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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焦土

    张明远呆了,他想不到在这等紧要关头,罗震山仍然要一意孤行地下令攻击恶狼谷。早回去一刻便有一刻的希望,就能拯救几个袒露在敌人剑下的同门,晚回去一分,便有一分的风险,就会失去几名朝夕相处的同伴,这个道理并不用他阐明。

    他高声呼喊着,却没有人理睬,听风谷的修士在罗震山的鼓动下变得疯狂,一个个如同杀红眼的野兽,嗬嗬地吐着粗气,驾着遁光冲向恶狼谷,冲向白牙和罗之青。

    恶狼谷中,父与子相互依靠。看着逐渐逼近的听风谷修士,白牙惨笑一声,道:“儿子,你害怕吗?今天恐怕我们就要死在这片土地上了。”

    “当年我选择这片贫瘠的土地之时,就有了必死的觉悟。人终归要死,早死几年和偷生几年没啥区别。”罗之青淡然地说道。

    白牙仰天长啸,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萧索和悲意,他指着听风谷的修士说道:“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多拉几个陪葬。”

    说罢,他霍然站起,身上光芒暴涨,一个苍狼虚影高约数丈。白牙手中多了一柄骨刺,长约尺许,散发着一层青色的电芒。他双足点地,瞬间冲到一名筑基修士身前,骨刺直接从那修士的天灵刺下,从下巴穿出。他一回身,将尸体踢向一名操控着法器刺向自己的修士,同时将骨刺甩出刺向一名金丹修士。

    那名修士手中的飞剑祭出,光华闪动,和骨刺碰在一处,发出一蓬火花。白牙已然逼近另外一名筑基修士,他手上爪芒暴涨,刺透了那人的心口,心头血滴滴答答沿着手臂流在身上。

    罗震山大吼一声,一百柄火焰剑刺向白牙,剑距离对方还有数丈,那灼灼的热浪已经让人发肤焦灼。

    白牙将爪子从那名修士身体拔出,急速向天空遁去,不过速度还是慢了一些,被罗震山的飞剑刺中双腿。两个鹅蛋大小的透明窟窿瞬间被留在他的腿上。

    忍着剧痛,白牙手上掐了一个古老的法诀,他浑身的精血瞬间沸腾,身后那只苍狼变作了血色,一层血光蔓延在他身体四周。

    罗震山大呼一声,将百柄燃火的飞剑刺向白牙,同时手上法诀尽出,一百只火鸦发出明黄色的光芒。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自然而然地绕开这里,为了避免进一步的伤亡,他们选择了实力较弱了罗之青。

    白牙一挥手,那层血光大盛,自然而然地在身前形成了一层血色的护盾,飞剑和火鸦击中那层护盾,发出一片明晃晃光芒闪动,无数古老而晦涩的符文在其中闪耀着。

    “血祭!”

    罗震山警醒着自己,这是苍狼一族特有的古老法典,燃烧鲜血提升战斗力。

    白牙口中发出一声含混的吼声,化作一团血光冲向罗震山,速度极快,比四周流动的飞剑还要快上三分。

    罗震山甩出一片符箓,这些法符自然飘在空中,闪射微弱的光芒。白牙身体经过法符四周之时,法符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紧接着就爆裂开来,白牙身体瞬间被强烈的光芒所掩盖。

    罗震山眯着眼看着前方,对方必死无疑,只要是人,无论任何法诀加身都无法抵御中品爆炎符的连续攻击。

    可是他错了,白牙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狼妖,拥有霸道的恢复能力,当他燃烧精血释放巨大能量的同时,那恐怖的恢复能力也提升到了极点。

    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光芒中伸了出来,五指上的爪芒刺中了罗震山的胸口,破开他的胸甲,在胸口留下深深的五道伤痕,鲜血迸流,触目惊心。

    罗震山吓得急忙后退三丈,却看到白牙从爆裂的火焰中飞了出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裸露的肌肉是赤红色的,肌肉之间是白色的肌腱,肌肉中不断向外渗出鲜血,方才的爆炎符伤到了他,却没有致命。

    罗之青用绯心剑斩开了一个筑基修士,身后却被一个金丹修士的飞剑刺中,他继承了来自于狼族的恢复能力,可是今晚受伤太多,这一剑留下的伤痕迟迟没有愈合。

    “父亲!”

    罗之青高呼着,想白牙这边冲来,被两名金丹修士挡住,挥舞的飞剑刺中他的两肋,撕掉两块血肉,却无法阻止罗之青。

    白牙对罗之青的呼唤充耳不闻,发疯一般冲向罗震山。罗震山疯狂地将灵元注入那柄火焰剑,一百柄飞剑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柄巨大的飞剑,迎着白牙砍来。

    白牙爪芒高高举起,相互交叉,挡住了那柄从天斩落的巨大火焰剑,他的身体瞬间被打落在地,火焰剑的威势极大,火焰在他身上兹兹地燃烧着,却无法让白牙那高昂的头颅低下。

    罗震山近乎将所有灵元注入火焰剑,那柄巨大的飞剑闪烁着耀眼的光斑,硬生生将白牙压入土地半尺之多。

    这时有两名筑基修士祭出自己的飞剑,刺向白牙的身体,却被那层红光挡开。他们杀红了眼,手捧着飞剑冲了上来,巨大的向前冲力,加上近乎全身灵元灌注于飞剑之上,让他们艰难地刺破了白牙身上那层已经消弱了不少的血光。两柄剑十字交叉刺穿了白牙的两肋,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两名修士却被罗震山飞剑上的火焰点燃,变作两具燃火的尸体。

    “父亲!”

    罗之青咆哮着,却无法冲过来,他身中五剑,被重重修士包围,虽然不要命的攻击让他一时半会不会毙命,却无法解救自己的父亲。

    罗震山大吼一声,“去死吧!”

    巨剑带着一声惨烈的呼啸将白牙一劈两半,尸体瞬间被烈焰包裹,烧成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秋风吹过,将粉末吹遍了恶狼谷的每个角落。

    罗之青感到双眼一阵恍惚,失血、剧痛还有丧失亲人的悲怆让他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上。

    罗震山收了飞剑,大口地喘着气,这一战并不轻松。听风谷的修士呼啦围了上去,举起刀剑就要分尸,却被罗震山制止了,人们狐疑地看着这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明就里。

    罗震山沙哑地说道:“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去准备两根树干,十字形绑好,将这畜生钉在树干上,带回听风谷示众后,再剥皮填充好之后陈列战意堂。”

    罗之青被抬到十字形的树干上,用两柄折断了的飞剑法器穿过手腕和脚面钉在木头之上。

    目睹了这场惨烈之极的血战之后,张明远沉默无语,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罗震山非要冒着这么大的代价歼灭对方之后才肯挥兵救援,因为两方之间的仇恨已经深入了骨髓。

    四名修士抬着罗之青登上一艘飞舟,罗震山擦去脸上的汗水,额头微微一蹙,方感觉到胸口那五道伤痕火辣辣一般疼痛。

    他眼睛扫过张明远,冷冷说道:“回去见到掌门怎么说,相信不用我教你了吧。”

    张明远一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思维好似停滞了一般,过了很久才呆呆地点了点头。

    罗震山冷哼一声,道:“以后识点相,若做出对不起今日死去的兄弟之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

    陈云生焦虑地看着西南方的天空,朝霞满天,却没有一道遁光。这和他预测的结果不一样,按照既定方案,围困恶狼谷的罗震山应该火速回援才对。恶狼谷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不会主动拖延罗震山,如果他迟迟不来那么结果只有一个,罗震山放弃了听风谷。

    这个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很难想象一个修士能够为了灭掉仇人而放弃自己的家和家人,这件事情他做不出,却不料罗震山做得出。

    曹三带着剩余的七十几个黑甲在朝阳中站了很久,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还要等多久?我不认为在这里等下去会有意义。毕竟那个修士已经将听风谷遇袭的消息告诉了围困恶狼谷的修士。”

    陈云生盯着曹三手上数个光芒闪闪的纳虚戒说道:“此行你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再等上一会儿会死么?”

    曹三摸了摸手上那几枚戒指,有些理亏,一个人跑到树林中查点那些掠得的战略资源去了。

    此时江雪芹和叶思寒带着风卫和林卫清扫完战场归来,两人风尘仆仆,她们身后的修士也都各个满面灰尘,显然昨夜战况激烈。听风谷虽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可架不住人多,风卫和林卫在昨夜的战斗中负责两翼的策应,昨晚大范围的扯动之后,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困倦之色。

    江雪芹来到陈云生面前,说道:“昨晚风卫和林卫一共损失修士十五人,全部用棺椁成殓,待运回太白峰。经过查点,昨夜攻击毙听风谷修士五十三人,击伤六百余人,这些人多半道基被毁,今生无法修行。”

    陈云生注意到江雪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他迎着女子暗淡的目光,说道:“若那华剑远攻入太白峰,相信就不会这么仁慈了,那五十三人多半是负隅顽抗之辈,杀就杀了,总不能看着他们杀我们的人。”

    江雪芹噤声不语,她用行动表示对陈云生所言的赞同。

第十四章 第一回合

    薛离的火卫已经集结待命很久了,眼看着天色转亮,在此地多待一时便有一时的风险,薛离终于忍不住来到陈云生面前,说道:“师叔,我们是不是该离去了。”

    陈云生抬起头,看向西南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作战只成功的一半,相信华剑远看到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听风谷一定会气炸了肺,登门拜访是迟早的事情,可恶狼谷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必须对麾下的修士负责,即便再想兵发恶狼谷,也不得不抑制这种冲动,天穹派毕竟太弱小了,贸然行动只能招至覆灭。陈云生伸出手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数百修士驾起飞空法器,整齐划一的向太白峰的方向飞去,如同秋天南飞的雁群,迎着朝阳而去。

    当陈云生回到太白峰的时候诸葛靖宇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数百盏美酒接风,天穹派剩余的修士高呼着“天穹必胜”的口号将这些首战高捷的天穹修士们迎了进来。

    在排云殿前,诸葛靖宇满脸笑意地说道:“天穹派首战告捷,扬威青洲,都是拜掌门身先士卒,以及众位弟兄们舍生忘死所赐,是大家之功,先贤庇佑,再次容我敬英雄们一盏。”

    大家齐齐举杯,一饮而尽,排云殿前一片欣欣然的景象。不少修士不顾疲倦和自己相熟的人三三两两讲述着昨晚紧张刺激的突袭,过了半个时辰人们才逐渐散去。

    陈云生看着空空荡荡的排云殿,颇为伤感地说道:“我终究没能救罗之青。”

    诸葛靖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我是他,会为你今天所做感到欣慰的。”

    陈云生重重叹了口气,道:“人生不如意常十之**。”

    说罢他缓步走向那扇离开排云殿广场的月亮门,这扇门仍然保持着当年排云殿的样子,只开了一半。

    诸葛靖宇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偌大的庭院中,秋风萧瑟,黄叶飘飞,看了许久,他突然冒出一句,“第一回合结束了。”

    ……

    当华剑远带着数名元婴修士和一众金丹修士心急火燎地赶回回天岭驻地的时候,此地的修士已经在天空中悬了两个多时辰了,一个个胆战心惊地四处观望,哪怕灵元耗磬也不敢涉足脚下的森林。此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色逐渐转亮,俯身下望,山林之中到处都是黝黑的大坑,还有被损坏的法器。不少修士的尸体掩映在林泉之间,显得触目惊心。

    华剑远大呼上当,大手使劲在脑袋上一拍,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听风谷的低阶修士们如同看到了救星,呼啦围了上来,在老祖面前诉说昨晚的悲惨遭遇,说道伤心处,一个个泪水涟涟。

    华剑远眉头紧蹙,怒吼道:“别再哭了!你们还像听风谷的修士吗?你们还是那些和饿狼死斗不休的勇敢战士吗?谁偷袭了我们,我们会让他们用血和泪加倍奉还,哭有用吗?”

    低阶修士闻言都拭干泪水,眼光中却仍然带着余悸。一招手,一代弟子嵩昊阳来到他身前,华剑远低声叮嘱道:“你去查明昨晚我们的伤亡情况,此事不可声张,只许给我一人禀报。”

    嵩昊阳点头应下,带着几个随身的弟子纠集起散落在各处的听风谷修士,盘点损失去了。

    就在这时,郭家的掌门郭常可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昨夜只追上一只飞舟,轻而易举地斩落了十余只狮子和一名天穹派修士的人头。带着这些脑袋,他满心欢喜地飞回回天岭,有了这些,他便有了邀功的本钱。

    当回天岭如同被洗劫一番的景象出现在郭常可眼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震惊了,郭家的嫡系修士连哭带号地跑到他身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讲诉昨夜他们是如何英勇抵抗,却被打得连滚带爬,连对手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郭常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带着一干修士来到同样一脑门官司的华剑远身前,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老祖,昨夜我们郭家损失惨重,筑基修士损了三十人,练气修士足有两百人被杀,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华剑远瞪了他一眼说道:“为你做主?我听风谷比你损失要多得多,我找谁做主?”

    郭常可碰了一头灰,却不敢反驳什么,毕竟听风谷势力极大,其余四个门派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抗衡,暗气暗憋地低声咒骂着自己的麾下。

    就在这时,掩月宗和地火教两支修士也都回来了,每支队伍都有不同程度的斩获,掩月宗截杀了三只小舟,擒住了三十多只狮妖和三个天穹修士。而地火教则捉住了两只小舟,其中的狮妖和修士连同两只船都被他们烧成了灰烬。

    掩月宗宗主东南清月当场就飚起来了,周身的灵罡放出一丈多高,宛如夜叉女一般。她高声叱骂道:“清月以掩月宗历代宗主名号起誓,要让做这件事的人付出血的代价,要让他们去死!”

    华剑远来到一个死去的修士身前,俯身观看,只见这名修士半边身体已经没了,一只眼睛圆瞪着,不肯闭上。他的手拂过尸体的边缘,那嶙峋的痕迹告诉他只有野兽的爪牙才能造成这样的攻击效果。

    一个令他羞辱之极的念头升上心头,难道是狮妖们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华剑远脸色憋的通红。此时嵩昊阳一脸死灰从远处的丛林走来,不敢看向华剑远的眼眸,他低着头说道:“金丹修士阵亡两人,筑基修士阵亡七十五人,练气修士,练气修士死了五百多人。”他的声音说道后面细不可闻,如同蚊呐。

    华剑远沉浸在被人算计的屈辱之中,而嵩昊阳无疑火上浇油。他迈开大步,来到一只半化形的狮妖身前,抡起手掌拍在它的头颅之上,狮妖巨大的脑袋如同一个西瓜被打的细碎,鲜血迸溅了华剑远一身,他紧接着来到第二只尚未开启灵智的狮子身前,如法炮制将狮子的脑袋扇飞。

    两只野兽的鲜血并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让他更为狂暴,飞快来到那名人族修士身前,伸出大手就要拍下,他的手掌就要落在那名修士头上之时,突然被一只纤手挡住了。

    此地敢于这么做,并且有实力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东南清月。

    “你疯了?我们要知道幕后黑手,那群蠢笨的野兽不会想到这点的,留着这个人有用。”东南清月费力地架着华剑远悬在半空的手。

    华剑远的手缓慢地缩了回去,眼中的愤怒却丝毫不减,他的威压让那个天穹派的修士不寒而栗,颤抖着如同筛子,他双膝跪倒,双眼淌着泪水。

    “我问你答,有半个不字要你不得好死。”东南清月寒声说道。

    那个修士慌忙地点点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隶属于天穹派?”

    “是的,我属于天穹派的不破营。”那个修士颤抖地说道。

    “这次行动是怎样计划的?”

    “我们在方明兰的率领下见到了威煌,经过商议,在昨天晚上我们带领狮群转移,如果没出问题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在去往天穹派的路上了……”

    “这都是废话,我来问。”华剑远怒吼一声,打断了那个修士,他怒喝道:“做完偷袭我们的人是谁?难道狮妖兵分两路不成?”

    那修士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自己负责的是带领一船的狮子到达太白峰。”

    “不清楚,那我留你何用?”华剑远声音阴恻起来,手掌不自觉地高高举起。

    “盟主请慢。”

    东南清月再次阻止了华剑远,她说道:“这些修士留着有用,既然我们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那和天穹派之间必然有一战。留着他们三人在陈云生面前杀死,也能折辱他一番。”

    华剑远不愿意做这种只会激怒对方且并无实际意义的表面文章,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就劳烦东南掌门了。”

    东南清月朝两个女弟子示意了一下,两人将三名天穹派的俘虏抬了下去。那三十只狮子则尽皆剖腹,死尸丢于山林之中,兽血染红了一片山林。

    华剑远高声喝道:“诸位先不要回各自的门派,请随我一同前往听风谷商议军情。”

    郭常可急忙说道:“盟主,擎天门掌门尚未回归,不如等他们回来我们一起行动。”

    华剑远瞪了他一眼,飞到半空中,面对众位修士喊道:“擎天门的门众,如果想要跟随我华剑远去听风谷的现在就走,想要留在这里等待你们掌门的也可自行留下,不过不能保证大家安全就是了,我奉劝大家一句,还是跟我们一同去听风谷吧。”

    说罢,他朝下方听风谷的修士挥了挥手,听风谷密密麻麻的修士宛如一部运转精密的机括,排好队列飞上天空。天穹三派的修士也都各自驾着飞空法器飞上半空。那些擎天门的门众被华剑远一吓,大多也跟着他们一同飞往听风谷去了,也有少许擎天门的修士自行返回门派。

第十五章 项氏兄弟的执着

    擎天门的掌门项柱和他的亲弟弟项阳带着五名金丹修士如同游魂一般在天穹山脉毫无目的游荡着。昨晚他们的运气背到了极点,不仅没有追上一只逃窜的狮妖,还在天穹山脉中迷失了方向。

    在大山之中迷失方向对于修士来说并不常见,可这一切就真实地发生在项氏兄弟身上。两人平日都是深居简出的主儿,擎天门秉持的修行理念就是一个字,“宅”,简单的说就是把一切时间都用在修行上。譬如吃饭的时候看功法,睡觉的时候练吐纳,拉屎的时候顺便搬运上几个周天,这对于擎天门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两个资质平庸的人进阶到了元婴。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就是对天穹山脉陌生到了极点,平日只在擎天门那一亩三分地转悠,就算出山也只会向北飞,去到那些人烟稠密的城市换些修行的必需品,很少飞到天穹山脉南方的百万大山之中。

    即使在秋天,中午的阳光依然猛烈,七个人各自驾着飞空法器在茫茫的大山中飞来飞去,哪里还有狮子的影子。两个宅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之中尽是茫然,连相互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项阳正在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前方闪过一丝光芒,看样子绝对是飞空法器闪过的光芒。

    “前方的高空有飞空法器!”

    项阳大呼一声,仿佛发现了宝藏。

    他一声吼令众人从恹恹欲睡中惊醒,大家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天空中遥遥有一道遁光向着前方缓慢飞行。从那道光芒的明亮程度判断,距离这里至少有两百里。

    “狮妖!”

    “是狮妖!”

    项阳和项柱同时喊出这个令他们兴奋的词语。

    不过项柱很快冷静下来了,从这光点的形状和距离来分析,这艘飞舟的个头可不算小,怎么说也能容纳百十只狮妖。

    他喃喃说道:“如果真是对方的大部队,那我们这点人追上去还真是自寻死路。”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放弃?”项阳揣摩着自己兄长的意思,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项柱摇了摇头,道:“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们一点点靠近,探听虚实之后再做定夺。就算他们实力强劲,只要我们不靠太近,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项阳拍着手掌,由衷赞叹道:“还是大哥精明,若没有大哥掌舵,我们擎天门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项柱摆了摆手,道:“我们擎天门能在天穹诸派中有一席之地都是因为我们勤奋所致,有道是勤能补拙,等忙完这阵子,我打算闭一个长关,突破地仙三十九品之后再出关。兄弟,你想和我一起吗?”

    项阳眼中闪烁着激动地光芒,道:“大哥说到我心里去了。与其打打杀杀,不如闭关修道,等我们修道太乙金仙的级别,定然要做那宇宙之王。只手破乾坤,一脚碎轮回,举世皆敌,全宇宙我第一,哦,不,第一是大哥的,小弟屈居第二。”

    项柱目露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掌握了全宇宙中最为正确的道,但是我们仍要谦虚,不能骄傲,前路漫漫兮,任我闯。”

    五名擎天门的弟子眼中露出向往的光芒,不由自主身体前倾,胳膊上摆,做出一个非常奋进的姿势。

    ......

    当乐翔听到有人在两百里之外的地方远远坠在自己后面的时候吓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他把手中的一串山葡萄放在桌上,一脸惶恐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确定不是自己眼睛花了?这大天白日的阳光强烈,很容易看花眼的。”

    鲲鹏的瞭望手对于乐翔的态度颇为无奈,他咧嘴干笑道:“乐掌柜,老夫在这船上三十多年了,这次若看错了,老夫从船上跳下去,大头朝下落地,不起遁光,你看怎么样?”

    乐翔吧嗒吧嗒嘴,道:“去把金狮、易小虎、徐白露以及韩枫叫来,让他们马上来。”

    瞭望手转身离开。

    乐翔趿着鞋,在屋内转来转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看到乐翔一副欠扁的表情,刚刚进屋的金狮恨不得抡起大巴掌抽他一下。

    “我们被人跟踪了!”乐翔面对刚刚进屋的几人,用极为严肃的语气煞有介事地说道。

    金狮哼了一声,大喇喇地说道:“谁敢跟踪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待我去看看,将他们的头拧下来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跟着。”

    乐翔抡起剑鞘在金狮身上拍了一下,训斥道:“万一对方是元婴修士怎么办?人家要拧你的脑袋。”

    金狮狂笑道:“天下哪有那么多元婴修士。在这里遇到元婴修士的可能性,比天上掉下灵石砸中脑袋的几率还小。”

    韩枫赞同道:“我觉得金大哥说的没错,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怎么着也要派人去看看究竟。”

    乐翔丹凤眼扫过韩枫,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年我们在冷月国国境之内遇到多少凶险你还有印象吧。我们能活到现在不是靠着多大的本领,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那股子谨慎劲儿。如果对方是元婴修士,看到我们的探子一定二话不说动手,金狮的修为最高,如果他遇到风险我们一定没有办法营救,必然会逃窜,这样就更加坚定了对方灭掉我们的信心。”

    “鲲鹏的速度不快,这你们心里有数,对方缓慢的靠近无非是担心我们这边有高手,贸然靠近不好撤退,既然这样我们索性将戏演下去。如果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等他们靠近对我们危害也不大,我们何必去探听虚实呢?”

    韩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无法驳倒乐翔,索性闭嘴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群高手,且对我们有敌意呢?”徐白露说道。

    乐翔苦笑一声,道:“他们对我们一定是不怀好意的,否则也不会远远吊着。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一两名元婴修士,那还真是件头疼的事情。让我想想附近有什么东西可以借用一下,甩掉这群尾巴。”

    说着他来到屋内的木桌前,从纳虚戒中翻出一张古朴的地图,平摊在桌面上。乐翔辨认了一会儿,指着地图西南方的一个点说道:“此时我们的位置大概在这里,误差不超过方圆百里。”

    他拿了朱砂笔围着那个点四周约莫一寸长区间画了一个圈,身体俯向地图,不放过地图上一分一毫。

    韩枫也将脑袋凑了上来,易小虎也如法炮制,最后金狮和徐白露也都凑了上来,几个大男人头挨着头在地图上仿佛绣花一般找了半天。乐翔突然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了声,“不妙。”

    韩枫抬起头,盯着他说道:“怎么啦?四周没有什么东西可用吗?”

    乐翔摇了摇头,清秀的面颊上露出一丝坏笑,道:“非也。只不过那些东西要不了他们的命,最多掉一层皮而已。”

    徐白露讶异道:“请乐兄言明。此时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乐翔摇头晃脑有些得意地说道:“此地东南三百里有一处浓密的森林,林中盛产一种野蜂唤曰黑尸,巴掌大小,其性最爆,尾上针长一寸五,毒性极强,被刺中一炷香内必然倒地身亡。”

    “这里距离太白峰何止千里,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徐白露一脸疑惑地问道。

    乐翔故作高深地说道:“所谓三思而后行,三思便是思退,思危,思变。我在加入天穹派之前曾经花了很长时间了解天穹山脉的毒虫猛兽,山脉河流,不想今日用到。”

    “你想将他们引进森林之中吗?我们不也一样要面对那些野蜂。”金狮更关心实际的办法。

    乐翔瞟了一眼韩枫说道:“有韩毒物在,我们还用怕吗?”

    韩枫一脸严肃地说道:“黑尸的毒性我听说过,是绝佳的毒源,只不过这种野蜂喜欢群居,一旦招惹必定铺天盖地而来,不将猎物灭杀誓不罢休。被其蜇过的尸体呈现黑紫色,故名曰黑尸。我虽然有对付毒物的药物,却不一定对这蜂儿有用。”

    乐翔笑道:“韩毒物你不用谦虚,我乐某人对你绝对放心。当日给掌门的两种药居然将那么凶残的蛟龙都放倒了,对付几只野蜂自然不在话下。”

    金狮透过舷窗看了看后面,急不可耐道:“既然你们想好了,快点让操帆手转向西南,那群人越来越近了。”

    操帆手费力地拉着鲲鹏上巨大的木板帆,巨大的船身费力地向西南方转去,在船尾留下一道淡淡的云迹。

    在两百里之外项柱和项阳发现了前方大船的不寻常举动,项阳狐疑道:“大哥,他们转向了,难道发现我们跟踪了吗?”

    项柱盯着前方的那个亮点,想了一会儿说道:“也有可能他们的目的地就在那个方向。想要杀掉他们绝对不能等他们到达之后才出手,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五名金丹修士心领神会,脚下的飞空法器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行人风驰电掣向鲲鹏逼近。

第十六章 黑尸蜂

    此时鲲鹏之上,韩枫正在忙着倒腾他的瓶瓶罐罐,时不时看向船尾的方向,以观察敌人是否接近。配制驱散毒虫的药物对他来说本不算困难的事情,可问题是数量确实让韩枫有些头疼。

    在鲲鹏之上有五百名狮妖,想要保护每只狮子的安全,这就需要大量的药剂。他身前陈列了二十多个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不时将不同的药剂混合在一起,再丢入一个冒着绿色泡泡的小药炉,整个过程不能出一点纰漏。

    一旁的徐白露和易小虎为满头大汗的韩枫扇着风,如同两个小跟班,只有在这两个师弟面前,韩枫才能找到一点身为师兄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跟这两人在一起的原因。

    忙了半天,韩枫终于抬起了头,身旁的药罐中的泡泡不再上冒,下面的火焰也熄灭了。他提鼻子闻了闻,脸上露出笑意,道:“成了!”

    此时乐翔从船头走到船尾,来到韩枫身旁,指着地上一大罐子绿色的液体蹙眉说道:“你确定这东西能用?前方就要抵达蜂群的栖息地了。”

    韩枫拍着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忘了我们的默契了吗?”

    乐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在冷月国的时候,三个人相互依靠,形成的默契让他很安心。

    “将药液涂在自己的身上,还有船身上。操帆手!将鲲鹏降到树梢的高度,注意那些树枝。”

    ……

    “师尊,有些不对劲啊。他们怎么把高度降低了?”一个擎天门的金丹修士质疑道。

    项柱撇着大嘴笑道:“他们意识到危险了,想要遁入树林之中,真是搞笑,我们再加快一点,飞高一点,居高临下的俯视,不怕他们失去踪影。”

    一行人飞到高空,居高临下,飞快地向前飞去,距离鲲鹏不足五十里,此时已经能够看清鲲鹏上那密密麻麻的狮子。

    ……

    鲲鹏的船舷不时和树木枝杈摩擦,发出噼啪的响声,面对一群群黑压压的拳头大小的野蜂,韩枫和乐翔两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就连五百只狮子也不时发出不安的低吼声。若非韩枫配的药有奇效,他们恐怕就被这些野蜂戳成筛子了。

    这些野蜂不断撞在鲲鹏的甲板,船舷,舷窗上,在狮子和人的身上盘旋着,尾后的长针带着暗淡的微光,眼看就要刺中人身时反倒又飞了起来,他们满耳都被嗡嗡声灌满了。

    乐翔不安地说道:“毒物,你的药能维持多久?”

    韩枫道:“正常情况下一个时辰没有问题,此时,此时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情况。”

    乐翔看了看身后天空那高高在上的追兵,不由得口中一阵发苦,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仍然在天上而不是冲到他们这个高度发动攻击。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对方出手,他们也会淹没在如海般的黑尸蜂群中。

    ……

    又飞了一炷香的光景,擎天门的一个金丹修士说道:“师尊,我们昨夜奔波了一晚上,今日又飞了半天,此时太阳火辣,能否把高度降低一些,此时距离他们也就五十里上下,不怕他们失去踪迹。高度降低也有利于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项柱盯着脚下那片颜色绿的发黑的树林,突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只是觉得那片森林仿佛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看到项柱噤声不语,项阳忍不住道:“大哥,我觉得小四说的有理,我们不如尾随他们,散入森林之中,而后发起突击。”

    项柱摇了摇头,从不安中回到现实,那绿意盎然的树林并没有什么异常,安静的如同无风的海面。对方的飞舟在绿海中畅行,看似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不禁感叹自己的多虑。

    “所有人听好了,降到林间穿行,听我号令发动总攻。”项柱一声呼喊,数道遁光向茫茫的森林遁去。

    ……

    “他们飞下来了!”

    鲲鹏上的众人发出一阵低声庆祝,他们已经在蜂群中飞行了半个时辰,对方终于在他们耐心耗尽之前飞了下来。抬头看着扑面而来,一片片的黑色巨蜂丑陋的面孔,乐翔心中充满了快意。

    “准备上浮,时刻准备上浮。”乐翔将命令传达到那名操帆手耳中。

    ……

    项柱带着众位门人冲入森林的那一刻起,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刚开始是零星袭来的黑蜂,被他用罡气冲散,这并没引起他的警觉,因为山林之中有一些毒虫是何其正常的事情,如果连虫子都没有,反倒应该引起警觉。

    一个金丹修士愤怒低吼让项柱有些不悦,因为建议在林中飞行的人就是他,项柱寒声道:“小四,你怎么了?鬼叫什么。”

    那个金丹修士一脸郁闷地说道:“禀师尊,刚才不知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那虫子被我一拳打烂了,可叮咬之处火辣难当,所以才……”

    “废物!一个区区金丹修士居然被一只虫子搞的焦头烂额,传扬出去我们擎天门的颜面何处?”项柱对于掌门的身份拿捏的很好,训斥之后,那名金丹修士埋头前飞,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没飞多久,另一个金丹修士便说道:“师尊,这些树林中的虫子似乎有点多,我们不如到上面飞吧。”

    项柱打碎了两只迎面飞来的野蜂,心中有一股邪火上升到天灵,怒喝道:“方才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就在树林中飞,他们距离我们不足三十里,大家伺机攻击。”

    他话音刚落,便传来另外一位金丹弟子的惨叫。

    项柱转头观看,发现那名弟子身上生出一块块黑色的斑点,眼睛外凸,布满血丝,情状极为恐怖。

    “项阳去看看怎么回事。”项柱让同在左翼飞遁的弟弟去看,他却没有停止飞遁,毕竟对手就在前方,似乎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等项阳接近,那名金丹弟子身体一僵,从飞空法器上跌落,直挺挺摔在地上,绝气身亡。

    “小四他死了!”

    项阳发出一声惊呼,每个金丹修士都是门派的中坚力量,不容有失,哪能说损就损。这件突发事件让项柱停止伏击前方的飞舟,毕竟狮族是死是活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自家中坚力量死了才是最要命。

    项柱率领众位修士围拢过去,那个刚刚毙命的金丹修士此时身体已经宛如黑炭,肉身迅速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风干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项柱惊呼了一声,虽然他修为高深,可常年闷头苦修阅历浅薄,一时竟看不出这位门徒中了什么毒。众人围拢上来,啧啧不休,七嘴八舌之间却也得不到什么结论。

    “狮族他们飞走了!”项阳突然喊道。

    项柱抬起头,只见那艘大船飞快地爬升,速度是之前的数倍。一股不好的感觉升上他的心头,莫非对方一开始就有意将船速放慢而诱自己上钩?

    虽然常年闭关不问世事,可他毕竟不是傻子,高呼一声,“随我飞出山林!”便要起遁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四周仿佛凭空冒出了无数只黑色的毒蜂,振翅之间发出慑人心弦的嗡嗡声,巴掌大小的毒刺高高翘起,向擎天门的这群修士发起了绝命的攻击。

    项柱不急掐诀施法,随手抄起自己的本命法宝,一柄碗口粗细的棍子,抡了起来,本以为一挥即散,哪想到那群野蜂悍不畏死,被敲碎了数只之后当即有更多只蜂拥上来。

    项阳距离人群较远,掐出一道火诀,数十团火焰爆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元婴修士施展出这种火球术威力大的惊人。火球在蜂群中炸开,却引发了更大的爆炸。每只野蜂仿佛是一个充满灵元的微型火符,而火球术引燃了这一群野蜂。爆炸声鳞次栉比的蔓延开来,山林之中一时间充满了焦糊的味道。

    距离太近,威力太大,让这群擎天门的修士来不及防御,火焰冲破了他们的护体灵罡,两个金丹修士瞬间被热浪烫熟了,抛去了最外层的防御之物,他们和凡夫俗子没有任何区别。

    项阳和项柱两兄弟毕竟是元婴修士,两人料敌先机,在第一只蜂爆裂开的一刹那迅速咬破了舌尖,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强行催发的身上的两道符箓,一道中品金刚符,一道是中品的避火符。

    两道符光闪烁之中,项阳和项柱的头发被烤焦,发出一阵糊味,虽然狼狈却捡回了两条命。在火光中,他们看着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五名金丹修士化作黑炭,心中不免痛楚难当。

    项阳抡起手中的大棒,扫出一条没有火焰的道路,两人起遁光向天外飞去。谁知二人刚刚飞到树梢高度,从森林之中又冒出一群黑色的野蜂,它们如同疯了一般向两位兄弟冲来,飞遁速度极快,不亚于修士的遁光,这种速度就算不用毒刺,单凭撞击也够人受的。

    经历了方才的九死一生,就算两人以元婴修士自居,也不敢再逗留片刻,急匆匆催促遁光向天空飞去。

第十七章 熊罴岭

    乐翔翘着二郎腿,一边把一枚野果丢入口中,远方山林中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他心中乐开了花。

    韩枫在一旁道:“我们这回可以向东北放飞了吧,为何你仍然让操帆手向西南飞去。”

    乐翔咧嘴笑道:“要是你是那倒霉的追兵,死伤惨重之中是否会放过我们?倘若其中尚有没有死透的定然会追上来,为了保险起见,我手上还有一个准备。”

    金狮晃着大脑袋,一阵唏嘘道:“都说人心诡谲,这话一点没错。我们狻猊族就知道打打杀杀,硬碰硬,就算打不过也不知道跑,才有今天的势微啊。”

    乐翔乐颠颠地从云床上跳下来,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在天穹派若说刚猛那必然是薛离无疑,可若说论逃跑的本事,必然是我乐翔。”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斗大的黑点说道:“此处叫做熊罴岭,被一群没毛的大熊占据着,半化形的熊妖大概有一百多个,化形的有十来个,要借助这些熊怪拖延上他们一下。”

    金狮倒吸一口冷气道:“那些熊瞎子凶残起来六亲不认,我们这样过去恐怕自己都危险怎么能诱惑追兵上当呢?”

    乐翔笑了笑,说道:“这些熊罴的秉性最为懒散,此时正值午时,太阳高悬天空,它们多半都在洞内睡觉。我们将鲲鹏停在熊罴岭东方两百里的样子为诱饵,再派遣一个修为高,跑的快的修士埋伏在熊罴岭四周的山岭之中,等到追兵路过那几座山头,随便丢入几枚火符将那些没毛的大熊搅醒,到时候就有好看的了。”

    “那个修士如何脱身?”徐白露问道。

    乐翔眼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易小虎,坏笑道:“这还不容易,小虎兄弟魁岩之体,天生土遁,让他去再好不过。只需要和他约定会合地点,他必然不会令我们久等的。”

    易小虎憨厚地点头,道:“这件事情倒不难办到,实在不行我遁入地下,他们找不到我的。”

    乐翔在地图上寻了一点说道:“等你办妥了就在此地和我们相聚,如果你到之时看不到我们,可自行去太白峰复命。”

    易小虎道了声,“是。”

    安排完这些,乐翔再次大咧咧地跳上了床,一脸得意地看着身后仍然火光冲天的山岭,眼中充满了期待。

    ……

    项阳和项柱两人逃出了野蜂的追击,飞到高空中,前方飞舟的光点却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显然距离此地已经很遥远了。

    项阳刚刚松了口气,突然感到后背上一阵疼痛,宛如火烧一般。他急忙撤下身上的甲胄,将后背对着项柱说道:“大哥帮我看看后背为何疼痛。”

    项柱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项阳背后叮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蜂,身体看样子已经死了,可尾巴上的尖刺却深深刺入了项阳的身体。伤口四周高高隆起,已经有一条条黑线向四周蔓延开去。

    目睹了门内修士惨死,项柱哪能再淡定,他一把将野蜂打落,两只手指精准地将那根刺拔出。同时拿出一柄小刀,将项阳后背的溃烂之肉割去。再从纳虚戒中拿出上好的解毒疗伤的药粉敷了厚厚一层,这才作罢。

    看着项阳疼的呲牙咧嘴的表情,项柱暗暗咬牙,道:“我一定要抓住那群狡猾的狮子,让他们尝尝来自擎天门的铁拳。”

    项阳却有些气馁,道:“大哥,不如我们这次就放过他们吧。此次出来已经损了五名金丹修士,擎天门的元气大伤,需要长久的休养生息。”

    项柱看着项阳,很不悦地说道:“放过他们?亏你想的出,难道你想让他们五人白死吗?”

    虽然两人同为元婴修士,项阳在门派中的地位却远不如其兄长,听到来自项柱的训斥,当即不敢多说,低头道:“全听兄长安排就是了。”

    项柱盯着前方那若隐若现的光点,咬牙发狠道:“没有那几个金丹修士拖累,我们会更快追上尔等,你们就等死吧。”

    此时乐翔正意兴阑珊地站在船尾,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于项柱的寒彻目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

    易小虎蹑足潜踪地跳到地上,身体不轻,可地面却突然变得很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小心地土遁到熊罴岭附近,手中拿着两枚何望川送给他的中品火鸦符,身体隐藏到荒草之中。他运转陈云生传授的戊土闭气术,全身变作土灰色,仿佛一尊石胎泥塑。

    项柱和项阳飞快地向前方飞遁而去,他们遁光极快,显示出了元婴修士特有的优势。眼看着前方的飞舟在眼中逐渐变大,项柱心中越发的快意,虽然方才丧失弟子的伤痛仍在心中,可马上就被即将复仇的快感所覆盖,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用他巨大的铁棒把对方碾碎。

    “大哥,你发觉没有,前方的飞舟似乎停止不动了?”项阳在一旁提醒道。

    项柱仔细观看,那飞舟确实停下了。他蹙眉道:“这帮傻子居然没有发觉我们的遁光,这真是太好了,等他们脑袋搬家的时候再发现就太晚了。”

    “大哥,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一定是打算和我们决战,他们的实力未必就弱于我们,要不我们回去吧。”项阳犹豫地说道。

    项柱瞪了他一眼,骂道:“没有用的软骨头,先前我们不损一兵一卒的时候你要说回去,我二话没有,现在我们吃了亏,哪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若你胆怯先行回山,留我一人对付他们。”

    项阳摇头道:“大哥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小弟死命奉陪。”

    项柱大手在项阳肩膀上拍了拍,道:“这才是我的兄弟。”

    两人交谈完毕,加速飞过一片山岭,在密林之中蹲守的易小虎拿捏准了时机,在两人距离熊罴岭尚有七八十里的样子从袍袖之中甩出了那两道法符。

    中品火鸦符是火符的一种,和火鸦术大同小异,只不过贵在迅速,可以在瞬间激发出。火符如同两道橙红色的箭飘向熊罴岭的一处谷地,这里背阴处有不少山洞,想来都是那些熊罴的居住之所。

    火符顷刻间炸裂开来,数十只金黄色的火鸦在空中四处乱撞,有些飞入山洞,在山腹之中炸裂开来,传来隆隆的响声。

    易小虎感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知道已经达到目的了,身上黄光涌起,整个人消失在苍茫的长草之中。

    项柱看到前方山岭之中有火光,警觉地放慢了遁光,可就在他迟疑的一刹那,从山谷之中突然蹦出十余道红光,十余个彪形大汉将两人的去路拦住,它们牙齿外翻,头顶无发,就连颌下也没有一根毛。双眼向外凸起,看样子并不是人族修士。

    这些大汉身上裹着兽皮,其中有一人身上的兽皮被熏黑,想来是方才爆炸所致。在他们身后不断有半化形的野兽飞在空中,虽然它们不能在空中停留太久,可甫一落地便又遁起于空中,此起彼伏一时间空中总能保持有五六十只之多。

    项氏兄弟将铁棒擎在手中,项柱用铁棒点指对方,喝道:“尔等何方妖孽,在此地拦路,莫非瞎了你们的狗眼?不知道大爷是元婴地仙修为吗?”

    那十余只熊罴怪哪里管对方是什么修为,方才停在空中不动多半是因为午休尚未回过神来,此时一个个眼冒凶光,大吼一声,一抹红光在他们周身氤氲开去,红光之中隐约有粗犷的兽纹,看起来倒像些有来头的法术。

    熊怪冲向项氏兄弟,一百只半化形的熊罴也冲了上来,一时间天空中到处都是熊怪的身影。

    项柱抡起铁棒,砸向一只熊怪,他地仙修为,一招一式都山崩地裂,这一下自然不轻,没想到那熊怪居然抬起自己闪着红芒的双臂硬生生挡了一下。那熊怪固然给打落于地,项柱的本命之物也被震得飞上高空。

    项阳见状掐了一道法诀打在自己的本命之物上,那根铁棒变得丈许粗细,搂头盖脸砸向三名熊怪。这些怪物被方才项柱的一棒打出了火气,五只熊怪聚在一起,伸出十只手臂,硬硬抗下这天崩地裂的一击。

    此时项阳身后蹦出三只熊怪,他们手掌挂风,数十道破空而来的爪芒在天空中留下淡淡的红线。项阳急忙向前躲避,却不料正好遇到三只半化形的熊怪。他咬了咬牙,浑身的灵元聚集在左掌之上,一道巨大的巴掌虚影顷刻间附着在他的左掌之上。

    一掌拍下,那只半化形的熊怪脑浆迸裂,尸体落在地上。

    这一下惊动了山上谷内所有熊罴,他们发狂一般冲向天空,那些不会飞遁的索性在地上干吼,顷刻间四周充斥着野兽的嘶吼。

    项柱双掌合十,铁棒一分为二,他一手持一棒,杀入熊怪群中,前突后掩,左冲右杀,几次冲锋下来浑身染血,也杀了五六只半化形的熊罴和一只化形熊怪。

第十八章 秋风入谷天地哀

    天下的修士有些专注于法术,有些专注于体术,也就是抡刀砍人的本事。专注于体术的修士多半会加强身体的锤炼,并且有数种攻击力巨大的攻击手段,他们专精近身搏杀,多半能一击致命。项氏兄弟便是这类修士。

    熊罴岭数百年来的安静被打破了,被这片土地滋养了数百年的熊罴发现有两个极为难缠的人杀上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放火烧他们不说,还随意杀死自己的族人,这等事情对于平日欺负其他族类惯了的熊罴当真是奇耻大辱。

    一只只化形、半化形的熊怪双眼血红,咆哮着冲向项氏兄弟,在他们上面下面和四周形成了紧密的包围圈。项氏兄弟战甲染血,两人各持两只巨大的铁棒,掀起无边的棒影,将自己的护了一个风雨无阻。

    两人虽然是地仙修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单说这十余只化形的熊怪就要牵扯项柱全部精力,剩下那百十只仍然是熊罴样子的半化形怪物足够项阳喝一壶的。

    两个一生之中只知道修行的地仙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凶险,被这群熊罴怪物包围,进行着不死不休的血战。他们从空中打到地上,从山巅斗到溪谷。熊罴自然死伤惨重,项氏兄弟的身前背后也有多处伤痕。

    项阳喘着粗气挡开一直化形熊怪的猛烈一击,他感到自己的手臂传来微微的颤抖,那是用力过度的后果。

    “大哥,我们恐怕要不行了。”项阳擦去汗水,却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这血不知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项柱大吼一声将一只巨熊打到十丈开完,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道:“兄弟,别说丧气话,我们还要回山修炼,修成太乙金仙,纵横震旦呢。”

    话音刚落,项阳的后心被一只半化形的熊怪击中,他身体飞快地砸向一块岩石,项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却被两只化形熊怪缠住,没有办法解救兄弟,他眼睁睁地看着项阳的头颅撞在岩石之上。

    项阳练就的擎天神功到了九重的境界,身体运转神功之时坚如磐石,可这功法极耗灵元,斗到现在他恨不得将所有的灵元都用在攻击上,哪里有心思运转这防御的法诀。

    鲜血顷刻间从项阳的额淌出,一个地仙居然被打的如此狼狈,项氏兄弟想都不曾想过。项阳挣扎着站起身来,催动手中的铁棒,敲碎了两名熊罴的脑壳。

    他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冲着项阳的方向高呼道:“大哥,小弟以后不能陪你一同修炼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罢,他咬破舌尖,双手拍向自己的天灵,项阳的天灵如同一片琉璃,被他自己的双手拍的粉碎,一道光芒从他的天灵绽放出,项阳的身体陡然间膨胀了数倍,变作一个高约十丈的巨人。他抡起同样变大的铁棒,掀起无边的巨力,砸碎了熊罴们一层层的包围,硬生生从北方撕开了一个口子。

    项柱脸上满是悲愤,掐了一道法诀,身体化作流萤从那无人防御的口子冲了出去。在他身后顷刻间涌起十数道光芒,那些化形的熊怪追了上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项柱体内的灵元已经消耗了大半,不敢再做停留,飞快地向来路飞去,一边飞,一边回望熊罴岭,看着自己兄弟搏命一击之后被那些熊罴撕成了碎片,他的泪水被风吹干。

    项柱毕竟是地仙修为,不多时就将熊怪们甩的无影无踪。此战之后项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险恶的事情太多,就算地仙被虐的可能性也很大。

    ……

    听风谷内的风很大,从西边吹来的风贯穿了整座山谷,如刀子一般的风敲打在残垣断壁上,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女子哭泣的声音。

    华剑远赶到听风谷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先前赶到的罗震山整理过了一遍了,可满眼焦土仍然给他极大的刺激。这位化神天仙居然将西边谷口外的一座小山掀起了一半。

    天穹诸派的掌门看到这情形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火速派人勘察自己门派是否遭到袭击,第二就是沉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离开,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废话。

    秋风吹过华剑远的长袍,他在风中明誓,老迈的声音仿佛干枯的藤蔓,毫无水分可言。

    “整备所有的修士,全面的战争开始了,我们要和天穹派算总账,我要将他们的血洒在听风谷,让他们为今日的事情付出代价。”

    罗震山恭顺地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好在我们已经灭了恶狼谷,否则就会腹背受敌。”

    华剑远冷哼道:“恶狼谷也配做我的敌人,他们早就被打残了。留着他们只不过想让他们在临死前受够恐惧的折磨而已。告诉我,白牙死了吗?”

    “死的不能再死了。”罗震山声音中带着一丝快意。

    “恶狼谷还有人活着吗?”华剑远问道。

    “罗之青被捉了。”罗震山缓缓说道。

    “为什么不杀了?变节者不需要怜悯。”华剑远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徒儿原本想要将他剥皮填草放到战意堂去陈列,以宏本门之威,只可惜……”罗震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只可惜听风谷被灭了是吧。当日你在恶狼谷围困,距离听风谷不过千里,报信之人是张明远,他的紫电遁以速度见长,元婴之下难有人的遁光可以匹敌,我就不明白,为何你终究晚了一步?”

    华剑远的目光如电一般扫过罗震山,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让罗震山感到一阵心虚。他强作镇定,道:“震山当时被狼妖纠缠,陷入苦战,骤然撤退必然损失惨重,索性将狼妖一举歼灭再回援听风谷,却不料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情的张明远可作证。”

    华剑远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张明远,话中存疑地问道:“明远,你秉性最为耿直,那晚发生的事情真的如镇山所言吗?”

    张明远不了华老祖会刨根问底,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应对,过了很久才挤出两个字,“是的。”声音却极小,如同蚊呐。

    华剑远轻轻摇了摇头,甩袖离去。罗震山眼中带着一丝责怪狠狠瞪了张明远一眼,也离开了,此地只留下张明远一人空对秋风。

    整备攻打太白峰的人手着实花了华剑远很长时间,攻打太白峰远不似在回天岭埋伏这么简单,要涉及到很多战略物资的调配,毕竟对手在明处,进攻者多半处于劣势。三天之后,天穹诸派后方传来的线报陆续抵达,得到门派相安无事的消息之后,其余几派的首脑都长出一口气,可这消息对于听风谷的高层来说并不算好消息。

    虽然听风谷大部分中坚战力得意保留,可老家被抄,这种损失是长久的,在日后的发展中定然会受到阻碍,这是华剑远不愿看到的。

    第四天头上,就当人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擎天门的掌门项柱衣衫不整地来到听风谷,从其狼狈的样子上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华剑远简单安抚之后,命其率领麾下的修士一同前往太白峰复仇,项柱欣然领命。他所担心的恰恰是听风谷息事宁人,毕竟单靠自己的力量绞杀对方要等到猴年马月。

    为了让项柱恢复,听风谷盘踞的众多修士又等了一天,第五天黎明,所有人驾着各自的飞空法器浩浩荡荡向太白峰进发。

    这支浩浩荡荡,由三千名修士组成的大军飞的并不快,第一天只行出一千里的样子。听风谷和太白峰之间相隔数千里,就算飞的再快,也无发瞒过对方的线报,索性慢慢行路。

    天穹诸派的修士在森林中扎营,对于修士而言餐风饮露惯了,也不觉得辛苦。在月下,在石旁,不少修士三三两两的对坐,交谈着各自门派的秘辛,交流着修行中所遇到的各种疑难问题,这次五派联盟反倒打破了门派之间的成规界限,让不少人遇到知己,大开眼界。

    张明远自从恶狼谷归来便如同丢了魂似的,平日少言寡语,就连酒也一滴不沾。他在听风谷中朋友不多,可两个徒弟看在眼中颇为心疼,想着法儿的讨师父欢心,却都是徒劳。

    他一人对着明月发呆,心中却如同开锅一般,神识仿佛一分为二,一边是恶狼谷奋战的修士以及罗震山那威胁的眼神,一边是惨死在烈火中的听风谷同门,还有那五百被废去道基变作凡人的听风谷弟子。

    两方势力在他脑海中天人交战,打的不亦乐乎,张明远则深受煎熬,一方面深深自责自己的说谎,仿佛听风谷的惨剧是他一手造成的,另一方面,恶狼谷内双方深入骨髓的仇恨又让他无法说出真相。

    在林间徘徊了一阵,却发现内心的纠结越来越盛,他对着黑漆漆的森林大吼道:“陈云生,你为何夜袭听风谷,枉我老张把你作为朋友!”

    吼完之后又觉得无味,毕竟是听风谷想要暗算狻猊族在前,就算陈云生将狮族引入天穹山脉诸派有异,也不至于二话不说就兵戎相见,在这件事情上听风谷做的多少有些理亏。

    “老张,你何时变得如此龌龊!”

    张明远思前想后终于想清楚了,大吼一声后向听风谷的中心营寨走去,他要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尽数相告,就算罗震山不依不饶,就算他日后遭到打压也在所不惜。

    做人就要无愧于天,无愧于心。

第十九章 颠倒的世界

    华剑远不料从帐外走入的人是张明远,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并不常和自己交流,在门派中也不突出,属于那种鸡肋的角色,要不是有金丹中品的修为早就被门派遗弃在角落了。

    他撩起老迈的眼皮,沉闷地问道:“夤夜之时,不自行修炼,来这作甚?”

    张明远抬起头,双眸闪过一丝精芒,朗声道:“禀掌门。明远有罪,明远死不足惜。”

    “何出此言?”华剑远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正视对方。

    “那一夜罗师叔并没有在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回援,而是率领麾下修士仓促攻打恶狼谷,损失数个金丹修士,十几个筑基修士。由于仓促进攻,让不少受伤的弟子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对于他们的道基和道心都有损害。”张明远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越到后面他说的越斩钉截铁,在门派前辈面前,他说话从来没有如此利索过。

    华剑远眯着眼睛,盯着张明远看了很久,声音颇为平静地问道:“那天你为何不将实情讲明?难道你怕我会责罚罗震山?”

    张明远已经豁出去了,自然无话不说,“目睹恶狼谷之战后,那些修士决绝让我产生了犹豫,让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放弃恶狼谷而回援听风谷,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华剑远“哦”了一声,说道:“那你为何今夜又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张明远叹气道:“这件事情不应止于我,应该让更有智慧的人决断是非。我脑袋太笨,想不明白。”

    烛光摇曳,让华剑远的脸恍惚不定,他开口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大战在即,要把心思放在战事上,知道了吗?”

    张明远点了点头,无声地离开了大帐,心中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走起路来也格外轻松。

    大帐之内,闪入一道人影,那人甫一落定,便一脸惶恐地跪倒,“师父恕罪,徒儿一时猪油蒙心,没有想明厉害,听风谷的陷落徒儿有一部分责任。”

    华剑远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罗震山,轻轻说道:“起来吧,若说有罪,老夫是罪魁祸首,这一切都是我一念之间所引发的。你做了对于你来说正确的事情,终结了一段仇恨,那一夜就算你回援听风谷也未必能赶上。张明远也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我不认可你对我说谎这件事。”

    罗震山磕头如捣蒜,口中尽是忏悔之言。

    华剑远无奈地说道:“起来吧,别丢人现眼了。”

    罗震山缓慢地站起身来,不知道师父打算如何,眼神中依然带着不安。

    华剑远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抚平了罗震山的不安,“我们谁没有做过错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让它的危害更大。”

    罗震山一愣,隐约觉得师父话中有话,他狐疑地看着听风谷的老祖。

    华剑远沉默了良久,才缓慢说道:“这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可张明远未必这么想。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这对听风谷的士气有损。我要集中一切力量,灭掉天穹派,灭掉那个曾经羞辱我们的门派,这才是最重要的。”

    罗震山木然说道:“师父打算如何处理张明远,难道是杀死他吗?”虽然他曾经威胁过张明远,可在罗震山心中并没有想过用极端的手段对付自己人。

    “愚蠢!”华剑远训斥道:“谎言如同挖坑,人们会为了填补之前的坑而去挖更多的坑,这样就陷入一个不断挖坑,不断填坑的怪圈。灭口有很多方式,他毕竟是金丹修士,也是听风谷的战力,让他在攻打太白峰的战斗中冲在最前,如果不死,那是上天眷顾,就饶他一命吧。”

    罗震山呆呆地看着和自己相处了百十年的师父,在他眼中,华剑远的严苛和公正是出了名的,正因为此他才在得到消息之后急匆匆负荆请罪,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

    华剑远轻舒眉头,坐回自己的椅子,缓慢地说道:“有时候公道和正义同胜利比起来微不足道,毕竟所有一切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此战胜利,有谁会记得是老夫的决策造成了听风谷的惨剧,也不会有人记得你在门派危难的时刻仍然执着于个人仇恨,更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叫张明远的修士。”

    罗震山离开大帐的时候说实话心中充满了忐忑,华剑远的状态令他感到不安,跟随恩师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师父表现出这等的冷酷和决绝以及不择手段。

    “难道这一切都是战争造成的?真是一个颠倒的世界。”他一边自问,一边走出营帐。在秋月的清辉中,罗震山走回了自己的营帐,他的影子在月光中显得瘦削且颀长。

    而此时的张明远已经彻底放下心中的包袱,酣睡的如同一个孩子。

    ……

    秋天的太白峰极美,在各色的树木点缀之下,仿佛铺了一层一个五彩丝线织就的毯子。远处云雾缭绕,乳白的雾气如龙似带,在山间轻轻飘荡着。

    陈云生和诸葛靖宇临风而立在迎仙坪上,平整的石台上没有一片落叶,不知被秋风吹走还是有人刻意打扫,三五名修士伫立在此地,偶尔和两人目光交错,相互点头示意。这些天陆续有从天穹山脉深处回来的狮群队伍,平常时候迎仙坪是不设修士驻守的,因为诸天之网足够强大。

    “今天是那战之后的第七天了。”陈云生对身旁的诸葛靖宇说道。

    “的确。狻猊的狮子十有七八都已经归来,一共两千三百只,对于这个数字威煌还是满意的。”

    “但是乐翔还没回来。据说他鬼使神差地带着五百头狮子飞入茫茫的天穹山脉,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陈云生担心地说道。

    诸葛靖宇笑着说道:“乐翔这厮从不按常理出牌。一路上线报都说没有看到鲲鹏的影子,想是他根本就没有向太白峰的方向飞,我推测他此时一定在天穹山脉西南的某地逍遥呢,我们不用担心他了。”

    陈云生蹙着眉,说道:“听风谷纠结三千名修士大举进犯,战斗不知要持续多久,我怕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落入对方的罗网。”

    诸葛靖宇笑容平复,看着天边的流云,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了,有时候听天由命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诸葛靖宇的洒脱让陈云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认做不到这一点,“昨夜他们扎营在橡树林,以他们的速度今日恐怕要行到黑风岭的位置。我们这边准备的如何?”

    “你在说诸天之网吗?我让明兰和曹三仔细检查过每个气虚和每宫每卦的法阵运转情况,应该说万无一失。”诸葛靖宇自信地说道。

    “辛苦你们了。等挺过这段时间,太白峰又会回到秋天的美丽时光。战争只会让人发狂,希望此战之后天穹山脉再无战事。”陈云生发自肺腑地说道。

    诸葛靖宇苦笑一声,道:“这种事情又岂是你我可以控制。你经历的战乱不断,可人家却老老实实在家安稳地过了三十多年,他们没事都想整出点动静,又岂是那么容易息事宁人的。”

    一阵山风拂过,两人身旁又多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正是江雪芹。她一脸肃穆地来到陈云生面前,低声说道:“进攻听风谷殒命的修士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埋葬在静穆谷。”

    江雪芹口中的静穆谷就是埋葬叶穿云和寒江燕的地方,哪里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天穹派阵亡的修士有两个去处,尸体会成殓之后埋葬在静穆之谷,而名字则被刻在排云殿的四壁上。门派的英雄除了会留名之外,还有一尊专门为其雕塑的雕像陈列在排云殿后殿。

    诸葛靖宇想出了这个纪念方式,并且得到陈云生的称赞。对于那些曾经将生命奉献给这方土地的人,什么样的纪念方式都不过分。

    陈云生心中多了一丝伤感,这十五人虽然叫不上名字,可他都见过面,出发之前的誓师大会上,这些人慷慨激昂,一腔热血,可半天之后却只有冰冷的尸体被运回,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他十分不舒服。

    “让大家好好备战,我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这场毫无意义的纷争而丧生。”陈云生对江雪芹说道。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清香和一缕清风。

    “不死人是不可能的,这次有威煌相助,损失不会太大。他们有七位长老级的狮妖,都有地仙下品的修为,外加一名地仙五品狻猊族长,相信单单他一人就足够挑了那位自命不凡的华剑远了。”诸葛靖宇说道这里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陈云生眼光扫过他的脸颊,冷冷问道:“你似乎对战争很感兴趣?”

    诸葛靖宇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道:“不准确。我只是对胜利感兴趣。”

第二十章 破阵

    诸葛靖宇不徐不疾地说道:“老天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练兵机会。以我在灵阳国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门派的强盛除了有令人敬服的秩序外,还要经受战争的反复锤炼,那些整日龟缩在山门内妄图长生之道的门派如同花房内的花朵,怎么和千锤百炼的野蔷薇相提并论。”

    自从忘忧岛归来二人想见之后,诸葛靖宇不止一次在陈云生展露出超凡的见地和广阔的心胸,和当年那个一心求安,只想用双足丈量世界的年轻人有很大不同。陈云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只不过人们的每个细微变化都会引起周围的怀旧者对昔日旧时光无限感慨。此时他就是那个怀旧者,殊不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远比旁人身上的要多的多。

    ……

    天穹五派三千多位修士如同一条长龙,横亘在太白峰一百五十里处。人们落下飞空法器,忙碌着将不少攻山的利器组装在一起。这些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法器来自于五个门派,由于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重器,样子形状都有不同,凑在一起显得长长短短、斑驳不齐。

    五个门派的修士衣着各异,形成了五个简单的方阵,每个方阵由各自门派的掌门率领,而听风谷的诸位首脑则站在最前。

    华剑远睥了一眼身后浩浩荡荡的修士队伍,心中生出一种豪迈的感觉,虽然时值万物凋敝的季节,可他心中那团火焰却蓬勃燃烧,他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天穹派必然成为他前行路上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

    东方清月飘身来到阵前,银铃般的话语将华剑远的思忖打破,女子道:“我们要不要将那些狮妖拉出来示众?”

    华剑远本就不愿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此时正值飘飘然的时候,东方清月又提起这件事情,让他生了一股恼怒感,蹙眉道:“东方仙子,你若如此做了,必然将他们激怒,有道是困兽犹斗,何况人乎?虽然我们可以不在意他们的愤怒,可何必多此一举呢?”

    东方清月碰了一头灰土,也觉得华剑远所说有道理,便不再坚持,道:“那三名天穹派的修士和狮子如何处置呢?”

    华剑远咬牙切齿道:“等我们攻破太白峰,抓住罪魁祸首后再一个个的杀死,为诸位门派死去的同道昭雪。”

    天穹联盟将攻山的法器架好,并且排兵布阵完毕之后已经是黄昏了,华剑远并不像夜袭太白峰,对于太白峰附近那一圈法阵,他还是心存顾虑的,否则也不会在一百五十里外扎营。

    夜幕低垂,清冷的秋风吹过突兀的枝桠发出呜呜的低鸣,一个十人的小队悄悄从天穹五派的联营中蹑足潜踪地向太白峰的方向逼近。这十人中带头的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三十岁的年纪,虽然修为不高,只有筑基中期,可双眸深邃,带着一股不凡的气势。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十人穿过重重的密林,来到诸天之网的外围,高瘦年轻人一挥手,十人停了下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一个轻纱罩面的女修低声问道。

    高瘦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棵树下落满枯叶的树旁,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扫开那一层落叶,一股**的气息扑鼻而来。

    十人中唯一一个五旬模样的老人走了过来,小声问道:“钱飞,你发现什么啦?”

    叫做钱飞的年轻人显然对老者十分敬重,转头说道:“张老,此地便是敌方法阵的最外沿。我嗅到了灵气的波动。”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讶之色,这十人没有人是吃干饭的,都是从天穹五派中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才选拔出的精通法阵之人。此次被华剑远委以重任,让他们破坏天穹派的法阵。华剑远不是脑袋发热便忘乎所以的人,故而对于太白峰四周的法阵极为重视。

    灵气波动这种初入道的修士就能感知到的东西怎么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况且感知法阵的存在是破掉法阵的第一步,这些人既然敢称各派的阵道精英,对于此事怎会不察?

    他们将信将疑地围拢上来,静静地等着钱飞将他的猜想展现出来。很快落叶被扫开,地上露出黑色的肥沃泥土。钱飞戴上一个银丝编制的手套,开始清理表土。他没有使用工具,任何工具都比不上人的双手感知力强。

    他双手飞快的拔开浮土,眼看已经形成了深约五尺的深坑,有人开始质疑起钱飞的神经质,今晚他们的任务不轻,每个人头上都顶着来自门派的压力,可没有时间随意浪费。

    “不如我们分头去寻找阵引,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一个清瘦的年轻人说道,从他的衣着可以看出,此人来自郭家。

    “所有人都必须留在此地,不得深入前方的树林。”钱飞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郭家的年轻人强忍着没发作,显然一行人出来之时有过明确的分工,钱飞的地位要高过其余九人。月亮逐渐升上了中天,月影之下,钱飞逐渐找到了那丝若隐若现的灵气脉络,他如同绣花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丝浮土吹飞。一个深达一丈,长约一丈的长方形土坑呈现在众人眼前。人们都被坑中那巧夺天工的繁复阵纹吸引,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漏过一分一毫。

    郭家的年轻人为自己的莽撞出言而脸红,为了招回面子,他率先说道:“这个阵纹有天岚雷纹的精妙,在下正好知道一些,不如我来破解?”

    钱飞抬起头,看着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他不忍拨了对方的面子,毕竟已经让他没面子了一回。

    “小心点。大家都向后撤,撤到十丈之外。”钱飞带着众人离开现场,将偌大一片空地留给那个郭家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徐不疾地看到坑边,循着那条灵脉,逐渐向北边走去,连走十二步,停在一块大石前,他握着一个碧玉色的铲子,轻轻剥去大石表面那一层伪装,熟稔地找到了这片法阵的枢纽之处,半人高的大石上布满了暗淡的花纹,一种令人窒息的精致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年轻人蹲在地上,盯着大石上闪烁的微弱光芒沉思,不时又回看不远处那条深坑中的纹路。破阵是一个精细的活儿,对阵道精通如陈云生也没有真正靠法阵剖解法阵的机理而破过几次阵,大多都是强力破解。

    郭家的年轻人不愧是众里挑一的厉害角色,不一会儿就将那块大石上的天岚雷纹研究的差不多。他拿出一枚秘银的片状金属,小心翼翼地插在灵气回路上,一阵轻微的闪动过后,坑中和石上的荧光同时熄灭。

    “成功了!”姓张的老者率先喊道。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只闻太白峰四周布满的杀人的法阵,没想到破阵却如此顺利,这让他们在精神上都得到了放松,看起来这法阵被过分神话了,照这个速度破下去,最多三天就能为天穹联盟清理出一条安全的路。

    就在人们松懈下来的一瞬间,钱飞的鼻子猛然抽动了一下,他警觉地喊道:“郭路小心!”

    一道蓝的磬人心脾的闪电自上而下贯穿了郭家的年轻人的头颅。闪电流过他身体的一刹那,强光将他的身体照亮,骨骼清晰展现,格外的惊心动魄。

    啪嗒一声,随着闪电消陨,郭路的身体如同一块黑炭落在坑边,他的腿仍然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突变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方才的乐观一瞬间烟消云散,钱飞来到郭路的身前,探出手在他身上拂了一下,郭路被烧黑的尸体便如灰烬一般一块块坍缩下去,最终化作一团尘埃。

    “居然在法阵的中枢增加了一重法阵,专门在法阵失效的时候起作用。布阵之人可谓心思歹毒,大家要小心了。”姓张的老者声音落寞,说实话他并不反感这个叫做郭路的年轻人,看到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瞬间凋亡,他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钱飞将那堆残灰推入大坑,而后将浮土盖上,一声不吭向树林深处走去,这只是开始,后面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风险。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排云殿中有人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嘲弄。诸葛靖宇身前那个巨大的玉板上突然有一个气墟闪烁了一下。

    “将丁乾位的辅阵破坏了一个,真有你们的。”

    诸葛靖宇在玉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从玉板中心到西方那个闪烁的气墟之间所有的符线阵纹在一瞬间都闪烁出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光芒,那条线路上的回路之中流淌着更多的灵气。所有气墟都在疯狂地将灵石转化为灵气,而后输入到回路之中,玉板上那一条线路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接下来你们会很顺利吧。”诸葛靖宇嘴角上翘,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狂热。

第二十一章 第二回合

    钱飞擦了把汗,看了看身后还剩下的五个人,不由庆幸自己还留着命在。昨天晚上自从破坏了第一个法阵开始,后面的法阵接二连三地被破坏掉,他们已经顺利的清理出一条通往太白峰的道路。

    剧烈的灵气波动很快让他们找到了法阵的核心——气墟所在。刚开始钱飞怀疑这是敌人诱敌之计,然而几次尝试之后便发现是他想多了。

    也许天穹派的法阵原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天禄门那次攻山并没有想要从破坏法阵入手,而是采用了强攻。他一边嘲笑天禄门的愚蠢,一边飞快的解决掉最后一个法阵。

    太白峰近在眼前,向上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丝缕的云气在山间流动着。阳光射在太白峰峰顶那终年不化的白雪上,折射出一抹炫光,让钱飞一阵恍惚。

    昨晚连破十二个气虚,这是多么不凡的成就,虽然在破阵的过程中死了五个人,可他们的死在这伟大的成就面前,显得不值一提,只能用死得其所来形容。

    钱飞胸中流动着一股火,仿佛这一刻他是世界之王,虽然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可他为天穹五派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让成百上千人免于葬身阵前,他陡然感觉自己的价值比之一个元婴修士还要多些。

    他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骤然间得到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也会变得飘飘然。当五人回到联营,见到华剑远,对方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和嘉奖,而钱飞却迷茫了。

    华剑远只是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了”便让这五人下去了。可这五人怎么知道,华剑远面上的冷漠并不能遮掩他内心的狂热,他在得到汇报的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天穹五派所有元婴修士还有一个筑基中品的修士——钱飞。

    大帐之内鸦雀无声,十六位进阶元婴地仙的修士表情都极为严肃,到了决战之时,就算他们实力占优也没有人沾沾自喜。历史上无数战例表明,决定战争胜负的不仅是实力,天时地理人和缺一不可。

    生死之战和擂台战大有不同,在这个战场上只有生死,活着就能笑到最后,而死了即便再悲壮也会早早的被人遗忘。一个低阶修士有太多方法可以算计高阶修士,一组人有太多方法可以玩死一个人,在这里比的是杀人的技巧并非修为或者其他。

    在场的人除了项柱之外,哪个不是经历过血战,经历过生死的人,所有每个人都十分慎重,以至于场面变得沉闷,气氛变得焦灼。

    “盟主请下令,项某愿做先锋。”项柱血灌瞳仁,他忘不了兄弟的惨死,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无法压抑那份仇恨。

    “在下认为攻山不宜过早,应该将太白峰附近的法阵彻底除去再做考虑。”东南清月给项柱泼了一头冷水。

    “这点和老夫不谋而合,来都已经来了,再多等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任三昧很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郭常可摇了摇头,道:“郭某对二位之言不敢苟同,攻山意在速战,以太白峰和龙川的交情,很难说对方不会驰援。据说龙川有三位元婴修士,两位都是中品修为,若真的来了,再加上龟缩在太白峰的狻猊族,我们在元婴修士数量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华剑远将目光落在内心忐忑的钱飞身上,毫无表情地问道:“太白峰的法阵真的破了吗?”

    钱飞仗着胆子,使劲地点了点头,法阵的中枢——气墟都被破坏了,这事差不了,他十分清楚。

    “你敢用自己颈上脑袋担保么?”

    钱飞感觉浑身的鲜血在沸腾,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朗声说道:“怎么不敢?若法阵没破,钱飞的脑袋就交给诸位了。”

    华剑远目光缓慢抬起,依次扫过在座的每个人,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诸位听到了。昨夜我听风谷的修士钱飞率领各派十名破阵高手不畏艰险冲入敌阵,破得法阵一十二座,用鲜血为我们趟出了一条路。若我们不以迅雷之势灭杀宵小,等他们将法阵修复,何以面对为此而丧生的五名修士在天之灵。”

    嵩昊阳、罗震山和曲凌风听风谷的三名一代弟子齐齐站起,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师父请下命吧,赴汤蹈火,由我们听风谷先行。”

    华剑远大笑道:“好,有气魄。此次攻山由我听风谷的修士先行,诸位看如何?”

    他这种表态让众人无话可说,五个门派中两个都对天穹派抱着深仇大恨,其余三个中有两个尚存理智,一个立场不清,一番争论下来,没有人能反对华剑远的建议。

    华剑远令行禁止,天穹联盟联营上方顷刻间升起数点光芒,这些修士负责调动大军,排兵布阵,群战和单挑有很大区别,修士相互之间的配合对战斗结果有极大的影响。天穹五派之中不乏能人,短短十几天的相处过程中,便为五派联军想好了战阵,虽然配合稍显生疏,也远超过一盘散沙。

    一炷香的光景,所有修士各就各位,有人飞在高空,有人掠地飞行,有人负责两翼,有人在林中步行,有人殿后,有人冲锋,而张明远便被编到了冲锋的队列中。在他身旁修士中不少都是参与了针对恶狼谷的战斗,可以说是听风谷最为精锐的修士。

    这些人不仅修为比较高,也最受门派的重视,平日里资源向他们倾斜的厉害,享受这些好处后,对敌时他们也愿意冲在最前,这是保证日后在门派中地位的绝佳手段。毕竟战功就是一切,露出身上为门派而留下的伤痕本身便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华剑远在高空中打出一道炫光,炫光本身毫无威力,只为了能够向众人发号施令。脚下负责攻山的巨**器发出隆隆的声音,一阵灼目的炫光之后,质地各异的法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数十道光华向太白峰的方向射去。这种法器的威力远胜于元婴修士的攻击力,因为笨重,只适于攻山。

    威力巨大的光华击中太白峰山腰,那里闪现出一条五光十色的光带,光带上符文闪烁,将光华拦在半空中,虽然没有对太白峰造成实质的伤害,可大地依然剧烈的晃动着。

    华剑远大吼一声,打出另一种形状的炫光,三千人浩浩荡荡冲向太白峰。他们起初速度不快,可一旦冲劲起来了,一个个奋勇争先。一阵隆隆的鼓声让攻山的人们更加兴奋,这些鼓声来自于数十个彪形大汉的敲击。

    诸葛靖宇飘在排云殿的上空,看到黑压压冲向太白峰的修士大军,心中翻腾着一股躁动。他回到排云殿内,玉板上闪现出一道由光点组成的光带,每一点都是一个修士。

    “我们什么时候出手?”诸葛靖宇向同样关注着玉板的陈云生发问。

    陈云生紧盯着那块玉板,天穹派和狻猊族所有的战力都投放在这一百里宽的地域,上千人的性命就在他手中,他一定要沉着。

    “他们行的不快,想是对法阵被毁这件事情仍不完全相信,我们拼着十二个气墟的代价将他们引诱至诸天之网,要力图全歼。”

    诸葛靖宇暗暗佩服陈云生的沉着,他总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焰让他不由得想要调动诸天之网核心的三个气墟,激发法阵,让对手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每等一息都是煎熬。

    华剑远飞在五千丈的高空,这个高度并非所有修士都能够企及的,快速流动的风,稀薄的空气,以及极其匮乏的灵气都令他感到不舒服。不过这个高度上,让他有种天仙所特有的自恃。

    在他的眼中,太白峰上依山而建的庙堂只不过是自己脚下指头大小的一片稀稀疏疏的石头堆,而他面对的太白峰所呈现出的则是寻常修士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景象。近乎圆柱形的山峰表面附着了一层坚厚纯白的雪,折射着阳光,发出炫目的光芒。

    脚下三千名修士早就看不清踪影,意识到这里并非指挥作战的绝佳地点,华剑远将高度降低到了一千丈左右。这个高度可以俯瞰一百里内的所有景物,可以统领自己麾下每一个修士,更重要的是能让别人看到他,看到一个如同天神一般的华剑远,这很重要。

    张明远疯狂的向前飞着,身下的树林如同一条绿色的带子向后飞驰而过。在他身后是分配给他的十个修士,这十个人修为都有筑基中期,一个个士气高涨,手中擎着明晃晃的长剑。眼看他们已经飞到距离太白峰三十里的地方,前方的树林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色光芒。

    张明远是用电的行家,他马上警觉起来。由于他速度变慢,后面的一个十人队从身旁掠过。张明远的举动引来的身后修士的不满,他感到背后有十双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第二十二章 天网的威力 上

    排云殿中,陈云生已经离开,他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身先士卒,随同沧澜八卫潜入茫茫的山林之中。

    诸葛靖宇轻轻在法阵中央的枢机点了一下,一圈幽蓝的光芒荡漾开去,仿佛水波一样。整座玉板一下子活了起来,幽蓝的线条疯狂的跳跃着,让人眼花缭乱。玉板上突然传来一阵精纯的灵气波动,吹得诸葛靖宇鬓发纷飞。中央气墟尽数开启,一张巨大的杀戮之网缓缓开启。诸葛靖宇甚至能嗅到其中的血腥。

    而张明远那边,先前超过自己的那支十人队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蒸发了三名修士,剩余的七名修士也由于电光的冲击力操不稳飞空法器,被震入树林之中。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如同蛋壳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谁都知道那几名修士恐怕是凶多吉少。

    闪电发出的巨大的声响令所有人沉默,那一刻正在前行的修士们停下了遁光,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

    “法阵还在?”

    “我们进入他们的法阵了!”

    “这是一个陷阱!”

    “现在怎么办?”

    信心在一瞬间崩塌,士气是群战的关键所在,士气不在,就算实力强过对手也一样惨败。华剑远惊怒交加,他大手一挥,打出两道炫光,形成一个巨大的火花,这意思非常明显,强攻太白峰。

    主帅的强硬让修士们重新召回了信心,修士们再次开始冲锋,诸天之网也宛如一座精密的机器隆隆的开动起来。从南到北突然出现一股赤金色的火墙,高约二十丈,宽约十丈,火墙所过之处一片焦土。

    顷刻间便有三名修士被化成飞灰,反应过来的修士要么夺路便走,要么激起随身的法符和法器防御。眼看滔天的火焰就要吞没更多的修士,高高在上的华剑远大手一挥,简单的掐了一道诀,一股旋风从他的手中飞出——“九转玄虚劲!”

    华剑远掌心喷出的旋风越转越快,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汹涌而来的火墙卷入其中,那火焰仿佛一点点的被抽离,火墙颜色逐渐变淡,失去了活力。一个即将被火焰吞噬的修士死中得活,大口的喘着粗气,须髯尽燃,满脸焦糊。

    五派联盟的左翼由郭家的兄弟俩率领,遭到法阵的袭击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带领所有麾下向天空飞,越高越好,蔚蓝如海的天空是他们躲避攻击的绝佳场所。

    可不等修士们向上飞遁,一声天崩地裂的响动之后,天空中百丈高的地方气流流动逐渐加快,一股无形的旋风逐渐成形,初时无声,后来便有嘶嘶的气流撕裂声。可左翼的郭家五百修士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大家争先恐后向高空遁去,那些警讯直接被他们忽略。

    当飞的最高的修士身体被撕裂的时候,仍有人向着那片蔚蓝冲刺。当有五人被莫名其妙的风碾成一堆碎屑的如雨点般坠落的时候,终于引起人们的警觉,不少人停了下来。却仍有数人停不下遁光,冲入那层无形却极为凶险的领域。

    血雨和骨肉纷飞。

    鼻翼之间尽是血腥,郭常可嘶哑地吼道:“大家向前冲,还有五十里的距离,杀上太白峰,宰了这帮缩头乌龟!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这群修士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的步调,十几个人死去让他们迅速冷静下来,郭常可的呼喊迅速得到了响应,修士们发出呜呜的怒吼,向太白峰冲去。此刻已经不用保持阵型,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慢了就丢了性命,快了尚有一分机会。

    可就在左翼这五百多人冲到距离太白峰三十里的腹地,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黑风旋转着从天地之间窜了出来,与其说黑色旋风,不如说一股黑色的不断旋转的浓烟更为贴切,烟尘中不断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嘶吼,一颗颗人头在烟尘中凸显,转瞬又消失不见。

    黑色旋风如同一只盘旋的巨龙在天地之间扭曲不定,从远处看宛如一道黑线,从近处看那直径十几丈的可怕宽度令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是修罗们的手段!”

    这是郭常可的第一反应,可修罗门的摄魂幡怎么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修罗门青洲分部中的鬼部人手一只摄魂幡,每只幡上聚集着数百至上千阴魂,攻击之时只需操纵黑幡,发出浓浓黑烟即可。

    黑色风暴逐渐向郭常可这五百人移动而来,所过之处万物凋敝,就连土地都是漆黑如墨,生命在转瞬间被吸尽,只留下干枯的轨迹。

    “撤退!大家撤退!”

    虽然郭常可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可稍微晚了一些,那股黑色风暴越走越快,最后居然如修士的遁光一般飞快的向他们卷来。有十几名修士被卷入风暴眼,瞬间化作白骨,连惨呼都没有发出。

    郭常可和郭常行相视了一眼,两兄弟急忙掐诀,两道土黄色的光芒从他们的天灵迸出。光芒快速地融合在一起,一个巨大的圆形盾牌出现在众人身前。

    兄弟俩极有默契地掐着法诀,随着一道道法诀不断击中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盾牌,一股极其伟岸的光芒从盾牌外沿释放出。一层若隐若现的光芒屏障以盾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屏障上如同游鱼一般流转着大量的佛家真言,这层屏障迅速将所有人罩住,每个人心头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轻纱,惶恐的感觉一扫而光。

    “暖心梵阳盾!”

    不少郭家的修士认出这件由兄弟俩同时施法才勉强驱动的法宝,他们脸色变得好看了很多。而那些其他门派的修士则不明就里,看起来仍有一些惊慌失措。

    郭常行大声喊着,“诸位放心,这梵阳盾是仙师从一位佛法大家那里求来的,威力巨大,是庇佑郭家的重器,专克天下凶戾之气,”

    黑色的旋风击中的梵阳盾,真如郭氏兄弟所言,这股凶戾之气虽然狂暴,却无法突破光盾。淡黄色的梵文飞快的流转着,明暗闪烁之间,仿佛映出了修士们的命运。他们缓慢地向后退去,这件法宝虽然能挡的住一时,可挡不住一世。法宝靠的是人力激发,而法阵的力量则源自灵石,终有一刻兄弟两人无力驱动梵阳盾,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天穹五派攻山的阵型已经乱了,前后中左右五个部分各司其职,由五个门派的首脑们带着左右突杀,妄图冲出诸天之网,冲向近在咫尺的太白峰。

    华剑远双手张开,无边的火焰被他凝聚成为碗口粗细的一股火舌,在天空中高速旋转着。此刻四周的火墙再次汹涌燃烧起来,这次来势更猛,火焰更大,温度更高,距离火焰还有数丈远的树木被突如其来的热浪瞬间烤焦,十几名来不及躲避的修士瞬间殒命。

    他们是飞天遁地的修士,在凡人眼中的仙人,在这样的伟力面前却也和凡俗人一般不堪一击。

    华剑远眼看着攻山的修士士气一点一滴的溃散,心中仿佛被火焰焚烧一般。他手上的法诀一道接一道,九转玄虚劲纠结起的旋风将枯树,焦土,死尸,火焰卷积在一起,形成一团黑乎乎的旋风。他咬着牙,将旋风推向前方的地面,华剑远想要依靠最原始的方法破掉前方的法阵。

    旋风威力极大,击中泥土,在地上削切出一个方圆十几丈,深达十丈的大坑。可他低估的诸天之网,虽然天网威力巨大,可并不是每一寸土地都遍布了阵纹。方圆一百公里内,这样随机的轰炸,击中法阵要害的概率非常之小。

    ……

    剧烈的震动让张明远心惊胆寒,虽然他修了百年的道,可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各种颜色的火焰,各种颜色的闪电,各种颜色的浓烟,各种各样的杀戮,一瞬间他仿佛离开了战场,而回到了五光十色的童年,闪电和火焰不过是年节的烟火,转瞬即逝,伤不了人却能惹人叫好。

    若不是身旁一个修士冒着被一道闪电击中的危险将张明远扑开,他已经化作一团焦土,同冲在前面的那队修士一样。身边修士一脸死灰地吼着,“撤退,撤退!不想死的,撤退!”

    而第二道电光闪过,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被击碎了。

    张明远醒了,他驾起遁光飞也似地向后退去,论起飞遁速度,听风谷少有金丹修士能和他匹敌。

    ……

    东南清月和任三昧合兵一处,两人祭起各自的防御法器,暂时缓解了不断有麾下丧命的危局,一千名修士缓缓地向后退去。虽然华剑远在空中下达了明确的强攻指令,可他们和天穹派并没有生死之恨,犯不上死磕。

    东南清月的面颊不断被流光照亮,她的防御法宝是一百零八片碗口大小的荷叶,青碧色的叶片光芒柔和,不断挡开袭来的风火雷电。眼看就要退出太白峰周边一百里,东南清月长出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身后亮起一道柔和的光晕,身心仿佛进入另外一种状态。

第二十三章 天网的威力 中

    那道光线如此柔和,让东南清月身心舒服,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温暖之中不愿意挣脱。她的警惕心逐渐放下,距离法阵的边缘还有不到十里,这个距离对于修士来说几乎不算距离,天穹派威力巨大的法阵就要对他们失去作用,想到这里,东南清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可这十里也委实过于漫长,四周的景物逐渐变做一条光带,而她则仿佛置身于一条隧道,前方没有尽头,身后则有一道柔和的光芒,磬人心脾,令人陶醉。

    隐约间,东南清月感到那一百零八片癸阴荷叶甲有些不稳定,心中方有些警觉,便被背后那道光芒掩盖了,整个人都昏昏然。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慰她的灵魂,还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

    就在这时,东南清月心口升起一道光芒,一张枯黄的法符骤然间炸裂开来,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令女人骤然间睁大眼睛。四周模糊地景象消失了,而她却仍在原地,前方距离法阵的边缘约有十里。

    “幻阵!”

    幻术正是掩月宗立宗所仰仗的法门,东南清月是宗主,这方面自然修为深湛,没想到却着了道。若不是身上佩戴的醒神符在最危急的是时候起作用,恐怕自己已经成为刀下之鬼了。想到自己苦苦修行了一百多年,却差点毁在自己所长的法术之上,东南清月便气的浑身颤抖,同时越发的钦佩布下诸天之网的人,心中更加坚定撤出这片法阵的决心。

    她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惬意的笑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千人停在空中,犹如一千座雕塑,这个世界仿佛是静止的,只有风吹过他们的衣袂带起一丝动感。

    东南清月随手打出一道法诀,击中了距离自己三十丈远的任三昧,这位道士如同梦中惊醒,一个机灵环顾四周,不由得一身冷汗。

    “着了敌人的道了!”任三昧赶紧四顾防备。

    东南清月接连施法将门派中两位元婴修士郁琼玉和邱雨铃从幻术中救出,就当她们三人准备救下更多人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在空气中凝结而形,气温急转直下,就连那些平日号称寒暑不侵的金丹修士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冰晶薄且透明,不仔细看分辨不出。当第一枚冰晶刺穿一名修士胸膛的时候,迸溅出的鲜血还是让东南清月几人惊心动魄。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第一带着已经唤醒的两人逃出法阵,第二留下来救出更多人,不过要冒一些风险。

    环顾麾下一千名修士,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掩月宗的门徒,丢下这些人逃走,她东南清月着实做不出。接连打出三道法诀,将三人从幻术中解脱,东南清月开始努力挽救生命。郁琼玉和邱雨铃两名元婴中品修士也加入这个行列,不多时便有十几个金丹修士被他们从幻境中解救。

    被冰晶刺杀的修士数量已达到了数十人,鲜血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不断有修士从幻境中脱出,他们要么施法解救同伴,要么担负起防御的重任,四周冰晶变得更多了,而被杀死的人则变少了。

    看着天空中乱作一团的敌人,蓝星繁脸上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你们也有今天”是她想的最多的一句话。当年逼迫自己的人此刻也尝到了被人刀压脖颈所带来的压迫感,复仇的火焰在她胸中燃烧着。

    “一个女人的仇恨永远比男人来的绵长持久。”

    蓝星繁轻轻哼了一声,她曾经以为自己忘掉了这份仇恨,可是当她亲眼看到东南清月的脸颊之时,一切又都死灰复燃。

    她身后有阴夔下属的五十人,这些人大多是练气修士,只有十人有筑基修为,所以她不能轻易暴露目标。此时她决定反戈一击,不依赖天网,亲自动手。她能调用的资源并非只有这五十人,前方不远的林地中埋伏着曹三率领的一百五十名黑甲,左边不远的谷地中尚有狮族的两名长老外加十五名化形狮妖。

    缓慢地挥了挥手,五十人挪到了掩月宗和地火教修士的下方,他们人手拿出一个银白的弩机,外形极像当年司天阁的寒星弩。蓝星繁射出第一道弩箭,一道寒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洞穿了一名修士的胸膛,并且在不高的天空炸裂开来,无数银亮的刀芒四散而出,瞬间便有三名修士身首异处。

    五十人连连搬动机弩,五十道寒星划破秋日的长空。

    “动手了!”

    陈云生盯着西边天空中炸裂开的银光和绽放的猩红,暗中赞叹曹三的杰作,那并非寒星弩,威力相差不多,造价却只有寒星弩的十分之一。曹三用他的实际行动践行着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真理——使用灵石驱动的法器永远比那些依靠修士灵元驱动的法宝更加靠谱。

    埋伏在太白峰外延的狻猊族动手了,曹三率领的一百五十名黑甲动手了,陈云生也必须动手。虽然这个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一些,对他来说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过天穹派所有人都是一体的,一个人动,所有人都动,这是之前安排好的策略。

    隆隆的法阵声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法器割破空气的声音,埋伏在太白峰周边的天穹修士们一个个冲了出来,手中多半擎着各种威力巨大,远超自己能力之外的法器,攻向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天穹联盟的修士。

    东南清月用一百零八片癸阴荷叶甲,挡住了十枚风暴弩,可箭矢巨大的威力却让她最喜爱的防身法宝遍体鳞伤。眼看着对手就要开始第二轮射击,她不能坐以待毙。

    东南清月和任三昧冲向脚下的密林,任三昧袍袖挥舞,六十只金色的火鸦拍着翅膀冲向密林。东南清月祭出本命的夺命环,化作一道银白的光芒射向蓝星繁。

    两人将仇恨尽数发在密林中的五十人身上,所以一上来就用了极大威力的杀招。火鸦尚未接近树林,便将枝叶引燃,蓝星繁所在的树林变作一片火海。

    蓝星繁早就有所准备,一声清叱,五十人齐齐起了一层土黄色的光芒,遁入地下。

    “土遁!居然是土遁!这年头还有人修炼土遁!”

    东南清月气的脸色发青。任凭夺命环在地上斩开一道深逾十丈的大坑,也没有半个修士的影子。

    蓝星繁所在的阴夔做的就是暗中的勾当,暗杀,伏击,探听,侦查,诸葛靖宇对他们的第一个要求便是熟练掌握土遁,这是五行遁法中最为安全的遁法。五十人修为良莠不齐,可大都能潜入三十几丈,对于防身是足够了。

    火鸦将泥土烧的通红,将这片土地上所有植物烧成了飞灰,却连天穹派修士的寒毛都没有烧掉一根。反倒方才一轮风暴弩的攻击之下,有百十人被夺去了生命。

    这时埋伏在谷内的狮妖冲了出来,狮妖一个个精神饱满,霸气十足,眼看着一队队修士从自己的头顶上飞过却没有动手,早就把他们憋的七窍生烟,看到有人率先出手,也顾不得之前的约定,一个个如同煞神一般跳了出来,扑向天空中丧失战斗力的修士。

    东南清月柳眉倒竖,怒叱道:“琼玉、雨铃随我灭敌,剩下的为同伴去除幻术。”

    任三昧带着地火教另外一名元婴修士任火兴迎着呼啸来的狮群而上,四名人族的元婴修士陷入狮妖群中,满天法器呼啸,光影纵横,双方打成了混战。

    掩月宗和地火教从幻阵中解脱的人越来越多,局部的形势逐渐向天穹五派这边倾斜。就在这时一支黑甲队伍冲向天穹联盟的战阵,为首的十几个黑甲手双手持刀,刀长过丈,算上刀芒攻击范围可达十丈。中间的数十名黑甲手中持五尺双刀,凛冽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殿后的数十名黑甲手中擎着明细剑,剑锋犀利,带着微亮的寒芒。

    一个同样身披黑甲的年轻人飞在所有人头顶,他双手持着一柄长弓,浑然不惧自己即将成为所有人靶子的危险,射出了一道闪电。闪电击中一名尚未从幻境中脱出的地火教修士,那人身体被炸的支离破碎,空中绽放出一朵血花。

    曹三的攻击是黑甲冲锋的号令,一百五十名黑甲如同灵活地鱼群,瞬间分裂成十五股小队,刺入天穹联盟后翼那松散的防御战阵之中。虽然这些傀儡单兵作战实力只相当于筑基修士,可聚集在一起之后经过精密的演练,俨然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利器。

    这些黑甲如同十五柄剔骨尖刀,将敌人撕裂成数十小块,然后各个击破。天空中仿佛下起了血雨,暗红色的雨滴浇在焦糊的土地上,逐渐形成了一条小溪,蜿蜒而去。

    并非曹三的战阵无懈可击,也不是狻猊族的狮威能震慑天地,而是掩月宗和地火教的士气垮了。那些刚刚从幻境的美妙中清醒的修士,骤然面对鲜血淋漓,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强烈的冲击让他们的意志崩溃。群修作战就是这样,一人退却,万人退却。人们争先恐后地向近在咫尺的安全地带飞遁,将尚在幻境中的同伴抛弃,就连方才冒着生命危险解救了不少人的掩月宗精英修士们也诚惶诚恐地加入了溃散的队伍。

第二十四章 天网的威力 下

    华剑远的化神修为表现出其应有的水准,诸天之网的各种杀戮之术对他造不成伤害,反倒他左突右杀,造成了数十名火卫的修士死亡。薛离双眼冒火,可精心准备的战阵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他所能做的就是让伤亡将到最小。

    何有之和成广泰操纵着本命飞剑不断变换着剑招,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剑芒,却无法阻止华剑远那出神入化的攻击手段。九转玄虚劲从剑芒的缝隙中穿过,硬生生在他们身上留下两个血洞。

    此时再开动诸天之网已经晚了,很多天穹派的修士已经和对方短兵相接,薛离亲眼目睹一个个平日以兄弟相称的天穹修士如同蝼蚁一般被华剑远捏碎,眼中迸出两团烈火。

    烈焰瞬间爬满了他的身体,他宛如火神下凡一般冲向华剑远,没有花哨的施法掐诀,抡起燃火的拳头就是一下,隐约间带着轰隆隆的雷声。

    华剑远刚刚击碎一个筑基修士的头颅,转头间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拼命想自己扑来。人还没到,便带来一股异常炙热的风,不由得对薛离刮目相看。待他看到对方的修为,心中不屑道,“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也来冒充高手。”

    怀着极为轻视的想法,华剑远没有召回自己的本命飞剑,而是随意施展九转玄虚劲,一股尖锐呼啸的旋风从他指尖放出,撕裂空气扑向薛离。拳头对旋风,结果却大大出乎华剑远的意料。他九转玄虚劲属于木行法术,经过他苦心钻研这些年,早就脱胎换骨,已经成为他克敌的一大手段,激发速度快,不用掐诀,远比一般的旋风术来的猛烈无数倍。

    可这撕裂了无数修士的一招却被一个金丹下品的修士一拳打散,气流嘶嘶如同毒蛇一般四溢开来。虽然薛离被劲道逼得停下了身子,可这却挫伤了华剑远的自尊。他五指连弹,放出五道压缩的极其质密的气流,射向薛离身上的要害。

    碰撞过后,薛离身体近乎失去的平衡,可耳边尖锐的气爆不由得他有半点懈怠。抡起拳头打在那些气弹上,他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推出了五十余丈,才堪堪收住身形。

    “这就是化神天仙的力量?”

    薛离这里是惊叹,而华剑远那边则是惊怒,连续两击都没有伤到对方,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修为和对方的修为,普通的金丹修士恐怕挨不上一下就要在身上留下几个透明的窟窿。

    就在火卫危难之时,众人脚下的山林中传来一声嘶吼,声浪震天,四周的山峰都仿佛在这无比的怒吼中颤栗不安。一个满头棕黄色头发的老者冲向华剑远,那位老者身上的王者气息让他笃信此人就是狻猊族的族长,威煌。

    华剑远虽然步入化神级别,可面对一个地仙五品的老狮妖也不敢托大,急忙唤出自己的本命飞剑,刑天剑一出现,便释放出灼目的七彩光华,带起层层的瑞气。

    华剑远双指划过刑天剑上凹凸不平的法阵,他一生中不知道多少次抚摸自己的本命飞剑,此时却有一番不同的感觉,因为听风谷没有那一次像今天这样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灭门。

    “斩!”

    飞剑龙吟虎啸一般冲向威煌,这一剑凝聚了华剑远毕生的修为,重若山岳,坚若磐石,锐若雷霆,亮若寒星,此时此刻,这柄剑是太白峰前一片混战中最耀眼的一道光。

    一蓬灼目火星四射而出,威煌用手中的金色长刀挡开了飞剑,两件法宝交汇的一刹那,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和气浪,百丈之内想要偷袭华剑远的十几个修士摇摇晃晃,操不稳飞空之物,差点从上面坠落。

    威煌和季平南在擂台上一战时尚没有使出自己的本命之物,此时面对化神修为的华剑远却不敢大意。地仙五品和天仙三十二品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六个小境界这么简单。化神和元婴之间有一道本质的区别,天仙越发的能接近天道,对于无相法诀而言更容易洞悉。天下的五行道术到了他们的手中,如同信手拈来一般容易。

    长刀拖着丈许长的光芒,劈头盖脸斩向华剑远,这一刀凝聚着狮王毕生的功力,那股天地之间舍我其谁的霸气随着刀锋四溢,让百丈内的修士心旌意摇,纷纷退避三舍。

    华剑远没有召回刑天剑,而是将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手指看似错乱的掐着诀,既无节奏也无美感,可他双手之间居然凝出了一层紫色的半透明光罩,罩子上偶尔可见不少闪烁着的符文,玄奥无匹,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明白。

    狮王长刀披中光罩,再次引发一场威猛异常的冲击波,这回火卫的修士学聪明了,躲的远远的,才没有被殃及池鱼。

    威煌长刀入光罩三寸,只差一指便能斩破这层罩子,那柄威猛的长刀却似乎遇到了绝大的阻力,任凭他目眦欲裂也无法再向下一分。

    狮王的实力还是超过了华剑远之前预期的,那层紫罗天盾是他赖以防身的最后一道壁垒,集结了符法和道法的大乘,施展之时双手各掐一道灵符,同时还要掐诀才能放出,一旦完成坚不可摧,在与人对战之中从来不曾被正面攻破,此次却差点被斩破,惊得他一身冷汗。

    华剑远神念微动,刑天剑刺向威煌的后心,那柄剑动若惊雷,一声音爆过后,如同一抹光虹一般锐不可当。威煌身前面对华剑远,身后飞剑袭至,稍有不慎便会毙命,可谓险到了极处。

    就在此时,一道流火突然冲到飞剑行进的轨迹前,薛离抡起拳头一拳砸在那柄飞剑之上。并非他的速度快过刑天剑,而是他早就预料到华剑远的动机,埋伏在飞剑刺向狮王的必经之路,所以才后发而先至。

    这一下让华剑远微微蹙眉,他心中真实的想法是,这个年轻人疯了,居然以血肉之躯对抗那柄号称能够劈山斩岳的刑天剑。可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那柄剑居然被薛离震的偏离了轨迹,擦着威煌的须发而过,扫落了一缕棕色的长发。

    威煌一身冷汗,急忙抽出长刀,左手突然暴涨五根爪芒,扫向华剑远肚腹。听风谷主手掌上的九转玄虚劲自然而生,手上九层气劲旋转在一团,如同凝质,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和血芒撞在一处。

    威煌只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剧烈的旋转力道牵引着,不由自主向后飞出二十丈远,若非他修为深湛,飞遁的本事高超,恐怕会甩向背后的那座小山。

    威煌看了看距离自己二十丈远的薛离,大声说道:“嘿,小子,有点本事,我们配合一起缠住这个老杂毛。”

    薛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股坚韧,面对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对手,今日他豁出去了,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华剑远横着刑天剑,冷冷哼道:“就凭你们?”

    三人再次战在一起,威煌是主攻,薛离从旁策应,多半是半天不发一招,每次发招都石破天惊,他双拳的威力华剑远也领教了,就算他化神天仙,恐怕也不敢硬接那一下。

    陈云生在蓝星繁出手的一刹那紧接着出手,八个沧澜卫早就瞄准好目标了,就是那个率领郭家的修士在左翼攻山的郭常可。

    郭常可率众陷入暴风禁制,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法阵却鬼使神差的停止了。当他感叹上苍有好生之德时,突然发现自己变成被狙杀的目标。一根箭矢从脚下的密林穿出,毫无声息地刺向自己,当那根箭距离他的左足只有三尺的时候他才堪堪惊醒。

    急匆匆向后扭动身躯,躲开了惊魂一箭,却躲得不彻底,那一箭掀起的气浪如刀,在他脸上深深的留下一道血痕。箭紧接着刺穿了一名金丹修士的丹田,而后有连穿了两名练气修士的头颅才没入云端。

    他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脚下便传来一阵空气撕裂的声音,郭常可下意识向前飞遁而去,他此刻已如惊弓之鸟,经不起任何惊吓。可那道从树林中射出的光刃仍然让他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宝才能释放出的威能!

    半月形的光刃长约十几丈,速度快的惊人,以迅雷之势扫过郭常可麾下战阵,硬生生将战阵劈为两半,十几个修士被劈成了两半,身体却被冻成了冰晶,从天空坠落。

    本来郭家修士的士气便低落到了谷底,此刻更是彻底崩盘,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修士老爷们本以为这次出兵如同每年一次天穹山脉内围猎野兽一般轻松惬意,没想到居然发展到触目惊心的地步。死人,鲜血,残肢,断臂,焦土,哭号,每种东西都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发狂。这些修士不知道家主为何会做出这种近乎于自杀的举动,一边飞遁一边心生怨念,为何当时修炼法术的时候没有多花些时间在飞遁术上。

第二十五章 败局

    郭常可是所有郭家修士中飞的最快的,却不是最安全的,针对他的攻击隔三差五,接踵而至,越是这样,他越不敢停留,直到他身前出现了一个身披麒麟黑甲的年轻修士。

    不长的头发随便束在脑后,短须如同野草一般生在颌下,双眸宛如一双寒星,让郭常可心中打了一个冷战。

    “他是金丹上品的修士。”

    郭常可不断提醒自己这点,好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一些。

    陈云生冷冷地看着这个落荒而逃的家主,从对方身上看不出一点掌门的气势,落魄的如同一只丧家犬。

    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一上来便以郭家掌门作为狙击目标,沧澜八卫经过数次的改进,各个都有金丹上品的攻击力,可饶是如此,郭常可却屡屡躲过风险,仿佛一只对危险有敏锐嗅觉的狗。

    “今天你会死在这里。”陈云生淡淡说道,他双手垂下,左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刀身慢慢转动,刀锋向后,这是进攻的前奏。

    郭常可冷静下来了,方才一轮接一轮的攻击停止了,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已经来到安全地带,出了天穹派的攻击范围,在这里他不怕任何金丹修士。

    “是有一个人会在这里死去,但不是我。我忘了,你看不出我的修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元婴中品,地仙三十六品。”郭常可略带嘲笑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他,黑影手中抡起一柄布满黑丝的长剑,剑锋透出一股刺骨的冰寒。郭常可看到那个攻击者的样子,一身黑甲,身材魁梧,

    他手中抡起自己的本命物,三尺长的平头短刀,刀芒劈在开山的巨剑上,击出一蓬火星。巨剑被郭常可击飞,同时开山的身影也消失在脚下苍茫的树林之中。紧接着一柄细长如剑的刀芒斩至,自下而上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而来,郭常可急忙向后退去,刚刚躲过刀芒便感到如芒在背,直觉让他迅速向前跳跃开去,三十几道暗红色的光芒刺空。

    “飞针!”

    郭常可意识到攻击自己的而一定非常擅长刺杀,或者伏击,并且数量不只一个。他一边飞快的寻找逃跑的路线,一边瞥过身前的陈云生,一眼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对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敌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如同砧板上的鱼,跳来跳去却躲不过最后一刀。

    一个黑甲挥着两柄弯刀发了疯一样冲到郭常可的身前,他横刀平斩,元婴中品的威势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个黑甲被他一刀的气势斩开。危险却没有终止,黑甲之后还有一个黑甲,手持长枪,枪尖带火,宛如一条火舌刺向郭常可的喉咙。

    一抹炫光闪过,郭常可随身携带的防御法宝元阳甲自然发动,挡开了这犀利的一击。他反手一刀,在持枪的黑甲身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将他从空中斩落。

    可最终的凶险来自于第二个黑甲身后,如同变戏法一样出现第三个黑甲,确切的说第三个人就是刚才和他对话的年轻人。那一双璀璨的眼睛变得一片漆黑,仿佛能够洞穿人的心灵,一柄燃火的长刀自上而下斩落,气势如山,无坚不摧。

    元阳甲迅速挡在长刀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声音中隐约有种碎屑的声响,那柄刀在郭常可的防身法宝上留下了一道裂痕。

    顾不上心疼法宝,郭常可手中平头刀脱手而出,直刺那个年轻人的咽喉,他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郭常可的法宝仿佛被一股绝大的力道驱使,转换了方向,绕开那人的脖子,射向远方。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声音如此迫近,仿佛在一丈之内发出的。

    郭常可来不及细想,一飞冲天,妄图躲开来自背后的威胁。却没想到头顶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

    陈云生手指微动,早就在天空中等着敌人自投罗网的数道金灵丝如同附骨之疽狠命往他血脉中伸张着。

    郭常可大叫一声急忙向下飞遁而去,却不了脚下早就有一柄寒剑等在那里。

    陈云生没有给他辗转的机会,对于元婴中品的修士而言,稍微的懈怠便如同自杀。

    他指尖一抖,金灵丝如同一根弦,飞快的震动了一下,这一下若在空气中尚且无什么威力,可要命的是有很长一段金灵丝没入郭常可的天灵。

    瞬息间郭家的掌门脑袋便被剖开,宛如一刀破开的西瓜,红的白的泥沙俱下。一个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琢的小人突然出现在空中,一脸惶恐地向北边逃跑。

    可是没等他飞遁几丈便被埋伏在一旁的苍月射出的流矢击中,郭家的掌门人郭常可就这样彻底的被灭杀了。

    陈云生长处一口气,灭杀元婴中品的修士对八个沧澜卫外加一个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若非郭常可早就斗志全无,一心只想逃跑,他不可能胜的如此轻松。能够拿下对方,有很大原因是沧澜八卫那天衣无缝的配合,时间稍有修士能够做到这一点。

    郭家掌门之死无法终结太白峰前的杀戮,虽然江雪芹厌恶此道,可身居林卫的之首必须要身先士卒,双手沾满敌人的鲜血,只有这样才能唤醒麾下修士那如同火焰一般的斗志。

    她和叶思寒一起狙击右翼的擎天门。擎天门先后遭遇了烈焰阵和寒冰阵,一通烟火之后死伤过半,虽然掌门项柱报仇心切,可麾下的门徒弟子却实在不给力。风卫和林卫两次冲击之后便溃不成军,一边哭喊,一边逃窜,哪里还有擎天门那一柱擎天的威势。

    项柱死战不退,身上留下三十余处伤口,终于无法抵御,驾着遁光率领残兵退出太白峰腹地。叶思寒和江雪芹两人并没有追击,而是合兵一处回援太白峰前的火卫和山卫。他们陷入苦战之中,同罗震山,曲凌风率领的听风谷精锐缠斗在一起。听风谷实力强于太白峰数倍,初时的混乱之后,很快便调整过来,火卫和山卫陷入了被动之中。

    这次何望川率领不破营一百五十名修士也加入战团。而狮族的战士发现战场上的对手越来越少,也逐渐聚集在太白峰山口一带和听风谷战做一团。

    可以说战斗到了后期,听风谷以一派之力在和狻猊族以及天穹派的联军作战,结果可想而知,听风谷修士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太白峰前十里的一片谷地。

    华剑远被威煌率领的七八个元婴狮妖围住,自保都危险更顾不上自己麾下的修士。他偷眼观看,只见远方的负责殿后的掩月宗和地火教早就被杀的一片狼藉,任三昧和东南清月带领剩余的修士撤到两百里之外,看到此处,华剑远不由得一阵心寒。这一战自己完败,并非输在实力上,通常这样的惨败才更令人扼腕。

    华剑远刑天剑指向西南,放出一抹璀璨的光芒,在秋天朗润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撤退!”

    这个信号是华剑远非常不愿意释放出的,听风谷的修士宛如一群疯狂的漏网之鱼,慌不择路向太白峰外围退却。陈云生飞在空中,眼望对方飞遁而去的影子,做了一个收兵的手势。

    此刻天穹派和狻猊族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山口,自然很容易撤出战场,而负责坐镇排云殿的诸葛靖宇强迫自己做了一件违背本心的事情,再次开启诸天之网。在他心中那发着蓝光的玉板就是一件散发着血腥的杀戮之物,如果可以不碰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要见到。

    气墟隆隆的运转,无尽的灵气沿着法阵的脉络运行在诸天之网中,各种杀戮手段轮番上阵,给逃窜的听风谷修士沉重一击。

    华剑远为他的轻敌付出了血的代价,虽然他能全身而退,可不代表听风谷这一千五百名修士都能安好。修士们仓皇逃窜,没有阵型,没有尊严,宛如秋风中的枯叶,随时都有被风吹落的危险。

    整个杀戮又持续了一炷香的光景,诸天之网终于如同一只嗜杀的怪兽发出一声满足的清脆响声,停了下来。诸葛靖宇拂去头上的汗珠,来到排云殿外,这里成了修士的海洋,有人救治受伤的修士,有人在讨论方才的激战,有人则手握刚刚缴获的法宝爱不释手,有人则为同伴的死去而悲伤不已。

    陈云生带着沧澜八卫来到诸葛靖宇的面前,脸上露出一抹寒霜,“方才大概查点了一下,天穹派阵亡一百二十三人,受伤一百五十六人,总共有两百七十多位修士丧失战力。死亡者主要击中在火卫和土卫。对了,曹三那里另有四十五具黑甲彻底损毁,三十具受损。”

    诸葛靖宇微微蹙眉,这个数字比他估计的要大,天穹派此战上阵的修士约有七百多名,如果这样算来,一战之后丧失的战力多达三分之一还多。

第二十六章 自投罗网

    此时威煌也走了过来,捻着被血染红的胡须说道:“狻猊族损失了三名金丹狮妖,还有十几名半化形的狮妖,至于隐匿在丛林中的狮子因为没有参加直接的战斗,只负责扫尾,则只有十余只受伤的。”

    此时人们逐渐依照自己所在的司部派来整齐,夕阳照在他们仍然沾满血污的脸上,气氛显得极为悲壮。即使陈云生对于蓝星繁率先发动攻击的时机不满,可现在却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他朗声说道:“今日蒙诸位浴血奋战,我们击退强敌,捍卫了天穹派的荣光,让敌人知道天穹派不可欺。这场胜利属于诸位,也属于天穹派,属于每个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战斗的人。真正的强者并非修为高深的大修士,而是那些敢于慷慨赴死殉道者,他们无私无畏,为了这方土地洒尽热血,让我们铭记他们的名字,送他们最后一程。”

    隆隆的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低沉悠远的祭灵歌徘徊在太白峰的每个角落,让人们从胜利的狂热中清醒,让他们沉浸在对往生者的深切缅怀之中。没有生就没有死,反之亦然,没有慷慨赴死的殉道者,又怎能让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继续生活下去。

    夜色中,我送别你,

    啸天的子民。

    清冷的星光带走了你的生气,

    灼热的野火燃尽了你的躯壳。

    奔流的长河洗去了你的灵魂,

    如刀的风霜带磨灭了我对你的记忆。

    也许有一日我会在冥河畔与你相见,

    我会带去一壶浊酒,

    请你带上那朵簪花。

    无尽的星路,

    永恒的轮回,

    请一路珍重。

    ……

    同样是悲伤,天穹联盟的营地中还弥漫着一股憎恨,是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华剑远盯着手中记录阵亡者的木简,眼中布满了血丝,此战的损失远超他的预计,只是听风谷一千五百名出战者中就有七百人将性命留在了太白峰前的山林之中。另外有两百人永远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们的道基被毁,只能如风中的枯叶苟延残喘,注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听风谷失去了三名二代的元婴弟子,这个损失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心痛。罗震山安静地整备着幸存者,这些人战意全无,彷徨失措,巨大的挫败感让他们心生怨念,憎恨拍脑袋做决定的决策之人。

    “为什么有这一战?”

    这是人们问的最多的问题。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虚荣和没有一点作用的优越感吗?所有人都彷徨无措。

    华剑远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伤者的哀嚎,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此时东南清月走了过来,女子脸上已不复战前那绝代的风华,血污和汗渍中隐约能发现那惊人的美丽。

    “掩月宗损失惨重,七百名出战的修士损失了一半。”

    “一半?算上受伤者堪堪一半,远比我听风谷死的少,若不是你擅自撤退,怎么会有这样的惨败?”华剑远此时已经忘了合纵连横应有的丰度和技巧,将战败的责任丢在东南清月身上。

    “你在指责我撤退?若不是我撤退及时,恐怕掩月宗和地火教早就泯灭在太白峰前了。一切损失都源自你的指挥,本来我们拥有绝对实力,现在还剩什么?恐怕天穹派张开怀抱与我们一战,这些疲敝的修士也没有再战的勇气了。”

    东南清月丝毫不顾及华剑远身为天穹联盟盟主的地位,掩月宗的损失已经大大超出她的承受底线,让她彻底的抓狂,再也不顾及对方形同虚妄的威慑。

    华剑远沉默了良久,努力让自己从相互指责的负面情绪中挣脱,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士气低落,战意全无,是就这么回去还是再图一战?这个问题似乎不言而喻。

    在太白峰前一战中,损失最重的是郭家,他们丧失了掌门郭常可,残存的修士不足三分之一,更可怕的是,有不少人开始溃逃,刚开始三两个,后来发展到十几个。溃逃在郭常行斩杀了数人之后渐渐停止,没人想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天穹联盟整备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所剩的修士数量只有一千五百名,虽然这个数字仍然强于天穹派方面,可他们残存的那些信心不足以再打一战,华剑远筹划着撤军,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众人从他脸上能够看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战局出现了转机,一只忽忽悠悠载满狮子的大船出现在华剑远的视线中。

    ……

    乐翔带着一船狮子在天穹山脉南部转了一大圈才施施然率领众人转道太白峰.若不是徐白露,易小虎等人强烈反对,乐翔甚至想要带着这船人去南方的风暴洋看个究竟。在青洲南部,穿过茫茫的天穹山脉,是一片常年肆虐着狂风骤雨的海洋。剧烈的台风不分四季冲刷着天穹山脉南麓,也正是这个原因,天穹山脉才常年多雨,气候湿润。

    乐翔又花了几天的光景才慢悠悠地行到天穹派的地界,看到那座顶天立地的太白峰之后,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旁人也许不解,可他骗不了韩枫,两人曾经相处了十余年,非常有默契。韩枫知道,乐翔虽然看起来放荡形骸,心底深处却深深埋藏着一个责任,就是平安将众人带回家。

    船板上一片懒洋洋的气氛,虽然看到太白峰,可一路之上游山玩水的日子让这些人都带着一股懒散的劲头,临近回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应有的兴奋。

    金狮坐在船顶,晃着双腿,大咧咧地笑道:“这太白峰在演武吗?为何外围有那么多修士?”

    听到此言,乐翔急忙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朝桅杆上控制方向的操船手喊道:“调转船头,开足全力向东南飞遁。”

    那位操船手不明白乐翔什么意思,长大嘴巴喊道:“乐头,你搞错了吧,向南不是距离太白峰越来越远了吗?”

    乐翔脸色急变,道:“废话,让你向南就向南。”

    那操船手何时见过乐翔这幅神情,不敢再问,几人合力拽动桅杆上的绳索,船帆发出咯吱吱的响动,鲲鹏庞大的身躯逐渐转向东南方。

    这时远方以极快的速度飞来数道遁光,从光芒的颜色和速度上看,是元婴修士的遁光。

    金狮指着那几道遁光说道:“天穹派的陈掌门真客气,还要派人迎接,这就见外了......咦不对,天穹派没有元婴修士!”

    “敌袭!”

    “准备作战!”

    几名眼尖的瞭望手发现来者不善,发出了声嘶力竭的警报。

    乐翔绝望地看着飞来的遁光,思绪飞快旋转着,却拿不出任何办法。太白峰四周太平的如同城镇,偶有猛兽级别也太低,看来这次自己是凶多吉少。

    金狮和徐白露两人反应最快,各操兵刃跳在船头,转头看向乐翔等待他的命令。

    “不要抵抗,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你疯了?”金狮吼道。

    “忘了之前威煌长老是如何叮嘱你的么?在这里一切听我的。”乐翔淡定地说道,可他心中却不像语气那么淡定。

    华剑远带着麾下三名元婴修士外加东南清月,一共五人飞临鲲鹏。听风谷谷主看到一船的狮子和数个天穹派的修士两眼顿时放光。几天前的一战他输的太惨,上天终于给他了一个找回来的机会。

    刑天剑大放异彩,眼看就要动手。

    乐翔眼中露出了绝望,虽然和人动手的本事他没有,可察言观色,看人修为的本事却一流。这位老者给他的威压远高于寻常元婴修士的威势。

    难道他是化神天仙?

    联想最近听闻的关于听风谷老祖华剑远步入化神境界的传闻,他断定眼前的老者就是华剑远。对方恨不得生啖自己的肉的表情他推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对手决定出手,自己怎么做?

    乐翔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脑中一片空白,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等死不如拼死。逐渐他的手缓慢向腰间悬着的宝剑移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罗震山将手轻轻放在了华剑远的手上,小声说道:“老祖且慢,弟子有一计,不知您老是否愿听?”

    华剑远的杀心被人打断,很是不悦,气哼哼道:“有屁快放!”

    “我们不如以这一船人和野兽做要挟,求一场直接的战斗,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杀人,如果答应,那正好报仇。反正这些人也都会死,等上些时间又何妨?”罗震山脸上露出一丝阴狠。

    华剑远双眉紧蹙,陷入思忖。半晌之后,道:“就依你,不过他们若不束手就擒,那少不了杀一儆百。”

    几人分布在鲲鹏四周,这次无论鲲鹏如何腾挪都逃不出几人的掌心。看到华剑远和一个修士低头碎语,乐翔心中多了一份希望,手逐渐从剑柄上移开,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至少自己现在死不了。

    罗震山飞在鲲鹏上空十丈高度,大声说道:“现在投降,让尔等多活一会儿,如果不同意现在就斩尽杀绝。”

    金狮、徐白露、易小虎三人都准备好死战,就连韩枫也准备打开灵兽袋,放出毒龙拼死一搏。

    却不料乐翔跳到船首像上,大声说道:“愿意束手,请勿伤我们!”

第二十七章 威胁

    “你疯了!”

    “为什么!”

    金狮和徐白露率先质问,罗震山则冷冷看着乐翔,说道:“看起来你的麾下不怎么听你的吗?要不要我替你杀了他们?”

    乐翔转头,露出众人从来没见过的郑重,仿佛这个表情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他脸上过。

    “相信我,你们要听我的,明白吗?”

    韩枫率先收了灵兽袋,乐翔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每次露出却都代表他是正确的,在冷月国那些年好几次遇险都证明了这一点。

    徐白露看着乐翔的眼睛,将自己的剑缓慢地收了起来,淡淡说道:“希望你是对的。”

    金狮看到众人束手,也收起爪子上的微芒。他虽然说话大声,笑声粗犷,却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就算之前有冲动的性格,被金沙国囚禁了那么久也早就磨的毫无棱角。听了乐翔的也许能够保命,一战则必死,而且伤不了对方一根寒毛。

    乐翔如释重负,转过头,看着罗震山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罗震山鄙夷地瞥了对方一眼,道:“东南宗主,还请你施展手段封了他们的五感。”

    对于这个结果,东南清月不是很满意,她已经厌倦了战斗,就算能成功引诱天穹派出击,想要战胜对方也必然花费极大的代价,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死亡和鲜血之上,她远没有华剑远那样的仇恨。

    可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已经对天穹派出手,如果再同听风谷决裂,那么自己的掩月宗就不要在天穹山脉混了。随手甩出五张发着微光的灵符,这些灵符飘在鲲鹏四周。东南清月不紧不慢地掐着诀,一道道光丝从她手上放出,最终在五道灵符之间凝聚成一层光网。

    “封灵!”

    东南清月轻声说道,那层光网印入鲲鹏上每个生灵的额头。乐翔突然感觉天黑了下来,声音也消失了,狮子身上恼人的臭味也消失了,最后就连自己在何处也不知道了。仿佛整个身体漂浮在一个充满液体的大池子中。

    ......

    陈云生不知道怎样面对张明远那张长满胡须的大脸,曾经的酒友,当下的对头。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张兄来此地不是为了叙旧吧?”

    经历了死里逃生和几场血战之后,张明远变得麻木,当他接受下书者的任务之后,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此行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奉听风谷掌门之命,邀你会猎于太白峰西两百里处百花谷。若有不从,五百狮头外加三十天穹修士人头奉上。”张明远例行公事的宣读了战书,双目无神地盯着陈云生身后墙壁上的墨迹。

    “乐翔被你们抓了?”这个消息陈云生已经知道,对于张明远的来意他已经猜到,只不过还没有想好对策。

    “我不知道谁是乐翔,不过这里有一柄剑,你看看是不是他的。”张明远将一柄长剑丢给陈云生,他的举动引来两名天穹派修士的警觉。

    陈云生接过长剑,没有拔出便认出那是乐翔的剑。

    “罗之青还没有死,也在俘虏之中。”张明远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光芒,令陈云生心中一动,然后有凉了下去。他希望罗之青不死,却不想从张明远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你期望我和听风谷一战?”

    “是!”张明远冷冷说道。

    “为什么?”

    “如果双方的仇恨已经深入膏盲,那还不如同归于尽。”张明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原本为你准备了酒。”陈云生淡淡说道。

    张明远抬起头,表情冷漠地说道:“不用,我戒了。”

    陈云生挥了挥手,让两名侍卫带张明远下去,并没有放他回去,而是将他软禁在一座被法阵环绕的木屋之内。方圆十丈之外只要一踏足便会引来极强的禁制,没有杀伤力却有禁锢力。

    诸葛靖宇摇了摇头,道:“只为了当年一段情谊你便救他性命?没想到师叔对男人也这般动情。”

    “我将他软禁,怎么谈的上救?”陈云生面无表情地答道。

    “华剑远不会放回狮子和乐翔,只想和你一战,你囚禁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不如杀了,有什么比一个死人更没有威胁呢?”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我看你是不想让他回去送死吧,毕竟战场之上谁都有死掉的可能。”诸葛靖宇戳穿了陈云生的借口。

    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人总要念些旧情,不是么?若我是那么健忘的人,恐怕你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留在天穹派。当年你不远万里从灵阳国返回太白峰,不也一样吗?”

    诸葛靖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乐翔,罗之青,还有你那三个宝贝徒弟,你打算如何营救?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吧。”

    陈云生早就心如刀绞,被诸葛靖宇提起,不由蹙眉道:“到了此刻只能说生死由命了,毕竟一番厮杀之后谁又能保证自己活着呢?”

    诸葛靖宇盯着门外朗润的天空,喃喃说道:“这一战,我方有六成胜算。狻猊族相助两分,士气三分,还有一分关键的来自于曹子建。”

    “他?”陈云生声调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在他心中曹子建已经拿出了所有能用的黑甲,其他傀儡还有很多工序要做,没个三五载完成不了。

    诸葛靖宇淡淡笑道:“小瞧他了是吧,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低于你修为的修士。他在后山藏了一件东西,若将那物件祭出,胜负定矣,只是我仍没想出解救所有人的办法。”

    ……

    曹三把持的后山迎来了一位客人,陈云生的到访让这位炼器大师有些不自然。

    “别藏着掖着了,将后山山洞内那件东西给我看。”陈云生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不给对方任何回圜的余地。

    “这个?”曹三蹙眉想了半天,才施施然道:“大敌当前非是我有所保留,只不过那东西尚未完美,恐怕……”

    “三日之后我打算率领所有天穹修士与敌人决一死战,我们实力逊于对手,这点不用我多说吧。以你的意思,我们都可以去死了?”陈云生话如刀子,咄咄逼人,到了此时他用不着对谁客气,掌门的架势端的十足。

    曹子建犹豫了很久,陈云生并没有等他最后的答复,以他的了解对方的沉默就表示默许。就算有六成胜算,在出兵之前他仍要做一件事,毕竟这一战并非旨在多杀人,如果没有救出那些被俘的天穹派修士,此战就毫无意义。

    与单独拜访曹三不同,这次他拉上了诸葛靖宇,对方听了他的想法之后沉默良久仍然给出一个大拇指,欣然同往。

    蓝星繁住在太白峰半山腰最向阳的地方,她的理由是这里晚上随时都能看到繁星,能看到繁星对她而言就是好的兆头。当他看到陈云生和诸葛靖宇同时来的时候,知道这好的兆头被打破了。

    陈云生盯着女子精致妩媚的面孔,说道:“星繁此战立下大功,斩敌三百,实乃此战的首功。我和靖宇都十分钦佩。”

    蓝星繁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道:“掌门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星繁知道掌门委以重任之时总要先将那人夸赞一番,夸赞的程度取决于事情的难办程度。”

    陈云生被女子戳穿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接着说道:“难道星繁对每个男人都如此戒备么?你和靖宇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

    蓝星繁眼角生媚,诸葛靖宇却有些脸红,陈云生心道,这位挥斥方遒的人终于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我确实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可是否答应这件事情由你来决定。你看如何?”

    蓝星繁点了点头。

    “听风谷下来战书,让我们三日之后会猎于太白峰以西两百里的百花谷,我已经答应下来。”

    “那不是超出了天网的作用范围?你为什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蓝星繁惊异道。

    陈云生轻轻叹气道:“乐翔,韩枫等人被他们抓住,外加上五百狮子,以此为质,我们必须和对手决战。”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难道你认为我能够救出那些人吗?”蓝星繁一脸茫然。

    陈云生点头道:“正有此意,我想让你做说客,说服掩月宗宗主东南清月做我们的内应。”

    蓝星繁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声若冰霜地说道:“你想让我去见仇人?然后被毫无尊严地杀死?想都别想,我决绝。”

    “我认为她不会杀你。你们之间的仇恨也没有深到非要一方已死相谢。没错,当年东南清月想要用你讨好司天阁,可并没有想要杀了你,而且她也没有成功。反倒是你屡次挫败东南的计策,并且杀了不少同门。即使有仇恨也应该淡忘了,这世间有什么比相忘于江湖更让人欣慰。”

    蓝星繁对于陈云生的语重心长,并不买账,带着嘲讽道:“如果没记错,掌门倒是快意恩仇,从司天阁到修罗门,每次不都赶尽杀绝,怎么反倒劝旁人相忘于江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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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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