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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不会跌倒

    公孙行眼睁睁看着陈云生将黑色的晶体插入小腹,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疯狂地喊道:“想自杀?晚了!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他急速射向陈云生,身体拉出一道残影,双手泛着一阵幽蓝的光芒,光影中形成了两只巨大的虎爪,单是这份气势就能让普通的金丹修士肝胆俱裂。

    虎爪猛然间落下,破空声大作,如同狂雷,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虎爪狠狠地拍在了地上,陈云生却不见了踪影。

    一个经脉尽断,只能抬起一只手臂的废人还能做什么?

    公孙行四处乱瞅,他无法相信陈云生尚能在自己眼皮底下闪展腾挪,一定有人在帮他!想到这里,公孙行再也无法冷静,他咆哮着,嘶吼着,将地面的表土飞快的拔开。

    “姓陈的,你给我出来,你一定是找帮手了,这擂台是你和我的,赶紧出来,别像一只土鳖一样躲在地下。”

    就在他疯狂的刨土之时,一阵寒意突然升上公孙行心头,没来由的恐怖让他缩了一下脖子。他并不是普通的元婴修士,很少有人能让他有恐怖的感觉。

    “你在找我?”

    缓慢而悠长的腔调居然在公孙行的身后响起。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陈云生的?

    公孙行飞快转身,他双眸睁得大大的,仿佛见鬼了一般。

    陈云生飘在半空中,身上高高耸立着一只高达数十丈的麒麟虚影,麒麟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纹路之下透着一重重金黄色的火光,那只麒麟的眼睛布满了黑丝,仿佛来自九幽一般。

    陈云生头发如同水草一般飘在空气中,一道道黑色的符文从脖颈爬出,爬满了他的脸颊,他的双眸变作纯黑色,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他双手平坦在身前,平和而安详,手中却有两团黑色的火焰疯狂扭动着,令四周的气氛陡然升高了十几度。

    红拂的金身也不过这个高度!妙空儿只有十丈有余!

    这是公孙行第一时间的想法,不过三息之后他冷静了下来,这一定是幻觉,那只麒麟就算有一百丈高,也无法改变对方是一个金丹修士的结果。

    他大吼一声,周身的血脉激荡起来,肌肉膨胀起来,一道气吞山河的光芒从他的头顶冲霄而起,寒鸦,灵鹿,饿狼,奎熊,惊虎五只野兽的虚影分布公孙行四周,他发狂一般冲向空中的陈云生,面对那数十丈的麒麟虚影毫无惧色。

    陈云生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一双陌生人的手,他一遍遍扪心自问,这是我的么?这股能量是我的吗?毫无疑问那根黑色的晶体在为他提供无穷无尽的灵元,身体仿佛泡在灵元海洋的一叶小舟舒服惬意。

    此刻公孙行冲到了他的面前,两只巨大的虎爪拍向陈云生的头颅,一击之下陈云生的身体并没有动,只是头颅被巨力打的稍稍移开了一些。

    这令陈云生从沉思之中恢复过来,他收起双手的火焰,将那无尽的灵元催促到自己的双手之上,一个巨大的拳头虚影附着在他的双手之上。不是元磁力,不是芥子力,是纯粹的灵元汇聚在双手之上形成的光芒。

    公孙行被这一刻惊呆了,没有想到陈云生居然没有被他击飞,他甚至忘记了逃跑。

    当对方双拳如同雨点一般打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陈云生没有给公孙行任何躲避的余地,那些仿佛从天上来的灵元让他必须找到一个倾泻的点。而公孙行就是这个倒霉蛋。

    他身上依次闪过五种野兽的虚影,每闪过一次,他身上的灵光就暗淡一份。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击中,落在地上,而后又被陈云生从地上打到了天上,然后再次从天上落到地上,如此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道灵光被打散,惊虎的虚影也被打碎成片片飞絮。

    正当陈云生再起抡起巨大的拳头落下的时候,一道遁光突然落在擂台之上,一面莹白如玉的盾牌出现在他和公孙行之间,接下来数十拳陈云生尽数击打在那面盾牌之上。那块明显是上品法宝的盾牌就在这一通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中化作碎片。

    来到擂台之人借助这个间隙,将公孙行救到了银沙的飞舟之上,那人正是银沙的国主公孙龙。

    陈云生盲目地看着四周,感到一阵空虚,身上那只黑色的麒麟的光芒越来越盛,无边的灵元依然从天外涌入他的身体,在剧烈的灵元冲击之下,他的灵魂仿佛受到了催眠,变得越来越混沌,双眼虽然睁得大大的,却如同快要睡着了一般。世界变得模糊不堪,仿佛被一片纯白笼罩,在白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神坛,神坛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令人俯身欲拜。

    光芒中,一面白色的面具飘到了他的眼前,似乎触手可及。一个声音反复在他耳边倾诉着,“带上它,它是你的,带上它,带上它……”

    陈云生的手缓慢地伸向空中,伸向那个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的白色面具。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块面具的时候,一个悠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仿佛黄钟大吕,醍醐灌顶,“既已觉醒,又岂能被人玩弄于股掌!”

    陈云生仿佛从梦中惊醒,天地间那层白茫茫的雾气消失殆尽,世界陡然间回到了他的眼中,那块白色的面具突然变作一只白色的蟒蛇,张开大口咬向陈云生的喉咙。

    陈云生急忙抓住自己腹部的晶石,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拔出,那晶石上长满了肉须,居然在他体内生了根。

    白色面具化作的白蛇顷刻间消失于无形。陈云生身上巨大的虚影骤然破碎,如同一个破碎的肥皂泡,晶莹剔透的光芒如清辉般洒落,每个人都沐浴在这精纯的灵元雨中。

    他感到一股深抵内心的疲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身体软绵绵的如同没有骨头一样向前跌去,没有撞在地面,却跌入了一个女子的怀抱之中,柳晓山噙着泪水,轻轻将陈云生抱住,她喃喃地说道:“有我在,你不会跌倒。”

    四方台的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此时刚刚入秋,早晚虽然凉爽,中午却依然燥热,谁会想到这样的天气居然飘起了雪花。在如同小孩巴掌大小的雪花中,柳晓山轻轻抱着陈云生,两人如同孩子一般相拥在一起,亲密无间。

    薛离目睹此情此景,轻轻叹了口气,不觉望向了东方,出来已经半年有余,不知那个女子现在如何。

    叶思寒呆呆地看着大雪中的两人,眼中充满了羡慕的泪光。却不知道身后有一道温柔的目光看向自己。

    江雪芹看向乐翔,而乐翔则佯装不知,看向天空。

    韩枫是一个人,只有呆呆地望着擂台中央的两人发愣。

    柳一生伸出手,任由一片雪花落在掌中,品味着这一刻的清凉,他盯着梵若曦,道:“这次又是你赢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最后那股力量,就连我也感到恐怖。”

    梵若曦淡然笑道:“实力弱了你觉得配不上晓山,实力强了你又感到恐怖,到底怎样你才满意呢?有时候放任也是一种爱,年轻人的事情就由他们去吧。”

    柳一生释然笑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我累了。”

    在大雪中,银沙的飞舟缓慢地攀升到了云端,而后化作一个光点消失不见。这次明月台,他们失去的远不是三个元婴修士那么简单。可是说公孙行丢掉了银沙国仅有的骄傲和尊严,他们败的如同一只狗,灰头土脸地走了。

    开战之前没人能够预测到肩负着青洲三大化身天仙承诺的银沙居然会败。一个从小便被寄以厚望,被灵虚宫青洲分院掌门收于门墙的太子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中。

    没人想到明月台居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没人想到一个金丹中品的修士居然在最后时刻逆袭成功。此时此刻,陈云生的名字如同长了脚,生了翅,飞遍了整个青洲,在修行界提起这个名字当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战之后,很少有人再来描述战斗的情形和双方展露出的实力。银沙不愿提及伤痛,金沙不想刺激对方,而龙川更不会傻到没事揭一个恨自己入骨的对手的伤疤。

    所以此战之后,虽然人们都知道陈云生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实力,更多人只觉得他最多只是一个名至实归的金丹修士,而那公孙行则是一个绣花枕头,被温柔乡腐蚀了根骨的废物。人们羡慕的是陈云生的运气。不少人相信,这战换成他们,依然能取得相同的结果,获美扬名,陈云生的运气简直好到天上了。

    ……

    缓慢而绵长的夜过后,陈云生逐渐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如同天河倒垂的珠玉。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将这些晶莹剔透的宝石镶在天花板,只要屋中有一缕光线,那些宝石便能将它反射的璀璨夺目。

    这张床无疑是陌生的,他看了看身旁,柳晓山趴在床前安然入睡,长长的睫毛之上兀自挂着幸福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只有你,没有她

    李铁嘴陪着陈云生入住了九曜城最为繁华驿馆——红梅驿,这之前是银沙太子的下榻之处。红梅驿前后五进的院落,足够将龙川国和天穹派随行的所有人装下。不过李铁嘴还是将随他一同出来的两位元婴国师遣回了龙川,只留很少的卫士,毕竟龙川立国不久与邻国的关系也不算正常。

    柳晓山没有跟随陈云生入住红梅驿毕竟迎娶还需要很复杂的流程,既然龙川胜了,那也不急于一时。这些日子九曜城的气氛很火爆,不少报着搏一把心态押了龙川的人赚的盆满钵满,而那些守成的人反倒血本无归。

    不过这依然不能影响金沙百姓的心情,毕竟娱乐归娱乐,生活归生活,钱输了可以再赚,好心情没有了便亏大了。加之龙川获胜之后必然有一场盛大的迎娶仪式,又是一件热闹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季平南伤势不轻,此战之后由于其余两位将军全力支持龙川的缘故,大屿关的战修们也默认了陈云生将赢取柳晓山的事实,既然承认了这个事实,那么之前的仇恨也就烟消云散。毕竟主帅为了黄沙豹已经做了很多,大屿关的精锐在这一战悉数上场,有不少人也身负重伤。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执着了便入魔了,季平南活了大半辈子,虽然有点固执,却不是一个偏执的人。

    另一件事也促成了他对陈云生的谅解,那就是盘亘在断头谷的狻猊族举族迁出了大屿山脉,这直接减少了大屿关战修的伤亡率,是季平南非常愿意看到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带兵之道,开始观察自己的战修,发现他们并非完美无缺,也存在欺凌百姓,贪赃枉法等不少罪恶。

    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万俟观西可谓笑到了最后,他成功的推动了柳家对于银沙提防策略,星罗海附近的战修数量越发的庞大起来,原本逐年递减的灵石供给数量也保持稳定,这让观西将军和自己的铁杆幕僚们各个喜笑颜开。而他则有更多时间徘徊在群芳之中,曾经自恋的发明了一种能够记录自己床底精彩时刻的法器,叫做光硅,一度十分流行,被柳一生痛骂玩物丧志之后在金沙禁止了光硅的传播。

    秦时月依然在九曜城中优哉游哉地当他的老将军,明月台他出力不多,收获却不少,既赢得了龙川的信任,也阻止了修士在金沙的地位进一步下降。只不过对于自己曾经的骑墙,多少有些后悔,万幸的是陈云生和李铁嘴并不知道这些。

    陈云生恢复之后,便迎来另一个送别的**,白花花随着白十三离去,恋恋不舍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刚刚回归不久的金灵。陈云生摸着金灵的金毛笑道:“喜欢就跟去,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金灵懵懂地看着陈云生,想了半晌之后化作一团金色的光芒消失在天际。感觉到金灵的气息逐渐远去,陈云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兄弟也有分别的时候,将别人的自由强行和自己捆绑,这并不是兄弟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波离开的是无念,小和尚煞有介事地宣读了一席自己准备了一晚上才准备好的临别赠言,说起来也极为简单,无非是让陈云生不要忘了他在明月台流过的血和汗,不要忘了对他的承诺云云,最终还不忘煽情地说在重法寺等着陈云生等等。陈云生再三承诺自己三年之内必去重法寺之后,无念才踏实地踏上了归程。

    龙渊第三个离开。和前面两个不同他选择了夜里离开,在群星的寒光中,在秋风的萧瑟中,离开了九曜城。临行之后羞涩地将陈云生叫了出来,不无感伤地说道:“你我之间除了利用便是交易,不过以后我会把你当做朋友,会做一些只有对朋友才做得出的事情。”

    面对龙渊真诚无比的告白,陈云生很感动,虽然龙渊利用自己来复仇,可是也不算对不起他,略微沉吟,陈云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们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夏侯殇的尸体,即便可以解释成他已经被混乱的元磁力碾碎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龙渊笑了笑,道:“如果夏侯殇还不死,那我又多了一次一雪前耻的机会,这是好事,下次我会凭自己的实力说话。”

    听了这句话,陈云生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龙渊真的走出了那团阴影,重新找到了面对世界的角度,人生毕竟不只有仇恨。

    龙渊转过身子,对着月亮说道:“说实话,在擂台之上你展现出的力量让我感到恐惧,那并不是一个正常修士,或者说一个人所应该拥有的。我有种感觉,那种力量更像,更像神才有的力量。”

    陈云生爽朗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你看我像一个神吗?若这世界真的有神,他们又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到处都是黑暗,漆黑如墨。”

    龙渊微微一笑,道:“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说罢,他悄然没入黑暗之中。

    ……

    夜雨淅淅沥沥地洒满了太白峰的每个角落,在苍翠的竹林小屋中亮着一盏如豆的灯火。灯前站着一个青衫纶巾的年轻人,正是诸葛靖宇。他慢慢将一块竹牌放到沙盘之上,在这块不大的方桌上摆满了不少大小相同颜色迥异的竹牌。

    一个黑衣修士闪入屋中,安静的如同一个幽灵。

    “战报如何?”诸葛靖宇沉声问道。

    “掌门力战而胜!”那人简短有力的回答道。

    诸葛靖宇长出了一口气,“啪嗒”一声,将最后一块竹牌放在桌上,竹牌上赫然写着陈云生三个字。他负手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子,心中畅快到了极点,仿佛这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也变得可爱起来。

    过了一会儿,诸葛靖宇才从兴奋之中恢复,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问来人道:“听风谷那边有动静吗?”

    黑衣修士低声道:“一个时辰前听风谷掌门晋升天仙,谷中一片欢腾。”

    诸葛靖宇脸上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他接着问道:“那些狻猊族人可否出了大屿山地境呢?”

    “距离天穹山脉只有三千里,不过他们迁徙缓慢,三千里要行上二十多日之久。”

    “你速速去一趟金沙,恭请掌门回山。你即刻启程,尉迟雪那里我替你交代。”诸葛靖宇不容置疑地说道。

    黑衣修士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诸葛靖宇对着窗外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寒竹,叹气道:“师叔,非是靖宇不体恤你们的郎情妾意,只是眼看着这天穹山脉烽烟乍起,我们尚需力量自保。”

    ……

    九曜城有不少风景美丽的地方,有不少美食珍馐,有不少在别的地方看不到的民俗风情,柳晓山生于斯长于斯,自然而然做了陈云生的向导。柳一生对于女儿整日和陈云生待在一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为修士原本就是俗人那样的繁文缛节。

    这夜,两人在驾起遁光飞到九曜城以西五百里的无边海的一处海滨。陈云生看着四周的景物感到有些熟悉,仔细辨认之后回想起,此地原来是自己当日营救徐母之时和黄沙豹鏖战之地。当日激斗的痕迹早就被涨落的潮水抚平。

    “你在想什么?”柳晓山看到陈云生若有所思,便问道。

    “从此地向西百十里左右,海水中原本是一处极为机密的牢狱,其中关押着不少军中的犯人。”

    “你怎知道?”柳晓山星眸善良,宛如夜空中的寒星。

    陈云生不想将那一段过于黑暗的往事讲给女子听,便笑道:“我是听别人说的,是徐白露告诉我的。”

    柳晓山狡黠地一笑,道:“说谎,你在说谎的时候眼睛通常看着远方。”

    陈云生一愣,道:“知我者莫如晓山,懂我者莫如晓山。”

    “恋你者莫如晓山,可晓山又是谁啊?”柳晓山调皮地笑着,满脸飞红,璨若晚霞。

    陈云生伸出手指点了点柳晓山的额头,笑道:“我也不知晓山是谁家的傻丫头,居然看上我陈云生,这让我受宠若惊。”

    两人相视而笑,充满柔情蜜意。

    半晌之后,柳晓山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白姐姐曾经为你挡了一阵,并且取胜了,为何此时不见她了。”

    陈云生知道她说的是白木容,却含混道:“她回白虎神坛了,擂台结束后没多久就走了,你没见到他们也是正常的。”

    柳晓山星眸盯着陈云生良久,笑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白姐姐,我刚刚说过,你无法对我说谎。”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真是败给你了。白木容她在那天斗法完后便离去了,我不知道她去了何方。”

    柳晓山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左手放在陈云生的心口,过了很久才说道:“有些话你可以不说,我们之间各自保留一点也许更好。”

    陈云生将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说道:“我的心很小,偏巧两个人又都很大,所以这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卷首语

寒鸦乍起,密林深邃,林间星点的火焰掀起了遮天的狼烟。烟雾中那只野兽的虚影逐渐清晰,狰狞的咆哮之后,便是长久的仰望苍穹。

第一章 惊变

    柳晓山和陈云生望着满天的星河,望着璀璨的秋季星空,望着那一轮盈满而缺的弯月,享受着秋意,海水,夜空带给他们的浪漫。

    柳晓山靠在陈云生的肩膀,感受着来自男人那坚实的臂膀,低声呢喃着,仿佛海水的一般轻柔。

    陈云生讲述着古老的情话,低沉而悠远,他兼容并包地看过那么多书,其中最多的是两个不变的主题,爱情和理想。他从中选出自己认为好的段落,深情款款地说出,毫不顾及旁人听到是否感到牙酸齿冷,只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诉说。

    柳晓山早就卸去了一切防备,陈云生说所的一切在女人那里都变得炙热而煽情,她时而浅笑,时而沉吟,时而双颊如火,时而双眸带雾。

    两人相拥到天明,第一缕曙光从海上升起,硕大的太阳跳跃着出现在海平面上。柳晓山轻轻叹了口气,道:“夜太美,却太短暂。这里白天会有不少渔夫,被人看到不免生出不少事端。”

    陈云生知道女子的顾虑,他看了一眼东方,说道:“不如我们去大屿山转转,那里山高林密,我带你去看看狻猊族曾经盘亘过的山谷。”

    说实话,陈云生的主意并不怎么样,不过柳晓山还是点了点头,只要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怕是再无聊的地方,也充满乐趣。

    两人驾起穿云舟,风驰电掣一般飞向西边的大屿山脉。柳晓山站在舟头,心情大爽,开心地笑道:“遥想当年你我泛舟天穹,被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时历历在目,宛如昨天发生一般。”

    陈云生淡淡说道:“说实话,当年的事情还真是惊心动魄,这些年虽然九死一生的时候不少,可总少了当年的那份惶恐,莫非是我的心苍老了?”

    柳晓山玉指点着他的胸膛,笑道:“可不是。若是凡人,你我恐怕早就满头华发了,你说是吧,老头子?”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宛如热恋之中的情侣,飞向大屿山脉。穿云舟如电似雷,何其的迅捷,之用了三个时辰便穿过了大屿关,到大屿山脉的腹地。

    柳晓山每次来到这里都是随着金沙王室一起前来,并没有自由,这次正好看到下面的树林之中有一泓清泉,泉声叮咚,水清见底,煞是惹人喜爱。在柳晓山的强烈要求之下,陈云生按落飞舟,来在溪水旁。

    柳晓山掬了一捧水于唇间,陈云生也想如法炮制,可正当他将水捧起,还没有接近嘴唇之时,柳晓山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女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仿佛遇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陈云生放出令人恐怖的神念和元磁,并没有感到四周有什么异状,他疑惑地看向柳晓山。

    “这水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陈云生将水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并没有问道什么味道,可是他仍然选择相信女子,毕竟柳晓山是用水法的行家。

    “事发地点在上游一百里处,我们去看看。”柳晓山急促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抛出穿云舟,两人跳上飞舟,风驰电掣一般向东飞去。

    一百里的路程也就是半炷香的光景,两人有意地放慢速度,虽然事情紧急,可欲速则不达,穿云舟那不小的噪音一定会引起人的察觉。

    飞过一片空地,此地的大屿树东倒西歪,沿着溪水向前看,三个修士正围着一个人狂攻不已,那个人已经遍体鳞伤,鲜血顺着身体流到附近的小溪之中,却仍在力战不辍,眼看着就要被对手杀死,陈云生大吼一声跳了出来。

    垂死的人他认识,正是恶狼谷的灰风。那个曾经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爽朗狼妖。无论事情的起因是怎样的,和恶狼谷作对就是和他陈云生过不去。

    金灵丝是最快发动的法术,不用掐诀,不用施法,十道金丝撕开空气,扫向攻的最猛的一个人。

    那人感到身后恶风不善,急忙撤身,随手甩出一柄飞剑,剑锋犀利,光芒璀璨,直逼陈云生的咽喉。

    金灵丝缠绕在飞剑之上,将其的轨迹改变,陈云生左手一拍天灵,麒麟斩咆哮而出,摧枯拉朽地斩向那个操剑的修士。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呆了,躲的稍微慢了一点,麒麟斩扫过他的侧脸,撕下一层皮肉,由于刀身高温所致,那位修士受伤的侧脸并没有流血,而是直接烫熟了。

    剩下两个修士看到自己人吃亏,疯狂地催剑前来攻击。陈云生此刻已经辨认出三人的大致修为,为首一人是金丹初期,剩下两人是筑基中期。而他经过最后一战那醍醐灌顶一般的灵元冲击,已然突破了金丹中品的瓶颈,步入金丹后期的行列。

    所以这三人在他面前并没有太多的威胁。麒麟斩一分为二,回身挡开袭来的两柄飞剑,陈云生右手甩出五道金灵丝,金丝破开空气,呼啸着扫过两个修士的喉咙,面对这种鲜有配合的进攻,陈云生可谓斩瓜切菜般容易。

    两个修士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骨碌碌”滚落在地,血箭冲起三尺多高。

    “你!你居然干杀听风谷的修士!”那个金丹初期的修士一手按在伤口,一边咆哮道。

    此时柳晓山已经熟练地为灰风疗伤。陈云生将手放在耳朵畔,冷冷说道:“听风谷么?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大屿山东边?”

    那个金丹修士神经已经错乱,以为陈云生被他吓倒了,仍然咆哮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恐吓之言。陈云生微微蹙眉,一道暗黑的元磁凸刺入了金丹修士的脖子,那人的脖子一个诡异的弯曲之后,绝气身亡,咒骂声戛然而止。

    此时柳晓山轻轻对陈云生摇了摇头,眼中光芒暗淡。陈云生急忙跑到灰风身旁,将青木灵气注入,可任凭他怎用力,灰风身上三道洞穿金丹的致命伤痕却无法愈合,撕裂的伤口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看样子并非新伤。

    灰风努力睁开眼睛,双手死命抓着陈云生的手臂,说道:“恶狼谷被袭,少主危矣。”

    陈云生变色道:“是听风谷的人?白牙呢?”

    灰风吃力地点了点头,道:“我前来求援的时候…族长大人尚未脱出险境...”灰风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伤口,让他的气息更弱一分。

    陈云生脸上露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灰风显然在受了致命伤之后仍然穿越大屿山脉,这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看着身体逐渐冷下去的狼妖,陈云生长啸一声,惊得寒鸦骤起,啸声中充满了伤痛和愤懑。

    恶狼谷的事情罗之青之前就有提及过,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啸毕,陈云生转向柳晓山,道:“此事我必定要速速回去,和听风谷的较量前途未卜,我希望你暂且留在金沙……”

    “休想!”柳晓山不等陈云生说完便拒绝了他的提议。

    陈云生摇头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战斗和斗法完全不同,在战场上你同时面对的不只是一个敌人,还有数不清的陷阱和伏击,太过危险了。”

    柳晓山深情地看着陈云生,道:“我不怕危险,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哪次又不危险?我意已决,这次不要试图说服我。”

    面对和自己一般执拗的柳晓山,陈云生感到无可奈何,他思忖了一会儿,道:“你若跟着我去也可,只不过要让你父亲知道此事。”

    柳晓山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道:“这是自然,我还打算从他那里借点东西呢?”

    “什么?”陈云生望着古灵精怪的柳晓山问道。

    “当然是兵了,天穹派尚未恢复元气,想要对抗听风谷恐怕还不够,若有金沙的支持,那听风谷就不在话下了。”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如这样,我先率领部下回返,你到父亲那里请兵,我们在天穹山脉汇合。”

    柳晓山蹙眉道:“你就这么想和我分开吗?难道不能等我请兵之后一同前往吗?这样你的风险更小,我们的胜算更大。”

    陈云生摇头道:“大屿山脉东西数十万里,如果等你办完所有事情,集结金沙战修赶到恶狼谷的时候恐怕狼族已经被夷平了。”

    柳晓山虽然十分不愿和陈云生分开,却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子,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不用去九曜王城向家父辞行了,可直接去红梅驿召集修士。”

    “如此甚好!”

    ……

    红梅驿人走楼空,只留下李铁嘴和几个龙川的侍从。大战之时,李铁嘴并不适合冲锋陷阵,只适合运筹帷幄,况且金沙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向金沙王室交代,故而他并没有跟着。

    鲲鹏吱吱呀呀地飞在金沙的上空,虽然将速度开到了极限,却仍然无法满足陈云生的要求,他焦急地走在鲲鹏的甲板之上,不断看着脚下缓慢移动的山脉。

    乐翔走到一旁,谏言道:“掌门,不如你驾穿云舟先返回太白峰?”

第二章 歃血为盟

    陈云生正有此意,听到乐翔如此建议,更是求之不得,道:“如此甚好,这里由你指挥,我先行一步。”

    他正待起身,却被乐翔拉住手,“掌门切记不可直接去听风谷或是恶狼谷,要先回天穹派和诸葛靖宇商议之后在做下一步的定夺。这件事情事关此战的成败,不能出差啊!”

    陈云生感到乐翔双手传来的力量,他知道乐翔的深意,点了点头道:“我经历了无数战阵,自然不会先乱了阵脚。倒是你们回归的时候要小心,尽量绕开听风谷而行。”

    乐翔洒脱道:“这件事情不劳你操心,趋吉避凶的本事没人比得了我。此行带上薛离、思寒和雪芹吧,他们是天穹派的中坚力量。”

    这和陈云生的想法相似,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当即召集所有修士来到甲板,交代了几句之后,陈云生放出穿云舟,和薛离三人以及沧澜八卫跳了上去。在韩枫等人的目送中,率先飞向大屿山脉的尽头。

    韩枫吧嗒吧嗒嘴,说道:“看来我们永远是天穹派的二队。”

    乐翔笑道:“就凭你韩毒物的微末本事,能和本司首共同晋级二队已经是荣幸了,就别乱发感慨了。”

    韩枫摇摇头,说道:“我偏不认命,我一定让他们看看我们二队也能做出伟大的事情。”

    少言寡语的徐白露突然说道:“师兄你说得对!让他们看看我们虽然是二队,可我们斗志却不比一队差。”

    乐翔看着两个脸红脖子粗,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咕哝道:“是啊,是啊,奋斗吧少年,燃烧吧少年。而我这老年人却该洗洗睡了。”

    ……

    听风谷硕大的议事厅中鸦雀无声,直径两丈的圆桌四周坐满了人,从衣着上看,这些人并不是听风谷的修士。

    听风谷的老祖华剑远老迈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说道:“老夫也不瞒诸位,我一出关便在听风谷的东南做了一件大事情,那就是狙击了恶狼谷的那群畜生。三场大战下来,狼妖们死伤无数,已经被困于一隅,覆灭是早晚的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

    “听谷主的意思恶狼谷如今实力远不能和听风谷相抗衡,听风谷想要覆灭他们如同碾死一群蚂蚁,那么你请我们来此地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一个身穿火色道袍的干瘦老者问道。

    华剑远干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地火教的任三昧。问的好!老夫将诸位请来是商量另外一件事情,大家想必已经有耳闻,远在大屿山凶兽狻猊一族要举族迁徙到天穹山脉。现在这些妖兽们已经来到天穹山脉的地境之内,那些野兽们散发出的臭气已经熏到我听风谷的门口了。老夫将大家召集来只不过想听听你们的看法。不如由任老弟先开始吧。”

    任三昧一愣,没想到华剑远让他先表态,他思忖了再三,说道:“我本人对于那群野兽入住天穹山脉是持有保留意见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形来看,狮群似乎还算本分。而且从天穹派来人知会的信息上看,它们只会占据原来天禄门的地盘,和我们关系不大。所以我的意见是听之,观之,三思后行。”

    华剑远一脸阴沉地看向掩月宗的宗主东南清月,用略带干涩的声音问道:“不知东南仙子意下如何?”

    掩月宗都是女流,宗主自然也是女人,这个东南清月修为在地仙二十品的样子,在天穹山脉也算首屈一指的人物。

    她瞟了一眼满脸不悦的华剑远,说道:“我掩月宗一项不喜欢和一群妖兽共享这片山林,无奈掩月宗人单势孤,恐怕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华剑远哼了一声,道:“此时放眼天穹山脉你们掩月宗的势力也能晋跻三甲,怎么能说人单势孤,东南宗主真是过谦了,若每个宗门都如仙子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么这些野兽的粪便也要塞满整个天穹山脉了,臭也臭死了!”

    东南清月心中不爽,脸上微寒,盯着他处默不作声。

    此时圆桌东北角落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华老祖今日将我们请到此地,恐怕不是打算挨个听我们想法的吧?您老在天穹山脉资格也算最老,如果有什么建议就直说吧。”

    华剑远终于听到一句稍微称心的话,两道剑眉舒展开来,长叹道:“郭家主所言不错,老夫还真的有些言语窝在肚子,不吐不快。狻猊一族进驻天禄门的地盘看似与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实则却有极大关系。他们虽然承诺画地为牢,固守那一片山岭,可它们只不过是一群没毛的野兽而已,怎么能明白言而有信这句话的含义呢?让他们守信比杀了他们还难,日后骚扰各位是必然的事情。”

    华剑远顿了一下,略微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下,接着说道:“再说,天禄门也算天穹七派之一,虽然天穹派被灭之后占据太白峰有些过分,可他陈云生也不能追到人家家里赶尽杀绝啊!一个百年的门派就这样覆灭了。如果说这样我听风谷都能接受,那么将野兽引入天穹山脉我听风谷第一个不同意。”

    “今日找大家来就是知会大家一声,我们要联合起来抵制狻猊一族迁徙,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是属于我们的,而非他陈云生一个人。这些年诸位过的风调雨顺,门派都有发展,天穹山脉一片平和之态,可那陈云生重树天穹派之后便惹来一系列的事情。先灭了天禄门,后灭了西凉国。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便是一个惹事的祸根,走到哪就将战火烧到哪里。”

    “现在天穹五派只有同气连枝才能将这颗毒瘤铲除,保护这一方天地的清明啊。”

    华剑远语速不快,却极为慷慨,一番连珠炮般的陈词之后,在场的五个掌门都有赞同之意。最后还是千峰岭的郭家快言快语,道:“老祖所言极是,不知你是否已经有成型的想法?”

    华剑远笑了笑,道:“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当然不敢劳动诸位大驾。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五派同气连枝,那么我们就应该有一个同气连枝的样子。不妨大家选出一个天穹盟主,在非常时期暂领天穹五派的事务,统一调配各个门派的资源和战力。趁对手尚弱,将其歼灭在萌芽状态。”

    东南清月看了看一旁五大三粗的擎天门掌门项柱,轻佻地说道:“项大掌门,你说说华老祖的想法如何?小女子觉得你生得高大威猛,做这个盟主正好合适。”

    项柱一听脑袋摇的像铴锣一样,道:“盟主应该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才能担当,我看只有华老祖才有这个资格,他老人家最近进阶天仙,无论从资历还是修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东南清月眼眸流波,轻笑道:“和你开个玩笑,你修为还不如小女子,空有这么一身肉有什么用?这盟主自然是华老祖最合适,只不过您老一定要带着我们将那群野兽赶出去啊。”

    华剑远有些看不惯这女子的阴阳怪气,冷冷笑道:“这个自然。既然你们都觉得老夫合适,那我也不推脱,本来就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战火燃起,我调遣到哪位门下的修士,你们要通力配合才是,若有偷奸耍滑阳奉阴违之人,我华剑远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其余四位掌门听到耳中,震慑在心中,当真没人敢不把听风谷谷主的话当做儿戏。

    华剑远看向身后角落里两名秀水,低声说道:“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吧。”

    两人退了下去,时间不大台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瓷坛,还有五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把杯盏放在每个人身前,然后把酒坛放在了华剑远身前。

    只见华老祖左手闪出一道锋芒,将右手指尖划破,向坛中滴入一大滴精血。而后将坛子推向身旁的擎天门掌门项柱,说道:“既然歃血盟誓就应该有个歃血的样子。”

    项柱将手指塞入口中,大喇喇地咬了一口,滴入一滴鲜血,而后他又将坛子推向一旁的东南清月。女子看着那个闪着血光的坛子,眉头微蹙。凝视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取出一柄精致的小匕首,在自己的掌缘轻轻划破了一条伤口,将血滴入坛子,而后她拿出一个小药瓶,在伤口敷上一层褐色的粉末,那道伤口自然愈合。

    坛子依次在五人之间传递着,最终侍从将其中混着众人鲜血的酒倒在每人身前的杯盏之中。

    华剑远此刻脸上方有了一点笑容,他高声说道:“来来来,饮了这杯酒,我们便是天穹联盟。”

    他率先喝尽,其余四人也有印了酒。将酒杯放下,侍从在圆桌之上摊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标出了山岳和盆地,湖泊与河流,一条条道路如同蛛网一般在地图上张开,在地图的西北角群山之中有一条蜿蜒的白色线条,之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十字叉。

第三章 无间

    华剑远指着那个硕大的红叉阴沉地说道:“诸位上眼,此地便是那群野兽必经之地,我们集结精锐在此地设伏,必然能一举全歼他们。”

    东南清月眯着眼睛问道:“此地距离那群野兽有多远?我们有多久的准备时间?”

    华剑远颔首道:“足有两千五百里,以它们现在的行进速度,等到前锋斥候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了。大部队至少还要十五天。”

    “你打算在此地安排多少战力?”地火教的任三昧问道。

    华剑远说道:“我估算了一下,天穹联盟共有金丹修士一百五十多名,元婴修士如果大家没有私藏的话,应该有十五人。根据斥候来报,那群狮妖中元婴的有七八个,除了一个族长之外,都是元婴下品的。而化形狮妖的数量也不过二十来个。就算它们骁勇,和我们的实力也差了不少。”

    “老祖不要忘了算上天穹派的实力。”任三昧在插话道。

    华剑远冷冷笑道:“天穹派则不用过于上心,他们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金丹修士,没有元婴修士,防守尚显力量不足,更遑论进攻了。基本属于一群可以被忽略的力量。”

    “如果他们真如盟主口中的那般不济,为何还能屡屡克敌制胜?先有天禄门,后有西凉国,当年司天阁是什么样的实力,想必盟主心知肚明吧,更何况听说最后一战,修罗门青洲分舵的宗主无常都出动了。”郭常可质疑道。

    华剑远说道:“你们的质疑都有道理,不过天禄门被灭多半是因为进攻之时不小心所致,太白峰四周被那姓陈的小子布下了不少阴险的法阵,稍有不慎莫说是他们,就是老夫也有陨落的风险。至于西凉国,那便是天意。最后一战我也有耳闻,听说天玄门的老七为他们出头,还有两名从来没有在青洲露过面的大修士出面。这样的战阵多半是准备了很久的,现在我们突然攻击,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沉默了很久的项柱说道:“我听说灭掉西凉国的是一个叫做游龙帮的门派,据说那两名化神级别的天仙也是他们请来的,而天穹派只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既然如此,我们更不用疑神疑鬼。”

    郭常可仍然不放心地说道:“非是郭某胆小怕事,只是兹事体大,不慎重不行。如果我们将精锐布防在天穹山口,陈云生若不前来救援,而直接抄我们的老家,那岂不是要糟糕!”

    “他敢!”华剑远怒吼道:“他不来是他的运气,若敢前来定然让他有来无回,为那天禄门主持公道。”

    东南清月笑道:“郭家主过虑了,我只忧心狻猊一族的实力,若说那天穹派的实力则不用过分担心。如盟主所言,他们守成尚可,若来进攻我们经营了百十年的门派,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找灭亡而已。”

    项柱拍手道:“东南仙子总算说了一句靠谱的话。”

    东南清月脸色一沉,道:“项门主说话要注意分寸,我倒想听听小女子说过哪些不靠谱的话?”

    她语气中带着层层的杀气,哪里还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分明是一个尖牙利齿,准备吃人的母夜叉。

    项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

    华剑远拍着大手说道:“好了,好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家在一起要坦诚相待,不要为了点小事生了嫌隙。项门主说话注意,东南仙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东南清月哼了一声,道:“盟主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华剑远怒目看向东南清月,天仙的威压一点不剩地释放出来,震的四周的修士心旌意摇。东南清月吐了吐舌头,俏皮道:“玩笑,玩笑,玩笑,玩笑。”

    几人在大厅之中谋划了很晚才离开,那张硕大的地图之上留下了不少颜色各异的线条,表示他们的攻防示意图。旁边一个陪伴的黑衣侍从直到华剑远将那个巨大的地图收起后才默默离去,来到屋外他蹑足潜踪走出听风谷,驾起遁光飞向了东南方,那里正是太白峰的方向。

    ……

    寒竹围绕的斗室之中,诸葛靖宇已经三夜没有合眼。金丹修士可以不吃东西,却不能不睡觉。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那些明亮的星斗,自己派去金沙的修士已经走了十天了,应该已经到了金沙地境,没准已经见到了陈云生。

    如果顺利的话,陈云生回来是在十天之后。看着恶狼谷的方向,诸葛靖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些天听风谷放慢了攻击的节奏,却没有将围困恶狼谷的修士撤去,想必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想到这里,诸葛靖宇厌恶地摇了摇头。自己对于恶狼谷之围爱莫能助,天穹派此时的力量太过弱小,一切只能等陈云生回来。

    窗外的寒竹发出沙沙的响动,由于长期疲惫造成的精力不足让诸葛靖宇忽视这不同寻常的声响。三息过后,窗户骤然敞开,一个男人跳入了屋中。

    诸葛靖宇被吓了一跳,可他表情很快便柔和下来,带着笑意和那人拥抱在一起,“掌门,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正是陈云生。在他身后薛离,叶思寒等修士陆续跳入屋中,小屋顷刻间变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云生道:“让你久等了,说说恶狼谷的战况吧。”

    诸葛靖宇匆匆携陈云生来到桌子前,在桌子上有一个不小的沙盘,沙盘之中赫然便是恶狼谷的山川地貌。他指着谷口一几个木雕的小人说道:“听风谷此时放慢了节奏,却没有放弃攻击,恶狼谷已经被困有二十天了。我也很奇怪这些日子听风谷在做些什么。”

    诸葛靖宇说完向四周瞅了瞅,没有发现柳晓山的身影,不由奇怪道:“怎么,晓山姑娘没有随你一同回来?”

    陈云生道:“她在金沙筹兵,要晚些天才能来。再说此地危险,我也不忍让她涉险。”

    诸葛靖宇点头道:“还没有恭喜掌门旗开得胜。靖宇没有替你守好天穹派,扰了师叔的甜蜜时光,实在该罚。”

    陈云生脸一红,说道:“靖宇在讽刺我坠入温柔乡而乐不思归[1]吗?”

    诸葛靖宇连忙摇头,道:“师叔误会了,我是真心求罚。”

    薛离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师兄,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快快想想办法怎么救罗之青吧。在明月台的时候他可是为了师叔甘洒热血啊!我们做人要厚道不是。”

    诸葛靖宇看到薛离脸上满是尘灰,而素来喜洁的江雪芹也鬓发凌乱,显然一众人是不知疲倦的赶回来的,他说道:“你们不妨先去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做定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诸葛靖宇急忙将们打开,一个身材瘦削的修士出现在门外,这修士一脸汗水,显然是远道而来。

    修士率先看到的是诸葛靖宇,正欲行礼,却发现陈云生也在屋中,急忙向陈云生行了一个大礼,道:“宋小顺参见掌门。”

    陈云生费力地认出此人正是当年从那群邙山的流寇之中收来的宋小顺,当日此子第一个归顺,从而引起连锁反应,现在那些归降的流寇已经没有了匪气,充斥在天穹派的各司之间。这不过这宋小顺皮肤黑了不少,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贯穿眉心,显得极为狰狞,若非对方报名在先,他还真认不出来。

    诸葛靖宇说道:“掌门,小顺是我派去听风谷的内应。”

    陈云生指着他的脸说道:“难道这些伤痕和肤色是为了潜伏而特意改变的?”

    诸葛靖宇点了点头,道:“身为潜伏者,是要有所牺牲,小顺在众多潜伏者中牺牲并不算大。”

    陈云生心中暗暗发冷,看来诸葛靖宇的手段不次于李铁嘴,虽然这样能壮大门派,可总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诸葛靖宇看出陈云生的心态,当即一笑,道:“小顺,你今夜不顾危险前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禀报吧,赶紧说吧。”

    宋小顺匆忙来到小桌前,将沙盘上的东西抚平,摊上白纸,拿起狼毫,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他用笔极快,三下五除二就勾勒出一副山川地理图。

    众人在天穹山脉多年,一眼都认出这里是天穹山脉东北方的一处险峻垭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高达三千丈,普通修士遁光无法飞跃,想要绕过需要多飞上一天一夜,实乃天穹第一险地。

    宋小顺接着在地图上画下不少箭头,并且在箭头一旁标上图例,一副攻防战略图逐渐显露端倪。

    “这是!听风谷,掩月宗,地火教,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狙击狻猊族?”薛离惊呼道。

    宋小顺抬起头,露出白白的牙齿,道:“这是他们今天下午谋划的。还有很多细节的东西我无法探听到。”

    “够了。小顺你做的足够好了。”诸葛靖宇面如寒霜,虽然口中夸奖,语气却不轻松。

第四章 听风谷还是恶狼谷

    宋小顺面无表情,安静地站墙边,等待诸葛靖宇下一步指示。诸葛靖宇思忖了片刻,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不要回去了,但这样很可能引起他们的警觉,导致这次情报没有意义。第二回去,这样却有风险。因为面临的风险比较大,可能会死,所以我让你自己拿主意。”

    宋小顺面如坚铁,轻轻向陈云生和诸葛靖宇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屋子,起遁光消失在天空中。从窗户看到宋小顺远去的遁光,宛如一颗秋夜的流星,陈云生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凉和感动。

    诸葛靖宇看了看四周的几名天穹派肱骨,说道:“薛离,我和掌门还有些事情商量,你们先退下吧。”

    薛离识相地和江雪芹等人退下,屋内只留下诸葛靖宇和陈云生,两人相顾沉默了一会儿,诸葛靖宇打破僵局,说道:“师叔,我知道你在怪我不择手段。”

    陈云生点头道:“方才那一刻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后来就没有了。”

    诸葛靖宇轻轻叹了口气,道:“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的。太多人见过宋小顺的脸,如果不做些牺牲,恐怕他活不到现在。如果我不在天穹诸派中安插细作,恐怕我的头颅被人斩落之时仍犹然不察。方才你听到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可能牺牲性命的时候让他们自己裁决命运。”

    陈云生盯着诸葛靖宇,道:“不用解释,我明白,只不过觉得有些残忍。这些身为细作的人要承担多少压力,恐怕连晚上睡觉都不能安稳。你现在做着当年谷师伯做的事情,我又怎能不理解。”

    诸葛靖宇苦笑一声,道:“当年你我是不理解他的,认为他促狭,善权术,现在看来他当年做的每件事情都是逼不得已。”

    “现在天穹派的实力如何了?”陈云生最为关心这件事情,他知道诸葛靖宇善于管理,经过半年的经营,估计天穹派实力又有了不少的提升。

    诸葛靖宇脸上有了笑容,道:“这半年我主要精力也用在这上面。我们发展的重心偏向自己培养,从天穹派现有的修士之中选拔优秀人才。并且派出不少修士行走在青洲各地寻找灵根优秀的小童。这样下来好处是有利于长久之计,坏处也很明显,修士数量上虽有了不少提高,可新招来的人空有灵根,年纪又小,不能上阵。”

    “经过半年的经营,天穹派战斗的修士数量达到六百,另有四百名年幼的小童在学宫修行,这些人都是灵根卓绝之辈,是天穹派的未来。”诸葛靖宇说道后来的时候兴致明显浓了一些,看起来对这些根苗充满了希望。

    陈云生蹙眉道:“六百人中金丹修士有多少?”

    诸葛靖宇道:“金丹修士没有增长,筑基修士倒增长了不少,也都是这半年多来苦修提升起来的。其中火卫一百五十人,有薛离成广泰,魏永以及何有之四位金丹修士,筑基修士四十人,练气中后期的修士一百一十人。”

    “风卫金丹修士只有卫队长一人,就是叶思寒。筑基修士二十人,练气修士八十,共一百人。”

    “林卫一百二十人,只有雪琴一人金丹,筑基修士二十人,剩下的都是练气修士。”

    “山卫没有金丹修士,小虎是修为最高的,只不过筑基后期而已。共有八十人,其中十五人已经筑基。”

    “值得注意的是望川的不破营有了不少的增员,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人,其中四十人筑基,实力比之前突飞猛进。”

    “尉迟雪辖下的巡风司有了长足的增长,现在一共八十名修士,潜龙三十人,是天穹派最隐秘的一群修士,由穆武和宋小顺管理。阴夔五十人,蓝星繁管辖着。”

    诸葛靖宇说起这些如数家珍,陈云生一边听一边点头,从对方的描述中他感觉得到诸葛靖宇花在其中的心血。

    听完之后,陈云生道:“这些力量比起天穹五派来说太弱了,这场战斗我要打,却不能按照常规的来打。你有想法吗?”

    诸葛靖宇苦笑一声,道:“最后总归要扯到太白峰的诸天之网。只不过对方并没有主动进犯我们的意思,要把他们的势头挑起来,有些困难。”

    “我们要无非要做两件事情,第一解恶狼谷之围,第二将狻猊族接入天穹山脉。这两件事情做好了,也未必要重创天穹五派。”陈云生思忖一会儿说道。

    诸葛靖宇捻须道:“关于狻猊族入天穹派的事情我有些想法,但不太成熟,掌门不妨听听。既然天穹五派在天穹山脉腹地垭口拉开了阵势,我们不妨让他们多等两天,让狻猊前进的速度放慢。等快到垭口之时让我们的人用各种飞空法器帮助这些狮子绕过这道关隘。行动的时候可以分而治之,就算一个有失,其他也能保全,总不会全部被他们发现并歼灭。”

    陈云生点头道:“此办法甚好。只不过有些细节需要商榷。在我们的人和狻猊会和之后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带入天穹山脉这是个问题。天穹派的探子会越来越频繁的刺探狮群,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们的观察之下。”

    诸葛靖宇道:“这也是我不马上让人分散他们原因,到了垭口附近再大面积的分散行动,让狮群如同星斗一般散入茫茫的天穹山脉,就算他们第一时间发觉,分兵去追,也只能追上少部分。况且狮族的实力不弱,若他们敢分兵,那胜负就难料了。其次,我们要做好警戒之事,既然对手要在垭口展开大战,那么势必不会提前进击而打草惊蛇,这样就能解放出所有的狻猊高手,让他们狮群附近百里之内游荡,也能减少行踪的暴露,而提高我们的成功率。”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虽然还有少许不确定之处,不过总体来说不存在太大的风险。我想知道恶狼谷那边你打算如何处之?”

    诸葛靖宇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情才是最棘手的。恶狼谷被围,覆灭只是早晚,完全取决于听风谷的心情。我想在垭口部署完成之后,大战之前他们一定会对恶狼谷下手,这样能集中所有兵力对付狮妖。所以我们要施救只有在大战开始之前。如果太早则打乱了对方整个部署,他们有可能放弃垭口的排兵布阵,而回援恶狼谷,这样必然无法达成目的。”

    “如果太晚,那么恶狼谷已经被倾覆了,也就没有施救的必要的了。如果这件事情让我来做主,我会冒点险。”诸葛靖宇双眉一扬,双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陈云生的心一沉,他知道诸葛靖宇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我不允许以那群狼妖的性命而冒险。”

    诸葛靖宇苦笑道:“师叔,敌强我弱,整个战役都在冒险,更遑论恶狼谷一战了。我知道你和罗之青交情匪浅,可也要量力而行,这件事若莽撞了不仅罗之青救不出来,还要搭上我们。”

    陈云生从对方的话中感到一丝不容质疑的决然,他口气有所软化,道:“说说你的想法吧。”

    诸葛靖宇道:“说来也简单,我们等到狮群分散之际突然进攻听风谷。以华剑远的自信,五派联盟的战力不会轻易回兵救援,况且听风谷到那道垭口之间距离足有五千里,他们也来不及施救。反倒是恶狼谷那边如果看到战事吃紧有可能放弃围困,这样就能解恶狼谷之围。”

    “如果在我们进攻听风谷之前恶狼谷的战事已经完结了呢?”

    “这既是我所说的风险之处。如果恶狼谷挺不到那时,也是能说天意如此。”诸葛靖宇语气之中的落寞不言而喻。

    陈云生沉默了良久,道:“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很冒险,为什么我不能在开战之前直接进攻恶狼谷,从而为他们解围呢?”

    诸葛靖宇微微笑道:“师叔知道天穹派的势力很弱,哪怕是五派留守山门的修士联合起来也能将我们灭杀了。以华剑远刚刚晋级天仙的傲慢而言,听风谷的驻守一定薄弱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我们这样羸弱之师居然敢突击他们的老巢。而围攻恶狼谷的那群战修实力远胜于驻守听风谷的战修,这件事情可以等前方情报传来再来确定。用兵之道讲究壁强就虚,所以我主张突袭听风谷。”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顿,接着道:“一定要攻击听风谷还有令一层深意。我们所以仰仗的就是太白峰外百里之内的诸天之网,怎么才能将这到屏障利用上是个问题。我突袭听风谷就是要让华剑远暴怒。不仅让他突袭的计划落空,还让他苦心经营的老家被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丧心病狂的攻击太白峰,只有不顾一切的攻击太白峰,才能让这百里的纵深成为埋葬他们的墓地。这也是我们唯一获胜之道。”

第五章 天生的王者

    看着诸葛靖宇坚定的双眸,看着这个年轻修士如剑的双眉,看着对方如虹的气势,陈云生心中一阵发冷。他只想解围,只想息事宁人,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幼稚。天穹山脉如同一个充斥着火灵气的大桶,稍有火星就会爆上天。

    与其无休无止的战斗数十年,不如毕其功于一役,让太白峰方圆百里之内再次成为埋骨之地,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想过。

    陈云生缓慢地坐在竹椅上,转向窗外的寒竹,夜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动。静谧的秋夜,他的心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澎湃着,激荡着。

    天穹五派和陈云生之间本无怨恨,他委实不愿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对付对方,可是不这样又怎能达到目的呢?寄希望于听风谷良心发现?对方可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问题。

    不知沉默了多久,陈云生缓缓说道:“我越发感觉自己不适合做天穹派的掌门,不如你来坐这个位子吧。”

    诸葛靖宇一愣,极为不自然地摇了摇头,道:“师叔,何出此言!”

    陈云生盯着他,说道:“我不如你善治,不如你沉着,不如你冷静,不如你多谋,我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理由占据天穹派掌门的位子。”

    诸葛靖宇双目如星,道:“身为你的谋士,我可以想出一千条计策,可以说我的职责便是思考谋略。而你则需要做决断,这是上天赋予你的责任,推脱不掉。况且我自问无法如你一般坚决、果断、执着。靖宇只是一个谋士,而你是一个决策者,这一点从三十年前便能看出端倪。”

    “当年太白峰危难之际我和不少人都劝你审时度势,离开险境,可你做了什么?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坚持到最后。从荒岛回来之后你又做了什么?是谁毅然决然的挑起为天穹派复仇的大旗?你看看四周这些修士哪个不是被你吸引才聚集在这里的?这些人可以托付生命的人是你不是我。”

    诸葛靖宇脸膛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他接着道:“你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请不要推脱自己的责任。”

    陈云生沉默了更久,他感到诸葛靖宇的话如同一柄大锤在敲打着自己的内心,虽然他极为不愿太白峰再次被鲜血染红,可有些时候公道比生命更为重要。也许狼族强大之后也会做出欺凌听风谷的事情,也许狻猊强盛之时也不愿和人族共享一片山林,可是世界上没有假设,他必须果断的做出决定。

    陈云生站起身来,抄起毛笔在地图上听风谷的位置画了一个叉,说道:“这些天你来筹备这件事情,一定要把听风谷打痛,打疼,打的彻底,这样我们才能摆脱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诸葛靖宇微笑道:“靖宇领命。”

    这晚的对话只限于陈云生和诸葛靖宇,两人甚至没有将消息告诉薛离、叶思寒和江雪芹三位天穹派的绝对主力。诸葛靖宇安排的事情看似十分细碎,和往日没有太大区别,可若是整体来看就会发现他实际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战事了。外人能看到的只是来往于太白峰和山外的修士更多了,这些人多半行色匆匆。

    陈云生这些日的事情就是和晚辈们依次见面,检查众人的修为,查看天穹派的发展情况,以及和新近入派的小修士们认识一下。看着一张张充满稚气的脸,和对天道满是向往的表情,陈云生感到自己突然老的不成样子。

    出乎陈云生意料的是,何望川又长个了,大个子半年不见陈云生,激动地将他牢牢的抱住。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何望川,陈云生心中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何望川从纳虚戒中掏出厚厚一叠符箓,带着一如往昔的淳朴笑容,说道:“师叔,这些是望川闲着无事制作的,已经没有下品符箓了,师叔留着防身。”

    陈云生感到一阵暖融融的感动,他取了一半收了起来,将另一半推回,道:“这么多中品符箓要花多长时间,恐怕是你的全部了,我如何能要这么多?”

    何望川憨厚笑道:“师叔尽管收下,望川没事在制作一些,反正金芙蓉那丫头舍得给灵石。”

    陈云生拗不过他只得收下所有的法符。何望川带陈云生去看了自己的不破营,在这位仁厚的队长管理之下,虽然不破营刚刚成立不久,却有了一番坚韧雄壮的气势,每个修士脸上却挂着如同何望川一般阳光的笑容。

    和众人简单寒暄几句,陈云生便离开了不破营的驻地,信步来到地火室前。天穹派重建之后所有的楼阁位置都有了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地火室和天星书阁。

    秋日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叶落在地火室的门口,恍惚间陈云生仿佛看到那个白衣青年,眉宇间带着笑意看向自己,他伸出手走向那个影子,喃喃说道:“师兄?是你么?”

    秋风拂过,树叶落了一地,陈云生从思忖中回复,只觉无尽萧索,正欲离去突然地火室的门开了。

    曹子建从门中一步三摇走了出来,原本帅气的小伙变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样子他已经在地火室中待了很久了。

    曹子建手搭凉棚,眯着眼看向陈云生这边,看过很久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掌门回来了!太好了,上次的玄铁和赤铜用完了,你可有带来更多的晶石吗?”

    陈云生的胃一阵抽搐,那些玄铁、赤铜可是他搜刮了奎雄苦心经营十数年所有的积蓄,居然半年多就让这人挥霍光了,气愤之余他有些好奇曹三到底将这些东西用在什么地方了。

    曹子建看到陈云生不说话,神秘兮兮地笑道:“生气了?堂堂大掌门气量却如此之小。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好玩的东西。”

    陈云生被曹子建的疯癫勾起的兴趣,随他一起爬过地火室门口的一座小山坡,一个小山谷展露在眼前,山谷的中的情景把他惊呆了,一片密密麻麻穿着黑色玄铁甲胄的傀儡遍布小山谷。这些傀儡的造型取自开山,样子和开山也差不多。

    他惊呼道:“这些,这些都是你这些日子造出来?”

    曹子建嘿嘿笑道:“还有她帮忙啦。”

    陈云生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在黑压压的傀儡阵中有一抹湖绿,仔细看去,那人正是自己的宝贝徒弟易小芸。易小芸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正专心致志地为一个傀儡表面涂上一层黑色的釉质。

    女子终于感到有什么不同而抬起头,她发现陈云生的时候高兴的蹦了起来,将手中的瓷碗丢在一旁,驾起一阵风来到山头,笑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云生颔首道:“昨夜归来,没有惊动你们。”

    易小芸像陈云生身后看了看,神秘地说道:“怎么不见师娘,不是旗开得胜了吗?”

    易小芸很好奇陈云生心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从忘忧岛一直保留到现在。

    陈云生脸颊微红,道:“她在金沙筹备一些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喜欢你的。”

    易小芸开朗地笑着,指着身后那片如同树林一般的黑色傀儡群说道:“不是被曹三这家伙拖住,我早就去金沙找你了。一想到你们在前方奋战,而我留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陈云生感觉易小芸看向曹三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他顷刻间明白了什么,一语双关地笑道:“这很好。”

    易小芸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什么很好?”

    陈云生指着那片黑压压的傀儡道:“这些傀儡是全部吗?”

    易小芸摇摇头道:“当然不……”

    她还没说完便被曹三打断,只听这个有些邋遢的男人说道:“是全部,是全部,一共一千名黑甲,有五百名尚未描绘阵纹,有三百名尚未涂上黑釉,能用的只有一百名,战力嘛这个不好说,你要不要试一下。”

    陈云生感到曹三遮遮掩掩话中有话,看到易小芸满脸笑意,知道曹三的隐瞒并非恶意,他笑道:“好啊,不过我已经进阶了金丹上品,你要派多少黑甲来对付我呢?”

    曹三摆着指头想了半天,终于伸出两根手指,道:“二十名足矣。”

    陈云生自忖在不被偷袭的情况下能够对付二十名寻常的筑基修士,难道这些黑甲能抵得上筑基修士?他在心中画了一个问号。

    曹三简单的一个指令,所有黑甲呼啦啦退守在一个角落,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二十个黑甲走到空地当中,形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却暗中勾连璧合的简单战阵。

    曹三再拍了一下手,那些黑甲不是从什么地方抽出丈许长的斩马刀,刀身遍布符文,泛着一层寒光。

    陈云生不敢托大,一招手麒麟斩横于身前,刀锋宛如明亮的橙色宝石。

    他朝曹三点了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第六章 天穹派的每个人

    黑甲的斩马刀上瞬间绽放出璨若星辰的光芒,前五位黑甲快速的移动身躯,中间五人高高跃起,足下生风,看样子是某种御风法阵发动,后面十人快速移动到两侧,准备夹击陈云生。

    陈云生一挥长刀,身形激突至迎面而来的五个黑甲,麒麟斩横扫,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痕。那五名黑甲横斩马刀挡在身前,麒麟斩扫在五柄大刀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磨砺声。

    五名黑甲借着陈云生攻击的势道突然向后退去,空出一大片空间,另外五人从高空袭来,斩马刀光芒暴涨,变做数丈长。五柄大刀重重地砍向地面,击出一片尘沙。

    陈云生放出天玄霸气,快速移动身体,躲开天空中的攻击。手上注入一道灵元,麒麟斩一分为二,他一手提一刀,杀入黑甲群中。

    这群黑甲之间的配合虽然不能和沧澜卫相提并论却也攻防有度,二十人足矣维持饱和打击,让为围攻者无法施展法诀。若非陈云生有近乎瞬发的元磁和盘丝手这一战还真不容易。

    他掀起无边的元磁波动,先后震倒了三名黑甲,从撕开的口子入手连续斩落五名黑甲。这些傀儡身上的甲胄十分之坚厚,陈云生用了五成的力量却只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一小道痕迹。那些被击中的黑甲虽然尚未损坏,却在曹三的控制下停止了攻击,表示已经失败。

    战局又持续了半柱香的光景,终于以陈云生力战而胜告终。他收起了刀,满眼惊异地看着曹三,说道:“已有沧澜卫的三分样子。若这些黑甲拼死而战,相信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曹三不满意地挠了挠头,道:“二十人都不能胜你,甚至不能让你多花一些时间,这真是我的失败了。”

    易小芸满脸笑意,道:“区区二十人哪里是师父的对手,曹三你也别太过沮丧了,不如将山中那个……”

    曹三变颜变色地看了易小芸一眼,打断她道:“现在还早,我说你能不能按照我们的约定行事。”

    易小芸不悦道:“师父又不是旁人,有什么不行的。”

    曹三怒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看着这两人如同小孩子一般斗嘴,陈云生不禁莞尔,“小芸,既然你和曹公子有约定在先,那就按照约定行事。”

    曹三一脸笑意道:“还是掌门通情达理。”

    易小芸一脸怒容道:“难道我不通情理?今天不为你这些烂东西上釉了,你自己干去吧。”

    说罢女子一溜烟地消失在谷口,空留下曹子建和陈云生相顾而笑。陈云生心道,虽然女子脾气秉性千差万别,可刁蛮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辞别曹子建之后,陈云生来到了内事院,还没进门就看到不少低阶修士和凡人的组合在门口排起了整齐的队列。每队之前有一个队长似的人物,看样子有筑基修为,身上重甲覆盖,只留两只眼睛。

    这些人不少都是天穹派的新面孔,所以见到陈云生之后并没有做出反应。正在这时,从院子内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修士,也是一身重甲的扮相,只不过比其他领头的修士更加壮硕。此人走路的样子如同一只鸭子,左摇右摆势头很足。

    远远看见陈云生,此人飞快地跑到他的面前,摘掉头盔高声叫道:“老大,您终于回来了!”

    陈云生第一眼就看到对方脸上那道疤痕,此人正是黑断肠,来自邙山的流寇首领。他点头道:“回来了,你这是?”

    黑断肠拍了拍肥硕的肚皮笑道:“俺奉芙蓉妹子的命令,率领商队马上出发。”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旁那整齐划一的队列。

    陈云生指着他的重甲说道:“为何穿成这样?”

    黑断肠骄傲地说道:“老大别小看这些甲胄,虽然厚重一些,不过弹性很好重量极轻,是曹公子特意为商队准备的。在外行商要保证安全靠的是气势,很多人看到我们这身行头就不敢造次了。况且这次去的地方极远,东海之滨,第一次去不免要好好准备。”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这半年来你们去了不少地方吧?”

    黑断肠嘿嘿笑道:“不瞒老大,这些个日子老黑尽在路上奔波了,不过商队的生意还不错,看着白花花的灵石入账,老黑心里笑开了花,虽然要上缴大部分,那也开心。”

    两人正在说着,就听屋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叱,“黑断肠,你个黑心肝的,让你马上出发为何不走?在那里磨蹭什么。时间就是灵石,还要姑奶奶再教你一遍吗?”

    黑断肠脸一黑,赶紧拱手道:“等老黑回来我们再聊,先走一步。”

    他一挥手,高声喊道:“走嘞~~~”

    声音极大,四野回响。为首的队长们放出一条条加长的飞舟,众人上了飞舟后便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内事堂,消失在东边的天空中。

    陈云生看着天空中那一道道淡淡的云迹,不禁感慨,天穹派的商队手笔可比金沙国那些世家商贾要大的多,走的也远了很多。从此地到东海之滨相隔十万多里,恐怕这一走就大半年。

    这时屋内走出了一个身穿百合金丝袖裙的女子,虽然裙子上有不少金丝点缀,可女子明艳非凡也不显得俗气,却是金芙蓉。

    陈云生看到金芙蓉眼前一亮,从外表上看此女比自己离开之时更加端庄,有了一分天穹派女掌柜的风范。他率先挥了挥手,露出温和的笑容,道:“芙蓉…妹子,久违啦。”

    金芙蓉知道陈云生回来,所以并没有太多惊讶,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道:“掌门回来也不先来看看芙蓉,这一大上午的在太白峰瞎溜达,到天过晌午才过来,是芙蓉这边的灵石重要还是曹三棒子那里的黑木头重要呢?”

    陈云生笑道:“当然是你这边的灵石重要。只不过最重要的要放在最后面。”

    金芙蓉嫣然道:“听薛离那小子说柳姐姐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只可惜芙蓉缘分浅,看不到芳容。这也罢了,不知掌门从金沙远道回来有没有给芙蓉带些礼物?”

    陈云生一愣,没想到女子有这样的要求,他结巴道:“礼物倒不曾准备,难道薛离他没有给你带吗?”

    金芙蓉蹙眉道:“别提那个冤家了,昨天回来打个招呼之后就一头扎在他的火卫驻地了,只跟我说了三句话,真是郁闷到极点了。”

    陈云生心中偷笑,原来这位金掌柜气不顺的原因在这里,可怜了那位黑断肠,他笑着说道:“我很好奇,方才那黑断肠可是曾经称霸一方的流寇巨枭,你如何敢那般喝斥他?”

    金芙蓉笑的很惬意,道:“掌门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黑断肠也是这般人物。想要用大义来笼络他只能用一次,多了就不管用了。所以本姑娘和他约法三章,每次出去赚的灵石可让他抽走一成。多劳多得,试问这等美事在哪个门派有?他不卖命才怪呢。”

    陈云生暗赞金芙蓉知人善任,赞许道:“芙蓉用人别出心裁,不拘一格,我受教了。”

    金芙蓉指着内事堂低矮的房门说道:“掌门来这里不是和芙蓉闲聊的吧,我们不妨看一下这半年多天穹派的流水账目?”

    陈云生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最关心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此时是天穹派的掌门,门派的收支也是需要他考虑的。

    内事堂的风格延续之前的厚重和结实,五尺厚的巨大石墙完全可以抵御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屋内没有窗户,天花板掉着数十盏琉璃盏将屋内照的亮亮堂堂。

    金芙蓉从一个贴满符箓的大柜子中拿出了一本铁皮账簿,账簿的纸在琉璃盏的灯光中微微泛黄,上面的笔记娟秀清晰,一看就是金芙蓉亲笔所记。

    金芙蓉俯下身子一页一页和陈云生核对账目,半本账册两人一直翻了有一个时辰。面对金芙蓉的事无巨细,陈云生颇为无奈,他时而托腮不语,时而望向天棚。他只需要知道一个总体的数字,没想到金芙蓉居然拖他来对账。

    当两人核对完最后一个数字之后,金芙蓉犹有不足地叹了口气,道:“以上品灵石计算,除去开销和月俸,上半年整个天穹派只收入了两百块上品灵石。都是曹三那家伙太能浪费了,否则不至于如此寒酸。”

    陈云生却觉得无所谓,两百块上品灵石,相当于两百万块下品灵石,没有巨大开销的前提下,够天穹派运转半年之久了。

    金芙蓉指着其中一条账目说道:“上半年光飞舟一项就开销了一百块上品灵石,还有不少珍贵的材料。他居然造了一百艘,我就搞不懂曹三为什么要造那么多船?难道他是造船控?”

    陈云生略微思忖知道曹三的用意,颔首道:“他那一千名黑甲想要投放到战场上,光靠黑甲自身的飞遁能力太浪费灵石了,所以飞舟是应有之意。”

    他心中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百艘飞舟足够将那群狮子的大半遣散,在加上鲲鹏和修士自己的飞空法器,想来遣散狮群不是难事。

第七章 监视与被监视

    金芙蓉本想朝陈云生大诉苦水,却看到他一脸呆呆的样子,不由得生气道:“掌门,这曹三如此消耗资源你倒是管是不管?”

    陈云生笑道:“他炼器司原本就是灵石消耗大户,天穹派百废待兴他消耗多一些也可以理解。”

    金芙蓉怒哼了一声,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到时候库房空空荡荡不要找我要灵石就好。”

    陈云生神秘说道:“你莫急,我们的库房很快就会充盈起来,灵石一定会多得放不下。”

    金芙蓉瞬间从一颗被晒的半死不活的仙人掌变作花枝招展的芙蓉花,她一脸灿烂道:“尽说些好听话骗人家,快说说怎么回事?”

    陈云生将声音压低道:“天穹派即将迎来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战斗,战斗之后便是长久的安宁,并且我们会获得丰厚的战略物资。”

    金芙蓉并没有被灵石冲昏头脑,她淡淡说道:“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当年鲲鹏帮游走于各个帮派之间,尽其所能的避免和人争斗。总之战斗就要死人,要付出代价。”

    陈云生看着脸上浮着阴云的金芙蓉,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这仗早晚都会打,现在的时机并不算好,但是我有必胜的信心。”

    金芙蓉仰起头,看着信心满满的陈云生,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能用灵石换取人的性命,能少死几个,我愿意将库房的储备都用上。”

    陈云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内事院。金芙蓉骨子里还是善良的,虽然外表被世俗打磨的光洁如镜。他为薛离的慧眼识珠感到高兴。

    陈云生今日最后拜访的地点在太白峰的西麓,一处常年背光的山坳。虽然地势低洼,可海拔却不低,上千丈的高度足矣令白云在脚下飘荡。

    穿过浓密的让人有些窒息的树林,陈云生来到一处五间并排的茅草屋前。屋子看似很简陋,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到似的,可是走进之后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茅草的内部有一尺厚的玄铁浇筑的墙壁。

    陈云生脚下的黄土地看似平常,可他能感觉到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在脚下涌动着。脚下的法阵不止一重,作用也不止一个。当他走到门前,还没有推门,那两扇门就自然张开,仿佛清风所为。

    步入屋中,昏暗的光心中,一个高挑的男人在案前捧着一卷书阅读,表情专注,眼眸中那一丝可怖的线瞳着实令人颤栗。

    “你比以前更瘦了。”陈云生看着男人说道。

    “你比以前更轻了。”那男人说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执掌巡风司的尉迟雪。

    “若不是诸葛靖宇提前相告,我很难找到这里。”陈云生走到了尉迟雪的桌案前。

    男人站起身,抬起线瞳盯着陈云生道:“我等了你一天,没想到你最后来这里。”

    陈云生一愣,道:“你怎知道我不是第一个来你这里?难道我不能修行到此时,刚刚出门吗?”

    尉迟雪脸上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道:“巡风司若连你一个大活人的行踪都不知道,那真的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哦?我都去了哪里?”陈云生被他挑起了兴趣。

    尉迟雪道:“你先去了何望川那里,后来又去了曹三的山谷,还和二十个黑甲练了练手。然后去了金芙蓉那里,足足待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这座山谷你并不熟悉,没有起遁光,徒步走了半个时辰中途还走错了一次路,我说的没错吧。”

    陈云生不解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对自己的感知能力很有自信,而自己的行踪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人偷偷窥视到了,这当真是奇事。

    尉迟雪拿出一张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形状的图标,他指着地图说道:“诸葛靖宇,曹三和你在天穹派外围一百里构建了诸天之网,而我和巡风司则在天穹派内构建了一张情报网。如果我愿意,可以监视每个修士的一举一动,可以知道他一天放了几个屁。”

    听到尉迟雪自信的陈述,陈云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并非他希望看到的,虽然这样很有效率,对于门派初期的成长有很多好处,不过他心中却不想把门派的长治久安建立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监控之下。

    尉迟雪仿佛从陈云生的脸上看出他的担心,爽朗笑道:“我还没说完,虽然我可以,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命令,我无权这么做。如有逾权,自然有人整治我,这下你放心了吧。”

    陈云生讶异道:“巡风司是你的,你还要听谁的话?”

    尉迟雪眼光一亮,道:“当然是你的。天穹派掌门拥有开启这项监控的权力,我们只是执行者,这是诸葛靖宇定下的规矩。”

    陈云生一边暗叹诸葛靖宇的思维缜密,一边揶揄道:“这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也对我全方位的监控吗?”

    尉迟雪笑了笑,道:“有一项例外,我有权力监控你的一举一动,只是你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这也是诸葛靖宇写在天穹派创立之处的条款之中的。”

    陈云生不由得大皱其眉,思忖了一会儿明白了诸葛靖宇的深意,感叹道:“是啊,如果论起对门派的伤害来说,没有人能比的了掌门,是该对他约束一下。”

    尉迟雪快意道:“这件事情我尚不理解,曾经找过诸葛靖宇理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好说话,这真是再好不过。日后巡风司的兄弟若有得罪之处,望掌门见谅。”

    陈云生看着窗外一轮逐渐西坠的落日,笑道:“见谅也行,今夜我们去山前饮酒,若能将我灌倒,一切都随你。”

    尉迟雪笑道:“甚好,不过两人有些无聊,我来拉上那诸葛呆子一起,说起来好久没喝过酒了。”

    ……

    张明远已经彻底抓狂了,他恨不得将所有空酒坛子都舔一边,因为他已经三个月没沾过哪怕是一滴酒了,这对于嗜酒如命的他来说简直比要他性命还难受。

    他不时来到山洞口张望一下,而后又回到洞内,仿佛在等待什么。不多时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张明远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冲了出去,将门外那个瘦弱的身影抱入怀中。

    黄观尖叫一声,喊道:“师父轻点,师父轻点,徒儿身上没肉,被你抱散架了。”

    张明远这才笑嘻嘻地将黄观放在洞内,一脸期待地问道:“酒买回来了?”

    黄观脸色逐渐从苦逼到璀璨,足足吊足了张明远的胃口,他从纳虚戒中翻出一坛酒放在石桌上,不等他松开手,张明远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去蜡封,仰脖灌了一大口入肚。

    他大呼一声,“真他妈的过瘾!”将这些天的晦气尽数吼去。

    黄观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不知怎地,今日谷口的把守特别松,谷内也空荡荡的,好像很多人都不知了去向,真是奇怪了。”

    张明远冷然看着洞外那一轮名月,叹了口气,道:“他们都去狙击异族了,留下我们看守听风谷。”

    黄观讶异道:“为何我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张明远又喝了一口酒,咕哝道:“你算什么级别的修士,也能听到这种内部消息?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出来的,看来我们都被边缘化了。”

    黄观惊愕了一阵又恢复了笑意,道:“边缘就边缘,有什么了不起,难道在阵前拼死拼活才是核心弟子应该做的事情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被边缘化,乐得清闲。”

    张明远拍了一下黄观的脑壳,大喇喇地笑道:“真不愧是老张教出来的,有见地,赏你一口酒喝,来!”

    黄观如同小鸡一般被张明远的大手抓到身边,拎起酒坛子猛然灌了他一口,又如小鸡一般被丢在一旁,好不容易弄来的酒,张明远可不舍得浪费在徒弟身上。

    ……

    明月夜,短松冈。

    陈云生、诸葛靖宇以及尉迟雪三人把酒言欢。三人之中陈云生酒量最大,诸葛靖宇最为不济事。三杯下肚,脸红脖子粗,如同一盆猪血迎头浇下。

    尉迟雪一双线目睥着诸葛靖宇,调笑道:“你酒量太差,怎么三杯入肚就成了这一幅尊容。”

    诸葛靖宇苦笑道:“酒量天注定,后天就算再勤奋的修行,也无法提高。”

    陈云生揶揄道:“非也,我之前酒量也不行,被那听风谷的张明远拉去喝了几回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酒桶的货色。”

    三人哈哈大笑。

    尉迟雪饮尽杯中酒,叹息道:“当年我在暗鸦做刺客,最忌讳的便是饮酒。若组织内的人请你饮酒,那就意味着高层对你不满,想要除掉你。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他放下酒杯,接着说道:“方才就在我们刚刚来这里之前,收到小顺的情报,听风谷已经集结出动了。掩月宗和其他三个门派也都尽遣精锐,集结在天穹山脉的回天岭一带,看起来真的准备大干一场了。”

    诸葛靖宇看向陈云生道:“那我们也应该有所动静,我打算让明兰带着一群天穹低阶弟子前去迎接狮妖,你觉得如何?”

第八章 乐翔的善心

    迎着诸葛靖宇看向自己的目光,陈云生沉思了一阵,说道:“我有些担心这些低阶修士的安危。”

    诸葛靖宇笑道:“如果不去迎接狮妖,那便要去听风谷战斗,相比之下我觉得前者幸存的可能性更大。”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修士的选派就让明兰去做吧,她为人精明,必然能胜任。恶狼谷那边有消息了吗?”

    尉迟雪道:“据最新的线报,那些围困恶狼谷的修士在昨天凌晨发动了一次攻击,由于狼妖的奋勇抵抗,在死伤了不少人之后又退了回去。我估计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大的动静。”

    陈云生的胃一阵痉挛,他感到恶狼谷仿佛就天穹派和听风谷交战的一个砝码,他们的命运只能寄希望于上天,这样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陈云生望向诸葛靖宇,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能快点解救那些狼妖吗?”

    诸葛靖宇摇了摇头,看着如墨般的天空说道:“我们谁又不是揣摩着天意而行事。当真天若灭人,移山倒海,天星陨落,手段可多了去了。”

    三人一阵沉默。

    他们都经历过生死,知道生于死之间只有一线之差,而那一线通常也并不由自己决定。

    ……

    方明兰站在一块大石之上,她身前是一上午时间从天雷司精挑细选的一百名修士,他们人手一枚飞舟,足足一百枚飞舟在手。

    上午她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和曹三周济这些东西,最后若不是易小芸出面放了狠话,曹三那厮仍然不舍得一下将这么多苦心制作的法器拿出来。

    方明兰用一种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天穹山脉通往狮群的路线我已经给你们说过了,为了防止有差,我们兵分三路,绕开回天岭,争取在明天日落之前和狻猊族的斥候们会和。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大家要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且将手中天穹派的徽标给他们看,明白了吗?”

    一百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回答声,“明白了。”

    方明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若你们在路上遇到其他门派的的探子,尽可能保持冷静。我们并没有同他们开战,他们不会轻易对你们动手。所以只管掉头回飞就好了,能回到出发地也算你们的胜利。”

    一招手三名领头的修士来在她的身前,再次低声嘱咐了几句之后,这些人带着身后的修士们飞上了天空。他们操控飞空法器的技术都不错,所以很快掌握了操控飞舟的技巧。

    这些飞舟速度快,声音小,并且没有任何光泽,宛如一群无声的雁群飞过天穹派的天空,飞向远方。

    方明兰抛出自己的飞空法器,一朵兰花形状的平台,随着一路人向西北飞去。

    ……

    不得不说鲲鹏在乐翔的率领之下,一路上绕开了所有穷山恶水,以及所有他认为有一丁点危险的地方。一船人白天日上三竿才行路,夜晚太阳一落就扎营,优哉游哉的向天穹派飞着。他充分把自己当做二队,和韩枫、徐白、易小虎三人泾渭分明。

    由于陈云生走之时说的清楚,要听乐翔的安排,所以三人敢怒不敢言,每日凑到一个角落里嘀嘀咕咕说的都是乐翔的坏话。对于此事,乐翔左耳进右耳出,比这更恶毒的话在司天阁的时候他都领教过,三个小毛孩的唠嘈之言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日鲲鹏正在平稳的向前飞着,突然负责瞭望的修士大声喊道:“前面有狮群!前面有狮群!”

    乐翔急忙来到船头,拿出在金沙明月台买的逍遥镜,向前方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山林之中有无数个小黑点,仔细看去正是一只只巨大的狮子。粗看数量,足有数千头之多。

    “居然和这群狮子走到一起来了。我们下去喝他们打个招呼吧。”乐翔高高挥起手臂,鲲鹏的操帆手在他的指挥之下,缓慢地降落这个庞然大物。

    一阵剧烈的震动过后,鲲鹏停在了一处山势平缓的草地之上。乐翔带着陈云生的三个徒弟跳下鲲鹏,向狮群行去。这些狮子虽然没有开启灵智,不过却明白一些简单的指令,在狮族长老的训斥之下,并非见人就攻击。

    狮群之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满头金发,正是那金狮,隔着老远他就大声向乐翔打着招呼。

    乐翔不吭声,极为装逼的点了点头,颇有大修士的势头,连他身后的徐白露都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那金狮也不介意,大步来到乐翔身前,伸出巨大的手臂将他一把抱起,在巨力之下乐翔感到自己胸口传来的骨骼摩擦的声响。他急忙放下矜持,喊道:“金兄留情,金兄留情。你这不是拥抱,你这是要命啊!”

    金狮大喇喇地将他放下,一手插在脑后的头发中咯吱吱地抓着,一边赔笑道:“小老弟不回天穹派,来这迁徙的队伍作甚,我们行路可慢的很,全靠四只脚板走呐。”

    乐翔蹙眉说道:“你们这么走什么时候能走到望天岭?这些狮子路上要是饿了吃些什么呢?”

    金狮笑道:“我们出发之时带了不少大屿山脉的野兽肉干,进入天穹山脉之后发现了不少可吃之物,它们可都精神着呢,反正饿不死。”

    乐翔指着身后的鲲鹏说道:“不如我帮你们带一部分狮子上路吧,鲲鹏空着也是空着。”

    金狮咧开大嘴笑道:“这敢情好,我老金正愁这件事呢,你看看我的腿都走细了。”

    乐翔蹙眉盯着他那一双象腿,颇为不以为然,如果这还算细,那啥叫粗啊。

    金狮让乐翔在一旁等着,自己向大长老去禀报,没过多久,他便乐颠颠地跑了回来,大吼一声差点把坐在石头上打盹的乐翔吓得蹦起来。

    “我向长老们请示过了,他们同意了。你那船能放多少狮子?”

    乐翔回头瞄了一下鲲鹏的体积,随便说道:“三百头狮子总归放得下。”

    金狮大手一拍,道:“正好,我这里有五百头,挤挤也差不多。”

    乐翔“嘿”了一声,道:“你这数算的,三百和五百差着一半呢。好吧,谁让我心好呢,大家快点登船,慢了掌门怪罪下来,你们可替我挨板子。”

    金狮朝身后三百多只狮子吼了一声,这些平日桀骜不驯的林中之王此刻变得如同小白兔一样乖,老老实实地排好队伍登上鲲鹏。将鲲鹏的船舱和甲板占了一个满满登登。

    乐翔蹙眉瞅着这么一群长毛野兽,不由得长叹一声。金狮看到眼中,笑嘻嘻地说道:“乐翔小兄弟,其实这些狮子也可爱的紧,比如那一只。”

    他伸手招过一只毛比别的狮子都长,身材却比别的都小的狮子。金狮一边抓着它的长毛,一边笑嘻嘻地说道:“这是长毛,性格最温顺,身材像狗,我们都叫他狮子狗,你看看它多乖啊,来长毛给乐小兄弟翻个跟头,作个揖。”

    乐翔惫懒地朝身后操帆的修士喊了一声,“起帆,走人。”

    鲲鹏在淡淡的秋阳之中不断攀升,不一会儿便飞到了云端之上。

    ……

    方明兰到达狮群的聚集地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她顺利的见到了狮族的族长威煌,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当她将自己的情报告诉威煌的时候,这位老狮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叹息中透着无尽的无奈之意。

    方明兰劝慰道:“族长不要担心,掌门已经运筹帷幄,不仅狮族安然无恙,还要重创那天穹诸派,给你们一个没有纷扰的环境。”

    威煌用淡淡的悲伤腔调说道:“这世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难逃纷争二字,既然躲都躲不过,那就尽快到来吧,我狮族都是骄傲的战士,就算战到最后一人也不会向谁屈服。”

    看到老狮王满脸悲伤,方明兰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动容道:“在夹缝中求存的又何止狻猊一族,天穹派不也是几经沧桑,终也顽强的生存下来。这次只要狮族依计行事,定然安然无恙。”

    威煌道:“此地人多耳杂,我们找一处僻静之所,你再慢慢道来。”

    方明兰随着威煌走入密林,在她身后早就有三个化形狮妖潜伏在密林之中,为他们放哨。方明兰将陈云生和诸葛靖宇谋划的计策和盘托出。

    威煌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他拍了一下手道:“蚂蚁搬家,这计策妙得很。天穹派真是人才济济,居然设计出如此精妙的计策,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众人注意境界听风谷的探子,并且放慢行进的速度。”

    方明兰道:“如此甚好。这件事情除了核心的长老之外最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有人问起我们来此的目的,族长可告知其我们来引路的。”

    威煌道:“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办,你就放心吧。只不过之前有五百狮群和贵派的乐翔一同前往太白峰,他可否知道有人在前方设伏?”

    方明兰一愣,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乐翔这一手是她始料未及的,而乐翔肯定不知道前方有天穹五派的埋伏。

    “怎么?他不知道吗?”威煌不安地问道。

    方明兰长出一口气道:“族长不要担心,乐翔平素小心惯了,不一定会选择那条最近的路走。如果他当初选择直达太白峰的线路,那么和掌门分别之后,也不会绕到你们这条路上。”

    威煌不再说话,他明白方明兰说的只是可能,既然是可能,那乐翔也有首当其冲闯入对手的包围之中的可能。他们此刻只能祈祷他真的足够谨慎,能够洞悉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第九章 一触即发

    回天岭崇山峻岭中的一个隐秘岩洞里,天穹山脉五个最大的门派掌门聚集一堂,这个不大的岩洞是他们临时的指挥所。会聚了天穹五派中实力最强的一些修士。

    听风谷除了罗震山在围攻恶狼谷以外悉数到场,一共五位元婴修士,两位一代弟子,三位新近进阶元婴的二代弟子。掩月宗除了掌门东南清月之外,两位元婴中品的修士郁琼玉和邱雨铃也悉数到场。除此之外,地火教、擎天门和郭家也出动了所有元婴级别的修士。小小的岩洞之中居然聚集了十四位元婴修士和一个化神级别的天仙。

    听风谷的一代弟子嵩昊阳从洞外走入,带来了一个令人众人紧张的消息,“天穹派的不少修士往来于天穹山脉的狮群和太白峰之间。”

    地火教的教主任三昧率先质疑道:“盟主,莫非我们的计划有所泄露?”

    郭常可也蹙眉道:“从天穹派的行为上看,他们似乎有所警觉,否则为何会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派那么多修士往返与狮族和太白峰之间呢?”

    嵩昊阳接着补充道:“据前方线报,这些修士三三两两驾着黑色的飞舟,若遇到我们的人,他们多半就地折回,行为十分可疑。”

    华剑远沉声问道:“狮族那边可有动静?”

    嵩昊阳道:“这倒没听说。狮族现在的行进速度和之前差不多,三天之后就应该进入我们的包围圈。”

    华剑远点了点头,紧锁的双眉微微平复,道:“众位不要担心,如果他们提前洞悉了我们的计划,那一定会遣散狮群,至少要让它们停止前进。从现在的情形上看只要狻猊族一天不停止前进,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东南清月说道:“既然我们集结了这么多战力,为何不提早出击,一样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这山洞之中潜伏,闷都闷死了。”

    华剑远注意到女子流露出的厌恶表情,这种表情让他非常反感,他冷冷说道:“东南宗主,知道你喜欢洁净,不过蛰居此地只不过是暂时的。伏击是斩草除根,伤亡最小的唯一方法,我不想看到天穹五派的修士和那些畜生拼一个两败俱伤,而天穹派从中渔利。希望你能理解。”

    “盟主说的对。”华剑远的话立刻得到了擎天门的项柱和项阳两个人的支持。

    东南清月无奈地哼了一声,华剑远说的合情合理,她若一意孤行势必被孤立。

    华剑远接着说道:“昊阳,这些日子你要紧密观察狮群的动向,如有风吹草动速速报与我们知。”

    嵩昊阳点头应下,将这些话传达给身后的一个弟子。

    ……

    薛离、叶思寒、江雪芹、易小虎四人齐聚一堂,已经得到了陈云生关于作战计划的通告。四人噤声不语,这消息来的过于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

    陈云生低声说道:“按照计划,此时距离狮族接近回天岭还有两天,而我们行进到听风谷的时间也要两天。所以我们今夜就要出发,无论前方是否成功。”

    江雪芹看着窗外西坠的落日,担忧道:“只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我有些担心麾下的修士能否准备好,你知道从每日习惯的节奏切换到战争状态,这需要时间。”

    陈云生看着江雪芹说道:“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后都要出发,你们现在将这个信息传达给属下,让他们准备应用之物。这个消息不用保密,就算有人泄密,传到回天岭也需要五天时间。”

    陈云生望着窗外的落日,语有深意地言道:“大家记住,这不是一场寻常的战斗,这不是门派的战斗,这是每个人的战斗,如果我们胜了,我们将继续在这里生活,修行,如果我们败了,就会像一条落水狗一般被人赶出天穹山脉。”

    薛离朗声道:“掌门放心,我的火卫就是为战而生的,时刻准备着为门派而战,为自己而战。”

    陈云生看了看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仿佛从他身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四人迅速散去后,陈云生则来到了诸葛靖宇所居住的茅屋中。看着一脸平静的诸葛靖宇,陈云生略带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上唇,道:“这一战你留下看家,如何?”

    诸葛靖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难道你不放心曹三吗?他也是诸天之网的设计者之一,一个阵道大家,他留守不比我差。”

    陈云生笑着摇头道:“并非我不放心他,而是他自己不愿意留。听说有机会让他实验一下黑甲的威力,他便按耐不住,已先于大部队出发两个时辰了。”

    诸葛靖宇叹道:“你真大胆,敢让他一个人上路。”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百个训练有素,堪比筑基修士的黑甲。他们实力很强,这点你不用担心。”

    诸葛靖宇道:“既然你已经放他走了,我只有留在这里,等待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诸葛靖宇语气低沉无奈,宛如一个等待上阵的丈夫凯旋的小媳妇。

    陈云生爽朗地笑道:“不用这么郁闷吧,这场战斗会很快结束,新的战斗会很快开始,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

    罗镇山站在恶狼谷四周的一座高山上,在这座山顶他能俯视恶狼谷的全貌,甚至能看清楚每只狼妖的动向。三次强攻之后,听风谷的修士伤亡不小,恶狼谷剩下的都是化形狼妖,还有白牙的死战,攻克的难度不小。

    他不明白为何师父不亲自出手,而去狙击那些和听风谷没有半点关系的狮妖。不过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不会质疑,也不敢质疑。

    此时夕阳西斜,恶狼谷染上了一层如血的鲜红。谷内狼妖不足十只,各个身上带伤,可异常的骁勇,但他已经厌倦了长久的对峙,今夜就是他出手的时机,他认为二十名金丹修士和两百名筑基修士组成的强悍战队会摧枯拉朽一般摧毁狼妖的士气,让它们土崩瓦解。

    走下山岗,避开了随行的修士,来到一处荒草重生的所在,罗镇山呆呆地望着北方的听风谷,口中喃喃说道:“冤家,今天父亲就会给你一个交代,将那畜生和那个逆子一起斩杀了,为你的清白昭雪。”

    此时,黄昏的风吹过谷口,发出了呜呜的低鸣声,仿佛女人的哭泣。

    ……

    当天空第一缕朝阳照在大地上的时候,狻猊族的狮群们缓慢地开始了一天的路途。这些巨兽原本喜欢白天乘凉休息,夜晚活动,生生将它们的习惯颠倒让这群已经行了无数里路的野兽们缺乏生气,懒散地嘶吼着,向前迈着步伐。

    威煌和方明兰缓慢地跟在队伍后面,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容有失。

    威煌看着前方缓慢行进的狮群说道:“距离回天岭只有两天的路程,你打算什么时候遣散狮群?”

    方明兰淡淡说道:“我打算今日晚间做这件事情。”

    威煌有些担忧地说道:“狮群一日能行一百里,晚上的时候我们距离对手的刀子只有一百里的路程,这未免有些危险了吧。”

    方明兰自信道:“族长不要担心,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沉得住气,换句话说,你会在意已经到了口边的肉再近一些吗?”

    威煌满是沧桑的双眸扫过方明兰略显青涩的脸颊,徐徐说道:“是我老了吗?还是这世道变了。天穹派哪里找来这么年轻就如此有胆魄的女子。”

    方明兰对于威煌突然而发的赞美有些不适,羞涩的地笑道:“天穹派人才很多,我头脑稍微好了点而已。”

    此时两人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岗,方明兰指着前方黑压压的群山说道:“前面就是回天岭。主峰高达三千丈,直冲云霄,真是壮观之极。”

    威煌肃然道:“听说天穹山脉最高的山是太白峰,有九千多丈高。听说在太白峰颠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就算凡人在那上面也能超凡脱俗,瞬间顿悟。”

    方明兰摇头道:“九千丈是真的,其他是假的。我曾经有幸登临那座高峰,除了雾气就是雾气,毫无仙境可言。”

    威煌叹了口气,道:“若能少些纷争,多些谅解,恐怕老夫此刻一定在青洲或者是震旦的某个角落逍遥快活呢。”

    方明兰盯着前方的峻岭出神,半晌后突然说道:“方才我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不知道族长可敢一试?”

    “说来听听。”

    “我们之前的计划之中只有逃亡,未免过于被动。如果你是华剑远,在手握重兵的前提下,突然得知到嘴的肉飞了,会怎样做?”

    狮王想了一会儿道:“当然是不顾一切追上去,将他们撕烂,打碎。”

    方明兰点头道:“想那华剑远刚刚进阶天仙,也必然这么做。可他不会带着所有修士去追潜逃的狮妖们,五个门派必定遣其精锐去追杀。这样留守在回天岭的必然是低阶修士,并且由于人数不足,之前摆下的各种伏击手段多半不能奏效,这难道不是我们逆袭的绝佳机会吗?”

    威煌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犹豫道:“难道你打算拿我的狻猊族子孙成为诱饵?”

第十章 夜袭回天岭

    方明兰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换个角度去看会有不同。这次天穹派的飞舟速度非常快,如果全速遁逃,不择道路的话多半只有元婴修士的遁光才能追上。就算追,听风谷等门派的修士多半也追不上,当一回诱饵有何妨呢?”

    威煌缓慢地摇了摇头,即使他相信方明兰所言不虚,仍然无法下定决心,这毕竟是拿族人的生命做赌注。有那些高手随行,必然能多挽救一些生命,而留下高手杀入敌阵,则为将来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他活了大半辈子,需要做决定的时刻很多,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困难。老狮王缓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极为沉重。方明兰默默无语地跟在后面,不去打扰这位思忖利弊的狮王,她明白身处漩涡之中想要做出正确的决定是如何困难。

    ……

    乐翔刚刚起飞便下令鲲鹏转变方向,向着天穹山脉深邃的南方飞去。这个举动让很多人不解,疑问最重的是金狮,他晃着一头金发来到乐翔的船室内,问道:“天穹派在东南,你为何一路向南?这样岂不是多绕路了?”

    乐翔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盯着金狮说道:“你听过一个人族的词语,小心驶得万年船。”

    金狮晃了晃大脑袋,道:“什么意思?小心和驶船有什么关系。”

    乐翔指着桌子上一份天穹山脉详图说道:“此地东南方向两千里处有一道天然的隘口,叫做回天岭,山高三千丈,如同一道屏障横亘在这里。两山之间只有一处可行之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金狮脑袋晃的更加使劲,仿佛一个铴锣,不解地说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说啥?”

    乐翔颇为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向那个方向走,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会更大,反正也不赶时间,不妨带你们领略一下天穹山脉的美景,话说天穹山脉的南方我还没逛过。”

    金狮蹙眉道:“危险?有什么危险?如果你知道前方有危险,为什么不提醒族长,让他们避开呢?”

    乐翔颇为无奈地说道:“我说也许,难道你没有听到吗?也许有危险可实际上未必有。”

    “如果你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为何会想到风险二字,难道你有什么小道消息不成?”金狮刨根问底道。

    乐翔彻底无语,盯着舷窗外的白云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承认我心理有问题好吧,你就当我带着你们到天穹山脉闲逛一圈好了,反正你们也没有来过这里,日后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金狮沉闷地“哦”了一声,对于乐翔的奇怪举动,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

    在回天岭潜伏中的千余修士心中,时间慢的让他们无所适从,不少人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斗,紧张的双手冒出冷汗,双腿颤抖。他们不知道狮妖是怎样一种怪兽,虽然山口被简单的布下了数重法阵,并且驾起了巨大的攻击法器,可这些仍然不能让他们感到安全。

    湛安是地火教的一个低阶教徒,他今年早些时候刚刚进阶练气中期,刚刚掌握飞空法器的驾驭技巧,这次被安排看管地火教自制的一种威力巨大的弩机法器——火神弩。

    在他一旁是一个比自己修为高上一个小境界的师兄,叫做应霖,两人平日交好,此刻也分到了一起。

    湛安的手不时在火神弩上摩挲着,来排遣自己的压力和紧张,他们已经在此地驻守了六天了,只允许在方圆两丈的范围内活动,不能高声讲话。头顶被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住,这能射入星点的阳光。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湛安无奈的叹气道。

    “熬过今夜就行了,时间很快的。”应霖嘴上劝慰着湛安,心中却不断的打鼓,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

    “你说修士修行难道就为了这一刻吗?”湛安神经质地摆弄这手中的树叶,不安地说道。

    应霖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师兄弟们有不少是奔着长生来的,我则是混点本事,盼着出师之后能找个好差事,无忧无虑的过上一辈子。”

    湛安抬起头,盯着斑驳的日影,喃喃说道:“我有点想娘亲了。这个季节家里人应该准备糯米团了,那软糯清香的味道,光是想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应霖凑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入教的第一天师父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你忘了吗?入教就意味着与凡尘俗世一刀两断,劝你还是别想了,让师父听到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湛安叹息道:“我现在只想时间过的快一点,为何那轮西坠的太阳还在天上。”

    应霖嘿嘿笑道:“老弟,你还是好好看着火神弩吧,操作这东西可需要精神集中,不要伤到我们的自己的人。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过。”

    ……

    夜幕低垂,天空连一颗星也没有。岩洞之中,天穹五派的掌门们各个低头不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连空气也焦灼起来。

    华剑远努力地看着天空,想从那低垂的乌云中找到一点星光来辨别时间,却发现是徒劳的,天幕如同锅底一样黑。

    东南清月实在不耐烦了,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都什么时候了,狮群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质疑如同野草一般在众人之间疯长着,任三昧接口道:“是的,莫不是除了什么岔子?我们派出的探子怎么还不回来?”

    郭常可道:“不如让我和常行去探一下究竟。”

    华剑远点了点头,强做镇静道:“你们两人去看看也可,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郭氏兄弟应了一声出洞驾遁光而去,山洞中再次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即便他们都是通天彻地的大修士。

    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后,郭常可急匆匆从洞外归来,一脸惶恐,道:“大事不好!狮群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派去的斥候都横死在附近。”

    此言一出,如同滚油之中泼入一瓢冷水,山洞之内瞬间炸开了锅。人们从最开始的惊慌之中恢复,变作了质疑,相互的目光中带着不信任,天穹联盟在这一瞬间面临土崩瓦解的危险。

    华剑远大声喝道:“都给我安静下来!”

    他修为最高,吼声中夹杂着一丝金铁磨砺的声音,山洞内空间狭小,声音反复回荡,让人心旌意摇,众人迅速安静下来。

    华剑远接着说道:“他们定然走不远,你们点齐手下金丹中品以上的修士,随我一起去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灭杀了。”

    众位元婴修士闻言迅速冲到洞外,回天岭乱作了一团,原本布置好的法阵被迅速撤去,覆盖在巨大的机弩上方的层叠树叶被扯去,混乱中无数道光芒激射到了空中,在天空中汇聚成一条移动的星河,向西北方疾驰而去。

    一片密林之中的湛安抬起头,看着那一道道疾驰的光晕,感到一丝不安。由于身份的低微,没有人通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空中的云越来越浓,四野漆黑如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情绪在驻守的天穹五派修士。

    “到底发生了什么?”应霖率先走出了自己驻防的区域,来到相邻的火神弩旁。

    一个黑瘦的修士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似乎是狮群消失了。”

    “狮群消失了,掌门领着金丹修士去追了,我们的防守任务失败了。”一个身穿束身皮甲的修士从密林之中窜出,一边大喊着,一边向前方的密林跑去。

    “又没有放过狮群,我们怎么能算失败。”湛安不太理解那位同门口中的失败的意义,不过既然失败了,那就不用防守了。他挑了一块松软的土地坐下,准备入定修行。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大作,风中咆哮而出一个彪形大汉,一身厚皮甲,胡须几乎将脸盖住。他右手闪着凄厉的爪芒,迅速攀上湛安的喉咙,在对方还没有看清自己身影的同时,将湛安的脑袋拧了下来。

    湛安的头颅痛苦的蹙眉,当他看到自己的身躯和脑袋分离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鲜血无声的喷溅而出,那个大汉迅速冲到火神弩旁,将巨大的弩机瞄准了前方黑暗中隐藏的修士们,一掌击在弩机后的符文之上。火神弩发出凄厉的鸣叫声,一只燃火的弩箭射向前方的黑森林,随着惊天的爆炸声响起,应霖连同几个同门一起被炸的粉碎。

    进攻的都是狻猊一族中的精锐,全部是化形和半化形的狮妖,还有几只元婴下品的地仙,攻其不备的突入全部由低阶修士组成,并且乱作一团的天穹联盟营地真如同虎入羊群,亦如秋风扫落叶。

    密不透风的树林之中不时迸发出一团团火光,要么是法阵被破发出的光芒,要么是法器被毁发出的火光。这些狮妖来去如风,一个个仿佛暗夜的幽灵,他们常年和金沙训练有素的战修奋战,战斗直觉被训练的登峰造极,每次出现都能裹挟去数个修士的性命。当这些人反应过来,准备还击的时候,狮妖们早就消失不见了。

第十一章 喋血恶狼谷

    哭声、喊声、嘶吼声络绎不绝,响彻了这条绵延百里的山脉。天穹五派的修士虽然多,绝对战力虽然强,可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占优势故而形势出现了一边倒的发展。一群群天穹诸派的修士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想要找到对手,却发现他们简直是一群幽灵,只有当你懈怠的时候才会从密林中露出死亡的爪牙。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飞到天空去!”

    “快飞到天空去!”

    这些被足足虐了有两柱香光景的修士才恍然大悟,虽然飞到天空目标变得明显,可对手想要攻击必然也置身于明处,这样多少能有的放矢。

    一道道光芒仓皇的从密林之中升起,毫无队形的乱作一团,仿佛一团松散的萤火虫。修士的数量越来越多,最后发展到了上千人。而狮群的进攻戛然而止,那群暗夜中的幽灵仿佛一瞬间消失了。这上千人的修士队伍再也不敢落入森林之中,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回归门派,故而就在天空中悬着。

    ……

    陈云生站在穿云舟上,俯视听风谷。谷内安静的连秋虫的鸣叫声都听不到,偶尔有几个来回巡视的修士也不过是筑基修为,并且意兴阑珊,仿佛没睡够觉似的。

    在他身后,沧澜卫刀出鞘,弓上弦已经最好出击的准备。曹子建的一百黑甲隐藏在谷外的丛林之中,这些黑甲没有呼吸,身体可以保持一个姿势很久,最适合潜伏。

    黑甲之后是数百天穹派的修士,风林火山四卫旗下的修士们各个精神抖擞,不少人曾经见识过天水城外的混战,奇袭听风谷这等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每个人都冷静的出奇。

    陈云生并没有发出攻击的号令,他在等,等待一个最好的出击时刻。对于修士而言,大多数人在丑时会进入深层次的入定状态,这个时候突击更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听风谷的修士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头顶已经高高悬起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距离此地不远的恶狼谷内正在进行异常殊死的搏斗,罗镇山身周快速旋转着数十柄光芒寒彻的飞剑,爆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在他身旁数个金丹修士手中的法宝也都各个闪烁着寒芒,而众人包围着一个浑然是血,身材高大的狼妖,灰白的长发已经被鲜血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残破的皮甲上留下数道伤痕,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汨汨流出,显得触目惊心。

    罗震山抹去额角的汗水,不觉间在额角留下一抹鲜红,那是不知哪只狼妖身上的鲜血。他沉沉地喘着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低吼道:“白牙,认输吧,若你自杀,留你全尸。”

    白牙双眸发出绿色的光芒,双腿等地,地面留下蛛网状的裂痕,他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罗震山。

    罗震山身旁的三名金丹修士霍然出手,手中的法器散发出灼目的光芒,带着金风击向白牙。

    白牙爪芒凌厉,挡在两件法宝之上,硬生生将两件法宝挡开,去势不绝的法宝深深射入泥土,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第三件法宝却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咆哮着击中了白牙的左臂,随着一块血肉被打烂,那件法宝又飞回了第三名修士的身前。

    一击得手让他有些自喜,却没想到白牙原本冲向罗震山的身子在空中奋力一挣,居然直挺挺地冲向了那名金丹修士。

    罗震山一招手数十柄飞剑呼啸而出,他大呼一声,“小心!”

    白牙拼死一击的速度何其之快,巨大的爪芒瞬间变大,长约丈许,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爪芒落在那名金丹修士的身上,将他撕成了五分,鲜血和脏器簌簌落地。

    白牙一挥手将那些断肢残臂扔向呼啸而来的飞剑,罗震山眉头一蹙,收剑不及,那些残肢被斩成了更细的碎屑,飞剑染上了自己人的鲜血,这令罗震山颇为恼火。

    白牙一口咬住一块血肉模糊的尸体碎屑,嚼了几下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臂膀上的伤口再缓慢的愈合。

    罗震山怒吼一声冲了上去,神念在纳虚戒中一扫,十张金光闪闪的符箓飘在半空,他一掌击出,十道符如同活了一般飞向白牙。

    白牙双手插入地面,掀起一大块泥土扔向十枚符箓,符箓接触泥土的瞬间爆炸开来,中品爆炎符的威力极大,恶狼谷上空瞬间涌起一个蘑菇状的橙红色光团。

    剧烈的冲击波荡涤了恶狼谷,干热的风迅速将那些干燥的荆棘点燃,将这一片贫瘠的土地变作火海。罗震山几缕头发打着绺,发出焦糊的味道。他不顾热浪,用飞剑斩开火墙,冲入火海。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白牙撕开土层,从脚下冒了出来,他身后凝聚这一只苍狼的虚影,不过他的攻击目标并非罗震山,而是一旁的金丹修士。他的速度极快,那个金丹修士只注意遮天的火焰,根本没有意识到突如其来的危险。

    白牙的双爪迅速插入他的胸膛,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赫然在他手上。白牙张开挂着肉丝的嘴,将那颗心脏放在口中,眼中露出一丝满足和贪婪。

    罗震山目眦欲裂,手上法诀接连不断,一只只赤红的火鸦飞快地扑向白牙,并且在他的身旁炸开了花,白牙的一只手臂顷刻间被火焰吞没。老狼嘶吼一声,带着一身的火焰冲了上来,目标却不是罗震山而是最后一个参与围攻的金丹修士。

    白牙此时的目的很明确,能杀一个听风谷的修士算一个。他是元婴中品的狼妖,速度和体力都远大于人族修士,那个金丹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燃火的右臂抓住脖颈,整个人呼喊着被火焰吞并,化作焦土。

    罗震山几欲发狂,手高高举起,向恶狼谷外围两百多名筑基修士下达进攻的命令。山谷内的风向随着众多修士的冲入而改变,烈焰仿佛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不断舔舐着干燥的荆棘。

    这两百名修士手中持着长约尺许的硬弩,他们在距离狼妖还有里许的地方就开始射击,弩箭劈风而至,在火焰中传出了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空洞,一瞬间极具艺术感。

    这些弩箭虽然比不了当年震慑青洲的寒星弩,也比不了天穹派的霹雳弩,却比普通的飞剑法器速度更快,威力更大,堪比寻常金达修士的飞剑法宝。

    两百个金丹修士的本命飞剑射向山谷,这种威力即使是化神修为的绝顶修士也不能等闲视之,更何况恶狼谷只有数个伤痕累累的化形狼妖。

    箭雨均匀地打击在数个狼妖战斗的区域,顷刻间便有三名狼妖被射成了血葫芦,更有一只狼妖被弩箭的巨大冲击力钉在的山岩之上,幽绿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仿佛有太多的不甘。

    罗之青被父亲狠狠撞开,躲开了射向自己侧面的三只弩箭,而白牙身上则结结实实地钉上了三只箭。

    罗之青手中的绯心扫过箭柄,三柄弩箭应声而断,他冲到白牙身旁,将三个箭头取出,箭头带着三棱倒勾,拔出的时候撕掉一大块皮肉,白牙的伤口更大了。鲜血如泉涌一般。

    罗之青眼中滚动着泪水,虽然他已经有死的觉悟,可仍被最后的惨烈惊呆了。那些弩箭也伤到了两个听风谷的金丹修士,可他们的伤并不重。

    白牙一把将罗之青抱在怀里,狠狠拍了拍他的脑袋,训斥道:“你还是个孩子吗?哭有什么用?我们苍狼一族只流血,不流泪,把泪水留给你的对手吧,去杀敌吧,我的孩子!”

    罗之青坚强地点了点头,手中的绯心剑光芒大盛,冲向那群准备第二轮射击的筑基修士们……

    ……

    张明远并没有喝多,不知为何今晚他总感到一种不安萦绕心头,却说不出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徒弟早就回自己的住处睡觉去了,他独自一人来到洞外,看着那黑漆漆的天空。

    “今晚是伏击狮妖的关键日子。”

    张明远知道这件事情完全是拜他修为所赐,以他在听风谷的资历和修为原本应该参加伏击狮族的战斗中。可他的懒散性格让他在听风谷几个元婴修士心中形象大打折扣,没人想让一个酒鬼上战场,所以他被强行留在谷内。

    张明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一边叹息着,一边向谷口走去。掌门没有让他上战场是他求之不得,此时他要亲自去山外一趟,为自己储备好下个月的酒。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数十道暗淡的光芒,光芒破空声音极小,仿佛秋雨一般的沙沙声。

    “敌袭!”

    一个可怕的念头升上心头。张明远想也不想,驾起遁光冲向听风谷的防御中心,一座古旧的城堡,那里驻守着听风谷所剩不多的精锐,并且控制着听风谷数个大型的防御机关的开启。

    当他冲进那个被誉为听风谷军事要地的建筑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第十二章 选择

    古堡第一层仿佛被人洗劫过,操控法阵和机关的控制枢纽已经被人破坏,到处都是散落的书籍和木屑,还有几具听风谷修士的尸体。张明远飞快地冲上二楼,发现一个身受重伤的听风谷修士靠在门边,双手捂住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流出,他脸色苍白,已经出血过度了。

    张明远冲到那人身旁,将他扶在怀里,从纳虚戒中掏出一粒丹药塞入那人口中,青色的光芒闪过之后,那个修士睁开眼睛,看到张明远身上的衣服是听风谷的以后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张明远问道。

    “突然,突然来了一群黑甲傀儡,他们不知疼痛,战斗力却极强,驻守这里的修士来不及组织防御,多半都死了。祁…祁师叔还在顶层,快去救他,他被人围攻了。”那名修士气若游丝地说道。

    张明远将他放在一处平整的地板上,飞快向楼上跑去。古堡内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可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的激斗的惨烈程度。

    他迅速来到古堡的顶层,听风谷最机密的秘典室,这里存放着听风谷的一些陈年秘辛,还有多年搜集来的功法典籍。发现门口三重防御法阵加持的巨大铁门被人巨力掀开,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听风谷修士浑身是血的面对五个黑甲修士,在他脚下,尚有数个黑甲的残肢,正如那位重伤的修士所言,这些黑甲是没有生命的,因为断肢处并没有血流出。

    张明远大吼一声,祭出电剑冲入屋内,电光缭乱之际砍倒一名黑甲。电剑刺中黑甲的身体之后,一股巨大的阻力让他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去操控法宝向下砍去。

    那名黑甲颓然到底,四肢仍不断在地上挥动着,看起来极为恐怖。姓祁的中年修士朝张明远点了点头,他论辈分是张的师弟,也是金丹修为,是此次驻守此地修为最高的修士了。

    四名黑甲打了一个呼哨,突然从四周的黑暗中窜出十几名身高体型都一模一样的黑甲,他们手提斩马刀,发出巨大的刀芒,斩向张明远和祁姓修士。

    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来不及施展法诀,两人眼看陷入一场血战。张明远手中一字电剑飞快掠过一个黑甲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捧耀眼的火花迸溅而出,黑甲的头颅被斩落。

    可张明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黑甲毕竟不是人,它们的弱点并不在头部。那个四肢完好无缺的傀儡的手臂依然高举,巨大的斩马刀发出凄厉的鸣叫声,带着剧烈的风呼啸而至。

    张明远急速向后退去,却不料后背抵到坚实的墙壁,无法再退,眼看着斩马刀就要斩落,他的心一下子从紧张变到了轻松,左右一死而已。

    就在这时,那位姓祁的中年修士疯了一样冲在张明远身前,两只判官笔横在空中,散发出强烈的蓝光,挡住迎面而来的斩马刀。

    一声尖锐的金铁碰撞声过后,判官笔架不住斩马刀的势头,反而砸向姓祁的修士肩头。他左臂瞬间脱臼,软绵绵耷拉下来。

    另外两名黑甲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在曹三在设计上充分参考了开山身上的阵纹,虽然没有十六层那样复杂,却也有五层法阵。

    一名黑甲用肩膀撞在祁姓修士的肩头,他如同沙包一样被撞在一个木架上,木架固然散架,那姓祁的修士也喷了一口鲜血,人事不省。

    张明远怒吼一声,电剑回到手中,他横劈一剑,一道巨大的电芒沿着室内的墙壁划过,贯穿了两名黑甲的腰部,将他们从中斩断。

    “轰隆”一声巨响,古堡的顶层被他一剑消去了一半,外面也是一片漆黑,秋风拂过,张明远鬓角的汗水一片冰凉。

    剩余的几个黑甲形成犄角之势将他包围,手中的大刀不时摆动着,分散着张明远的注意力,让他不能专心施法。

    张明远的眼睛扫过古堡四周,心中一片冰冷。听风谷火光连绵,仿佛一片火海,要命的是几处火光冲天之地无不是平日里的禁地要冲,譬如西边的灵石库房,西北的法器库房,东边的珍贵材料仓库。

    数百道黑影在天空中游荡着,不时冲入火光之中突杀一阵,而后再次盘旋到天空中,仿佛游弋的鹰隼,而听风谷戍守的修士则是待宰的羔羊。

    虽然张明远平日惫懒无赖,此时却无法置身事外,此地毕竟是他半辈子生活之地。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伤痛,他嘶吼着,将手中的电剑光芒催发到最大,一道长约三丈的电芒劈出,硬生生将三个黑甲斩退了三丈远。十几个黑甲形成的包围之势被切开了一个豁口,他一道法诀打出,化作一道紫色的电芒向西南方飞去。

    那些黑甲呆若木鸡,并没有追上去,任由张明远消失在天际。一处荒草的上空,曹三缓慢放下手中的落日弓,在他身后站着黑甲束身的陈云生。

    “就这样放他去了?”曹三犹有不甘地说道。

    “不然呢?总要有人去恶狼谷送信吧。我们的目的不是袭击听风谷,而是解恶狼谷之围。”陈云生双手潇洒地在秋风中随意挥摆着,仿佛在向张明远挥别。

    “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听风谷数百年的基业就毁在你的手上,很有成就感吧?”曹三话语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没有察觉的嘲讽。

    陈云生轻轻摇了摇头,知道曹三的为人,他自然不会生气,带着一丝感伤说道:“我能听出张明远那一声长啸中带着的悲凉和凄苦,当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我偏偏就这么做了,说实话,心中并不好受。”

    曹三爽朗地笑道:“想那么多干嘛,我要去洗劫听风谷的战略资源库了,想起那些白花花的秘银,红彤彤的赤铜,还有黑黢黢的玄铁我就忘掉了所有烦恼,若能遇到一两块五光十色的金晶,那就真的连睡觉都带笑啦。”

    说罢,他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听风谷的夜空中。

    陈云生慢慢地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静静地等待着这场血与火的洗劫的结束。

    ……

    张明远飞抵恶狼谷上空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恶狼谷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罗镇上手上二十名金丹修士损失五名,而**名狼妖则尽是被杀。只剩下白牙和罗之青背靠背困在一处山谷之中。昨夜拜罗之青所赐,两百名筑基精锐此刻已经只剩下一百五十名。

    罗之青冲入机弩队随便抓起刚刚上好箭矢的机弩乱射一气,可怜这些以远程攻击见长的筑基修士死伤不少。

    此时罗震山正在安排救治伤者,罗之青和白牙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不急于一时,反倒是这么多受伤的人若不及时医治恐怕道基就毁了。

    张明远衣冠不整,满面尘灰地出现在罗震山面前之时着实吓了他一跳。虽然张明远平日和罗震山不怎么交好,可此时见到门派的长辈还是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罗师叔,听风谷昨夜被袭,请师叔速去救援,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张明远带着哭腔说道。

    罗震山听罢呆呆愣在当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风谷被谁袭击了?”

    张明远悲哀地摇了摇头,他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

    罗震山脑中嗡嗡作响,感觉天旋地转,听风谷被袭,居然有人敢袭击听风谷,这件事情是他始料不及的。

    “师叔,此时只有你才能救听风谷,随我一起回援吧。”张明远将罗镇上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罗震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双眸看着听风谷的方向,如果自己火速赶回,听风谷兴许还有一线希望,那里毕竟有上千低阶弟子在生死中挣扎着。

    他又看了看恶狼谷的方向,在视线之内,白牙和罗之青两人背对背相互依偎,正在恢复灵元。如果自己退去,那么自己将永远丧失手刃仇人的机会,连番苦战而死的人则没有任何意义。

    罗震山咬了咬牙,面对东北方向,也就是听风谷的方向俯身下拜,他额头紧紧贴在泥土上,脸颊也沾上了不少沙尘,虔诚的仿佛刚入教的信徒。

    罗震山霍然起身,盯着恶狼谷的方向大声吼道:“大家先停止疗伤,现在我们的敌人就在前方,他们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苟延残喘,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两条丧家之犬的在我们眼前大摇大摆的疗伤吗?你们能看到两只口齿上仍然蘸着听风谷修士鲜血的禽兽优哉游哉地站在我们面前吗?”

    “我不能!还能动的随我一起上将他们剁碎了,为听风谷的修士们报仇雪恨,将他们的鲜血撒满这片邪恶的土地,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让他们的灵魂堕入最深邃黑暗的九幽绝地,忍受永恒的煎熬。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一挥手,数百枚燃火的飞剑飞腾而起,在他身后十名金丹修士各祭出本命法宝,一时间流光溢彩的飞剑充斥天空,发出刺痛人耳鼓的尖锐呼啸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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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殊途介绍:

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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