打出法诀,这道法诀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百里自胜看到也不会认为有威胁。

    天地之间逐渐飘零起一道道纤细的光丝,仿佛风吹过菩提林掀起无数银丝的那一刹那。朦胧的微光中,无数道缭绕的丝线从天而降,在陈云生和柳晓山身周缓慢的旋转着。银丝的范围越来越大,丝线逐渐变作一瓣瓣小巧的花瓣。

    翻转缠绕之间,遍布方圆三十丈的范围之内,月光照在那些柔弱的花瓣上,不时显露出和温柔婉约不相趁的一种肃杀。仿佛那花瓣就是刀子,而四周的五人就是刀下的肉。

    五人同时动手,四人像是有默契一般迅速掐着法诀,灵元在他们指尖流淌,浓稠的仿佛一条淡蓝色的小溪。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元婴修士,并且不是那些依靠外物强行提升到这个境界修士。他们经历过不少生死搏杀,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感,从陈云生开始释放那道法诀的时候,他们便感知到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百里自胜第一时间祭出了一口红色的大钟,钟口正对着陈云生和柳晓山,他用力在钟身上敲了一下,一层玄奥的符文遍布大钟表面。无数点红色的光芒逐渐聚集起来,一股股热浪从钟口散发出去。

    柳晓山冷哼一声,将手中掐着的两枚中品雷符丢了出去,青绿色的光芒闪过,两道淡蓝色的光芒直逼那口钟。而钟口也在同时喷出一条火龙。虽然这条火龙的粗细比火龙术释放出的火龙要细了不少,颜色也不如那火龙耀目,可贵在速度,有这样一个法宝在手,你还没施法完毕,他那边就已经放出一条威力不小的火龙,在战场上是绝对的优势。

    中品雷符激发出的闪电击中火龙头,赤红的龙头顷刻间被打碎,流火散落在谷内每个角落。两股能量在天空中同时消陨,并没有分出上下。空气中充满了雷电和火焰两种能量,仿佛随意挥手就能引发一场雷火风暴。

    四名断流城的护法在陈云生和柳晓山四周布下了一个淡紫色的结界,幽光中深紫色的纹路在结界上一闪而逝,显露出结界上那玄奥的阵纹。

    四周淡紫色的结界似乎已经结成,青锋和白妖两人相望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安心,在他们心中,虽算陈云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无法突破这四灵法阵。

    百里自胜停止施法,负手看着四名麾下施法布阵。柳晓山则甩出一枚中品火符,火焰噗地撞在淡紫色的结界之上,一闪而逝,仿佛夏日夜空的流星。

    “居然能吸灵,这结界有些怪异,让我用上品的法符试一下。”

    “晓山,你暂时不要攻击,让我来。”

    陈云生轻轻将两手一合,四周的气氛骤然肃杀起来,就连百里自胜也打了一个冷战,无数花瓣的边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花瓣落在淡紫色的结界上,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淡淡的轨迹。

    一片花瓣如是,片片花瓣如是,漫天花雨都是这般。

    陈云生感觉到体内的灵元飞速的消耗着,饶是他数倍于普通修士的灵元也用去了小半。他双手掐诀,天空中那些纷纷落下的花瓣雨没完没了,无始无终。

    淡紫色的结界上终于有了一些痕迹,四名元婴初期的修士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青锋蹙眉,白妖冷笑,紫雨不屑,金风闭目。

    四位护法在断流城待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们忘了世间的高手层出不穷,并不是以级别论英雄。如果此时他们放弃四灵法阵,转而进攻,那么结果并不会这么难看。

    紫雨冷冷说道:“这漫天花雨看似邪乎,消耗灵元也必然十分巨大。大家在加一把力,我就不信我们四人的灵元居然拼不过一个金丹上品的小子。”

    金风睁开眼睛,淡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轻视,道:“不如我们撤去四灵法阵,和他们拼上一场。”

    陈云生感觉浑身的灵元都在这一刻充分运用,每个毛孔都彻底张开,感受着天地间那微乎其微的元气变化。自从他明白了灵气乃至于灵元都可被细分为更小的微粒,世界仿佛豁然开朗。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远比吃下多少补药来的更加畅快。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落英剑雨,比第一次用更加纯熟,对于灵元的控制更加细微,他甚至在那层结界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法术可以将其突破。

    美妙的感觉带来极度的自信,高耸的紫色壁垒之上出现了一道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那是花瓣落下留下的痕迹。貌似坚不可摧的四灵法阵在他的眼中已经变得几乎支离破碎。

    “最后一下。”

    陈云生长出一口气,双手向前挥出,指尖闪动着蓝色的符文。空气中随意飘落的光丝花瓣逐渐开始围着他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万只彩蝶起舞。

    白妖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下,她的信心动摇了。这个动作落在百里自胜眼中,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即使是四位护法,也不能临阵怯战。更何况是面对若于自己的对手。

    “去!”

    随着陈云生轻轻吐出这个字,宛如一道旋风的花瓣便扫向本就支离破碎的结界。淡紫色的结界并没有支撑多久便土崩瓦解。无数花瓣复有飘散于天空之上。

    “法阵被攻破了!”白妖惊道。

    “攻破更好,带我们上去杀了他。”金风咆哮地冲上前去。

    紫雨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白妖和青锋却犹豫了,两人相望了一眼,落在后面。紫雨和金风浑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人抢功,对于他们而言是件好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飞花充斥在空寂的夜空中,迅速将五人笼罩其中。百里自胜随手激起三道中品金刚符,同时祭出一件黑色的玄铁盾牌和一面八卦形状的小镜子。

    金风祭出一面金色的盾牌,他向前冲的同时,那面盾牌帮他挡开随风飘来的花瓣。同时他双手掐诀,两道青色的旋风围绕着他高速旋转,将四周的花瓣挡开。

    陈云生做了一个心形的手印,那些花瓣仿佛被狂风裹挟着,极速向金风和紫雨汇聚而去。一幕令人震惊的情景发生了。那面金色的盾牌在无数花雨面前不堪一击。被花瓣削成了碎屑,落了满地。金风和紫雨的身体瞬间被花瓣卷过,血肉尽去,只留下两具白骨。

    两名元婴下品的修士居然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这诡异的场面不仅让百里自胜等人心悸,就连柳晓山也张大了眼睛,不相信陈云生会如此强悍,几乎秒杀了两名超过他一个大境界的修士。

    白妖和青锋飞快的向后退去,勉强用飞剑挡去几枚落英,退出了法术的作用范围。而百里自胜由于过于自信,丧失了第一时间撤出的良机,硬生生让那疯狂的花瓣将两件成色不错的防御法宝打的稀碎。

    他一脸苍白地撤出陈云生的法术作用范围,一边喘息,一边抚平自己惊恐的心。

    看到三人退到百丈开外,陈云生也收了法术。柳晓山一旁问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厉害的法术,我们逃跑作甚。”

    陈云生摇头道:“落英剑雨施法时间很长,在和人交手中能用的场合有限。譬如这次,在山谷中以逸待劳,我有时间先将法诀施展完毕,并且对手轻敌的情况下才能建功。如果他们事先知道,避开了攻击范围,此法就作用不大了。”

    看着陈云生略微发白的脸色,柳晓山道:“这法门应该消耗灵元较大?”

    陈云生苦笑一声,道:“普通的修士消耗不起。我练就四行金丹,勉强能够承受两次,再多就够呛了。”

    百里自胜吃了一个爆亏,自然不甘退去,看到陈云生收了法术,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他怒吼一声,“跟我上,把他们剁了。”

    白妖和青锋一左一右,百里自胜从中间突破。这些人久居断流城,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来都是他们杀人,不想这回被杀,一时间怒从心中起。

    百里自胜的飞剑带着一层淡蓝的光芒,劈开空气,刺向陈云生的咽喉。这一剑既快又准,带着一股绝杀的气势。目睹了陈云生方才那手杀伤力惊人的法术之后,他决定走近身搏杀的路子,这样一方面可以限制对方施展法术,另外可以发挥他修为上的优势。至少他百里自胜没有听说过那个金丹修士在拼剑上赢了元婴修士。

第三十九章 洼地之战 下

    白妖和青锋两人对阵柳晓山,两人各抄飞剑,攻向柳晓山。白妖长剑宛如一条灵蛇,蜿蜒辗转,幻化为数十道剑影,绵绵不绝,杀意层层。而青锋的剑一味刚猛,走的是速度和狠戾的路子。

    柳晓山叫了一声来的好,手腕一翻,秋水剑灿若繁星,天空中出现万千剑影,挡住白妖和青锋。她左手一掌打出,数个水弹射向空中的两人。

    柳晓山不掐诀就施展水法这手令白妖和青锋两人颇为震惊,一旁和百里自胜缠斗的陈云生却暗叫不好,若这手在关键的时候施展出,必然能起到一击必杀的作用,现在却白白让对方知道了底细,他心中暗道女子的临敌经验还是不足。

    柳晓山却一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飞剑上下翻飞,不时施展出一两手水法,打得白妖和青锋措手不及。柳晓山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她施展剑法一时上了瘾,也不愿抛出身上那么多法宝应敌。

    这边陈云生抵挡百里自胜却有些吃力。虽然第一战他占了绝对上风,可那是在充分准备的前提下才取得的战果,此时百里自胜稳扎稳打,不容他施展任何大威力的法术,单纯的比拼御刀操剑的本事,这下可让陈云生有些狼狈了。

    百里自胜终于找回上一回合丢掉的自信。他手中的飞剑光芒越发的明亮,在天地之间布满了一道道光痕。

    陈云生却不惊慌,对方毕竟修为高出他太多,处于颓势也是应有之意。他手中的麒麟斩时而化作十柄长刀左突右挡,时而合而为一,专注于刀势,体内的灵元流转不息,很久没有这般畅快淋漓过了。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二十几个回合,百里自胜彻底摸透了陈云生在御刀上的本事。

    对方的手段让他惊讶,却没有超出正常的范围。百里自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双手合并在胸前,用力拍在自己的剑柄之上。

    剑柄上骤然闪烁起一个八卦的光影,那柄剑突然如同繁花绽放,剑锋凌厉,直逼陈云生而去,比之前不知要凶悍多少倍。

    陈云生的惬意骤然被打破,在万千的剑影之中,自己仿佛一叶扁舟,任凭对双方的剑势引导,没有半点攻击的机会。

    十柄刀化作旋转着刀阵,挡开百里自胜的飞剑,却有更多的飞剑袭来,一层层,一**,一道道,前后左右都是飞剑的影子。

    陈云生之前曾经观看师父的剑,虽然觉得凌厉,可那毕竟是天仙的飞剑,若不犀利才奇怪。可这次对手是一个真正擅长御剑的修士,他才恍然世间为何那么多人不修符道,不修阵道,不修药石,不修法宝,专门研究如何御物。

    飞剑一出便取人首级,原本不用更多的法宝,只是一剑就足矣。

    陈云生缓慢的向后退去,生死瞬息之间,魂法已经无法使用,空有一身绝俗的元神起不到作用。元磁尚可一用,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暴露自己所有杀招。

    手中掐起一枚中品的金刚符,抛在空中,金刚符释放出的淡金色光芒让他心情稍定。数十道剑影劈在金刚符那层纤薄的外壳上,激起一层炫目且短暂的光彩。

    短暂的防御为陈云生挣得了时间,他手上掐了一道魂法的法诀,在那层金刚符瓦解的一瞬间甩了出去。一道犀利的元神斩凌空劈下,浓黑的空间裂缝即使在晚上也能显示出其纯黑的本质。

    百里自胜感觉头顶的天空开始扭曲,一瞬间,出现了一条狭长的裂口,心中暗叫不妙。他身体迅速向后移动,数百道剑光击向那条裂缝。

    空间裂缝在飞剑的强力攻击下很难保持其的稳定性,恍惚之间,天地又恢复了正常,只不过那条裂缝原有的位置仍然保留有不少紫色的闪电。

    百里自胜心中杀机大盛,这次可谓极度危险,若非他谨慎处之,躲开而非使用法宝防御,自己早就身首异处,没有什么法宝可以阻挡那股撕裂空间的力量。他已经拿定主意,对于这个手法繁多的低阶修士,一定要杀之而后快,留着只是祸端。

    百里自胜手中的飞剑也越发的紧密,如雨一般刺向陈云生。陈云生暗道可惜,操着麒麟斩御敌,战局也再次恢复到最初他被人压着打的情形。

    陈云生操纵麒麟斩御敌的同时,对于青云刀诀其中有些艰涩的地方理解加深。这是一个奇妙的感觉,只有在实战之中才能印证,只有在生死的边缘才能更深刻的体悟到刀诀中那寥寥数语,却极为契合天道的文字。

    虽然形势仍然危机,可他隐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是突破的感觉。十柄麒麟斩在天空中变得模糊起来,麒麟斩由十变百。一百刃,灼灼其华,闪耀天际。遮天的红芒刺人的双目。

    百里自胜挡开一柄刺向他的麒麟斩,刀身上的橙红色火焰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目睹了陈云生的突破,目睹了一个修士拥有和他实际修为不相称的战力。

    若非他曾经在飞剑上下过苦工,今日还真有可能败在对手的刀下。百里自胜暗暗警觉,杀掉对方的心思越发的深重,不能留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对手。

    他双手在空中挥舞,仿佛跳舞一般,那数百柄飞剑居然在空中列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剑阵。剑锋森森,剑气撩人,让人不寒而栗。

    剑阵呈现旋涡状,一排排飞剑闪烁着光芒刺向位于阵中的陈云生。

    陈云生费力挡开两柄飞剑,双手由于用力过猛而不停的颤抖,突如其来的突破并没有带来惊喜,而对方丧心病狂的攻击让他陷入险境。

    柳晓山的情形比陈云生轻松很多,她已经体验够了试剑的爽快。虽然秋水剑在她的操纵下逐渐被两个对手压制,可面对相同级别的修士以一敌二让她的光芒丝毫不逊于陈云生的越级挑战。

    柳晓山轻挥皓腕,数点湛蓝色的水滴呈现在她身前。水滴在空中形成一个个头颅大小的圆球,并不似普通的水弹那般甫一成型便迫不及待的攻向对手。

    青锋手中飞剑划出一道光痕,劈向一枚水球,那枚水球却如有生命一般自行躲开,划出一个弧度转向他的身后,水弹突然长出一根蓝色的尖刺,直逼青锋的后心。他转身挥剑,斩在那根刺上,居然一扫而过,却没有将那根刺斩落。

    另外两团水球也扑上来,以犄角之势骤然炸出不少尖锐的水刺。青锋身体向上遁去,躲开这些诡异的水球。

    一旁的白妖喊道:“尽量避开那些水球,此法叫做玄水弹,极为难对付,我们攻击她人就是了。”

    柳晓山抿嘴笑道:“攻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女子手上随便丢出一枚泛黄的符箓,法符在空气中炸裂开来,释放出无数呈边缘十分锋利的棱形石块。土黄色的石块如刀子一般射向两人。

    白妖手中的软剑化作一道屏障挡住那些碎石,而青锋则抛出一件红色的大氅,挡在身前。大氅上符文闪烁,显然也是一件防御力极佳的法宝,将那些碎石尽数阻挡在三尺之外。

    柳晓山悠闲地看着两人挡开自己的土弹符,随手抛出三件一套的红色匕首。匕首不用她操纵,自行刺向白妖和青锋。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件澄黄的金砖,丢向被三枚匕首弄的焦头烂额的白妖和青锋。金砖飞临半空,猛然间砸下,惊得青锋倒吸一口冷气。

    他瞅了一眼自己的大氅,硬着头皮祭出,那金砖砸中大氅,一阵光影闪动之后,大氅被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洞。由于这件法宝被他祭炼了很久,所以青锋石海内一片混乱,隐约间受了伤。而那枚金砖再次升在高空,准备砸下。

    青锋暗暗叫苦,偷眼看白妖,只见她被三枚火红的匕首缠住,外加几枚玄水弹在一旁旁敲侧击,一时半会无法分身。

    他只得擎起飞剑,硬接那枚从天而降的金砖。炫目的星火之后,金砖虽然被他硬生生挡了出去,可他自己的胸口也一阵生疼,此时已经身心俱疲,灵肉受损。

    而那枚金砖飞了一圈之后,再次悬在高空中,眼看着就要落下。青锋差点气吐血,和人交锋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打不过就走,隐于暗处偷袭对手是他一贯的伎俩,只不过在百里自胜面前,这些伎俩都不能用,老大没走,自己怎么能先退。

    眼看着金砖还没落下,一道蓝色的闪电从柳晓山手中释出,而攻击对象正是青锋。中品的雷符威力极大,就算他法宝不损一般也不愿正面抵挡,毕竟能躲开就躲开。此时青锋头晕眼花,只顾头上悬着的八棱金砖,哪里注意到对方又放出杀手锏。

    三枚中品的雷符,哪个普通的修士会随身携带这么多中品的强力法符?青锋被击中的一刹那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幽蓝的电光刺透了他的喉咙,全身的鲜血被闪电瞬间蒸发,可怜一个元婴下品的修士就这样烟消云散,死于非命。

第四十章 援兵

    柳晓山有些意犹未尽,正准备接着收拾白妖,一转眼看到陈云生已经被百里自胜逼到了山穷水尽之处,眼看就要不敌。

    她暗暗责备自己只顾着戏弄对手,并没有考虑这是真正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丧命。她情急之下从纳虚戒中拿出了一枚上品的火符,一枚上品的雷符,正准备施法,一个念头阻止了她。

    上品火符和上品雷符一枚的威力毁灭化神天仙,攻击百里自胜是足够了,可若伤到陈云生怎么办?

    这念头一起,柳晓山将火符和雷符收了起来,转瞬间,神念在自己的三枚极大的纳虚戒中流连了一边,突然发现了一柄弩机。正是临行之时易小芸送给自己防身的。

    “曹子建总不会做无聊的事情。”

    她不做二想,将弩机持于手中,准星瞄向百里自胜,轻轻扣动机括。

    “咯噔!”

    陈云生面对志在必得的百里自胜,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青云刀诀已经全面被压制,对方步步紧逼的剑势也不允许他施展任何魂法。

    他准备放出大量的元磁冲开四周悬着的飞剑,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一道白色的细线从柳晓山射向自己这边。

    一瞬间,他恍惚看到柳晓山手中持着一件硕大的弩机,他脑中马上想起了曹子建制作的风暴弩,意识到这点,他下意识地激发了所能激发的元磁。那一道白线几乎瞬间变成了风暴,席卷了整个战场。

    巨大的黑色元磁线在空中为陈云生开辟了一片看似比较宁静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没有风暴。而对面的百里自胜和他的数百柄飞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飞剑在风暴之中闪烁着苍白的光芒,宛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百里自胜对突然从自己身后来的偷袭防备不足,祭出的两件防御法器被风暴撕扯的东倒西歪,根本无法护住身体。

    更要命的是,风暴中夹杂着极为犀利的风刃,这些透明的,看不到痕迹的风刃撕开了百里自胜的护体灵罡,在他坚如磐石的身上划下一道道血痕。若不是他曾修炼过一两门炼体的法门,此时早就被风暴撕碎了。

    突如其来的风暴让战场上的每个人都不知所措,在如此伟力面前,人们想到的率先是自保,而非攻击对方,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陈云生的危机。

    柳晓山抚摸着手中号称风暴之王的弩机,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我就说曹三不会做无聊的事情,这东西太妙了。”

    白妖震惊地看着这个女人,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她终于相信陈云生开始所言并非和她开玩笑。

    这两个人的来头很大,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白妖目睹了青锋的惨死,而自己在对方几件法宝的攻击下败迹已现,再斗下去难免步青锋的后尘,她开始思退了。

    就在这个时候,断流城的方向飞来数百点微光,在天空便如同一群流行相似。

    “援兵!”

    白妖将退去的想法压了下去,就算这两个人手段再多,也敌不过数百修士的狂轰乱炸。

    风暴散尽的同时,三百名修士已经将洼地彻底包围,他们持着各种飞剑和法器,怒视着战场,等待百里自胜一句话。

    此时,断流城主已无最初的闲庭信步,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身上到处都是淋漓的血痕,有的伤口还淌着血,眼中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疯子。

    他端详着四周的援兵,仰天大笑,“杀了我三名护法,你们好本事。你们在厉害,厉害的过三百修士吗?明日的今天便是你们的忌日。”

    陈云生瞅了一眼柳晓山,眼中满是柔情,“怕吗?”

    柳晓山淡淡一笑,道:“不怕。”

    两人云淡风轻的对话激怒了百里自胜,他一挥手,四周数百名修士呼啦一下朝陈云生和柳晓山冲了上来。双拳难敌四手,若这些人在一瞬间亮剑,陈云生和柳晓山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敌不过。

    这时柳晓山手中握住了一枚上品的雷符,她嘴角上扬,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手上雷符化作一道厉闪射向北方那批冲的最快的修士。

    上品的法符在修仙界中的稀少程度和天仙在修仙界的稀少程度相似。而上品的攻击符箓,通常会被门派或者组织列为绝对的威慑力量,通常不会使用。这些冲锋的修士们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随随便便就甩出一枚上品的雷符。

    攻击符箓的世界中,雷符的杀伤力最强,速度也最快,被称之为符箓之王,其珍惜程度可见一斑。

    那枚上品雷符化作一蓬巨大的闪电在人群之中炸开,声音极大,灌满了人们的耳膜。幽蓝耀目的电光如同一道锁链贯穿了每个修士的前胸,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乌黑透亮的大洞。北边冲锋的修士约有八十多人,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方向,其中尚有五名金丹修士,都随着这一道厉闪灰飞烟灭。

    此战的幸存者多少年后回想起这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在和人对战之时,只要见到对方手中有符,不管那人手中的符是什么品级的,都会落荒而逃。

    烟尘过后,八十多人的尸体如同下饺子一样噼啪落地,有些人已经被烧的不成人形,有些人则根本化作一团飞灰。

    那枚雷符炸裂的开始的时候,陈云生感觉头发根发乍,整个人被强烈的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耳朵被灌满了轰隆隆的爆炸声,根本不辨其他声音。柳晓山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她从来就没有见识过上品雷符的威力,如同一个拿来绝大威力武器的孩子,蓦然释放,连自己也惊到了。

    四周进攻的修士听了下来,人们眼中充满了恐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威力的攻击手段。

    “这是什么东西?世间还有这种威力的法门?”

    “我看向雷符,应该是上品的。”

    “这小女子气定神闲,没准还有几枚,我们全加起来都不够人家杀的。”

    当人们从震惊之中恢复之后,惶恐如同潮水一般在人们心中蔓延,上品雷符除了击杀了四分之一修士的性命,也带走了其余人的士气。

    “都别乱,她不可能还有上品法符,大家冲上去,杀了这个女人,捍卫你们荣耀的时候到了。”

    百里自胜暴跳如雷,指着柳晓山大声喊道。

    柳晓山从纳虚戒中拿出一枚橙红的法符,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道:“上品雷符就那么一枚,不过这里有一枚鲜亮的上品火符,不妨给大家尝个鲜。”

    柳晓山的声音虽然不大,四周的环境也很嘈杂,可这句话却仿佛具有魔力一般传进来每个修士的耳朵。人们大张着双眼,其中满是恐惧,缓慢地向身后退去。

    柳晓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百里老儿,不妨你自己上,劝别人送死,算什么本事。”

    百里自胜本想亲自上阵,却不料对方又拿出来一枚上品法符,这东西的威力他刚才是见识了,试问自己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幸免,所以一时间被柳晓山问的语塞。

    他身后的修士们看到老大沉默不语,顷刻间都哑火了,一个个开始思退,包围圈缓慢地向后推进,距离陈云生和柳晓山两人越来越远。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从西边飞来一道遁光,百里自胜甩头观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道遁光快速飞至双方僵持的战场,遁光停下,陈云生看得清楚,那人竟然是重法寺的悟明和尚。

    百里自胜对和尚抱拳行礼,道:“大师,快来帮我处理这两个恶徒。这两个异乡人闯入断流城,不问青红皂白杀死我的奴仆数十人,昨夜还闯入我的宫殿,妄图盗窃财物,被我追踪至此。望大师仗义执法,将他们拿下。”

    悟明不理百里自胜,来到陈云生面前,微微一笑,道:“天元大师让我通知两位,该回寺里。”

    此话一出,百里自胜当即傻眼,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对方的援兵,看起来这两个年轻人是天元和尚的客人,而他自己虽然每年那么多香火钱供奉着,却从来没有见过天元僧的面。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对刚才那番恶人先告状的话无限懊恼,低头思忖对策。

    陈云生道:“该不会天元大师看到这厮即将覆灭,遣你来将我们召回,间接救他一命。”

    悟明颔首道:“师尊的心思我等就不得猜度来。”

    “如果我们不回去呢?”柳晓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悟明隐晦地笑了笑,道:“女施主何必这么直接。你此刻回去,和一炷香以后回去,或者说一个时辰之后回去不都差不多么?”

    柳晓山嘿嘿笑道:“真有你的大和尚,蔫坏。眼前这个百里自胜还有些难对付,你不妨帮我们出手对付他。”

    悟明转过头看了百里自胜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对方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第四十一章 一座城邦

    “听师父说,如果陈施主胜不了小僧,便无法出重法寺。那我就借这位乐善好施的百里施主脑袋用一下,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几何?”

    悟明说话慢条斯理,却如刀似剑,戳入百里自胜的心窝,又使劲剜了一下。

    他的自尊心受挫,大声骂道:“贼秃,枉我月月烧香,年年拜佛的供奉你们,居然在老夫最困难的时候背地里下刀子。也罢,看我如何斩落你的秃头。”

    悟明将宽大的僧袍挽起,手臂上露出一条条淡淡的蓝线,他手上掐了一道似佛非佛,似道非道的法印,那些蓝线颜色越来越重,突然在他身后涌起一层深蓝的光芒。光芒之中,一个伟岸的佛像出现在天空中。

    佛像双目纯蓝,天灵有一道蓝色的印记,身披袈裟,手持长棍,棍头挂着数十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头骨。

    百里自胜一拍天灵,巨大的飞剑喷薄而出,剑光缭绕,直逼悟明的肉身。

    悟明见状,微微一笑,一手拈花,一手引一缕淡蓝色的幽光弹向冲向他的百里自胜。

    法相手中的长棍如山岳压顶,带着惶惶的威势砸下,空气中腾起一层淡蓝色的冰晶云雾。

    百里自胜双手持剑,向天空落下的大棍挡去,一阵巨大的响声过后,他被那股巨大的压力砸向地面。不等他做出其他的反应,大棍再次砸下,他被迫用剑抵挡。接二连三,百里自胜的身体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双眼向外凸,脸色潮红,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悟明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声佛号,蓝色法相手中的大棍顿时粗了一倍,携万夫不当的威势砸下。棍棒撞击在百里自胜的长剑之上,一阵聒噪的金属撞击声音过后,再看百里自胜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四周的修士迅速呈鸟兽状,独独留下来白妖一人,不是她不愿意逃,而是被陈云生和柳晓山挡住了去路。

    女子马上挂出一幅楚楚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道:“请两位好汉饶命。”

    柳晓山冷然道:“我不是好汉,你看清楚。所以我不想放过你。”

    白妖双目泫然欲泣,朝陈云生说道:“开战之初,这位好汉就说过,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就饶小女子一命。方才阁楼之中,小女子对二位所言,句句属实。当年我是被迫屈从于很多修士。在屈辱中过活,不过小女子运气比较好,无意间从一位修士手中偷到一本修真典籍,自此踏上了修仙一途。我屈从于百里自胜也是因为他的淫威所致,对于这一点,从来没有虚假。”

    柳晓山看了看陈云生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陈云生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还没想好,但是尽量不杀她。”

    柳晓山当即撅起嘴道:“为何?难道你是看上她的美色了?”

    白妖听到此处,又朝陈云生抛了数十记媚眼。

    陈云生摇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觉得她身世凄苦,对于这种人,我有种天生的怜悯。有时候人做出很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

    白妖使劲点头,道:“对,无奈,就是无奈,我很无奈。”

    悟明突然说道:“陈施主不妨让她为奴来洗刷她的罪孽。”

    陈云生眼中一亮,道:“如何为奴?难道是结血盟么?”

    悟明摇头道:“不是,但是类似。我俗家之时曾经会一门道术,可以将两个人的生命联系在一起。其中一方为奴,另一方为主。为奴之人死了白死,为主之人死了,所有奴隶都会死。签盟之人不限于人和兽,这点比血盟要更进一步。”

    陈云生不顾一旁射来的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接着问道:“修士和凡人之间可否施展此术?”

    悟明道:“理论上可行。不过到了能够施展这个道术级别的修士,根本不屑于让凡人做自己的奴隶。”

    “我什么时候说要凡人做奴隶。我要让一个凡人做这个女人的主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诧异。

    白妖急忙摇头道:“小女子愿意伺候恩公一辈子,只要恩公用得到的地方,小女子一定尽自己所能来取悦主人,请您千万不要将小女的性命和一个凡夫俗子绑定。”

    她张口主人闭口取悦,让柳晓山脸上的神情越发的严肃。陈云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这是对你的惩罚,如果你愿意选择死,相信我的同伴很愿意做这件事情。”

    白妖看了看柳晓山那张黑红兼具,坑洼不平的脸,心中纳闷,论皮肉自己比她要强上无数倍,为何那姓陈的偏偏不动心。

    她摇了摇头,满眼泪水,说道:“如果只有这样一个选择,小女子也只好屈从你了。”

    陈云生低头对悟明耳语了几句,三位高手将白妖挟持,驾着穿云舟飞向断流城郊。

    ……

    吴三思夜半无眠,一个人对着自己门前那条小河发呆,正在此时,突然天空落下一艘小舟,从舟中走下四个人。其中便有自己白天邂逅的那对男女。

    陈云生看到吴三思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道:“三思,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怎么也不见你高兴一下,发呆作甚。”

    吴三思怎么也算读书之人,脑筋转得极快,他飞奔到陈云生身前,撩衣服跪倒,口中高呼“恩人。”

    陈云生指着悟明道:“是重法寺的悟明大师解救你们于苦海之中。他们从来都不曾忘记断流城的民众,佛祖永远都用悲悯的双眸注视着你们。”

    吴三思又朝悟明磕头,被和尚搀扶起来。被陈云生一同谬赞,悟明脸色微红,却也不拒绝吴三思的谢意,毕竟那百里自胜确实是他灭杀的,再谦让就矫情了。

    “三位还请屋里坐,寒舍简陋……咦!”

    吴三思发现了陈云生背后的白妖,不由得一惊。

    陈云生道:“你不要怕她,此时她已经不是断流城主的护法。”

    白妖微微低头,显得极为谦卑,吴三思也就放松了警惕,将众人让进屋中。

    陈云生坐定,直截了当地说道:“百里自胜已经被杀,断流城从今天开始就没有了主人。我所担心的是此地再一次陷入一个独断专行之人的手中。如果那样,今天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恩公打算如何呢?”

    “我想让她来保护你,由你组建断流城百姓自己的城邦。”

    吴三思激动起来,他站起身,颤抖着说道:“一座新的城邦。”

    陈云生点头道:“用你书中所言,还有你们的双手,建立新的城邦。”

    悟明当即施法,白妖虽然有万般的不愿,却无可奈何。三位高手环伺之下,逃走只不过是自取灭亡。

    她泪眼婆娑地问道:“如果他阳寿尽了,能否有办法让我不死?”

    悟明瞟了她一眼,道:“有。我会将这个办法告诉吴三思,如果他临死之时运转此法,你们之间的纽带便彻底的割断。但是一切都建立在他自己的意志之上,任何强迫只能适得其反。”

    白妖听闻此言,脸上多了一抹色彩,双眸也不再含泪。

    一个时辰之后,悟明完成了最后一道法符的绘制,整个地面布满了深红色的纹理,比之血盟术要复杂得多。他让吴三思和白妖各自站在法阵的一端,然后用自己的灵元触发了法阵。

    整个施法过程很快,只有盏茶的功夫,吴三思没有什么感觉,白妖却隐隐蹙眉,显然她能感觉到什么。

    悟明低头在吴三思耳边说了些什么,吴三思微微点头,最后说道:“晚辈明白了。”

    白妖很识趣地站在吴三思身后,仿佛承认了自己和一个凡人之间的关系。

    陈云生看到诸事已毕,对吴三思道:“我们就此离去。如果日后让我听说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定然亲自取你首级。”

    吴三思爽朗笑道:“到时不用前辈出手,晚辈自行了断。”

    陈云生看着窗外天空中淡淡的云逐渐遮住了月的皎洁,他转身对柳晓山说道:“我们该回寺了,不应让天元大师久等。”

    三人辞别吴三思,悟明和陈云生一道乘坐穿云舟飞向重法寺。陈云生和悟明站在坐在穿云舟阁楼的二层,而柳晓山则在下层打坐,继续参悟佛眼的奥妙。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告诉吴三思破解主奴契约之道?白妖此人善于魅惑,长于欺骗,如果吴三思受她不过,提前解开那层契约,这岂不是陷他于险地?”

    悟明淡淡笑道:“这世间本无什么解除之道。”

    “那你告诉吴三思的是什么?”陈云生讶然道。

    悟明望着远方说道:“是一篇普通的法诀。”

    “他知道吗?”

    “不知。”

    陈云生感觉悟明的眼眸越发深邃,“你为什么这样做?”

    悟明笑道:“一个考验而已。如果那吴三思经不住诱惑,提前将自己和白妖之间的契约解除,白妖若杀死他,他是咎由自取,因为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白妖弑主,也必然要死。”

    “直接告诉他们,这个契约无解便是了,何必要给吴三思下套。”

    “这并不是下套。而是给白妖一点希望而已。人都是依靠希望而活的动物,如果没有希望,那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这就如同我数菩提树的道理一样。”

第四十二章 尽头

    陈云生沉默不语,悟明的做法已非寻常的善恶可以判断。一瞬间他觉得重法寺的和尚各个都高深莫测,天元,苦无如此,无念,悟明也如此。

    “我的修为和你差很多。”沉默了半天,陈云生说道。

    悟明点头道:“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虽然你有威力巨大的道术,魂法和元磁,可我有信心不让你施展出。”

    “法相的作用真的那么大么?我担心就算掌握了法相,也敌不过你。”

    悟明瞅了陈云生一眼,道:“相信师尊所言总归不错。他比谁都希望你尽快从这里走出去,去完成那件天大的事情。”

    “可我并不觉得那件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去做。”

    悟明淡淡地笑道:“我能告诉你的是凡事用心去发现,相信自己才最重要。”

    陈云生咀嚼对方的话,觉得其中有深意,知道就算自己再深问对方也不会说,只得轻轻叹气。这人与人之道也如天道一般难以洞悉,只有时间能揭示一切。

    穿云舟在夜色中缓缓前进,仿佛一切都在黑幕之中,只有天空中那一明两暗道血星不受这黑夜影响,兀自释放着令人不安的红芒。

    重法寺的大门已经关闭了,三人从角门进入,深夜的寺庙安静的令人窒息。仿佛寺庙本身也同僧人一同睡去。

    陈云生和柳晓山两人来到天元的草庐之前,老和尚一个人在月光下盘膝打坐。清冷的月光泻了他一身,整个场面极为圣洁,仿佛他就是佛陀在世间的化身。

    陈云生和柳晓山安静地对着天元坐下,等待老和尚睁开双目。时间流逝的很慢,却一直在走,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滚滚向前。

    东边出现了一抹血红,太阳露出一道金边,将百里菩提林染红。老和尚睁开眼睛,看着静坐于自己身前的两个后生晚辈,咧嘴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陈云生诧异,“不是你让悟明去找我们回来的吗?”

    天元拍了自己光秃秃的大脑壳一下,打个哈哈道:“忘了,忘了,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陈云生头上瞬间涌起三条黑线,这分明是装糊涂。柳晓山是眼中不容沙子的人,她冷然说道:“这一来一去千余里,大师捉弄人玩呢?”

    天元哈哈大笑,道:“两位小友勿恼,老僧真的是忘了。我找你们来是要检验一下你们的修行进度。先从陈小友开始吧。”

    遇到天元这种修为深不可测,又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和尚,陈云生又能说什么呢。

    “蒙大师垂青,弟子已经找到驱动那法相的方法。只不过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参悟。”

    “哦?有什么方法不妨给老衲说说。”天元一脸好奇地问道。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取出那个元磁球,递给天元。老和尚将元磁球拿在手中,脸上露出笑容,道:“陈施主真是聪颖过人,这么快就找到其中的奥妙,当年悟明可是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

    “悟明师傅没有悟透等觉的妙处,也没有使用我的方法,他有是如何使用法相的?”陈云生问了一个一直盘亘在心中的问题。

    天元僧将元磁球递给陈云生,道:“你看到了悟明出手,必然又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蓝线,那些线就是秘密。”

    “难道那些线将灵元转换成阴灵?”陈云生睁大眼睛问道。

    天元讳莫如深道:“你把法阵布在地上,他把法阵布在身上,殊途同归而已。”

    陈云生恍然,那些蓝色的线居然是法阵。正是那些线将灵元源源不断的转换成为阴灵。

    天元又道:“修道之人从来就不求甚解,以至于很少人发现灵元可分为阴灵和阳灵,自然也没有人正式命名此物,不过老夫管此物叫做阴极和阳极。”

    陈云生道:“那佛家所云的芥子元有时怎样的一种东西?”

    天元笑道:“芥子元是蕴含于天地万物之中的一种能量物质。灵气是无数芥子元通过特定的结构组合在一起构成的能量之源。这种结构也就是你们修道之人常说的法符,法阵之道。”

    “修佛的人能够直接使用芥子元,所以不依赖于灵气。而修道之人在没有灵气的地方就无法修行,这是道佛之间很大的一个差别。”

    陈云生看着老和尚的脸,不解道:“那么芥子元与阴灵,阳灵之间有什么关系?”

    “阴极和阳极既然可以冠之以‘极’字,必然是人们认知之极限。据我所知,一个芥子元可以分裂成为阴阳两极子,无数阴极子以特定的结构汇聚于一起就变成你所说的阴灵,而无数阳极子汇聚于一起,就变成了阳灵。”

    “也就是说吐纳修行的过程中,芥子元自动转化为了阴阳两极子。”陈云生恍然道。

    天元点头,“至少我这样认为。”

    “阴极子和阳极子是否为尽头?”陈云生问道。

    天元笑道:“万物哪有什么穷尽?陈施主如此发问,格调就小了。这世间不是还有四力吗?我们解构了无相力的源泉,其余三种力道可都悬而未决呐。”

    “请大师赐教。”

    天元道:“芥子力就不讲了,必然和芥子元有关。魂力和元磁力老衲也不知晓,需要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自行探索。这天道就和漫漫长夜一样,你以为当黎明的曙光照耀着世界的一刹那是黑夜的结束,殊不知另一重夜幕正在悄然逼近。循环往复,无穷匮也。”

    天元僧嘶哑的嗓音如同大锤一遍遍敲打着陈云生的内心。关于道,关于本源,关于一切形而上的东西的追求是人与生俱来的秉性。只不过随着**的增长,这些东西蒙尘了而已。

    修道最初修的就是对世界本源探索的坚定之心。可当修行者掌握了天地之道后,便迷失了本心,利用修行所带来的一点点超越寻常人的能力,便妄图将自己的**无限放大,逐渐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陈云生此刻的道心异常坚定,道基更是如磐石一般坚固,他隐约觉得自己又有突破的迹象。元婴下品那层隐约的膜已然不远了,四行金丹隐隐有了跳动之意。这种感觉妙不可言,他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云生站起身子,不与任何人说话,飞快的奔向自己的木屋。

    天元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孺子可教。”

    柳晓山一旁道:“他的问题解决了,该说说我的了吧。”

    天元僧微笑地看着她,道:“你的问题比他复杂的多,这通天佛眼虽然不能增加你任何与杀戮的本事,可就玄奥程度而言,冠绝天下。”

    柳晓山甩了甩纷乱的发丝,坚定地说道:“我学这佛眼无非想看看他未来有什么危险,这样我们能提前避开。”

    老和尚指了指自己的木屋,道:“那桌上放着一份口诀的详解,能否参透要看你的造化。我传你佛眼也是因为你母亲与佛有缘,天生慧眼的缘故。她能预测十次天象,相比这样的本事也能在你身上保留些许,正好适合此道。”

    柳晓山转身走向木屋。

    看着女子的背影,老和尚喃喃道:“柳姑娘重情,陈公子重义,而老僧注定那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了。”

    ……

    陈云生没有将醍醐灌顶的一刹那所带来的灵光用在自身的修行之上,而是专注于如何改进提纯阴灵和阳灵的法阵。

    正如柳晓山所言,如果能省去灵气到灵元这个环节,直接从灵气中的芥子元分离出阴灵,这是一个巨大的改进。

    陈云生在地面飞快的画着法阵的草图。并且一遍遍推翻原有的设计。符箓,阵纹布满了这间不大的斗室。经过无数遍推演之后,陈云生开始第一次尝试。

    结果不出意料的失败了。分离的出的东西并非阴灵,而是芥子元以另外一种结构组成的物质。虽然也具有能量,可无法用于驱动法相。

    陈云生再次埋头苦思。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桌上并排放着六碗稀饭,时间已经过了三天。送饭的小和尚进来和离开对于入定状态的陈云生而言,便如同空气一般。

    他潦草地吃掉三碗稀饭,让自己的脑子得到休息,马上又投入对法阵的改良之中。他要将和老和尚交谈所带来的这次醍醐灌顶充分的利用好。

    终于,在十次尝试的时候,陈云生成功的分离出了灵气中的阴灵。并且将阴灵导入一个黑色的元磁球中。看着满地的法阵,他伸了伸懒腰。他记不得自己这次闭关花了多少时间,只记得吃了白粥四十碗。

    对于这个法阵他仍然不满,花更多的时间在简化法阵和提升提纯灵气的效率至上,十天之后,陈云生终于定下来第一版萃灵法阵。

    他将法阵小心翼翼地记载道自己的手卷之中。同时在自己的屋内架设起两个法阵收集阴灵。

    陈云生知道,自己真正修炼法相之道才刚刚开始。而他自身的道法修为也随着那极为进补的白粥突飞猛进地进步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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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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