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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游说

    陈云生看向诸葛靖宇,面对软硬不吃的蓝星繁,他真的束手无策,只能指望这女子能卖给诸葛靖宇几分薄面了。

    诸葛靖宇识相地干咳了一声,打破场面上的尴尬,“蓝姑娘言重了。掌门的意思其实是说仇恨并非不能化解,关键是看相互仇恨的程度。当年修罗门和司天阁与天穹派都是血海深仇,自然只有以一方被灭而消解。而你和东南清月的矛盾却不是这样。”

    “连你也想让我去送死?”蓝星繁冷冷地盯着诸葛靖宇,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到女子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

    诸葛靖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道:“不是送死。我有一半的把握你能说服东南清月。”

    蓝星繁生气到了极处反倒发笑道:“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你见过她还是认识他,难道东南清月曾是你的骈头?”

    这话无理到了极处,到了今天陈云生才知道比金芙蓉刁蛮的人居然在这里。他带着同情看着诸葛靖宇,似乎忘了这场麻烦是他引起的。

    诸葛靖宇面无表情地说道:“东南清月此时是骑虎难下,从她率先撤退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端倪。恐怕骑墙的人不止她一个,任三昧也有此意。如果此战之后天穹派败了,那么天穹山脉自然只有听风谷一家独大,以华剑远的记仇本性而言,他不会忘记东南清月曾经率先撤退这件事情。到那时,掩月宗不过是一个附庸罢了。抓住这一点,你至少可以保住命。”

    蓝星繁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低下头似乎在沉思,过了良久,她抬起头,盯着陈云生问道:“如果被捉的人是我而并非你的徒弟你当如何?”

    陈云生盯着女子的眼睛,言之凿凿,“必然舍去性命营救于你,因为你是天穹派的一员。”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应承下,不过能否成功可不一定。”

    陈云生如释重负地说道:“你答应就好。我现在就整备人手,和听风谷决一死战。”

    陈云生看到蓝星繁不置可否,盯着诸葛靖宇,眼神中有些话欲言又止,知道自己不宜在场,他干咳一声,谎称自己有事转身离去。走出里许,回头张望,木屋内的灯火婆娑,两人人影摇晃,似乎在说些什么。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若此时没有战乱该多好,至少蓝星繁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即使天穹山脉如此之广博,却装也不下这么多的野心。

    ……

    蓝星繁和心上人道尽衷肠之后一人上路,修行之人情思都淡,可并不是没有,被压抑久了一旦爆发出来便如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幸亏诸葛靖宇木头一根,否则今晚就耽误了。

    她一边飞,一边思忖着诸葛靖宇那木讷的神情和微红的面颊,心中轻笑自己为何会看上这样一个不爱修行的异类。当年他不远千里送她到咸州之时蓝星繁便觉得诸葛靖宇卓尔不群。以她在红尘之中阅人无数的双眸,却看不清这个人的心机,仿佛一块纯净的水晶,一看到底,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从那一刻起,蓝星繁对诸葛靖宇便多了几分兴趣。直到奉命驻扎太白峰,她才多了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机会。经过数年的相处,她发现此人外表下却隐藏这一颗洞察力极强的心。一心十窍来形容也不过分,不仅能够将天穹派的事务管理的头头是道,也能做到知人善任。女子逐渐发现自己对诸葛靖宇的态度从感兴趣,变为钦佩,又从钦佩变为喜欢。

    胡思乱想之间,她已经接近天穹联盟的营地了。女子停下飞空法器转为步行,距离对方还有十里的时候变为缓步靠近。月光清冷的照在天穹五派的营盘之中,四周有不少人飞来飞去的巡逻,蓝星繁选择了等待。

    月上中天的时候巡逻的人已经换了三拨了,第三队的修士身着轻纱,一看就是掩月宗的人。蓝星繁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巧妙地接近那些修士,知道距离最近一个巡逻的修士十丈的时候才故意让对方法诀她的存在。

    “谁?”

    “我。”

    蓝星繁双手张开,表示自己不打算掐诀,并没有恶意,巡逻的五人也就没有大喊。为首的一名掩月宗修士有金丹下品的修为,在掩月宗修炼也有五十多年,当她看到蓝星繁的样子是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你是?”

    “没错,就是我,我是星繁。罗萍你还好吗?”蓝星繁低声说道。

    叫罗萍的金丹修士表情极为复杂,一道剑光闪过,手中多了柄明晃晃的飞剑,其他四人也都拔出了长剑,夤夜来访,一定不为善意而来。

    “带我去见东南宗主,我有话要对她,这很重要。”蓝星繁不动声色地说道。

    罗萍动摇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将你的双手抱在头上,不要妄图施法,我这就带你去见宗主。”

    当年蓝星繁是掩月宗明星一般的修士,整个宗门谁人不知,罗萍也是无数羡慕嫉妒恨中的一员,过了数十年,她都把这个人忘了的时候,她又冒了出来。带她去见东南清月这件事情不用蓝星繁说,罗萍也会做的。

    下半夜的巡防工作交给掩月宗,所以一路上其他门派的修士很少,并没有人看到蓝星繁的行踪。一行人来到大帐前,罗萍撩开厚重的布帘,一丝蓝光渗了出来,蓝星繁知道宗主在练功。

    “你们几个找我有事吗?”东南清月威严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我们遇到蓝,蓝星繁了,她想要见你。”罗萍不知道如何述说蓝星繁的身份,所以犹豫了一下。

    “哦?让她进来。”东南清月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蓝星繁步入帐篷,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心中轻轻打了一个突。两个女人对望了良久,从相互审视到同为美丽女子的相轻,眼光中混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你害的我们好苦!”

    蓝星繁不料东南清月开口会说这样一句毫无创意的话。她冷冷笑道:“这些年我也不好过,东躲西藏,总算有一个稳定的落脚之地,还被你们攻伐。”

    东南清月脸色变得冷傲,“这算是对于叛徒的惩罚,不过太轻了。”

    蓝星繁笑道:“为了恕罪,弟子特地为师父带来一份礼物。”

    “有话直说。”东南清月微微蹙眉。

    “我为掩月宗的带来一条出路,也是你们唯一的幸存之道。”蓝星繁自信地说道。

    东南清月不喜欢蓝星繁自信的语气,她双目如刀,道:“说吧,临死前将想说的都说出来。”

    “天穹派让我来提醒你,跟着华剑远早晚是死路一条,难免被有他吞并的危险。此人的野心太大,不得不防。”

    东南清月笑了,笑的花枝乱颤,“你的意思是我背叛听风谷而转投天穹派?陈云生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蓝星繁依旧平静地说道:“你很清楚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只不过不愿面对此事罢了。以天穹联盟的疲敝之师若和天穹派一战之后必然两败俱伤,就算你们能灭掉天穹派,也必然元气大伤。天穹诸派中只有听风谷有化神修为的天仙,实力也最强,假以时日他们必然会吞并其余的门派,到了那时这世间再无掩月宗,宗主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掩月宗创派的列祖列宗想一想。”

    东南清月没有笑,这些道理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仍然无法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曾经叛逆过自己的弟子。

    “你说完了吗?”东南清月一脸阴寒地说道。

    蓝星繁微笑道:“完了。你可以把我杀了,在九幽绝地我会等着你们的。”

    也许是蓝星繁的坚决在最后一刻打动了东南清月,也许是她压根只想吓唬一下曾经的弟子。东南清月的表情柔和了很多,道:“说出陈云生想要的,我想听听你们能给什么。”

    “我们想要那一船生灵的性命,外加罗之青的性命,能提供的是一个承诺。天穹派无意染指掩月宗一分一毫,也不会凌驾在天穹诸派之上。”

    “只有一个承诺就让我付出如许的风险,恐怕不够吧?”东南清月淡淡说道。

    “如果有掩月宗的协助,天穹派必胜。以天穹派的实力,只能守山,并不能攻城。掩月宗可以安守掩月谷,望月峰,至少数十载内不用担心。没有什么比实力的均衡更能让人安心,不是吗?”

    东南清月轻轻点了点头,人总要给自己找好各种退路,宗门也一样。东南清月没有那么快回复蓝星繁肯定的答复,却将蓝星繁软禁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做法和陈云生软禁张明远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她把看管俘虏的掩月谷修士叫道自己的营帐之中说了很久才让她们离去。外人将东南清月的做法理解为她想要让看守者更加小心,仅此而已。

第二十九章 临阵

    三日休整之后,陈云生将所有能够上阵的修士都编入了战阵之中,火卫打头阵,山卫殿后,风卫和林卫负责两翼。火卫冲锋各个持有风暴弩,山卫防御每人都有金刚符。不破营则有陈云生亲自指挥,负责八方支援,以备不时之需。曹三只让易小芸带来一条讯息,说他正忙于准备,一定会在决战当天给敌人沉痛一击。

    除了明处的修士之外,尉迟雪带着巡风司中修为较高的修士负责暗中寻找对方的破绽,再伺机营救那些被俘的修士。陈云生对蓝星繁的游说并没有完全放心。蓝星繁和东南清月那段香火情可以是这件事情的助益,当然也可能起到反作用。

    狮王威煌对陈云生的做法深以为然,在他的认知中,即使在小的一头狮崽也是族群的一部分,要拼尽鲜血去挽救,当年营救金狮就能看出端倪。在这件事情上两股势力同心同德,拧成了一股,斗志和士气都在巅峰,恨不得马上杀入五派联盟的驻地。

    陈云生率领天穹派六百名精锐来到和对方约定的地点,狻猊族则隐藏在脚下茫茫的山林之中。他们长期和金沙国交锋,战斗经验非常丰富,更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在需要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五派联盟也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百花谷处处都是杀机,山涧,谷地,林间,空中天穹联盟的修士。华剑远盯着东边黑压压的天穹修士以及林间隐藏着的层层叠叠的杀机,心中却满是畅快之感,终于可以和对手一决生死,这个机会他等了很久,也付出了很多代价。

    “将那些俘虏杀掉,我要让陈云生和威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被杀。要用他们的鲜血洗刷耻辱。”华剑远转身对蓝星繁说道。

    蓝星繁微微蹙眉,道:“盟主,现在杀人只会让他们报仇的心更重,对于我们不利。”

    华剑远转过头,眼露凶光,道:“当日不是你说要将俘虏在两军阵前斩杀掉以羞辱对方吗?怎么又变了?你最好给出合理的理由。”

    蓝星繁思忖了一会儿,正待答话,突然从东方的天空传来一阵极大的噪音,仿佛蔓延数千里的雷声。众人转头观看,只见东方的天空中飞来一只黑色的巨龙,长约百丈,直径五六丈,阳光扫过黑龙身上的鳞片,折射出无数道暗淡的光芒,更加增添了巨兽的恐怖。

    黑龙头顶上站立着一个年轻人,他身周飞着百余名黑甲,黑甲身背和脚下亮着浮空法阵,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巨大的长刀。

    “曹三?”

    陈云生受到极大的视觉冲击,原来曹三在后山所隐藏的东西就是这个巨大的黑龙,难道整条黑龙都是用金属铸成的?他居然铸成了一个傀儡巨龙!发现真相后的陈云生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姑且不论这条龙的战斗力有几何,单纯对如击巨大的物体精确控制就需要对法阵和炼器之道登峰造极的掌握。

    黑龙飞的很快,来到陈云生附近之时带来一种强烈的威压感让他不由得觉得此物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巨龙。巨龙身上那粼粼的阵光让他重又相信此物是一个傀儡。居然能用双手铸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曹三他究竟是什么人?

    黑龙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天穹五派的士气,人们握自己法器的手更紧了,人类对于巨大生物本能的恐惧让他们看起来更为紧张。没人怀疑华老祖的实力,可天穹派层出不穷的旁门左道已经让他们付出血的教训。

    如果说曹三的黑龙出现不是压垮天穹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西方天空中出现了十余艘庞大的战舰则让天穹五派彻底震慑。十余条战舰在地上投出浓重的黑影,青色的舰身上印着一轮金色的太阳,陈云生一眼便认出,那是金沙的战旗。

    战舰两边分开,露出一艘金色的艨艟,艨艟拥有龙头作为船首像,站在龙首艨艟上的人正是李铁嘴,正一脸得意地盯着天穹联盟那些被震慑的心惊肉跳的修士。

    金沙援兵的出现让陈云生猝不及防,之前他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金沙方面的消息。他已经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可对方终究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两军实力的天平上,金沙给了天穹派重重一颗砝码。

    华剑远气的发狂,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不要慌,大家随我将他们杀一个片甲不留。东南清月,你现将那群俘虏杀掉,灭灭对方的锐气。”

    东南清月顺服的点了点头,亲自飞向关押战俘的鲲鹏。华剑远忽视了这个细节,以东南清月的身份,下达命令原本不用自己亲历亲为。

    任三昧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宗主,不如让地火教的人做先锋,我们精通火法,一通烟火之后他们必然溃不成军。”

    暴怒和震惊让华剑远忽略了任三昧的一反常态。这个平时事事缩头的人居然主动请战,就连罗震山都看出其中的蹊跷。华剑远却没有怀疑,任三昧带领麾下修士如风一般冲向敌阵,又如同一蓬浪花,转眼就没入对面那层层叠叠的战阵之中。

    当华剑远知道上当之后,他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糟,掩月宗的修士早就带着鲲鹏从营地的后面撤走了,和临阵倒戈的地火教如出一辙。

    绝望在人们之间蔓延,即使手中的刀剑握得再紧也无法让听风谷的修士有半分的安全感。

    四周响起生硬的金属声音,仿佛一个口气极其强硬的人在喊话,“天穹五派的修士听好,若此时倒戈,保汝等不死,若有不从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喊话一遍遍冲击着天穹联盟修士的耳膜,不少人已经慢慢放低了手中的法器,他们没有必要被掌门的仇恨所挟持。门派中那些元婴地仙级别的修士想要逃命也比他们来的容易,大不了一走了之,却留下那些低级地位的修士背负对方的杀戮,

    离彻底的溃败只有最后一根稻草。

    曹三的黑龙缓慢地张开了巨嘴,一团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在它口中快速凝结,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巨龙发出隆隆的吼声,整个身体开始轻轻的抖动,最终光团拖出一道璀璨的光尾射向华剑远,由于速度太快,在天上如同一道极亮的线。

    华剑远感到一股强烈的威胁,他预感如果硬接可能会致命,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也不能躲闪,因为他身后是听风谷的修士。从纳虚戒中抛出两团金黄色的虚影,双手一拍,两道符炸裂开来,变作两团透明的光罩凝聚在身前。与此同时,华剑远同时施展出紫罗天盾,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凝聚在他身前五尺之地。

    黑龙的攻击如期而至,剧烈的能量顷刻间点燃了第一层光罩,上品的金刚符居然如同碎裂的蛋壳一般被突破。冲击波击中第二层光罩,光线如同水波一般在罩子上泛滥开去,溢射而出的能量扫中两名修士的胸膛,留下一个碗口粗焦糊的大洞。

    光罩终于无法抵挡如此汹涌的力量,裂开了一个缝隙。黑龙吐出的冲击波如同无孔不入的潮水,渗透到紫罗天盾之上,疯狂地腐蚀着这最后一层壁垒。

    华剑远的惊异溢于言表,这东西的威力已经可以和化神级别的修士全力一击相提并论,如果他知道站在黑龙上的修士仅有筑基后期的修为的话,必然更加惊讶。有时候杀人的实力还真的和修为不成正比。

    华剑远感到一股极大的威压让他不得不前倾身体,两只手用力向前推出,并且运转周身全部灵元才能抵御这一击的威力。在别人眼中那道冲击波如同昙花一现,瞬间亮了,又瞬间灭了,可在华剑远心中,这一刻却是生命中最长的一刻。

    最终他成功的抵御了黑龙的一击,保住了身后数十个修士的性命,却没有赢得应获得的赞誉。有些听风谷的修士开始小声的议论,如果他们所仰仗的化神天仙连对手一击都防御的如此费力,此战的结果一目可知。逐渐有修士开始向战场外围移动身体,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有意。

    华剑远暴怒,大吼道:“谁敢临阵逃脱,我先灭了他。”

    他话音刚落,从天穹派那边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大家上,灭了这群弱者。”

    来自金沙的修士比天穹派更加懂得怎么与人为战,他们迅速结好战阵,以迅雷之势冲击而来,那层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再把华剑远的话当一回事,“门派完了”这是大家的心声,没有必要和一个永远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门派绑在一起,就算死也要死的更有意义。

    双方酝酿许久的最终一战居然以这种方式开启,又以如此快的速度结束。听风谷、郭家以及擎天门溃败的修士如同蝗虫,满天逃窜,恨自己的师父没有督促他们勤修遁法,才会逃的如此费力。

第三十章 胜负

    打扫战场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华剑远远遁北方,不知踪影。罗震山和曲凌风被杀死在乱军之中,两名元婴修士被数百柄飞剑击中,被刺成了一块血肉模糊的烂肉,目睹这一幕之后,没人再相信一个人绝对实力。放在成规模的战阵面前,一个人的攻防都太孱弱了。

    李铁嘴率领金沙大军迅速结束了扫尾工作,将所缴获之物尽数码放整齐,陈列在一块空地之上。陈云生率领天穹派所有人迎接了这支雪中送炭的战修队伍。

    队伍的领头人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青龙冯圣。冯圣见到陈云生的第一句话是,“天穹派的修士不怎么多嘛,实力也不够强,远非你当日在陛下面前所夸口的,真让我失望。”

    陈云生从纳虚戒中取出一小坛石中酒,笑道:“美酒送你,还望在金沙国主面前美言几句。”

    冯圣接过石中酒,瞅了两眼,放入纳虚戒不屑道:“我平日见不到国主,当真有见面的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你可以稍稍放心。这酒就当你送给我家将军的赔罪之物了,他平素好酒,此时尚在恢复阶段,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喝上两口。”

    陈云生嘿嘿笑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大屿关军容齐整,真令陈某大开眼界。不过这酒还是等平南将军身体好转之时再行饮用吧。”

    李铁嘴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众位在天穹山脉相逢就是缘分,不如大家席地而坐,把酒尽欢如何?”

    冯圣眼光扫过远处虎视眈眈的威煌和众狮妖,摇头道:“王命已毕,我们这就返回。”

    陈云生心中怅然,看起来大屿关和狮族之间的仇恨并没有随一方退出而消除,这层隔阂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土崩瓦解,不过他相信,两方如果终不见面,总有一天相见之时会形同陌路,而非刀兵相向。

    冯圣率领金沙战修回大屿关复命不提,李铁嘴看着忙碌着整理战利品的天穹修士,淡淡笑道:“这次为了避免天穹山脉陷入一盘散沙的局面,我们一路上为你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陈云生讶异道。

    李铁嘴笑道:“我们来的路上顺便将天穹山脉的其他门派的老巢都抄了,冯圣那厮缴获了不少战利品,远比你所获丰盛很多。”

    “什么!”

    陈云生被震惊了,他看着掩月宗和地火教的两股修士的离去方向,不安地说道:“如果他们发现了这样的结果,会闺怨天穹派的。”

    李铁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难道做错事情就不要惩罚吗?那犯错的成本也太低了。他们会怨恨你,更加会怕你,从此天穹山脉便只有一个天穹派,其他宗门会逐渐消陨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不是很好吗?”

    陈云生已久无法从背信者的角色中解脱,蹙眉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永远无法被正确记载,他也无须顾忌别人的眼光和言辞。

    看着仍然闷闷不乐的陈云生,李铁嘴神秘的一笑,道:“这次随我来的还有一个人,想必你一定想要见她。”

    “晓山!”

    陈云生转身看向李铁嘴的身后,只见一个身穿布袍的仆从将头上的帽子脱掉,并且撕掉脸上那层薄薄的面膜。一张绝世的面孔展露在所有人眼前,逐渐的,四周的修士头停止手中的事情,转而观看柳晓山那绝美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

    柳晓山自然不止一次暴露在日次猛烈的目光之中,表现的十分淡定,陈云生却无法泰然处之,脸颊通红,紧走几步来到柳晓山的面前,轻轻抓住她的手。

    “你又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陈云生柔声问道。

    柳晓山两只会说话的眼睛盯着陈云生,轻轻说道:“这次不一样,不会再有谁强迫我回去,我们也不会再分开。”

    四周的人群爆发出强烈的喝彩,人们终于看到掌门用了半年时间,经历十八场征战所迎娶的女子。对于美丽天生好感让他们更加相信掌门和柳晓山是天做一对,是来自于啸天古神的授意。

    陆续有人来到柳晓山面前自我引荐,柳晓山抚了一下何望川的头发,道:“都长这么高了,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何望川脸色微红,尴尬地说道:“这世界上谁都在变化,师叔蓄须,晓山姐不也变得漂亮了吗?”

    柳晓山嘴角带笑,道:“你现在又像个孩子了。”

    众人凯旋归山,开始了长达十天的庆祝,狻猊族和天穹派结成生死同盟,誓为对方流尽最后一滴血。罗之青伤好的很快,可他每次面对恶狼谷的方向都会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陈云生为他专门开辟了一个小山谷作为居住之地,并且让所有人都不许打扰他。身上的伤容易恢复,可心中的创痛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复原。

    乐翔一次次带领狮族化险为夷的故事被越传越神,逐渐偏离了故事本身,而变成了乐翔拥有天神的眷顾,有他在,没有人会死,也没人会受伤,以至于人们给了他一个称号叫做不死乐翔。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乐翔不死是五分运气,五分机智。

    李铁嘴在第七天离开了太白峰,临行之时这个百岁老者居然临风感怀,叹道:“人生恍如这漂浮在山间的流云,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即将飘向何方,就算侥幸把握到了风的方向,也无法尽数洞悉沿途的峰峦叠嶂。”

    陈云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李铁嘴回望了他一眼,道:“黑骨所托是你否还记得?”

    陈云生讶然,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帮他寻一副好的身体这件事情吗?”

    “那家伙不在乎天下,却只在乎自己的身体。他曾经对我说过,自己拥有一副绝好的皮囊,那时候整个南蒙的女修士无不倾慕于他,想要那个女人他甚至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李铁嘴言语戏谑,却一脸正经。

    “我会尝试为他寻找神木夜啼,不过这一切都应该在去过黾洲的重法寺之后。”陈云生没有嘲笑别人梦想的习惯,从他下山之初听到李铁嘴的豪言壮语之时便如此,现在亦如此。

    李铁嘴略带悲伤地登上龙首艨艟,虽然他没有表露,却被洞察力惊人的陈云生洞悉,他明白这位老朋友的心思是什么,担心是什么,岁月如同吹皱湖面的风,拂过自后什么都没留下。

    “希望我还能看到你回来。一路上小心,六洲之大无奇不有,千万不要在小河沟翻船。”这是李铁嘴给陈云生的最后一句话。

    陈云生想要远游黾洲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一个前来看望的并非诸葛靖宇,而是曹子建。见到陈云生之后,他以少有的郑重递上一份资源清单。陈云生扫了一眼,便看到数额巨大的晶石,金属还有不知名的怪异材料。

    他心有戚戚地说道:“给我这单子莫不是让我为你采购?采购的事情可以找金芙蓉,也可以直接跟黑断肠讲。”

    曹三一脸无赖地说道:“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次要不是你一定让我的黑甲龙现身,哪里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害。明明都说了还没完成,这回好了,修复要花费一笔巨大的资源。金芙蓉那个抠门娘们是不会给我这么多的,我也等不了了。这次出门你一定能取得巨大的资源,是吧?哪个修士出门冒险回来之时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当年升仙门的韩掌门独剑闯天涯,一走二十四年,回来时候据说带回无数宝藏,让升仙门一下从山岚的小门派变成大门派。”

    “还有紫罗的玄武门郑副指挥使号称七下无边海,淘得无数海兽晶核,白花花,银亮亮的海兽晶核,他全部分给宣武门的白痴弟子生吃了,居然没有拿出一个来炼器,不得不说是一大失败之处。玄武门最后被鸿钧门除名,八成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听说……”

    陈云生不得不打断曹三的夸夸其谈,对方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资源,要从自己身上榨取无尽的资源来完成他的梦想。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找一些资源,可未必有那么多。我这次去黾洲是为了问道,而不是挖宝。”陈云生一本正经地对曹子建说道。

    可这些话曹三根本不听,就想别人也都不解他的疯狂梦想一样。曹三一脸吃笑,指着陈云生,道:“跟我玩这套,好吧,你若给我这些资源,我就承诺为你提升沧澜八卫的实力。让他们变成八个元婴修士,你看如何?”

    说实话,曹三的建议着实让陈云生心动,可又想起那一长串眼花缭乱的数字和名目,他只有轻笑。

    “这样吧,我这次出门不带沧澜八卫,你负责改进他们,等我回来我们一手晶石,一手交沧澜卫,你看如何?”

    “成交!”曹三乐颠颠地离开寒竹居,仿佛捡到一个极大的便宜。他并不傻,沧澜卫如同一个巨大的宝藏,向他展示着如何控制傀儡,可以说黑甲龙能够诞生,有很大一部分都源自沧澜卫身上的阵纹的破解。为沧澜卫提升是真的,研究沧澜卫也是真的,如果还能有资源,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章 启程

    [本卷换场景了,配角也都有变化,大家要适应一下。如果说情长是感情戏,烽烟是战争戏,这卷就是悬疑戏,小伙伴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从这卷开始转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请自备蜡烛,探照灯等物。至于那些重要的配角在下一卷仍会登场,不要担心~~]

    陈云生又在天穹派待了一个月,此期间事必躬亲,极大的解放了诸葛靖宇的工作。让他能够整日端着茶壶,在天穹派弟子之间闲逛,高兴的时候指点两句,不高兴的时候斥责两声,过足了学宫老大的瘾。

    陈云生原定十月初八出发,他不想兴师动众,和柳晓山私下商量提前一天出发,悄然离去更符合他的性子。在即将离去的晚上,诸葛靖宇不期而至。

    “又要走了?我就知道,太白峰太小了,安放不下你那颗躁动的心。”诸葛靖宇酸溜溜地说道。

    陈云生略带歉意道:“远游原本是你所欲也,被琐事缠身也多半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等天穹派稳定了,我给你二十年的时间,让你历遍震旦。”

    诸葛靖宇淡然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云生算了一下,开口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诸葛靖宇夸张地说道:“我看少则十年,多则无限吧。”

    “怎么会那么久?你当我游遍六洲吗?此次只需要去黾洲见天元大师就好了,路过无边海时顺便帮黑骨寻找夜啼。”

    诸葛靖宇看着陈云生郑重的眼神,笑道:“走吧,走吧,师叔是麒麟儿,自然志在远方。这里有靖宇为你经营,等你回来之后会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天穹派。在这里我同样可以抒发自己的宏愿,丝毫不比游历天下无趣。”

    陈云生有种冲动想要拥抱诸葛靖宇,却发现身后有一对秋水一般的眸子正盯着两个大男人,眼光中充满了酸溜溜的神情,柳晓山在吃醋,这是陈云生第一感觉。

    他拍了拍诸葛靖宇的肩膀,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让天穹派重新强盛起来。”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告别通常不会太久,诸葛靖宇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正当陈云生和柳晓山准备启程的时候,又来了访客,来的人是大徒弟韩枫。

    一进门,韩枫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陈云生的胳膊,道:“弟子不敢阻碍师父远行,只希望师父能带上弟子,让弟子时刻聆听您老的教诲。”

    看到韩枫如此,陈云生颇为头疼,对于这位大徒弟他确实疏于管教,从来就是丢一本剑诀或是法门就走,心中对他实在愧疚。想了一会儿,从纳虚戒中将全本的《元磁》递给韩枫,道:“此书玄奥难解,我对其中很多法门仍不得其解。你拿去自行修行吧。此次山高水长,一路说不定要遇到什么凶险,你还是留在家吧。”

    韩枫将脑袋摇的像铴锣一般,道:“徒儿对师父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你还有完没完!”

    陈云生的怒喝打断了韩枫的碎碎念,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陈云生。半晌才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这次出行一定不会带上他了。

    韩枫从纳虚戒中拿出两个小药瓶,一个翠绿,一个幽蓝。

    “这药师父曾经用过,弟子又改良了一下,效果更烈,用量更省,这点够放倒一百名修士的。师父一路上务求小心。”韩枫虔诚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这份情谊让陈云生深受感动。

    他收下毒药和解药,送走了韩枫,却迎来另一对访客。陈云生开始怀疑太白峰上除了自己不知道消息已经透露出去,其他人都知道了。

    易小芸和易小虎两人同时造访,易小芸一件面便来到柳晓山面前,从纳虚戒中拿出一件晶莹剔透的小弩机,说道:“徒儿没有什么奉送的,临别之时找曹三那厮要了此物,据说比风暴弩更犀利,叫做什么风暴之王。一共有十只弩箭,请师娘收下。”

    柳晓山颇为喜欢陈云生这个直来直往女徒弟,将易小芸拦在怀中,轻轻说道:“师娘这里也有件东西你拿去防身吧。”

    说着她从纳虚戒中拿出一柄飞剑,道:“此剑叫做玲珑,是我随身把玩之物。虽不是本命物,可威力也不差,前些日子看你没有趁手的飞剑,本想为你寻件更好的,不过再见之日不知何时,你先凑合着用这柄吧。”

    易小芸哪里敢收,最后还是陈云生以命令的口吻强令她收下。易小虎看到师姐送给师娘礼物,想到自己孑然一身,没啥可送,尴尬地舔着嘴唇,躲到墙角一直不吭声。

    陈云生看出易小虎的心思,招手将他叫道身旁,从纳虚戒中取出在一个圆形的土色小盾牌,看样子其貌不扬,上面的阵纹却颇为古朴。塞在易小虎手中,陈云生道:“这叫做暖心梵阳盾,从郭氏兄弟身上取到的。是至刚至阳之物,需要土行或者火行功法才能驱动。火行主攻,土行主防,郭家兄弟虽然贵为地仙,两人联手也不过将其威力发挥了三分之一而已。你虽然修为不如他们,可土行功法却比他们纯正的多,拿去吧,从此也多一个防身手段。”

    易小虎支吾不言,突然放生大哭,天底下似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良久之后,小胖子跪地给陈云生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尽早归还,一路顺风。”

    送走易氏兄妹之后,陈云生不敢耽搁,这一波又一波的人没完没了,启程之日便要拖到初八,那时候天穹派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送别。

    两人趁着月色走在太白峰林间小道,转了几个弯,眼看就要出山,却发现前方一个人坐在大石之上。等陈云生走进才发现那人是薛离。

    薛离毕恭毕敬地朝陈云生和柳晓山鞠了一躬,道:“离儿今日前来送别师叔和柳姐姐。”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陈云生道。

    薛离不答话,从怀中拿出一个纳虚戒,递给陈云生,道:“这是芙蓉托我送你的。她原话这样讲,天穹派掌门出门在外不能寒酸了,特支取下品灵石五十万块权当游资。”

    陈云生将纳虚戒接过来,心中感激,能让金芙蓉那铁公鸡拔毛,看起来薛离费了不少嘴皮子。

    “能拿出这么多你说了不少好话吧。”

    薛离搔头笑道:“芙蓉原想拿出十万块,她的理由是晓山姐姐出身皇族,手头定然阔绰,我们不用替他们操心。”

    陈云生和柳晓山相视而笑,暗骂金芙蓉奸猾。

    他抚着薛离满头红发,道:“你要好好修行,虽然那芥子力威力巨大,可无相道法也不能耽搁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在修为上能够和思寒一般深湛才好。”

    这话点中薛离的痛楚,他沉声道:“离儿定不负师叔厚望。”

    薛离又送出去不短的路,三人在太白峰山口分别,陈云生抛出穿云舟带着柳晓山一路向北飞去。

    穿云舟经过曹子建第三次改良,自此多了三种状态,第一种为缓行,此种状态可以借助高空的气流和云层让小舟缓慢的飘动,几乎不消耗灵石。第二种状态为游弋,这种情况下消耗灵石不多,速度也不慢,看比寻常的金丹修士遁光的速度。第三种状态为暴走,暴走状态下要一次性塞入五块上品灵石,当时曹三一再交代不要随意尝试。

    小舟安静地在天空滑行,宛如一片落叶划过湖面。陈云生将两块地图放在桌子上,和柳晓山探讨接下来的路线。第一块是青洲的山川地理图册,第二块是从还珠楼主那里买来的震旦全图。

    通过对比,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青洲地理图册上所绘的青洲地形和震旦全图有所区别,青洲地理图上描绘的东海之滨比较符合实际情况,而震旦全图上对东海之滨的海岸线描绘就和实际的有些差距。

    可对忘忧岛的记录上震旦全图却比较准确。青洲地理图册上压根就没有这个靠近海岸线的小岛。

    柳晓山摸了摸两张地图的质地,说道:“我曾听说沧海桑田这件事,也许是时间改变了青洲大陆的原貌。震旦全图成图时间比较早,记录的是那个时候的世界,而青洲地理图则是当下的世界。”

    陈云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收起震旦全图,在青洲地理图册上找到他们当前的位置,手指一直向北量了三寸才停止在一片淡蓝色的海域前。

    指着海岸线,陈云生说道:“此地是北海的出海口。极北之海也叫寂灭之海,海面温度极低,终年被寒气笼罩。从这里向北走,穿越寂灭海便能到达黾洲,这是最近的一条路。除此之外,我们也可以穿越大屿山脉,从金沙出海,穿过更为广阔的无边海,借道紫罗,而后到达黾洲。那样需要穿越两片大洋和一块大陆,距离远上了五六倍。”

    “既然如此,我就从北方走,穿越那片北海。莫非你有什么顾虑?”柳晓山黑白分明的眸子瞅向陈云生。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知道这片海为何被称作寂灭之海吗?据说越往北走温度越低,万物逐渐凋零,故称寂灭。”陈云生煞有介事地说道。

    “无念和尚当年是怎么来到青洲的?”

    “他应该是穿越寂灭海而来,当时也忘了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风险。”

    “既然如此,我们就循着小和尚的足迹去找大和尚。”柳晓山笑靥如花。

第二章 黑色巨塔

    八荒大洲百万无毛戈壁深处耸立着一座孤傲的黑色城堡。城堡碉楼林立,密密匝匝的高塔伸向湛蓝的天空,仿佛一只只伸向苍穹的黑色魔手,妄图将天幕捅一个窟窿。

    古堡不知道在此地矗立了多久,就算戈壁的狂风再暴虐也无法撼动这黑色巨兽半分。它安静地睥睨着世间,从不肯低下挺拔的头颅,这就是令整个震旦为之颤栗的修罗门总坛。

    黑色的巨幕撩起,阳光仿佛利剑刺入一个巨大的房间之中。天鹅绒的地毯上放着一只镶满金丝的巨大高脚椅,椅子扶手一端雕琢着八个形态各异的女人,另一端则是八只惨白的骷髅,所谓红粉骷髅,即是如此。

    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苍白的脸上生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黑暗的眸子中有一圈金色的亮线,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头发长而坚韧,仿佛一只高傲的狮子。

    男人着黑色的鬼面甲,甲胄上布满巧夺天工的法阵,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芒,大氅简单地丢在椅背上,看起来刚刚远足归来。在他身前站着一名身材苗条的男子,背光,脸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

    “我不在这些日子,震旦发生了很多事情,听说青洲很热闹?”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颌轻轻上扬,显得极为不屑。

    苗条男子的声音如同一只响尾蛇,“是的。无常偷袭天穹派,导致青洲人部覆灭。后来遭到天穹派的报复,鬼部也消陨殆尽,他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养伤。我们在青洲的势力彻底消失,就像从来都没有过一样干净。”

    男子轻轻“咦”了一声,道:“我在震旦还见过天穹派的掌门,没有他执掌的天穹派对于无常来说不堪一击,因何败的那么惨?”

    “圣主不知,先前一战强攻太白峰,人部被一场天火烧了一个精光,天穹派用了同归于尽打法,这倒怪不得无常。后一次,虽然有鬼畜,千音两名宗主协助,可对方也有两名极为厉害的高手出手,再加上天玄门的飞云子,无常有此一败也是应有之意。”

    高大的男子越发的感兴趣,道:“在震旦能够和我的宗主力拼的高手我全知道,说出那两人的名字?”

    苗条男子支吾道:“回圣主,属下也没有查明他们的来历。不过……”

    “说下去。”

    “不过那两人使用的力量想必宗主是在意的。”苗条男子声音尖锐,听起来极不顺耳。

    “你说他们使用了那种古老的力量?”高大男人的声音变大了很多,他双手紧紧握住高脚椅的手柄。

    “一只豹,一只凤!”苗条男子答道。

    高大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内心那强烈的占有欲。他声音恢复的平静,仿佛波澜不惊的死水,“他们想必已经离开此界了,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不过貌似有一个震旦人身上也有这种力量,那人叫做陈云生。他的父亲身怀麒麟圣兽的血脉,无常觊觎了很久,却没能活捉。”苗条男子声音又变得飘忽不定。

    这句话引起了男人极大的兴趣,他低语道:“如果他拥有那种力量,又有麒麟血脉,那岂不是……”

    沉默了良久之后,高大男人说道:“陈云生是天玄门的人。最近天玄门活动的格外强烈,我不想公开和他们对着干。你去把他悄悄抓来,记住要活的,他少一根指头我剁下来你十根。”

    苗条男子声音变得极富跳跃感,“不,幻面不敢离去,一百年的约誓还没到,还有一万本经书没有抄完,幻面想时刻留在圣主身前,谛听主体思想的万丈光芒。”

    男人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将陈云生完好的带来,我会宽恕你之前的罪过,你可以重新回归十三宗主之列,享受无限的荣光。”

    自称幻面的男子沉声说道:“感谢圣主恩典,幻面这就去办。”

    说罢他如同一阵风飘散而去,那层巨大的黑色帷幕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高大男子站起身来,两手轻轻拍了一下,从门后走出两名用黑布包裹的十分严密的人。

    “去跟着幻面,在必要时候可以帮他一把。”男人的话冷像刀子。

    两名黑衣人悄然离去,仿佛不存在一般。

    伸开双手,男人五指修长有力,手指上环绕这一层黑色的灵光,久久不散去,他喃喃道:“墨麒麟,有点意思,我的时间不多了。”

    ……

    通往北方的旅程中陈云生先后贯穿了龙川国的全境,经过陇上的时候,曾经的白骨早就被风侵蚀的不剩下什么了,只是那些激战留下的大坑仍留在那里,昭示着此地曾经有过惨绝人寰的人虫大战。

    指着一个个沙丘,陈云生开始讲述自己复仇的故事,他声音低沉悠远,仿佛风吹过沙丘的声音,带着一股苍凉的调子,让两人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肃穆。

    柳晓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当陈云生结束了整个故事,她才开口道:“我要是红鸾,也会那么做的。”

    陈云生震惊地看着柳晓山,不料这个平日里温柔中带着些许刁蛮的九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

    摇了摇头,陈云生道:“你做不到她那样,只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人才会像她那般隐忍而坚决。”

    柳晓山十指握拳,骨节由于用力而变得发白,“如果需要,我会用自己的一切来保护你。”

    陈云生听得感动,自己承诺保护的人突然将这份承诺施加于自己身上,让他差点热泪盈眶。

    轻轻将柳晓山揽入怀中,看着对方含情脉脉又满是娇羞的眼眸,陈云生轻轻吻了下去。简短的不适之后便是长久的缠绵,等待了数十年的激情如同火山一般喷薄汹涌。暗红的熔岩在两人心底里流淌着,爱就是这么奇妙,建立在爱意之上的**更是美妙的动人心魄,却如昙花般不可捉摸。

    一次次冲击伴随着一次次**,两人心与心在一瞬间彻底交汇在一起,一同漫游那无边的星河,一起俯瞰脚下的大地。

    穿云舟轻轻地划过天际,地上的人只能看到一条白亮的线,仿佛一道流星扫过。在地上无数善男信女虔诚的许愿声中,陈云生和柳晓山完成了生命中第一次约誓。激情过后是平淡而幸福的对视,柳晓山潮红的面颊宛若夕阳一般楚楚动人,那种颜色只能出现在她的脸上,世间再无相似的色彩。

    两人轻轻说着相伴终老的情话,如同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雏鸟,亲密无间又无话不谈。陈云生仿佛一个话唠,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一点一滴都讲了出来,柳晓山是一个倾听者,安静而温婉,不时抚慰爱人曾经的创伤。

    曾经的都已经过去了,陈云生逐渐忘记了那些悲惨的遭遇,从今天开始他便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拥有一切的人。识海中那条奔腾不息的黑色河流似乎也安静了很多。不过两人缠绵的过程中也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情,柳晓山修炼的九天玄女功虽然进境飞快,威力也极大,可极易受到外界的干扰。

    情爱之事也算一项,这和他修为低于柳晓山有很大原因。此时柳晓山已经步入元婴下品,地仙六十四品。而陈云生停留在金丹上品。距离巅峰还有一段差距,两人仍有一个大境界之差。

    毕竟元婴和金丹之间有很大的差别。到了元婴境界,定期会有些小小的劫数,这种劫数叫做人劫,并非天仙所迎接的天劫。人劫有特定的因果勾连璧合而成,看起来如同一件运气极差的事情,实则劫难所致。

    感觉到对方修为的特别,陈云生决定以后两情相悦的事情还是尽量少来,毕竟对柳晓山的修为没有好处。等自己成婴之后便可随意而为之。两人本是**恬淡之人,一朝**后便铭记在心,追求的本是那种精神和**都美妙到极致的感觉,要一种水到渠成的状态,夜夜笙歌便失去了神秘,所以对于此事也都能把持。

    穿云舟很快穿越了龙川的国界,穿过落日关的时候引起龙川守将的注意,派出三名修士尾随。陈云生将穿云舟开到暴走状态,一瞬间他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世界被拉的很长,四周无声无息,因为声音被远远抛在身后。

    他急忙停下了这种状态,在向身后看,已经早没人影了。暴走状态的恐怖他是了解到了,在这种模式之下,他甚至无法判断穿云舟的方向,小舟随时有解体的风险。

    环顾四周的山川和地貌,陈云生确信自己已经到了冷月国的国土之内。无论是山川还是树木都披上了一层雪白,越往北走,这层白色越重,人烟越是稀少。没有村庄和农舍,人们群居在极大的城市之中,仿佛一群凑在一起取暖的幼兽。

    陈云生很快就发现,冷月国国土虽然广阔,人烟却极为稀少,如果绕开那几座大城邦,几乎不会遇到什么人,更别说有冷月国的修士了。整日在茫茫林海中飞行是件无聊的事情,两人逐渐开始长时间修行,陈云生利用魂石增强魂力,而柳晓山则稳定被爱人扰乱的道基。修行的时间总是飞快,转眼间二十多天过去了,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座冷月国的城市——临港城。

第三章 邂逅

    北海的出海口叫做徐福港,在进入徐福港之前,要经过一个城池叫做临港城。按照陈云生的想法两人绕开临港城而行到徐福港,这样能避开冷月国的修士,毕竟冷月国并不似金沙那般开放。

    可柳晓山偏要去看看冷月国的风土人情,号称自己在天上飞了二十天,还没见半个人影,好生无聊,又联想起她被软禁在金沙的暖香阁中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由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就算陈云生心似坚铁也成绕指柔。

    在两人相处的日子中,第一件矛盾的事情以陈云生的妥协告终。这件事情告诉他,就算是在亲密无间的爱侣之间也会有意见不一的时候,这时候妥协也许是结束争执的最快方法,却未必是最好的。

    穿云舟并没有穿过临港城,而是从距离此城二十余里西方绕过,城中的全貌既可尽揽,也并不会过于招摇。临港城中到处都是低矮坚厚的建筑,这些房屋上的窗户极大,都面向东南,这样可以极大的利用阳光。窗户上安装着晶莹的冰种水晶,透光率比金沙的琉璃还要强上很多。

    这趟旅程惊动了临港城戍守的修士,冰锋营自从在陇上地区被重创之后坚守冷月国国境内所有城市,虽然他们控制的区域变小了,可城市中的防御却增强了。距离城池二十里飞过一道寒光,这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队五人的修士飞快地跟了上来。这些人脚踏冰锋营特有的飞空法器,从远处看如同一块移动的冰凌,形状不规则,却棱角犀利,飞到近处便能看清楚上面晶莹剔透的法阵。

    陈云生心中暗想,将法阵刻在这种冰种水晶中不失为一种独特的炼器之道。若不是对方来意不善,他甚至想要将这点记录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之中。柳晓山看到陈云生一脸痴呆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这么多年了,你从诸葛靖宇那里学来的书卷气仍是不改,怎么陈掌门想要改行当写手不成?”

    陈云生哈哈大笑,一通自嘲后,五个修士飞快赶上,分布在穿云舟的四周,为首一名黑脸的汉子手持短戟,高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修?擅闯冷月国,速速报名。”

    陈云生知道此时自己已经不代表自己一人,还有天穹派,龙川国,柳晓山背后是强大的金沙国,两人的身份如果曝光,不免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若被心思叵测的人利用,少不了一番血光之灾。

    他沉声说道:“我姓天,单名南。长期在东海一带游历修行,近期心血来潮想要看看极北之地是怎样一番光景,所以就冒昧来访,如果有什么疏漏还请阁下见教。”

    为首的中年修士点了点头,道:“算你小子识相,进入冷月国的修士要按人头上税,税种有过桥税,买路税,保护税……咦!”

    陈云生从中年修士露出的垂涎三尺的目光就能猜出来,一定是柳晓山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厌恶地盯着那名修士,逐渐将穿云舟的高度降到树梢,他准备出手了。

    这个举动没有让对方警觉,反倒让五人更加肆无忌惮,将高度放低就没人看到他即将做的事情,在冷月国,冒犯的人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不会让这些修士付出任何代价。

    “小姐年方几何?在那家门派修行呢?看样子修为不错啊。”一个冷月国的兵士露出垂涎的笑容。

    柳晓山特有的功法能够收敛灵气,所以在别人眼中,她修为并不十分高。陈云生的手逐渐放低,这个场面当年在凌云峰下遇到柳晓山时如出一辙,只不过此时事件的双方依然互为伴侣,当时却还相互猜忌。

    为首的修士瞪那一眼那名冷月国的兵士,对于一个练气后期的雏鸟来说敢在他面前抢风头,着实让他这个筑基中期的队长有些不爽。

    “还有没有规矩,你们退下,让我先来。”

    几个冷月国的士兵悻悻然地退到十丈之外,眼看着中年修士跳到穿云舟上,一晃三摇地来到陈云生面前。陈云生的手上逐渐开始运转元磁,对方如同一只陷入蛛网深处的小虫,浑然不觉四周力场的变化,仍然肆无忌惮地看向柳晓山的面颊。

    柳晓山背着手冷眼旁观,她眼中的厌恶在对方眼中却被解读成胆怯。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远处传来一声犀利的破空声,一人御剑而来,陈云生和那名武官之间多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公子。

    这位公子潇洒地收剑,手中多了一柄折扇,扇面画着一轮冉冉的红日,红日之下之一片大江,碧水红日端的一副纨绔派头。那位冷月国的武官看到年轻公子驾到顿时变了一副脸孔,一脸谄笑道:“原来是北宫公子,您今天怎么一人出游,也不带个护身的仆人。”

    年轻人一脸怒容地说道:“凭本公子的修为,还用仆人,真是瞎了你的狗眼。限你等三息之内消失,否则别怪本公子面冷心黑。”

    “这…”中年武官十分不愿地瞅了瞅柳晓山那千娇百媚的容颜,几乎强迫着自己向后退去,口中骂骂咧咧地指挥着麾下四人驾着飞空法器离去。

    陈云生暗道可惜,他本想借机杀掉四人,缴获那独特的飞空法器研究一下。

    “我叫北宫千一,阁下是外地人,不知道冷月国的情况,越在荒芜之地遇到这些冰锋营的修士越要小心。冷月国地处苦寒之地,民风剽悍,这些冰锋营的修士只能欺负外地人了。”

    北宫千一快言快语,几句就把冷月国的情况介绍了清楚。

    陈云生仔细观看对方的灵气,发现居然是金丹上品,他不由得戒备道:“多谢阁下解围,我叫天南,来自东海,貌似这些冰锋营的卫士都很惧怕你。”

    这时从身后的急速飞来两道遁光,两名仆从模样的修士来到北宫千一的身后,一边喘气,一边垂手站立,并没有说话。

    北宫千一笑道:“在下家族在冷月国掌管着几处还算大的买卖,每月都和冰锋营有交易往来,他们自然要给我几分面子。天南,我记住你了,就此别过,希望还有再见的一天。”

    北宫千一驾起遁光,带着两名仆人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如同一缕青烟。

    “他不像寻常的富家公子。”柳晓山说道。

    “哦?那富家公子应该什么样子?”陈云生好奇道。

    柳晓山眼角带笑,道:“当年本姑娘见到你之前可是阅公子无数,有钱,有才,有人品,却偏偏被你迷了心智。”

    陈云生呆呆地看着巧笑嫣然的柳晓山,仿佛发现了女子另外一面。呆立半晌,硬生生将柳晓山看的满脸通红,好似西天的云彩。

    “以后我还是将那面具带上,免得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柳晓山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我们最好小心行事。”

    两人交谈数句,陈云生操起穿云舟,向北方飞去。徐福港距离临港城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对于修士不能算是什么距离。一炷香的光景过后,陈云生和柳晓山站在通向徐福港的一条官道之上。路上络绎不绝的商旅提醒着他们即将抵达的是一个繁荣异常的商业海港。

    逐渐有稀稀落落的小村舍迎入眼帘,再向前走,小村变作大镇,镇店基本没有什么布局,只是沿着官道而建。厚重的黄泥墙壁,既谈不上美观,有谈不上精致,完全从实用角度出发,这便如同冷月国的百姓一样。寒冷剥夺了他们对美的追求,一切都向“有用”这个标准看齐。

    看着两边繁华的闹市,两人原本以为已经到了港口,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距离真正的港口还有几十里呢。真正的港口被一道不甚高大的城墙包围着,城墙以内是高度繁华的港口区,城墙以外就是徐福港人心目中的郊区。

    在商旅眼中,城墙内和外唯一的区别就是价格,仅仅隔着一堵墙,无论打尖住店,还是委托运送货物都要贵上一倍。

    两人一边行路,一边浏览两边街巷的风情,不多时就来到了那道所谓的城墙。多年的海风吹拂之下,城墙的边缘已经被风化了。初秋下了一场雪,积累了很久的白雪已经变得晶莹剔透,变成了冰挂。城门口有两个象征意义上的守卫,看样子只有练气中期,手上却拿着精致的法器。

    陈云生一眼扫过,对于徐福港有多了一份好奇。那些修士手上的法器虽然精致,却只是外在的,譬如抢攥上镶了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珍珠,毫无用处,只为好看。殊不知在内行人眼中实在是俗到了极点。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地驻防的修士大多生活阔绰,品位却不甚高,浑身带着铜臭气。

    城门有两丈宽,此时已是黄昏十分,进城的人很多,一个头戴兜帽的人逐渐靠近了两人。当陈云生发觉有异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入对修士而言算危险的距离之内。

    三丈之内一道寒光刺出,尖细且锐利,直奔陈云生的咽喉,没有余地,没有退缩。

第四章 暗杀者

    确切的说陈云生并不知道这一下是被什么东西抵挡住的,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当他想要发足再追时,那个头戴兜帽的刺客早就不知踪影了,来去如风,出手如电。

    柳晓山扬手收起一块八卦鱼,显然方才这件宝物就了陈云生一次,就算那一剑他不死,也要见红。

    人流熙攘入城,没有人对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在意,四周的噪音已经够多了,人们变得麻木了。

    “看清那人的修为了吗?”陈云生问道,对于修士而言,样子反倒不如修为重要。

    柳晓山摇了摇头,悻悻然道:“方才我甚至没有你反应快。”

    “那刚才的八卦鱼是怎么回事?”

    “这叫混元一气镜,和气机相关联,能够自动感知四周的危险而护主。”柳晓山解释道。

    陈云生虽然精通阵道,略通炼器之道,可随身的法宝却没几件,在这点上他倒是深刻践行着老师飞云子的做派。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两人入城之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打尖,柜台前,客栈掌柜睁着三角眼仔细打量了陈云生一番,指着身后的牌子说道:“此地是云鹏客栈,收的是灵石,不知阁下能付得起一天十块灵石的房费吗?”

    柳晓山不待陈云生说话,从纳虚戒中掏出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中品灵石,道:“给我最好的上房,没我吩咐不准打扰。”

    一块中品灵石够住上方五天时间,掌柜带上一个特质的手套,将灵石收入柜面,他是寻常人,受不得灵石的腐蚀,双眼看到灵石的时候,却熠熠放光,真是绝大的讽刺。

    到了房内,两人分别检查四周是否有禁制,一番查验之后才放心坐下。陈云生率先说道:“我感觉行刺我们的人早有预谋,手段也很特别,像是早有准备,应该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柳晓山道:“当初我们离开太白峰之时,尽人皆知,行踪暴露也正常。不过对方一路跟踪,到了徐福港才出手,可见他们用心之深。”

    “他们的目的是杀我,难道是听风谷的残余势力?”他一边思忖,一边来到窗前,太阳已经西坠,在西天释放着最后一抹余烬,红霞满天端的灿烂不可方物。

    “你得罪的人可不少。西凉国,修罗门,银沙还有天穹山脉的几个门派。即使是冷月国也未必喜欢你,正是因为龙川和天穹派的介入才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占据西凉国的机会。”柳晓山从陈云生的描述中了解了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分析起来也头头是道。

    陈云生苦笑一声,心中暗道,与掩月宗和地火教结仇全因金沙的援兵所致,若不是将人家老家抄了,天穹派和这两个门派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相及入定修行。陈云生修炼大周天金灵聚气术,此术现在已经突破了九层的关口,向着完满迈进。大周天五行聚气术有十个层次,只适合地仙境界以下的修士修炼。想到在不远的将来,即将要修炼另一种功法,陈云生便对大周天五行聚气术恋恋不舍,毕竟这种功法伴随他走过了不短的岁月。

    月上枝头,陈云生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放出神念,感到四周一片寂静,柳晓山鼻息均匀,显然已经进入观心的境界。他仔细思忖白天那位北宫千一,似乎什么地方不对头,晓山分析的没错,那个人的确不想纨绔子弟。

    难道刺客是他派出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云生脑海中不断翻腾着。想了一会儿,他又否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会对自己出手。就在他反复纠结的时候,一根银针突然穿过水晶窗,刺入身旁的粗木柱子上。

    陈云生打开窗户,跳到房顶之时那投针之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在远处的矮墙下他发现了一具尸体,颈部中剑,血已经流干净了。他抱起尸体跳回屋子,掩好窗户,看到柳晓山正对着一张字条发呆。

    “有人约我们去积香阁。”

    陈云生走到桌前,看到那张字条上的字迹,“明晚日落,积香阁内了恩怨。”

    “明天我们要去吗?”柳晓山望向陈云生。

    长久思考之后,陈云生道:“去。今日投针之人未必就是我们的仇家。如果他是,那么今晚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根本不用等到明天。他说积香阁了恩怨,这恩怨也未必是与他有关。也许,也许他是想帮我们。”

    “咦,这人貌似是今日想要刺杀我们的人。”柳晓山指着那具尸体说道。

    陈云生看到尸体身着黑色的衣服,看年龄只有三十岁上下,双指探在对方的脉门上,从死者的经络广度和粗细上可以大致判断,此人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刺杀者精通匿行的功法,看样子是常年从事暗杀的修士。说到杀手组织,我到知道一个,东海的暗鸦,尉迟雪便是从那里出来的。”陈云生一边说,一边将尸体翻过来,露出伤口。

    “刺死他的是一柄细剑,你认识的人中有谁使用这样的法宝?”柳晓山问道。

    陈云生沉吟了一会儿,道:“影间有一柄寒剑,不过攻击对手之后会留下白霜。如果是沧澜卫,那我不可能没有心神感应。除此之外,尉迟雪倒是也用细剑。”

    “如果方才投针和杀人的是同一个人,此人一定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是尉迟雪,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讲明情况呢?”柳晓山细致地分析着,她从小到大深居宫闱,除了那些年同陈云生在所谓的红尘中混迹了数年,再也没其他机会,故而对这种充满惊险刺激的旅程颇为感兴趣。

    陈云生仔细分析之后,缓缓说道:“如果我们是被刺杀的目标,他同我们混在一起也就变成了目标之一,只有隐藏在他处,才能洞悉暗杀者的企图。”

    柳晓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满脸兴奋地说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这趟旅程也许会疯狂到我们都无法承受的地步。”

    经过这样一折腾,陈云生不得不在房间内布上一个简单的四象防御法阵,阵旗和阵桩都是现成了,所以没花多久就完成了。布阵之后,两人才和衣而卧,修行之人除了修炼之外,还是要休息的,以炼代休只能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才能起作用。譬如在某个功法的特定时期。对于很多功法而言,修行本身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需要休息来补充精力。

    看着身旁逐渐熟睡的柳晓山,陈云生心中满是幸福。他感谢神明赐给他这样一份近乎完美的爱情,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这个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陈云生撤去法阵,随柳晓山一同出门,去寻访能够带他们出海的船队。寂灭海越向北走越寒冷,就算通天遁地的修士,在无边的海上,也很容易迷失方向。陈云生很早就放弃自己驾穿云舟出海的想法,用灵石能搞定的事情,何必只身犯险。

    一连询问了几家靠出海为生的船队,人们一听到要穿越寂灭海到黾洲纷纷摇头,大多数拒绝的原因是时间不对,通常情况下夏天才是船队活动的高频时期。此时深秋已至,小船队只敢在北海三千里之内的区域活动。

    就在两人即将绝望的时候,一个船队的伙计给了他们一点线索,“为什么不去北海船盟问问。”

    “北海船盟?”陈云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北海船盟是徐福港最大的行会,控制了八成以上的出海线路和生意。我们这些小船队只能接一些零活,或是从船盟那里分包些运送的生意。就算在夏天,也只有船盟才敢组织船队横穿寂灭海。”伙计收下柳晓山递过来的一小块灵石,满脸笑意地解释着。

    “你们不敢穿越寂灭海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寒冷吧?”陈云生问道,对于他而言,最大的难度就是如何辨认方向。只靠太阳和星星是不够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伙计神秘地笑了笑,道:“说实话,有灵石赚,寒冷算不上什么问题。我们都是长期在海上漂泊的人,靠嗅觉都能辨认方向。除了寒冷之外,寂灭海的深处存在一种恐怖的海兽。名字不祥,我就不说了。只有北海船盟的船才能安然穿越寂灭海。”

    “为什么会这样?”陈云生问道。

    “没有答案。只要不是船盟的船想要越雷池一步,往往都是有去无回。没有活人见到那种海怪的样子。就算修为深湛的修士也一样,曾经有一个二十八品的地仙率领船队过海,自此一去不返,算算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船盟自己的解释是,他们有一种船叫做三叉戟,能够飞在极高的天空,也能潜入极深的水下,正是这种船保证了出海者的安全,不过我不信,一定是船盟暗藏着一位高手,能够震慑海怪。”那伙计吧嗒吧嗒嘴,如同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第五章 北海船盟

    陈云生和柳晓山离开船队,向东边的北海船盟行去。北海船盟的总部设在徐福港最为繁荣的东区,垄断北海的出海口以及八成的航运使这里充斥着大量的财富,就连铺地的砖石都镶着极细的金丝。被阳光一照,同金光缭绕,仿佛到了仙境。

    北海船盟并不难找,沿着东区最宽的大道向前走,道路尽头那一片毫无风格的建筑就是。陈云生站在北海船盟前,唯一的感觉就是巨大,这一片方圆十几里的区域被一片低矮的建筑所笼罩。混乱且密集,仿佛一个个随意丢弃的木箱子。

    穿过一个高大的牌楼,陈云生和柳晓山进入船盟接待外事的地方,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屋子两旁没有人把守,和冷月国那彪悍的国风颇不相称。

    陈云生一进屋子,便有一个中年掌柜迎了上来,三绺须髯,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冷月国国人特有的冷峻,开口却十分的客气,“阁下是委托货运,还是要代购一些海外的东西。”

    “除了这两样,你们东海船盟还有什么其他服务?”

    掌柜笑了,自豪道:“只要和北海有关的事情,我们船盟没有不做的。”

    “连暗杀也做吗?”柳晓山冷不丁插了一句。

    掌柜脸上露出一丝冷峻,一闪即逝,仍被陈云生捕捉到了,暗杀这种事情北海船盟一定做,只不过昨晚的事情却不一定使他们做的。

    掌柜依然带着职业的笑容,“如果小姐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雇佣北海船盟的修士做保镖,这种事情我们是乐意代劳的。”

    “我想出一趟海。”

    “去哪里?”

    “黾洲。”

    掌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客人来的及不凑巧,船盟每年定期有发往黾洲的飞舟,只不过你错过了日期,在夏至那天,今年的那艘船已经出海了。你恐怕要等到明年夏天。”

    陈云生脸上露出遗憾,接着道:“难道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吗?我可以多付灵石。”

    掌柜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不出海。这个时候穿越北海就是送死。极北之地,天空中都是流动的冰晶,即便是我们的三叉戟也无法潜伏在天空的云层中潜伏过长的时间。”

    “寂灭海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柳晓山问道。

    四周顷刻间投来数道不善的目光,有不少来自于是委托事务的客人。掌柜脸色变得苍白,急忙说道:“客人不要乱说,海神的名讳是不能乱说的。是它保佑我们出海平安。”

    陈云生扫过屋内几名掌柜,他们修为都在练气期,还有一人根本不是修士,这种级别的修士是不可能知道海中之物的真正为何的。

    陈云生看到毫无收获,转身欲离开,正在这时,从内门走出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额头束着一条缎带,双目精光四射,高声说了一句,留步。

    陈云生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说我么?”

    老者点头道:“就是说你。你想去黾洲是吧?”

    “没错。”

    “进一步说话吧。”老者指了指内堂。

    两人随老人进入内室,关上厚重的木门,老人才放低声音道:“在下姓卞,单名一个喜,北海船盟的大掌柜。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南天,这位是我的内人。”陈云生并没有以真名示人,柳晓山则瞅了他一眼,满脸幸福的笑容。

    卞喜道:“二位想去黾洲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要付出些辛劳,另外二位也必须有真本事才行。”

    “何为真本事?”柳晓山问道,对于一个很少涉足红尘的公主而言,这趟旅途真的是精彩极了。

    卞喜笑了笑,老迈的脸上尽是菊花褶,道:“也没什么,我们北海船盟最近在北海发现了一头海兽,叫做逆火鲸,想要召集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共同猎杀,所以才冒昧问两位有没有兴趣。”

    “北海船盟家大业大,怎么会连一头海兽都需要招募人手猎杀?”陈云生试探着问道,他并不是要听对方的答案,而是要看对方的表情。

    卞喜十分自然地答道:“阁下必然不是冷月国的修士。船盟虽然在外人眼中是一个庞然大物,可本地人却知道,其并非真的是铁板一块。船盟内部大致分为几个势力,由以常氏兄弟执掌的骁龙血盟势力最大。而这条邀请则来自于势力较小的海星盟,本人不才正是海星盟的成员之一。逆火鲸的价值阁下必然知晓,我就不说了。这种海兽原本只出没于极北的海域,谁知鬼使神差地来到近海,这是我们海星盟的大好机会。如果给骁龙血盟知道了,我们只有喝汤的份,如果不告诉他们,我们又没有实力独吞这只海兽,所以当家人才出此下策。”

    陈云生盯着卞喜那被世俗磨得溜光锃亮的脑门,心中冒出一个疑问,对方为何将如此机密的消息透露给自己,倘若自己高密给骁龙血盟,海星盟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按下这个问题,转而问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你方才说了,要有实力才能接受邀请,不知所谓实力如何评定?”

    “这个容易评定,只要金丹后期以上都可以参与围猎,为了限制规模,我们将人数限定为十人。想一想,十个高手足够灭掉那只海兽了。”卞喜眼中露出一丝光芒。

    “我自问隐藏修为的本事还算可以,你怎看出我们两人符合要求。”陈云生问道。

    卞喜笑道:“南夫人的修为老朽看不出,不过阁下一定是金丹上品没跑,老夫混迹于徐福港,也就这点本事,绝对不会错的。”

    陈云生出门之时运转戊土闭气术,却不料被对方看个通透,心中吃惊非小。他对老者说道:“这件事情容我们想想,明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老夫只求阁下恪守秘密,你可多考虑几日也无妨。”

    陈云生辞别老者和柳晓山回到客栈之中。柳晓山一进屋便问道:“方才你为何不答应他?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去黾洲?”

    陈云生摇头道:“办法是没有。我总觉得此人有问题,貌似不怎么担心我们将消息透露出去一样。”

    “也许是他觉得我们不敢这么做吧。”

    “这也解释不通,他们为何不找本地的修士做这件事呢?没有理由平白相信两个外地的修士。”

    “既然如此,打算拒绝他们咯?”

    陈云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答应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招。只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过去轻易答应,那么只会让自己的底牌体现泄露,反而不利。”

    柳晓山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了,以我之间不如再寻其他途径出海。”

    陈云生盯着柳晓山那璀璨的双眸,充满笑意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柳晓山本意是越热闹越好,可担心爱人的安全,所以才如是说的,却被心思如发的陈云生看穿,不由得双颊生晕,明艳不可方物。

    “当然,如果能有点有惊无险的事情发生,也不无聊。”

    两人闲谈数句,陈云生叫来伙计,要了些食物。二人就在屋中随便吃了一些,冷月国的食物大多是肉类,而徐福港则以鱼类居多。种类虽多,可做法过于单一,很多省去烹饪的步骤,直接生食。修行之人本口欲清淡,这次突然来了重口味的食物,让二人很不习惯。

    用过午饭,两人开始修行。身为修士,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了修行,这几乎与睡觉和呼吸一样。三个时辰转瞬即逝,日沉月升,夜晚降临。

    陈云生和柳晓山步入街巷之中。徐福港的夜通常比白天更为热闹,凡是商贾发达之地,夜生活也都格外丰富。积香阁是本地有名的青楼,陈云生随便招人打听了一下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沿着洪福大街一直向前,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向北,距离很远两人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既不招摇,又格外的惬意。

    柳晓山自然是此道高手,轻轻一闻便知道此地的档次如何,她对陈云生说道:“积香阁不简单,但是这迎宾的檀香就价值不菲。”

    陈云生记在心中,但凡高档的青楼妓馆背后多半有强大的势力涉足。这种情况下,自己在妓馆中遇袭的可能性就变小了。毕竟哪个势力也不希望在自家的地盘上发生意外。到此他更加相信那天晚上放出飞针的人是自己人,而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是钓鱼。

    “积香阁占地十几亩,名字中有一个阁字,实际上是一大片楼阁的总称。在这里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闺楼,客人之间相互不会干扰,当然也有大堂,那里是聚众游戏之地,今夜就有一出红尘年华,您老要不要去看看。”没等陈云生步入积香阁,一个身穿兰褐色长袍的年轻人便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

    不带陈云生说话,柳晓山随手丢出一块银两,足有十两重,这奴仆高兴的接过揣在怀中。单凭几句介绍便有如此重的赏赐,就算积香阁的狎客档次极高也不见得有这么阔绰。

第六章 积香阁

    陈云生岁那龟公进入积香阁的大厅,他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积香阁的大厅十分宽阔,方圆数十丈,大厅中矗立着十余根晶莹剔透的琉璃柱,柱子上雕龙画凤,一派的奢华靡费。

    厅内早就人满为患,各式各样的人挤在一起,有的喝酒,有的行令,有的低语,有的和女人缠绵。人们歇下所有的伪装,将自己的**尽数释放在这个只有夜晚才会开放的地方。

    龟公由于收了柳晓山的好处,将两人带到一处人不算多的角落,角落实现极好,能够一览无余地看清楚大厅内的高台。高台距离地面五尺,上面形形色色站着不少的女人,她们无一例外的穿着稀少,露出白花花的肌肤,在大厅内数盏硕大的琉璃盏下更显得娇柔无限。

    女人们或淡妆,或浓摸,随着一阵阵奢靡的音乐摆动着柔软的身躯,将那玲珑的曲线挤压到了极致,让人看着血脉贲张。陈云生放开神念和元磁,大厅内的所有情形历历在目。整个大厅内有五个金丹高手,一个看样子是客人,另外四个应该是护卫,因为他们站在大厅的边缘,眼睛盯着厅中的客人而非台上的舞姬。

    客人很多都是普通人,只有少部分是修士,修为多在练气期,看样子刺客还没有来。他收起神念,转而望向大厅中央的台子。此时一个男人跳到台上,大咧咧地抱走一个女人,双手在女子丰腴的肌肤上滑动着。他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中品灵石后跳下台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仿佛这个男人是个英雄。不断有人出更高的价格而抱得美女离场,大厅中的气氛也被烘托到了极限。

    柳晓山初时好奇,后来便有些鄙夷,“男人全是一群野兽。”想到自己和陈云生那旖旎的时光,不由得面生桃花,双眸如水盯着陈云生。

    陈云生无辜的摊开双手,道:“男人不全是禽兽,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

    柳晓山笑道:“量你也不敢。”

    屋内气氛的**并不是来自那些美丽的舞女被人野蛮的抱走,而是来自第二拨登台的人。他们一上台便引起了更高的声浪,仿佛要将顶棚掀翻一样。

    柳晓山睁大了眼睛,台上出现了清一色的男人,一个个皮肤娇柔,或壮硕,或柔弱,脸上多半画着浓彩,做着放荡不羁而夸张动作。

    柳晓山看向陈云生,惊呼道:“难道这也行?”

    不断跳上台的男人告诉她了肯定的答案,这确实也行。这个画面一直印在柳晓山脑海之中,多年不曾淡去,今晚的所见彻底颠覆了她对男女之间那私密之事的认知,并且多次告诫陈云生,他们之间的约誓同样适用于同性。也就是说,陈云生除了柳晓山一人,也不能寻觅同性伴侣。

    最后的疯狂来自于一个肥硕的女子将一个苗条的男人扒光,在那个男人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扛下舞台,女子居然豪掷一块上品灵石。这种甩钱方式在就算在柳晓山眼中也算浪费。陈云生更是不断的叹息,好在他身旁的人不是金芙蓉,否则那女子必然三观尽毁,当场抓狂。

    “她不会杀死他吧。”柳晓山喃喃说道。

    听着女子梦游一样的呓语,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疯狂又岂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古有圣人对着奔腾的大江长叹,逝者如斯夫,可逝去的又何止是奔腾的江水,流淌的时间,人们对誓言的遵守,对道德的定义也都一再改变着。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曾经的仇人也能变做路人,只要时间够久。”陈云生感慨道。

    “难道相爱的人也会变成陌路吗?”

    陈云生遍历自己的人生经历,似乎这方面的内容不多,可浩如烟海的书籍中记载着无数有情人悲欢离合的例子,变成陌路尚不算什么,由爱生恨比比皆是。人类的历史很大程度上便是这样一部喜新厌旧,分分合合的编年史。

    面对柳晓山水晶般的眸子,陈云生决定撒一个慌,他轻轻摇了摇头,道:“真正相爱的人是不会被时间,距离,以及一切外界的阻碍改变心意的。那些放弃的人都是爱的还不够的人。”

    这种说法原本就近乎无赖,属于信即有,不信即无陈词滥调。既然信了又哪里来的猜疑,既然有了猜疑那还是不信,不信便多说无意。

    可柳晓山却深以为然,她默默点头,沉思了良久,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喧嚣浊世中仿佛一朵独自开放的白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时刻都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一个人经过,这份美好的感觉还将继续下去。

    “世界真小,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甜腻的声音响起。

    陈云生抬头,看到北宫千一那张清癯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和他脸型既不想称的笑容。

    “是啊,没想到阁下也会来此地。”陈云生随便说着。

    北宫千一不客气地坐下,招来侍者,点上一坛好酒,自来熟地笑道:“人海中一次相遇就是缘分,两次相遇更是了不得的缘分,在下先敬南兄一盏。”

    他先饮一杯,也不看陈云生是否喝了,便自顾自地吃了口菜。

    “你的仆从呢?”陈云生问道。

    北宫千一微微一愣,道:“他们?他们寻欢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北境的红粉圣地,男人到了此地还有不疯狂的吗?”

    虽然对这个富家公子仍然有戒心,不过陈云生必须承认,此人有一个让人乐于亲近的性格,豪爽不羁,仗义疏财,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保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我看未必吧,至少他就很正常。”柳晓山突然说话。

    北宫千一瞅了她口中的他一眼,“嘿嘿”笑道,“南天兄带着道侣出游此地,哪里放得开啊。若是大姐放心的下,我带着他去放纵一下,保证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南天。”

    柳晓山带着面具,从外人眼中看来,的确有些显老,不过被成为大姐却太过分了。柳晓山正欲发作,陈云生突然问道:“我们是外地人,来此地只为出海,北宫老弟是此地的地头蛇,不知有否途径。”

    北宫千一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出海?去找船盟啊,在北海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陈云生顿时泄气了,他还以为这位在冷月国有些势力的人有其他途径到达黾洲,毕竟卞喜那份交易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这时人群中挤出两名花枝招展的女人,看到北宫千一顿时迎了上来,浑身没有半点力道地附着在北宫千一身上,刺鼻的香气让陈云生和柳晓山纷纷蹙眉。

    北宫千一却非常喜欢,朝陈云生随便道了声再会,就和那两个女人厮混到一起去了。

    “无耻!”柳晓山对着北宫的背影怒道。

    陈云生再次释放出强大的元神,他感到四周多了四名筑基修士,还有一名金丹修士。这五人的位置非常奇特,距离自己都不远不近,仿佛一张网将自己困在其中,毫无疑问,敌人上钩了。

    对柳晓山用了一个颜色,两人佯装厌倦了此地的喧嚣,分开人群,向积香阁门外走去。就在两人接近大门之时,突然闪过一个老者,身穿一身蓝灰色的绸袍,看样子是积香阁龟公。

    老者拉住陈云生的手,低声道:“你被人跟踪了,出去有危险,今夜可留宿此地。”

    陈云生从对方手上传来的灵元便可感知到此人修为必然不在自己之下,“元婴修士?”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不过他可没兴趣留在这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五名刺客虽然危险却不是十分难对付,反倒是这老人突然出现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自有分寸。”陈云生甩脱老者的手,拉起柳晓山走上满是风雪的大路。两人进入积香阁的时候天还没有下雪,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银装素裹。

    雪片大如鹅毛,被咸腥的海风吹在人的脸上,仿佛刀割一般。两人急匆匆向客栈的方向行去,灵罡自然护体,挡住凛冽的风雪。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这么大的风雪浇熄了所有人的热情,即使再喜爱夜生活的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天气。

    两人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正准备向北走,突然路上疾奔而来一个黑影,手中拎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锋刺破落雪,刺向陈云生的喉咙。陈云生没想到刺客会采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刺杀,这样杀人的成功率太低了。

    他手上元磁发动,数道元磁线缠绕在那名此刻的手腕上,微微一运功,刺客手臂便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刺去。就在这一刻,地下的积雪中突然窜出另一道黑影,手上同样握着一柄细剑,剑芒透过剑身而出,突然暴涨数丈,同样刺的是陈云生的咽喉。

    原来第一个人只不过是用来吸引他的视线,雪中之人才是真正的暗杀者。

第七章 雪夜

    一抹蓝光在陈云生的眼眸中流转着,刺客的身体仿佛定格在空中一般,迅捷的剑光也变得极为缓慢。严格意义上说,光之逆流并不是让时间变慢的法术,而是让施法者的感知能力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他思维变快,反衬着世界都慢了下来。魂法修炼的后期,依照筑神中的记载,的确有操纵时间的法术。

    一个念头在陈云生脑中生成,麒麟斩咆哮着迸出天灵,以稍显迅捷的速度斩向那个刺客。麒麟斩的速度透过光之逆流映在陈云生眼中,也变得如同慢动作。正常情况下,攻击者应该躲避,因为他会先陈云生被劈开,但是此时此地的攻击者是刺客,受过近乎无情的训练,对他们来说就算死,也要先完成任务。

    柳晓山动了,她不允许陈云生有一点伤害。秋水剑嗡嗡作响,宛如一泓清亮的水柱一击而出,刺中那柄细剑。她的速度要比刺客的剑快不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此刻被麒麟斩从中劈开,那柄细剑被柳晓山的秋水剑弹开,剑芒扫过陈云生的喉咙,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第一个被元磁荡开的修士狠狠撞在一面土墙之上,口喷鲜血,已然收了重伤。杀人与斗法不同,刺杀尤为惊心,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不成功便成仁。

    四周突然冒出三道黑影,手中拎着长弓,弓弦如满月,箭身浮现出一抹强烈的光芒,眼看就要化作雷霆一击。在三名修士身后,突然跳出三个人,一个手持细剑,一下刺穿了一名修士的喉咙,鲜血狂喷。另外一人手中两柄短刀十字交叉扫过那名刺客的咽喉,顷刻间头颅被斩断。第三人使用一人高的半月形刀锋,轻易的取下第三个人的人头。

    三柄长弓法器没有主人驱使便如同熄灭的蜡烛,毫无生气,跌落在雪地之中。滚烫的鲜血融化了一片白雪,三具尸体虽然断了头颅,身体却还抽搐不已,看起来触目惊心。

    三人来到陈云生身前,为首一人撕掉脸上的黑布,拱手道:“尉迟雪给掌门践行。”

    手持半月长刀的黑衣人撕掉面罩,露出乌黑的青丝和白腻的皮肤,赫然便是叶思寒,女子来到陈云生面前,狡黠地笑道:“晓山姐姐想要不辞而别,没那么容易。”

    第二个女人也揭掉了面罩,赫然便是蓝星繁,她妩媚地笑道:“星繁参见掌门…和掌门夫人。”

    陈云生感到心中满是拳拳之意,他感动道:“你们居然不远万里来送我?”

    尉迟雪一脸淡然道:“别把我们想的那么好,若不是诸葛靖宇非要让我暗中护送你到徐福港,我才懒得走这一趟。不过好在没有白来,居然遇到了老东家——暗鸦的人。”

    陈云生指着雪地中的尸首说道:“暗鸦为何要杀我?”

    “很容易解释,暗鸦接单之后会有一个期限,期限内无法完成的标会有其他人代为完成,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这个组织的名声。我刺杀你已经过了三年,组织认定我失败了,故而寻其他人来杀你。他们早就跟踪你了,可能碍于天穹派的力量无法下手,这次你落单,对他们来说是极好的机会。”

    陈云生释然道:“你又怎么发现他们跟踪我?”

    尉迟雪笑道:“这还不容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暗鸦十大刺客可不是浪得虚名。这一路上你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陈云生想到路上和柳晓山郎情妾意的情形,不由得脸皮发烧,打岔道:“此地不是讲话之地,随我去客栈坐坐。”

    三人互相看了看,尉迟雪摇头道:“门派中事务尚多,我们完成了诸葛靖宇所托,现在就回去了。掌门以后要多多小心,人心诡谲难测,不得不防。”

    陈云生知道尉迟雪说到做到,也就不留他们了。三人都不是拖沓之人,和陈云生简单辞别之后,便驾起遁光消失在天际。

    “天穹派的这些人很可爱。”柳晓山莞尔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对人之道莫过于真诚,以诚待人,自然也会得到别人的回报。他曾经救过尉迟雪和蓝星繁的性命,而叶思寒更不必说,从小便是看着她长大的,他们之间结成的信任远超因利益而纠结在一起的联盟。

    “走吧。”

    两人冒着风雪向客栈走去,很快云鹏客栈的影子便出现在眼中,从外边看,云鹏客栈很不起眼,只有入住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舒适。不过陈云生突然停住了脚步,轻轻拉住柳晓山。女人刚想问,看到陈云生脸上的神情,便将问题埋了下去,默契告诉她,此地危险。

    陈云生握住麒麟斩,如临大敌一般。这时从街道的尽头走出一个老人,身穿青灰色的布袍,赫然便是积香阁的那个老龟公。

    老者身上放出恐怖的灵压,在暗夜中带着一层暗淡的莹光,仿佛一层燃烧着的火焰。

    “你们躲过了暗杀,真没想到还有一支强大的后援,我曾一度想要放弃今晚的猎捕。不过他们走了,走的真不是时候。”老者喉管中爆发出一阵十分聒噪的笑声。

    陈云生心中清楚对方不是暗鸦的人,身为刺客的目的只有杀人,是没有行动之前与人废话的习惯的。

    “为什么要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不不不,我们想要诱捕的是这个女人,而非你。不过碍于你背后强大的势力,今夜只能让你闭嘴了。”

    陈云生越发好奇,柳晓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在积香阁也一直带着面具,哪点惹到对方了。

    老人看着陈云生脸上的疑惑,不由得地笑道:“她是个美女,天下罕见的美女,虽然带着面具,我却十分清楚。积香阁就是要网罗这样的女人,全天下美丽的女人,当然不能和美女失之交臂。”

    “你怎么知道我是美女的?面具之下没准就是丑八怪。”柳晓山没有丝毫的慌乱,老人的话反倒引起她的一丝好奇。

    “我会看错?我是积香阁的闻香叟,闻香识女人这手功夫天下第一,绝对不会看错的。”老者自傲地说道。

    陈云生的手缓缓握住麒麟斩刀柄,长刀和身体呈现了出九十度的直角,刀锋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深刻的阴狠。

    “以一个人就想战胜我们两人,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他淡淡说道。

    闻香叟发出嘿嘿的笑声,“没想到你感觉那么灵敏,按照原计划你们应该在客栈中束手就擒,那里布下了一座法阵。不过无所谓,我一个人足够了。”

    闻香叟双手猛然张开,手指之间遍布青色的电光,两根蛾眉刺出现在手中,他猛力向前掷出手中的法宝。那两枚钢刺带着疾风,分别想陈云生和刘小善念刺来。

    闻香叟陡然攻击,自己身上对灵气的限制便失去作用,陈云生发现对手是元婴下品。手中麒麟斩微微向上,一道烈焰劈开,挡住那道袭来的青光,两厢法宝碰撞在一处,爆裂出璀璨的火星。

    陈云生速度飞快,一手射出麒麟斩,另一手打出元磁法诀,一个巨大的拳头凝在空中,朝闻香叟砸去。

    闻香叟衣袍古荡,袍袖上迸发出一道赤红的光芒,宛如一条火蛇在衣袍上游动。他甩脱那条宽大的青色长袍,这件长袍居然如同一面旗帜飘扬在他的头顶,待元磁巨手携巨力砸下之时,四周激起一片积雪,雪团拍打在四周的墙壁之上居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可见这一拳的力道。

    麒麟斩劈开雪雾,刺向闻香叟的喉咙,只见这个老头手中多了一柄如同筷子一般的银色小棍,轻轻在麒麟斩的刀尖上一点。神念中,陈云生只觉得麒麟斩被一股巨力搅动着,一瞬间几乎要让自己失去控制。

    长刀贴着闻香叟的肩膀划过,刀锋将他的衣服撕裂,肩头印出一点鲜红的东西。陈云生努力操控长刀不刺中老者身后的墙壁。

    这时柳晓山开始发力。方才她挡开了第二根蛾眉刺,又替陈云生挡开了回刺向他的第一根长刺,终于抽出时间施法。一团晶莹剔透的液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液体无声地向闻香叟前进,逃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当液体距离闻香叟只有三丈的时候他才惊醒,手腕急转,从纳虚戒中抛出一团黑色的盾牌。

    那团液体骤然间向一个方向暴涨,迸发出无数尖锐的刺,居然一击便将那块黑色盾牌刺穿。老者双足连点数下,身体退到二十丈开外。两根蛾眉刺被他收入手中,蹙眉盯着陈云生和柳晓山,喘息道:“没想到两个后生出手这么凌厉,差点折在这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息之间,可以说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三人已经交手好几个回合。

    雪花逐渐落下,陈云生准备再行进攻。

    却看到闻香叟伸出干瘦的五指,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道:“我认输。两位必然是有背景的,我们红袖从来不轻易得罪这些人。”

第八章 警告

    对手突然认输倒让陈云生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应该赶尽杀绝还是就此罢手,想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积香阁背后的势力居然是红袖,这个组织的触角很长嘛。”

    闻香叟对于陈云生知道红袖并不惊讶,这世界上如果有不知道红袖的人才应该惊讶。

    “红袖能够遍布青洲每个角落都是因为我们识时务,对于权势尽量逢迎而非招惹,今天的事情应该解释成误会。”闻香叟好不尴尬地解释着自己的怯懦,似乎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陈云生冷冷说道。

    闻香叟想了一会儿,说道:“在你动手之前容我问一个问题。在积香阁我听你向北宫千一打听出海的事情,老夫耳朵没听错吧?”闻香叟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让陈云生又是一惊。

    “看来你不仅鼻子好用,耳朵也不错。”

    闻香叟笑道:“你们向北宫千一打听之时必然去问过北海船盟,一定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才去问北宫的吧。两位修为不差,不知船盟有没有邀请你们加入围猎呢?”

    陈云生警觉起来,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闻香叟笑容越发诡异,“当然有关系,老夫不忍一朵鲜花在最应该绽放的季节提前凋谢。红袖网罗天下的美女,本心也都是对美的喜爱。无论是我还是红袖都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美丽的女子变作白骨。”

    “这件事情你最好说明白,解释的越清楚,我们越容易原谅你的冒犯。”陈云生越听越糊涂。

    闻香叟讳莫如深道:“如果阁下要去黾洲,不妨和红袖合作,只不过要等上三个月,我们会有一支船队以黾洲为目的地。到时候我不介意让他们带上你。”

    陈云生逐渐竖起了长刀,风雪中麒麟斩的光芒将雪花融化,“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真相。”

    闻香叟淡淡笑道:“年轻人,收起你无用的威胁,这是一个善意的警告,离北海船盟的围猎远一点。”

    说罢他身体急速向后遁去,三两下闪之后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

    陈云生没有追,他深深回味着闻香叟的警告,发现自己处于分岔路口,前方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北海船盟,另一条则是和不靠谱的红袖合作,两条路的前方都一片黯淡,仿佛各有个的风险。

    “你打算怎么办?”柳晓山轻盈地来到陈云生,毫无声息,仿佛一阵空气。

    “明日去船盟看看,能不能从对方的口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陈云生答道。

    两人没有在回云鹏客栈,客栈一定被人布下禁制,虽然闻香叟已经逃走了,可禁制是否开启仍未可知,就算陈云生擅长破阵,却也没有必要再犯险。

    沿着街道向前走去,雪越来越重,风呼啸袭来,却无法阻止两人前行的步伐。柳晓山轻轻挥手,两人身前就形成了一道墙壁,雪花和北风就被挡在墙壁之前。

    穿越了两条街道,来到另一家客栈,柳晓山却迟迟不愿进去,陈云生转眼只见,她竟然在雪面翩然起舞,仿佛一个冰雪精灵。长袖挥摆之时带起大片的雪花,雪花随着她的衣袖划出精巧的弧线,整个画面美的让人窒息。

    舞毕,柳晓山脸颊微红的来到陈云生身前,让呼吸略微平缓,笑道:“在金沙哪里能看到如此大的雪,我一时兴起才翩然一舞,你不会笑我吧。”

    陈云生从方才宛如惊鸿蹁跹的舞蹈中回过神来,眯起眼睛,颇为享受地说道:“我说那些权贵之人为何愿意看人舞蹈,不仅有单人起舞,还有多人群舞,原来这件事情是如此的享受。”

    柳晓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若喜欢,我闲来无事便跳给你看,礼乐在金沙是公主的必修之道。当年学的时候很反感,现在看起来还真不是百无一用。”

    两人步入客栈,随手付掉房资,进屋休息。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天光放亮,阳光被白雪反射,格外的耀眼,将屋内照的明晃晃的。

    两人用过早膳,来到北海船盟。卞喜正在接待一个客人,两人稍等了片刻,这位中年的管事才一脸笑意地来到两人身前。

    “怎么样,二位考虑的如何了?”卞喜脸上堆积着笑容。

    “除了我们两个,其余八人你都招齐了吗?”陈云生问道。

    卞喜点头,道:“这件事不劳两位费心,此次行动只差两个名额,其余八人都齐了。如果不放心,不妨让安排你们相互见上一面,看看他们的实力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能如此最好,毕竟出海捕鲸之事有几分凶险。”

    “今日下午,你再来一趟,我安排你们十人相互见面,大家相互了解之后也有利于配合。”

    “我们并非答应了你的请求,见过他们八人之后仍有可能拒绝,这点希望你清楚。”陈云生将丑话说在前面。

    卞喜点头道:“这点我是知道的。围猎之事必然要双方都乐意才能成事,如果相互不信任,真正面对海兽之时,风险就大了不少。”

    不知怎地,陈云生总觉得卞喜无论说话或是办事都让他感到放心,仿佛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每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中,这让他开始考虑加入北海船盟的计划。毕竟红袖曾经暗算过自己,在东海的时候也没对这个组织有什么好感,他们抹黑船盟无非想要诱自己加入他们的计划,恐怕仍然是对柳晓山贼心不死。

    两人辞别卞喜,在北海船盟外随便找了一个茶馆打发时间,柳晓山率先问道:“你决定加入北海船盟的计划了?”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我们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们,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柳晓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你知道,我在宫中困了那么久,自然不会讨厌热闹,这一路越热闹越好。出门的时候我爹和兄长们给了不少防身之物,除非遇到化神级别的修士,否则我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下午和那八名修士见过之后我们在定夺吧。”陈云生仍然保持着谨慎,多年的习惯让他不轻易相信人。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便看到路上陆续有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走入北海船盟,修为都有金丹上品,看样子就是卞喜所说的猎兽人。在众多人中,陈云生看到了一个身影。他眼睛开始发直,那个人是一个熟人,曾经追得他几乎走上绝路,那人就是金光。

    这个曾经司天阁幕上之宾此时却有些落魄,暗淡的金发在寒风中如同干枯的树枝,双目紧紧盯着前方,浑然没有当年那番自信的神采。

    金光进入北海船盟不久,有两位元婴下品的修士一前一后跟了进去,这两人走路的神态相似,看样子出自一个门派。

    又过了一炷香的光景,一个周身都裹着黑色布条的男人走入船盟,进屋之前仿佛发现有人在窥视自己,转过头看向陈云生这边,两人眼睛在空中交错的一刹那,陈云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裹着黑布条男人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样子的修士,修为也有元婴下品的样子。又过了良久,再无金丹修士来往其间,陈云生和柳晓山一起离开茶馆,走入船盟。

    卞喜站在柜台内,脸上露出几分焦急,显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到陈云生和柳晓山,急忙走了过来,“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们两人,请这边走。”

    从一条小路转到后宅,在一间大房子里,陈云生看到了八个修士,除了他之前看到了五人之外,另有三名穿着皮袄的粗犷汉子坐在凳子上。这三人满脸戾气,眼神生猛,看样子不像善类。看他们三人的修为都有金丹上品。

    金光看到陈云生步入屋内,脸上表情稍微一变,又恢复了正常。陈云生大方地朝他点了点头,对方头垂的很低,并没有回应。那个黑衣人倒是上上下下将陈云生打量了数十眼,貌似对他极为感兴趣。

    卞喜开始逐个介绍,他指着两名元婴下品,身穿粗布袍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两位来自灵阳国的散修,一个叫尹文成,一个叫尹文辉。”

    他又指向身穿黑衣的男人和那个仆人说道:“这两位来自于毗卢国,一个是沈星,一个雍凯。”

    身裹黑布条的男人站起身来,走到陈云生身前,抱了抱拳,道:“沈星见过阁下。”

    听到对方的声音,陈云生身体微微一震,这声音好熟悉,他仔细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满了笑意,这人分明就是前些日子两次谋面的北宫千一。

    陈云生没有揭穿对方的假身份,顺水推舟地抱拳道:“有理了,在下南天。”两人心怀默契地对视而笑。

    卞喜接着介绍,通过他的介绍,陈云生知道那三名莽汉来自于章邯国,是那里有名的三位散修,在当地被称为闻氏三猛,闻老大,闻老二,闻老三。

    金光没有改名,仍然叫金光。大家介绍完毕,卞喜背手站立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向陈云生,道:“怎么样,阁下对此次围猎的阵容还满意吗?”

第九章 选择

    没等陈云生说话,闻老大便吼道:“我说卞喜,这八人之中有三位是元婴修士,剩下的都是金丹上品,难道还不够猎杀那逆火鲸吗?一定要让这两个小子加入吗?这样我们的报酬不就变少了。”

    卞喜脸上依然保持着习惯的笑容,“闻老大莫吼,给你们三人的报酬已经商谈好了,就算没有这两位加入,仍然是那么多。凑够十人,我们的胜算要大一些,大家也安全一些,毕竟北海船盟的招牌在那里,就算你们诸位不要命,我们还要面子呢。”

    北宫千一附和道:“没错,卞掌柜说的有理,出海围猎这件事情凶险的很,大家还是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闻老大重重喘了口气,好像心中极为不满的样子。迎着看向自己的目光,陈云生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答应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决定是他看到北宫千一之后才做出的,北宫家是冷月国的名门望族,族内自然不容北宫千一有失,有他在相当于为这次出行加了一道保险。

    卞喜如释重负,顿时满面桃花,“明日一早便是良辰吉日,错过明日恐怕要再等上十天。”

    闻老二嘟囔道:“都是修行之人,还如此迷信,什么良辰吉日,在老子这里都是狗屁。”

    卞喜脸色急转,道:“三位说话要注意了,出海之人上到元婴地仙,下到凡夫俗子都对这运势风水极为看中。等你们到了海上就知道自己那些陆地上修行的本事有多么微小。”

    闻老二愤怒地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卞喜接着说道:“出海无小事,出海之前我会找本次的船老大给大家讲一些海上的规矩,你们不可大意,上了船一定要听他的。”

    他说完转身出屋,屋内十个人大眼瞪小眼,互不说话,屋中只有一声声粗重的喘气声。北宫千一时不时向陈云生这边抛来充满笑意的眼神,而这被柳晓山理解为不怀好意,女子怒视北宫千一。而北宫千一身后的那个仆人则挡在主人和柳晓山之间。

    金光只是垂头不语,而两个来自灵阳的散修四目一直在他身上打着转,仿佛对这个失意的男人极为感兴趣似的。

    过了很久,卞喜才回来,他领回来一个紫面皮的汉子,看样子有唔十岁上下,看修为金丹下品,可修士多半都不能从面向上看出实际年龄的。

    那汉子朝屋内的所有人恭敬地抱了抱拳,道:“在下田野,上船之前先对各位爷道个歉,在船上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要先请大家原谅。出海第一条便是一切都听从船老大,也就是在下的安排。这是为了大家着想,请大家理解。”

    “第二条,本次出海所用的船是北海船盟最好的飞空舰,三叉戟。能飞空,能潜海,上面有不少属于船盟机密的法阵和禁制,希望大家上船之后不要随便乱走,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

    北宫千一不悦道:“怎么听着我们像一群犯人,而不是猎手呢?”

    卞喜赔笑道:“这次出海使用三叉戟,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如果用普通的船倒是无所谓了,请大家理解我们的苦心。”

    “不就一艘破船吗?不看就是了。”北宫千一用鼻子哼出一个尖细的声音。

    “第三条,这次捕猎海兽一定要成功而还,海兽在海中飘荡,居无定所,故而捕猎时间不能确定,也许七天,也许半月,更有可能一个月以上,希望大家有心理准备,毕竟出海之后没有专门的飞空法器,很难凭借着自身的飞遁之术飞回岸上。”田野接着说道。

    陈云生认为这一条是合理的,从这点上看,对方的目的似乎真的是猎捕海兽。

    “第四条,猎捕海兽凭的是一个勇字,一旦发现海兽,希望大家精诚合作,只有达到目的,对你们的承诺才能够兑现。关于这点大家没有问题吧。”

    闻老大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唧唧歪歪说了一堆还有完没完?老子都要睡着了。”

    “看起来大家是没有问题了,既然这样明日天光放亮之时便是我们出发之日,大家在此地集合。”

    一行人走出北海船盟,金光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而那两个来自灵阳的人也消失不见,仿佛从不存在一般。北宫千一来到陈云生的面前,未说话,先带笑,“多谢南天兄帮在下隐瞒。”

    “好说,不过阁下为何要隐瞒真实面容?”

    “不瞒南兄,在下家族势力庞大,如果我直面前往,那个卞喜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让我犯险,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为何一定要出海呢?莫非对那头逆火鲸感兴趣?”陈云生对北宫千一越发的好奇。

    “非也,我出海只为了历练。想我北宫一脉世世修行,可近三代却生于安乐,长于安乐,没有经历过什么凶险,这样只能让我北宫一脉越发的平庸,最后沦为普通的旺族豪门,必然也死于安乐。”北宫千一话中颇有几分萧瑟。

    陈云生点了点头,这番话他完全赞同,心中对北宫千一其人又多了几分好印象,柳晓山对他的评价貌似完全正确。

    他不经意间扫过北宫千一身后的仆人,只见那人脸上的神情稍微一变,虽然变化极为细微,却逃不过陈云生的双眸。他心中微微诧异了一下,便将这件事情放下。

    和北宫千一辞别,陈云生和柳晓山走向客栈。

    走在路上,柳晓山问道:“你最终仍然是答应了卞喜的请求。”

    “希望这件事情我做的没错,也希望我心中的不安都是多虑的。”

    “怕什么,我们联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柳晓山脸上露出自信的光芒,亦如当年两人初出茅庐之时,共闯天穹山脉一般。

    陈云生轻笑着摇了摇头,经历了这么多后,他的心境已经不复当初,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十分谨慎,有些时候谨慎的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在这点上,他和诸葛靖宇到是没有什么不同。

    ……

    第二天早上,众人在北海船盟集合,这次卞喜没有露面,由船老大田野带着去了码头。一路上只见各种的船停泊在海边,陈云生这次可开了眼界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柳晓山也不由得频频点头,赞叹此地的商业发达。

    停在海边的飞舟之中,巨大的有五个鲲鹏那么大,可谓只见其尾不见其头。窄的比穿云舟还窄,长度却是穿云舟的两倍。高的高出地面四五十丈,仿佛一堵高墙,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矮的只在水面上留着尺许高,仿佛一块飘在水中的木板,可是水下却影影绰绰一大片。

    来自章邯的闻家三猛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壮阔的场面,三人被惊呆,却又不想表现出乡下人进城的土气,一个个张大眼睛,心中震撼,嘴上却大放厥词。

    闻老大撇嘴道:“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也能叫船吗?恐怕不如我们章邯的七星船一半的厉害。”

    闻老二接口道:“老大真是抬举他们了,这些破烂玩意连碧波派的小舢板都不如,人家那船才算的上船。”

    闻老三讪笑道:“两位哥哥别空涨他人的威风,妄自菲薄。这些都不过是商用的飞舟,就算个头大又有什么用,比起我们章邯那最不入流的战舟都不如,更别说七星舟了。”

    北宫千一看到三人说的热闹,也凑上前去,插嘴道:“三位兄台,不知你们口中那七星舟的尺寸如何?既然是战舟,想必十分威武吧。”

    闻老大嘿嘿笑道:“那当然,长有,有,有三十丈长。”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闻老二打岔道:“大哥记错了,分明是四十丈长。”

    闻老三笑道:“别说了,都说错了,长有百丈,宽有百丈,高有百丈,这才是七星舟的真实尺寸。”

    柳晓山听到这里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下惹得闻家三猛不高兴了,闻老大质问道:“小姑娘,你笑什么?难道不相信洒家吗?”

    柳晓山掩嘴说道:“长一百丈,宽一百丈,高一百丈,你那七星舟莫不是一个矩形木块?”

    “就算是木块,也是飞的威猛的木块。”闻老三犹然嘴硬道。

    就在众人说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田野停下的脚步,在他面前,空无一船,只有一片深蓝的海面。

    闻老大指着海水大声说道:“船老大,莫非你诓我们不成?这里哪有船啊?”

    田野指着海水说道:“三叉戟就在水下,诸位稍等。”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水声从海底发出,无数白色的汽泡从水下翻滚上来,继而破裂开来。一艘布满银丝的狭长巨舰从水下浮上水面,海水从舰体四周的水槽中流下,不一会儿巨舰表面就没有水珠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这艘三叉戟表面没有桅杆,没有风帆,通体浑圆,如同一个梭子。舰体上镶着很多晶莹的冰种水晶,船内的人就是依靠这些水晶舷窗看到外面的景象的。

第十章 规矩

    “你让我们坐在这种琉璃罩子的船中?”闻老大叫道,从他的话中也听不出是反对还是赞成,只是一味的惊异。

    田野没有理他,转而对大家说道:“这就是我们北海船盟闻名遐迩的三叉戟。你们看它船首的地方有一个三叉戟形状的突起,此处能释放雷光,就是北海皮膜最坚硬的海兽也无法抵御。”

    “就连深海那只所谓海神也不能抵御吗?”柳晓山突然问道,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让田野颇为恼怒。

    他气哼哼地说道:“大家既然出海就要遵守北海的一些规矩,海神的名号最好不要随意提起。”

    “我们什么时候能上船?”来自灵阳的尹文成突然说道,这是从昨天到今天他说的仅有的一句话。

    田野道:“我们要在岸上完成一连串祭拜才能登船。”

    “那就快点了。”尹文成极不耐烦地说道。

    田野从纳虚戒中取出香炉,檀香,以及一些祭拜专用的牲畜头颅。整个祭拜仪式冗长而无趣,田野口中发出一些外人听不清的词语,仿佛梦呓一般。然后开始围绕着香案转圈,仪式持续了一炷香的光景,田野终于直起身子,指着那根几乎燃烧殆尽的香尾说道:“大家每人上前磕一个头,这仪式就完了。”

    “还他妈的要磕头,老子就是见到章邯的国君也没磕过头。我不磕,谁愿意谁去吧。”闻老大骂骂咧咧地说道。

    其余两兄弟在一旁附和,场面有些混乱。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光居然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在香炉前俯身下拜,这个举动让陈云生颇为惊讶。这个倨傲的男人居然也会对虚无缥缈的海神低头。

    来自灵阳的尹文成和尹文辉同样走到香炉旁俯下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从两人的眼中陈云生发现一丝诡异的光芒,似乎并不是祈求平安,而是充满了杀戮之气。

    “此头只为父母天地而拜,我是不会磕的。雍凯你代我向海神致敬吧。”北宫千一说道。

    身为仆人,雍凯最大的特点便是沉默,可是过于沉默就显得木讷了。他一声不吭地来到香炉跟前,僵硬地俯下身子,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

    田野看到大家再也没有上去拜祭的念头,便说道:“仪式结束,没有拜过的人将得不到神灵的庇护,你们好自为之。”

    陈云生感到这句话有些像威胁,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田野的修为只不过金丹下品,此外船上应该也不会有修为更厉害的修士。凭借这些人想要加害自己和柳晓山实力还是不够。况且这仪式本就是为了出海平安,就算对方心生闺怨也不会真刀真枪的和自己干上的。

    三叉戟安静地打开了大门,人们透过船尾的大门可以看到黑漆漆的船内部空间。田野第一个跳上了船尾的悬梯,向前挥手,接下来人们一个个登船。

    陈云生和柳晓山走在最后,当他们步入三叉戟那条狭长的船舱之后,身后的大门无声无息地闭合了。陈云生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这种置身于密闭空间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同柳晓山相视的目光中,陈云生了解到这种压迫感并非只有他一人感觉到。

    众人放入被带入一个迷宫,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狭长而阴暗的过道前停住脚步。田野指着众人对面的一片毫无区别的房门说道:“这里是大家休息的地方,一共十二间,每人一间。”

    “我们三兄弟是一起的,一间就够了。”闻老大吼道。

    田野冷冰冰地说道:“每人一间,这是船上的规矩,别忘了你们昨天答应我的事情。在岸上我可以不管,哪怕你们忤逆海神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这里,为了大家的安全,必须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这和安全有什么关系?”闻老二接着老大继续爆发。

    田野没有解释,指着狭长的通道,说道:“下船的路在那边,你们谁不服可自行离开。”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打算离开。闻老大和闻老二吃了一个哑巴亏,他们怒目而视,仿佛要将田野吃掉一般。

    柳晓山轻轻握了握陈云生的手,两人心有灵犀的互相点头。就算阁了一层船板,也绝对无法隔神念,两人可以相互感知对方,自然不怕分开。

    田野安排闻老大住一号房,闻老二和闻老三分别住二号和三号。金光住五号房,尹文成住六号,尹文辉住八号,陈云生和柳晓山住九号和十号。而北宫千一和那个仆人分别住十一号和十二号。

    “四号和七号为何没人住?”陈云生问道。

    田野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冷冷说道:“那两个房间不祥。你们最好不要问那么多,同时离那两个房间远一点。以后有谁让我看到进入那两个房间,无论我们身处何处,都会第一时间返航,答应你们的报酬一分没有,我说的够明白吗?”

    田野的解释好不如不说,反倒撩起了几人的好奇,闻氏兄弟一个个伸脖子瞪眼盯着那两扇房门乱看。

    “这船上的船工住在什么地方?”北宫千一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田野不耐烦地说道:“他们住在船舱下层,没有我的同意你们不准走到船舱下层去,如果违背,第一时间返航。”

    “什么时候猎捕海兽我们总要知道吧。”北宫千一有些恼怒地说道。

    “海兽出现之时我会通知你们。每日三次有人送水和食物。天气好的时候甲板会开放,你们可以上去走走,但是绝对不能离开甲板。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三叉戟下一步是不是潜入深海,亦或是飞到绝高的天空,如果被落在北海深处,我们是不会浪费时间返回接你们的。”

    闻老三撇着嘴说道:“我们也有飞空法器好吧,难道离了你的破船,我们还回不了岸上了似的。”

    田野冷然笑道:“希望你们的飞空法器在冰点之下五十度仍然能起作用。希望你们身体足够好,能够抵御如此冰寒的天气,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海兽或是风暴。”

    闻老三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有亲历过那么寒冷的温度,可是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他也知道,那绝对不好受。

    田野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准备离开之时,再次强调道:“不要妄图两人一间,或者三人一间!违背这一条规则的后果很严重。”

    众人在他严苛的目光中各自回屋,就在众人回屋的一刹那,房门咔嚓一声闭合。陈云生反手回推那扇门,纹丝不动,他们被锁在屋中。

    田野的声音透过一条管子传进屋内,“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在屋内待上三个时辰,待三叉戟进入预定的高度,就开启这扇门。现在船还没出港,如果你们后悔我马上开门放你们出来,之前的约定一笔勾销。”

    这种无礼到了极点的做法并没有招致多少反抗,就连看起来桀骜不驯的闻家弟兄也只不过怒骂了几句,便偃旗息鼓。

    陈云生对这次出海越发的好奇,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么多个性十足的修士,让他们甘于忍受如此的羞辱。

    他住在九号房间,房间并不大,装饰十分简单,一扇舷窗正对着门,窗前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下放着粗木的椅子。椅子脚和地板连接在了一起。左手边是一张床,上面铺着松软的棉垫。墙上布满暗色的阵纹,不时闪过一丝银亮的光泽,看起来这些阵纹仍在起作用。

    他坐在椅子上,运用元神想要探听一下柳晓山那边的情况,可是他强大无匹的元神居然被四周的墙壁弹回来了。墙壁上的法阵顷刻间荡漾起水波样的纹理。

    “这间房间居然能隔绝神念。”

    神念是修士的第二双眼睛,在这间房子多待一刻都让陈云生感到不舒服。他放出元磁,元磁线沿着船板的接缝探到了柳晓山的房间。那细小的元磁线逐渐扩散开来,最后将整件房间都充满。

    柳晓山房内的情形一清二楚的出现在陈云生识海之中,通过这种方式,他悬着的心略微稳定了一些。陈云生突然发现,这次出行就是因为带着柳晓山,才让他过于的谨慎和小心。

    就在这时,房间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陈云生猝不及防,急忙扶住墙壁,手心的元磁放出,如同八爪鱼紧紧贴住墙壁,才止住身体的晃动。

    透过舷窗,他看到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动,三叉戟开始快速的先天空飞去。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动着飞舟如离弦的箭一飞冲天。不多时,云层便被抛在船尾,飞舟却没有停止爬升的势头。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光景,三叉戟终于停止向上飞行,开始转而加速向前,陈云生感到一股巨大的惯性让他不得不紧贴着身后的椅背。

    有些担心柳晓山,陈云生用元磁刺探柳晓山屋内的情形,他发现女子居然安然地飘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受到三叉戟加速飞行的影响,陈云生略微安心。

第十一章 出海

    阳光透过舷窗射入陈云生的屋内,整个屋子如同镀上了一层黄金,耀眼且明亮,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太阳,显然三叉戟已经飞到了极高的天空。流云在脚下仿佛一团团棉球,三叉戟的影子透射在云朵之上,留下一块不大的黑色。

    屋内十分安静,可陈云生知道屋外的风必定十分惊人,三叉戟的隔音必然非常好,否则光是那“呼呼”的风声也能让没有见过世面的修士胆战心惊。

    白云下的海面散发出一种灰蓝色,一望无际,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单调的蓝色。他闭上眼睛,开始修炼水灵聚气术,此功法停留在七层巅峰的状态,此时在海上修炼此法正好应景。

    修炼的时间非常快,一晃三个时辰过去了,只听得门上传来“咔吧”一声脆响。陈云生睁开眼睛,来到门前,用手推门。那扇门在他手接触的一瞬间,突然开放。走出门来,在过道上他看到同样一脸困惑的几名同行者,其中就包括柳晓山。

    “看起来田野没有说谎,方才他密闭所有门是不想让大家乱走。方才三叉戟飞空的时候那股巨大的惯性,相信大家都体会到了。”北宫千一对着众人说道。

    陈云生没有听他说什么,而是看向柳晓山,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才彻底放心。

    这时走廊中传来一阵踢踏声,一个身穿北海船盟低级海员服装的年轻人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笼屉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在每个人门口都放下一个瓷盘,盘中放着一块重约一斤的鱼肉。鱼肉发白,其中有淡青色的光纹,看样子并非寻常之物。

    “啧啧,北海船盟真是大方,居然为每人发了一块一斤重的北溟鱼肉,我们真是赚到了。”闻老大笑着说道。他率先拿起自己盘子中的鱼肉,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吞咽一边发出令人不爽的“吧唧”声,仿佛一只饿狗。

    柳晓山从纳虚戒中拿出五根颜色各异的针插入鱼肉,过了一会儿将针拿出来,发现颜色没变,才放心地说道:“这肉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你们把我北海船盟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船老大田野从走廊的尽头走来。

    “方才对大家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出海在每个北海船盟的船工心中都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不瞒诸位,此船之上仍有很多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他们比不了诸位上得九天、下得九渊。他们每次出海都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怀揣着亲人们的殷切盼望,为了他们,我们必须表现的郑重一些,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解释。”

    田野一番语重心长的剖白让人们心中的怨气去了七八分。陈云生逐渐对这位看似寻常的船老大多了一份兴趣,这种道理如果直接给这些修士讲,恐怕他们会嗤之以鼻。但是采用这种方式,先抑后扬,先贬后褒,便博得了所有人的谅解。

    闻老大将空空的盘子放在地上,吧嗒吧嗒嘴说道:“说别的没用,以后一天一条一斤重的北溟鱼奉上,一切都你说了算,我们不会放半个屁。”

    田野质朴地笑了笑,道:“大家出门围猎,自然要休息好,补充好,以最好的状态对付海兽,所以这鱼每人每天两条,每条半斤,这是今天上午的份,下午那份过午就送来。如果不够,晚上还有夜宵。”

    闻老大拍了拍巴掌,裂开大嘴笑道:“真有你的。我们都听你的,谁敢说一个不字,老子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意转转?”陈云生问道。

    田野点了点头,道:“只要不去船底和那两间不祥的房间,整艘船你们随便转。”

    陈云生向柳晓山示意了一下,两人手牵手走向走廊的尽头,向右转,循着一点光亮,两人来到一身门前,门把手在脚下,陈云生握住把手,猛然向上一拉,一声金属的摩擦声响过后,一片强光刺入两人的眼中。

    在陈云生面前是一片平整的甲板,甲板之上没有一丝缝隙,丝毫看不出三叉戟的船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风凛冽吹来,陈云生紧紧抓住大门才让自己牢牢站在船上,柳晓山则惬意的多,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仿佛那肆虐的风穿透了她的身体。

    陈云生手上放出元磁和甲板上的元磁线纠结在一起,让自己站稳,两人来到甲板的尽头,也就是那个硕大的三叉戟的位置。

    在陈云生眼中,太阳从来没有如此巨大过,显然此时他们的高度远远超过穿云舟所达到的最大高度。速度也超过了陈云生曾经经历的最快速度。这种超越极限的震撼对于修士而言一点不必凡人少。

    “我一直觉得那个船老大有问题。”柳晓山将陈云生从震撼中唤醒。

    “你觉得那鱼过于贵重了?”

    柳晓山点了点头,道:“这北溟鱼蕴含精纯的水灵气,是修行水行功法的绝佳补品。当年我爹为了我的修行,花费了很多灵石在此鱼之上,所以我对这鱼的印象很深。如果每人每天两斤,猎捕到的猎物恐怕不能弥补此行的开销。”

    对于柳晓山的品位和见解陈云生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你担心的是什么?”

    “我担心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逆火鲸。”柳晓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陈云生从其中并没有看出一点担心,反倒是有不少兴奋的光芒。

    “不管是什么,让这件事情赶快结束吧啊。”陈云生疲惫地说道。

    “什么结束?两位在这里密谋什么?”一个帅气的身影出现在通向船舱的大门口,北宫千一终于摘去了那一团黑色的布条,露出本来的面目。

    “你不怕别人认出你么?”

    “田野只不过是一个船老大,怎么可能认得我,整天被黑布条裹着脸热也热死了。”北宫千一看向柳晓山,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整天带着面具很不好受。

    不知怎地,柳晓山对这个北宫千一充满了厌恶,将头扭向无垠的蓝天,让他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两位是否也觉得北海船盟有古怪?”北宫千一一脸夸张地看着陈云生。

    “怎么讲?”陈云生顺水推舟道。

    “四号房和七号房有何不祥?大家都是修行之人,鬼神之道也无外乎另一种生命形式而已,对于普通人自然不得了,可对我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北海船盟高手众多,难道连两间不祥的房间都搞不定吗?”北宫千一越说越大声。

    “我尊重船盟的规则。”陈云生冷冰冰的说道,丝毫不为北宫千一的情绪所动。

    北宫千一突然笑了,“陈兄好淡定。难道你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那两个房间探个究竟?”

    “没兴趣。”陈云生摇了摇头。

    北宫千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甲板,就在他马上下走入船舱的一瞬间,他突然转过头,对陈云生一呲牙,道:“提醒你一下,别吃那鱼。”

    ……

    三叉戟上的时间缓慢而单调,每人每天除了吃鱼就是修行,因为窗外的景色过于单调。硕大无朋的太阳无时不刻不在释放着光和热,朔风寒冷刺骨,让人不想去甲板上走动。再说那北溟鱼蕴含着精纯的水灵气,对不修炼水行功法的修士也算极佳的补品,谁忍心吃过这么好的滋补之物后不埋头修炼以化解那精纯的灵气。

    三叉戟每天以万里的速度向北飞行,天气一天一比一天冷,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陈云生正在修行水行聚气术,虽然没有吞食北溟鱼,可北海上空精纯的水灵气仍然让他获益匪浅。一个周天之后,他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推开房门,来到走廊之上。

    黑影中,他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四号房门,“闻老三!”陈云生叫出声来。那人失魂落魄地望向陈云生,继而跌跌撞撞逃回自己的房间。

    陈云生来到四号房门之前,只见那扇房门依然严丝合缝地闭合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只觉得诡异,却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田野一如往常一般来到走廊的尽头,依次分发北溟鱼,闻老大和闻老二都如往常一样出来的很早,偏偏闻老三不见踪影。

    闻老大怒道:“老三今天怎么了,往常都出来的很早,生怕少了他二两鱼肉。”

    他一边嘟囔,一边走向三号房间,伸出大手在门上拍了拍,“老三!老三!再不出来,你那份就让我和是二哥分了。”

    一边喊闻老大一边抬起脚在门上踹了几脚。他的力道何其大,三号房门传来一阵金属声响,屋内仍然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对,那扇门就算隔音再好也无法隔绝如此大的噪音。田野三两步来到房门前,五指伸开在房门上轻轻敲打着,咯吱一声巨响,房门开启,里面的景象却令人触目惊心。

第十二章 闻老三之死

    闻老三死了。

    整个人如同一具风干的尸体,只不过脸上的皮肉已经被人彻底剐去,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白骨,形状十分的凄惨,就连闻老大和闻老二这种见惯了死人的主儿也不由得腹中翻滚,几欲作呕。

    陈云生挡在柳晓山身前,不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从陈云生的表情上,柳晓山也知道此地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令人不解的是,四周的物品毫无变化,丝毫没有搏斗过的痕迹。

    闻老三的修为是金丹上品,船上修为最高的莫过于两个来自灵阳国的散修和北宫千一的那个沉默的仆人以及隐藏实力的柳晓山。就算这些人出手,闻老三也不会束手就擒的,况且他在自己房间内遇害,凶手伏击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很多。

    闻老大愤怒地吼道:“姓田的,你给我说清楚,老三是不是你害死的。”

    田野一脸沮丧地说道:“怎么可能呢?我保护你们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加害呢?”

    这话听在闻老大耳中变成了**裸的言不由衷,从任何角度而言,田野也没必要为船上这十个赏金猎手的生命负责。他过分的剖白让闻老大越发的怀疑是田野捣的鬼。

    田野无奈地说道:“毫无疑问,凶手就在这艘船上,昨天闻老三接触过的人之中必然就有凶手。”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闻老大那双三角眼开始快速扫描在场所有的人,最终停留在了北宫千一身上,他怒哼哼地说道:“他的嫌疑最大,昨天他偷偷摸摸和老三去了一趟甲板,不知道说些什么,老三回来脸色就不对。”

    “就算脸色不对,那他也是高兴的。因为我把这两天的北溟鱼都给了他。”北宫千一飞快地做出澄清。

    这话一出,又让在场的人爆发出不小的嘘声,“北溟鱼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食物,你为何不吃,还要送人,这借口太牵强了吧。”闻老二质问道。

    田野眼神中也有质问之意,陈云生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一种气愤,但是这种情绪又和这件事情没多大关系。北海船盟送鱼,但是领情与否是个人的事情,就算北宫千一将这份情转给别人,田野也不应该有这种表现。陈云生在心中悄悄画了一个问号。

    “大哥,三弟昨天见过那个沈星之后又和这小子见过面。”闻老二指向金光。

    这个登船之后少言寡语的修士此时仍然一副和自己无关的表情,似乎对方的质控并非对自己而发一般。

    “说,昨天你和我三弟都说了些什么?”闻老大阴恻着脸问道。

    金光双手摊开,面无表情地说道:“无可奉告。”

    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闻老大和闻老二,两人眼看着就要掐法诀,田野急忙冲上前来,将两人抱住,说道:“不可!若行凶之人不是金光,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我建议大家在屋内修行之时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房间的门上有特殊的禁制,除了从屋内打开,在外面不晓得开启方法是打不开的。”

    闻老大岂是那种息事宁人之辈,甩开田野,眼看就要朝金光发飙,陈云生突然说道:“慢着,昨天晚上我看到了闻老三。”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安静,闻老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要把陈云生吞吃了一般。

    “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闻老三在四号房间的门前张望,脸色苍白。看到我之后便匆匆回房了,就这些。”

    “四号房间!”

    闻老大又把怒气转向了田野,大声吼道:“姓田的,你这房间中有什么东西?就是这东西把我三弟害了。”

    “那间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不吉利而已。”田野平静地说道。

    “你把房门打开,让我看看。”闻老二说道。

    “不行,这是规矩。”

    “嗤啦”一声脆响,田野脖子上多了一柄霜雪一般白的长剑,剑刃散发出丝丝寒气,侵入了他的肌肤,顿时在脖子上留下一层青色的印记。

    “想死吗?”闻老二冷然说道。

    所有人都看出闻家兄弟不是普通的散修,倒像是逍遥一方的盗寇。

    田野蹙眉想了半天,终于妥协,他长叹一声,道:“我有言在先,走入这个房间之人若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开门,别废话。”闻老大在田野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田野在四号房门上轻轻敲打了记下,一层金光闪过,那扇古旧的铁门开启了。陈云生拉起柳晓山向后退了三步,他并不是害怕所谓的不吉利,而是担心房间内有什么陷阱。

    闻老大冷笑着走入四号房间,闻老二在门口张望。过了一会儿,闻老大一脸失望地走了出来,道:“什么也没有,奶奶的,北海船盟的人就知道故弄玄虚。”

    田野赶紧将房门关上,不悦地说道:“这下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凶手只要在这艘船上就跑不了,我劝你们兄弟二人这段时间内多留心,抓住凶手的证据后,全船的人会为你们做主的。否则你们得罪了全船的人,就算手段通天,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田野将全船的人绑在了一起,作为闻氏兄弟的对立面而存在,这样做的确起到了作用,闻老大和闻老二沉默了良久,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也只有这样了。”

    田野来到北宫千一的面前,说道:“阁下对本船提供的北溟鱼不感兴趣,难道是担心鱼有问题吗?”

    北宫千一淡淡笑道:“非也,只不过在下修炼的功法和此鱼相抵触,每日不能多用,剩下的浪费了总不好,才想出下策,下不为例。”

    田野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没有人再遵守北海船盟那些奇怪的禁令,闻老大和闻老二住在了一号房间。两个灵阳的散修住在了六号房间,陈云生和柳晓山住在九号房间。而北宫千一和他的仆人仍然各住一间,按照他的话说,主仆的规矩是不能坏的。

    回到屋中,柳晓山眼中再次闪烁着小儿女才有的兴奋,她将陈云生拉到床边坐下,开始了自己的分析,“我觉得凶手有可能是闻家兄弟之一。”

    听到柳晓山近乎梦呓的推断,陈云生哭笑不得,道:“他们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会相互残杀,你的推断有什么证据。”

    柳晓山眨着眼睛说道:“证据当然有。如果这扇门无法从外边打开,那么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令闻老三开门,并且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他。闻老三死亡之时一定在半夜到黎明这段时间之内。试想,深夜之中有陌生人敲门,闻老三怎么会轻易开门。就算开门,怎么会毫无防备的被人杀死。这一切都说明,杀人者必然是闻家兄弟中的一个。”

    “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三人之间有嫌隙,恐怕早就自相残杀了,又何必上了船在进行?”

    柳晓山点了点头,道:“这点我之前也想过,他们上船之前一定是没有仇恨的。上船之后也许因为一件事情或是一种东西产生了仇恨。”

    “北溟鱼!”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三个字。

    “因为北宫千一给闻老三那几块北溟鱼肉,闻老大和闻老二一起谋害了闻老三。”陈云生说出这个几乎匪夷所思的理由,他不了解闻氏兄弟,故而无法推翻这条推测。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是闻氏兄弟自相残杀,那么怎么解释昨晚我看到的一切?为何闻老三会诚惶诚恐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柳晓山想了一会儿,发现越想越乱,索性将头靠在陈云生的肩膀上,盯着欣赏人的脸颊端详起来。

    陈云生发觉一股清冷的感觉,低下头发现柳晓山那双澄清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顿感感到一股**涌上心头,他的手刚刚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突然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虽然声音小,可这个时候出现,无异于打雷一般。陈云生脸颊微红,将门打开,发现金光出现在门口。金光将手指放在的嘴唇上,示意陈云生不要说话,他闪身走入屋内。

    陈云生反手将门关住,手上掐好一道元磁法诀,紧紧盯着对方。

    金光的脸上早就没有了那种高傲的光芒,他微微朝陈云生拱了拱手,道:“不必戒备,我并无恶意。”

    陈云生盯着金光,手上的法诀依然没有放掉,“你来干什么?”

    “寻求帮助。”金光的答案出乎陈云生的意料。

    “难道你知道那个行凶的人?”柳晓山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思维也随着动作一起跳跃。

    “不知道。”金光摇了摇头。

    “你打算让我们帮你做什么?”陈云生道。

    “我们三人联手杀掉那两个来自于灵阳国的人。”

    柳晓山和陈云生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这种没头没脑的请求让他们一时间无所适从。

    “为什么?”陈云生和柳晓山一同问道,两人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

    金光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仿佛遇到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让陈柳二人对他的故事更加感兴趣。

    柳晓山盯着金光,貌似漠不关心地说道:“你连为什么都不愿意说,太没诚意了。”

    金光长长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事到如今我将我的故事尽数奉告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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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殊途介绍:

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天道殊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道殊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道殊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