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公孙行惶恐地问晨星子。
“那是什么?”柳石涧略有不安地问柳一生。
“那是什么怪物?”韩枫转头问陈云生。
晨星子悠远地说道:“知道坤元子的可怕了吧。刚才那怪物如果没有猜错的是叫做玄武,是一只生活在异界的巨龟。王行之有一种法术可以将其召唤出来,并为自己所用。只不过能逼得他用这一手,天痕还是应该感到自豪的。”
公孙行点了点头,心中依然发寒,那亘古的怪物原来不是本界所有,怪不得没有听说过。
此刻,北看台上的柳一生答道:“从个头上看只有玄武有这等体量,这种怪兽生活在小石界,以石为生,只不过能将此兽作为召唤兽的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只在很古老的典籍中查到有人能够将其召唤与麾下,没想到当今天下就有这样的异人。”
“天痕道人他不会从此一蹶不振吧?”柳石涧接着问道。
柳一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会吧,谁知道呢?金沙这两位国师都是恃才自傲之人,明曰护佑金沙,暗中却不受我们节制,随他去吧。”
柳石涧摇头道:“父王举办明月台连损金沙两位国师,这等损失也太大了吧。”
柳一生哈哈笑道:“若比损失,你看看银沙,三名国师死的死,走的走,他们损失更大。”
柳石涧有些无语,自己的父亲到这个时候还在五十步笑百步,他犹有顾虑地说道:“少了两个化神级别的大修士坐镇,金沙便不再固若金汤。”
柳一生眼中闪出一抹精芒,道:“石涧此言差矣。你认为对金沙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外,我却相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蚂蚁虽小,却能腐蚀堤坝,可见万物腐朽都是从内部开始的。金沙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内部,来自于那些修士们高高在上的特权,来自于修士先天的自恃,来自于他们对律条的践踏。所以我有意限制修士,上天对于他们已经过于的仁厚,就不要人为的再加大这种界限。”
柳石涧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教诲孩儿牢记了。”
此刻东看台上人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王三步拥进看台,人们喋喋不休地争论着方才出现的怪物是什么东西,吵闹声几乎可以将房顶掀翻了。陈云生虽然对于方才出现的怪物好奇,可从王三步眼眸之间看到一丝疲惫,就没有打扰他。
倒是韩枫和薛离两人忍不住,凑到老头子面前问这问那,一张嘴便停不下来。王三步倒也愿意说,和这群小字辈打成一片,丝毫没有天玄门长辈的风采,倒想路边随处可见的老朽之人。
第十五场擂台的结果明摆着,年轻的擂官将开擂的日子推迟到五天之后,想要填平那个深邃的大坑可不是朝夕之功,人们猜测着金沙的战修们将采用什么方法平整擂台。不少人不愿离去,依然回味在方才天人之战的余晖之中。
陈云生问王三步,道:“前辈打算去哪?”
王三步沉思一会儿,道:“看看飞云子,带路吧。”
陈云生点头,带着众人登上鲲鹏,飘飘荡荡向行营飞去。
......
屋内的窗户不大,所以显得有些暗仄,飞云子靠在木床之上打坐恢复,曾经叱咤风云的化神大修士现在连坐都坐不住。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禁哂笑。
王三步走入屋内,身后只跟着陈云生。老人和飞云子相互对视了半天,飞云子挣扎着倾倒在木床之上,满脸羞愧地说道:“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王三步来到飞云子的面前,伸出干枯的手将他扶起,不无怜惜地说道:“天玄门的子弟我怎能不管,门派中兴还要靠他们,我们毕竟老了。”
飞云子流下一滴泪,道:“师兄,恕我无能,给天玄门丢人了。”
王三步老迈地脸上露出苍凉的意味,道:“丢什么人,我们天玄门的人输人不输阵,明知不敌还要拼一把,这不算丢人。听说你把红拂老尼的金身破了,很了不起。”
飞云子在陈云生等人面前的刚毅瞬间瓦解,老泪纵横,颤抖道:“师兄啊,师兄,想我天玄门当日的荣光,天下谁人敢说三道四,此刻衰败了,却落得天下人人尽欺之。这些年我遍布青洲大陆,找到一些天玄后人,他们生活在屈辱和自责之中,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放弃了,加入别的门派。我不知道,当日师父陨落,门派受重创之时,你为什么不出来振臂一呼,担当起振兴门派的重任?”
王三步无奈神伤道:“师父之托不可忘,老夫这些年也没闲着,哪有空做那一派之首。倒是老三另立了一个天穹派,搞的风风火火。”
飞云子脸上露出一丝怒容,道:“他不知去洪古作甚,让人家端了老窝,从洪古回来数年也不露面,这次遣了一个小辈来帮忙,被我骂走了。”
王三步蹙眉道:“他去洪古是我的授意,也是师门的职责所在。他回来后整日奔波,一刻也不得闲,事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飞云子睁大眼睛,大声道:“你们都在忙什么?还被门派那些古老的教条所束缚吗?”
王三步点了点头,道:“门派的教义虽然古老,却一步步应验了,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是墨麒麟那畜生作孽,和其他无关,这是我亲眼看到的。”飞云子大声争执,胸口如同风箱一般“呼呼”作响。
王三步怜悯地看着飞云子,如同看一个固执的孩子,道:“飞云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便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众位师兄师弟都在用生命捍卫着师门古老的训诫,而你天生便怀疑这些的真实性。这点我不怪你。”
“师父曾经说过,天玄门每个弟子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既然你有自己所坚信的东西,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不过现在天生异变,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想请你随我去看一些东西,看过之后再做定夺。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天玄七子需要携手同心一起抵御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王三步说的极为诚恳,丝毫没有玩世不恭,而飞云子的脸颊已经挂满了泪水,哭的像个孩子。他颤抖着说道:“师兄,虽然你们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可我不怪你们,今日不要说跟你走,就是将这条命给你都无所谓,我们现在就出发。”
陈云生急忙说道:“师父,你的身体恐怕不宜施法。”
王三步说道:“这点不由你操心,我自然有方法带他一起走。”
陈云生看到两人去意已决,不能再说什么,这两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说要走那必然会走,一刻都多留不得。他无奈地说道:“师父和师伯,你们两位能不能稍作休息之后再出发,刚刚经历过那场苦斗,灵元恐怕都没有恢复。”
王三步干笑了两声,道:“没事,老胳膊老腿还经得住折腾,极北之地的事情还要快些处理才好。”
听闻此言,陈云生更担心师父的安危,毕竟飞云子是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重伤者,他蹙眉道:“师伯,难道此行有什么危险不成?师父他老人家......”
“云生,我没事。你师伯还能看着为师送死不成?”飞云子脸色阴沉地说道,通常这种情况离发飙不远了。
陈云生不敢再说下去,看着这两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人相互搀扶,一同走出了木屋,颇有几分悲壮的意味。
陈云生追到门外,喊道:“师伯,可否将极北之地的确切位置告诉晚辈,这里事情结束了我好去帮你们。”
王三步哂笑道:“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经营天穹派,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世间唯情最无用,多谈伤心,多思伤神,你师父就是很好的例子。明月台的事情我们只能帮忙至此,下次开擂必然无人能敌晨星子,此擂必败,你要有心理准备,切勿轻举妄动,做出傻事。”
陈云生没有在意王三步话中提到飞云子的部分,点头道:“师伯之言句句金玉,云生记下了,只不过我也有一句肺腑之言憋了很久。云生自从加入天玄门便生是此门中人,死是此门中鬼,希望师伯能将天玄门的坚守和承担告诉云生,虽然我本领低微,却有一腔热血。”
王三步盯着陈云生看了半天,喟然道:“哎,我从你身上一点没看到你师父的影子,却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飞云子道:“谁?你说他像谁?”
王三步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没看出来吗?那人曾经和你最熟,后来却如同陌路。”
飞云子脸色一变,道:“师兄,那人我不想提,我们还是快走吧,云生一点也不像他,也不可能像他。”
王三步叹了口气,道:“老七,难道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能原谅老六吗?他也许是无心之失,就算他有意而为之你又能怎样怪罪他呢?可说一千道一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残阳现
飞云子冷冷说道:“师兄,当年之事休要再论,我们速去极北之地吧。”
王三步摇了摇头,道:“哎,不提就不提,走吧。”
说罢,两人周身被一团黄光包裹,消失的无影无踪。陈云生看着那道黄光,喃喃说道:“居然是土遁,我还以为天下只有我这样的才修炼这种冷僻的功法。”
送走两人,陈云生回到自己的木屋,看着窗外的秋意陷入沉思之中。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接受失败,可晨星子便如一座大山挡在自己面前,这种实力上的差距足够击碎任何坚不可摧的信念。他相信这次不会再有一个王三步来为自己解忧,那么他面临的只有失败。
闭上眼睛,陈云生缓慢地吐纳,金灵聚气术让他周身的金灵气变得浓郁起来。金灵不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一如当年在太白峰上的小猴子一般安静,盘膝坐在陈云生一旁,也在修行着某种功法。
四周八个沧澜卫不知疲倦地守护着陈云生,在他的房子后面,李铁嘴在房中安静地写着毛笔字,笔锋遒劲犀利,韵味十足。对于他而言,这场明月台该结束了。
他不喜欢按照常理进行的故事,当然若陈云生采纳了他的建议则另当别论。在李铁嘴的世界中,实力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个前提,却不是最重要的。比实力更重要的是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他认为陈云生并非不会那样做,而是不愿,这通常是最要命的。若不会,他可以告诉对方如何行事,若是不愿,那便压根没有办法。
好在三日之后便是擂台的终结,他很愿意看到陈云生在最后做出什么不符合规则的事情,也愿意帮助对方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只有这样人生才有意义。
和李铁嘴相邻的一系列木屋是龙川随行修士所居住的。玄阴子和邱彦廷仍津津乐道于王三步击败天痕的事实之中。司徒朗却没有那么兴奋,这位曾经在红袖叱咤过一时的元婴修士此刻除了安稳,别无他求,他那场落败也是过分求稳的结果。
行营的东边是天穹派的一干小字辈修士居住的木屋,薛离,韩枫,乐翔,易小虎,徐白露还有几位为金沙百姓所熟悉的美女修士都居住在这里。年轻人的生活中充满了激情,时常弄出比较大的动静,不是修炼开岔,就是切磋的时候出手过猛,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除了好动之外,这群年轻人之间还涌动着一些晦暗不清的情愫,有人遮掩,有人彷徨,有人坦荡,有人困惑。
行营的西边住着狮妖,这些妖修不修边幅,却极为豪爽,碰到人族修士总会叫嚷着邀请去他们屋中喝酒。酒是从断头谷出来的时候带的,极烈,却十分劣质。狮妖们自然不在乎,可人族修士却个个蹙眉表示难以接受这份盛情。一场明月台从某种程度上拉近了狻猊和人类两个族群间的距离,双方近距离观察对方之后,真的没觉得相互之间有那么大的区别。没有区别又何来争议?
紧贴狮妖居住的是白虎的两兄妹,白花花自从看到金灵归来之后整日如同变了一个人,极为斯文温婉,强行和大哥拉开关系,这令白十三十分的郁闷,常常仰天长叹,“分明是个母老虎,何必装美羊羊?”当然这话只敢在白花花不在的时候说上一两句。
整座营盘如同一个微小的世界,虽然众人面对的事情一样,结果却不同,如同陈云生一般心急如焚的人除了薛离等嫡系人物之外,并没有那么多。
陈云生睁开眼睛,天色已经转暗,西天浓烈的火烧云仿佛是鲜血,将万里的大屿树层林尽染。他缓慢的站起身,金灵睁开了眼睛,问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陈云生示意让他继续修炼,道:“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金灵没有再说什么,转而闭目修炼。这次回归之后,陈云生感觉这猴儿变得更加独立,更加自主,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他隐隐有种感觉,这猴子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如同长大的孩子,终有一天要迎来自己的世界。他虽然不期待这样的离别,却从心里为金灵高兴,这个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去向何方的猴子终须要自己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走出木门,晚凉的秋风中陈云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屿林之中,山间的鸟兽明显少了很多,夏虫仿佛在一夜之间收起了他们的身影,即使偶有几只,叫声中也不免透着萧索。
浓重大屿树叶片挡住了残阳,使得树林内的光线越来越暗,陈云生缓慢而坚定的脚步让他逐渐远离了那座营盘,前方晦涩的树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陈云生心思尽数飘到了九曜城皇城中的那个小院之中,当日他初见柳晓山时的莫可名状,此刻想起来仍然能让心跳加速。他面对着西方,口中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我们分开又有两月有余。”
......
夏荷衰败了一个池塘,虽然每年都会如此,可柳晓山此刻的心情却格外的沮丧。前方的战报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中,可断断续续总会传来。柳如是便是她在外的眼睛,这个多话的金沙王子浑然不吝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即使今日之战获胜的是龙川一方,这个消息也无法令柳晓山高兴起来,因为她深知陈云生手中的牌已经没有了。
摸了摸那颗菩提珠,珠子表面凹凸有致的纹理时刻提醒着她,此物威力巨大。柳晓山将心头那个早就成形的念头又往下压了压,过度的思虑让她面色潮红,仿佛天边的晚霞。
她对着残荷败柳而言道:“不管你是胜是败,晓山终不会嫁给他人。若公孙行胜了,只能得到这可珠子。”
对于公孙行的为人她根本不想去听,自从那个敢于为自己挡刀的年轻人站出来的那一天,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开她的心扉。两人初初相见的日子,单纯的如同一泓清泉,一个是山上苦修多年的璞玉少年,一个是初出宫闱的豆蔻少女,相知而恋,水到渠成。
想着那些闪光的日子,柳晓山满脸幸福,想到面前如山一般的阻碍,女子又多了不少愁绪,最后终于咬了咬银牙,就算是晨星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敢将那珠子劈头盖脸地丢将出去,至于结果,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自己的父王承担吧。
......
陈云生收回目光,天空中的火烧云尽了,夜幕终于降下,四周的空气逐渐冷了下来。他打算回去了,今夜还要修行,即使晨星子和自己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他也要拼尽全力。
正欲转身离开,陈云生突然身子向前跳出三丈远,回身就是一拳,元磁凝成的硕大拳头击中身后的地面,激起无数枯枝败叶,却空无一人。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元磁明确告诉他刚才在他身后一丈的范围之内有一个‘人’,而自他出拳的一刹那,那个人消失了,仿佛凭空的蒸发。他确信即使自己的师父也做不到这一点,所以这现象只能说明要么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要么那就不是一个人。而以他现在的元磁修为绝对不可能出现差错,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陈云生警惕地看着四周,将神念尽数的释放出,顷刻间方圆百余丈内的物体纤毫毕现,呈现在他的识海之中。四周空间中充满了黏稠的元神,这种东西虽然不可见,但多了之后却能折射阳光,西天那一抹残存的夕阳透过浓重的神念,变得诡异莫测。
“说来我们也算故人,你犯得上如此么?”一个清澈如清泉的男子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
陈云生只觉得声音熟悉,循声望去发现在前方不远的大树旁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乱发星眸,身上穿着破败的衣袍,胸口的部分破损了,胸骨根根突出,仿佛经不住一阵风。
年轻人的神情带给陈云生莫名其妙的安心,他抬起的手渐渐放下,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轻笑了一声,道:“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那晚在狮子窝的地牢中,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呢。”
陈云生恍然道:“你是洛残阳!”
年轻人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对于这个名字有种天成的排斥,也许是太久没人叫过,所以他也觉得有些怪异。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可陈云生的疑虑却越来越盛,当日他再次回到地牢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而且据血狮说,地牢常年空置,哪有什么犯人。就算有也早就处决了,怎么会经年累月的拖着。
看着对方略带阴郁的眼神,陈云生问出了一个颇为愚蠢的问题,“你是人还是鬼。”
洛残阳被他的问题弄愣了,一瞬之后,莞尔道:“两者有区别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问题
陈云生摇了摇头,决定换一个问题,“你在地牢中作甚?”
洛残阳神秘地说道:“当然是有事情做,否则谁愿意久居地下。实话告诉你,我在看守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陈云生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断头谷能有什么东西?当然是人头,圆圆的人头。”洛残阳声音极低,却一本正经,不过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陈云生信服。
陈云生决定不和他鬼扯,问一些正经的,“那晚为何我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你的踪影。”
洛残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嘉许陈云生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道:“那晚我很忙,我去放火了。没有那把火,恐怕就连你的小跟班也会被一群愤怒的狮子撕碎了,啧啧,那群狮子貌似对人类的仇恨由来已久。”
陈云生一愣,旋即恍然,原来那晚的火是他放的,对方口中的小跟班就是薛离等人,正因为他放了火,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并且警示薛离等人不可靠近,才免了一场灾祸。
不过陈云生却无法安然感谢对方,总感觉此人身上鬼里鬼气的,眼神中有一抹飘忽不定的东西,却有说不出哪有问题。
他警惕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洛残阳笑道:“有些事情我想做,即使真神临世也阻止不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做,即使天王老子也不能奈我何。”
陈云生道:“除了放火,你还做了什么‘想做’的事情?”
洛残阳拍了拍额头,看着天空中初升的寒星,思忖了一会儿答道:“嗯……我曾经戏弄了一个小尼姑,让她对着溪水发呆了一阵。”
这话说得轻松之极,可听在陈云生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那哪里是普通小尼姑,分明就是红拂的高足,那个曾经几乎将陈云生逼入绝境的妙空儿。原来自己当日和柳晓山轻松逃出也是拜这人所赐,轻而易举便让妙空儿陷入幻境,此人的手段何其之高。他看向洛残阳的眼神中不觉带了三分的敬畏。
对自然伟力和远高于自己的存在怀有敬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质,和勇气无关,与心性无关。
即使面前的人善恶不明,即使这人很危险,陈云生也无法阻止自己向洛残阳倒身下拜,这两件事每件都直接帮到了他。
洛残阳面无表情看着陈云生躬身,当对方抬起头的时候,他迅速说道:“你不用这样谢我,刚才我说的清楚,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人请求我也会做。放那把火是因为你发现了我,并且和我说了几句话,要知道一个数十年不曾说一句话的人突然遇到和他说话的人,那种震撼并不是普通人能够了解的。”
“至于小尼姑的事情,是因为我觉得你两件事情做的不错,深谙我意,才出手帮你,你也不用客气。”
陈云生好奇道:“哪两件事情?”
洛残阳道:“你超度了万魂谷的亡灵,并且杀掉了黄沙豹。”
陈云生一愣,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
洛残阳扬眉道:“不可以么?跟着你也是我的乐趣所在。”
陈云生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道:“你此刻出现莫非还要帮我?”
洛残阳喜欢对方的聪明,他点头道:“不全对。要你做一件让我认为有价值的事情之后,我才会出手,等价交换,很公平。”
陈云生如同一个将溺之人握住一缕稻草,急切地说道:“什么事情?”
洛残阳脸上露出忽明忽暗的笑容,道:“回答我一些问题,若答的让我高兴,我便帮你,否则,你好自为之。”
陈云生点头道:“成交,请说问题。”
洛残阳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陈云生从他的侧脸上看到其扭曲的表情,看起来这个问题的思考过程并不轻松。他不知道是问题本身难以描述,还是问题会牵扯起一段令对方不愉快的回忆。
终于,洛残阳抬起了头,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阴鸷,徐徐道:“你有没有最为亲密的兄弟,就是那种可以为之豁出性命的兄弟。”
陈云生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叶穿云,继而想到诸葛靖宇,能让他搏命的人太多了,故而他点头道:“有。”
洛残阳面无表情,接着问道:“当你和最亲密的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你会怎样做?”
陈云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无法想象自己和诸葛靖宇同时喜欢上柳晓山的情形,貌似诸葛靖宇并不是那种对女人感兴趣的人。由于他代入感极低,并没有切身体会到对方言语背后的那一丝丝沉重和焦灼,陈云生淡淡说道:“我喜欢谁与跟谁做兄弟是两回事。”
洛残阳微微蹙眉,似乎没有听清对方的答案。
陈云生再次回答道:“我不会放弃喜欢的人,也不会放弃兄弟,如果那人真是兄弟,自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情而忿恨,毕竟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无法插入第三个人,相信他能理解。”
洛残阳脸上露出一丝玩味,这种答案听起来更像是随口而发的,天下没有哪个人如此举重若轻。
“若那个女人因为你而死亡,或者受伤,或者遭遇了很大的痛苦,你又当如何面对当年成全自己的兄弟?”洛残阳追问道,声音很急。
陈云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是我的过错,我会对那个女子说抱歉,如果她死了,我会陪着她一起死,如果她受伤,我就陪在她身畔,直到伤愈,直到心中的痛楚平息。这是我和那女子间的事情,和兄弟无关。对于情爱我不太懂,不过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成全,只有救赎。”
洛残阳轻轻叹了口气,从树后走到树前,夜风撩起他残破的衣衫,胸口嶙峋的瘦骨越发明显,显得极为萧索。
“看起来你真是一块玉,纯净无暇,是非分明,这席话原是我心中之言,只不过那人他看不懂,听不明而已。”
陈云生不知对方口中的他是谁,常年养成的习惯使然,他也不愿去打听别人的**。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陈云生说道。
“完了。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帮你。”洛残阳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陈云生面露难色道:“我面对的困难很大,明月台我方胜了七场,对方胜了八场。比到现在,我手中已经无人可用,而对手却仍有五品天仙修为的晨星子坐镇。如果帮我,你将面对晨星子。请量力而行。”
洛残阳仰天长笑,四周的大屿树树叶簌簌作响,“天仙五品,好强的实力!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修为,没法比较,不过我倒愿意和这样的高人较量一下。”
陈云生摸不准对方的想法,故而沉默不语。
洛残阳接着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的师父。”
陈云生一愣,道:“难道前辈和家师还有什么渊源不成?莫非前辈也是天玄门的后人?”
陈云生此言一出,越思忖越觉得肯定。
洛残阳不悦道:“让你别说就别说,哪有那么多废话,还想不想我帮你出手?”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当然想,我不说便是。”
洛残阳没有多做停留,身子缓慢向后退去,最终隐没在树林之中,树林中雾气渐起,陈云生寻过去的时候,没有感到一丝灵气的扰动,这点让他颇为诧异,难道对方真的没有法诀?
带着各种疑惑,陈云生回转行营,今日居然有了这样的收获,他心中豁然开朗。虽然不确定这位隐藏的高手能否对付晨星子,不过从他戏弄妙空儿的手法上看,至少不会比自己亲自上台更差。
回到自己的木屋之中,陈云生趺足做好,看到金灵仍在聚气修行,浓重的金灵气在粗木的地板和大门上留下了一道道如同猫抓过一般的痕迹。他平静神念,开始修炼金灵聚气术,和金灵一同修炼的效果极佳,一晚等于寻常时候三晚的效果。
......
九曜城,未央宫中,柳一生身后站着两位谋臣,一个正是方大儒,一个是张惟正。两人从头到尾参与了整座明月台的策划和准备,虽然前面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是擂台上每一步的节奏都是由两人把握的。方大儒的方正,张惟正的机智,两人同时做一件事情当真是绝配。
“擂台接近尾声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想说的吗?”柳一生淡淡问道。
方大儒一本正经地说道:“老臣不是修行中人,不知道双方的实力对比,不过一切又没有出什么差错,所以按照既定的方法办,没有什么好说的。”
柳一生“嗯”了一声,看向噤声不语的张惟正,道:“你倒来说说想法。”
张惟正微微一笑,道:“老臣也不是修行之人,不过修行之人的事情听多了也有些了解。此时虽然龙川逆势直追,不过银沙仍有一个半神之人坐镇,龙渊却后继乏人,看起来银沙要胜了。不过老夫又听说,龙川一方实际有两股势力组成,龙川国和天穹派,而天穹派又是亘古的门派天玄门的旁支,若这样算起来,这擂台还有看头。天晓得天玄门是否还有老古董般的人物隐藏在后面,等待绝地反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张惟正的想法
柳一生道:“看起来你了解的还挺多。所以依你之见,最后一战很有可能并不是下一战?”
张惟正点头道:“陛下明鉴。关于最后一战,臣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否?”
柳一生爽朗道:“有话就说,买什么关子。”
张惟正说道:“擂台斗法至今,双方的当事者都没有登场,擂台之上只不过是两方势力的角逐,这未免有些不对头。老臣认为,既然是选婿,最后一战的双方应该是两方的主帅,这样才能看出哪位人才更出众,实力更高,潜力更强。”
柳一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这个想法好,只不过还是这样打来打去,多少有些乏味,见过天仙之间的战斗,谁还会去看元婴级别的斗法。”
张惟正脸上如同菊花绽放,道:“关于比试的内容老臣也已经想过了,绝对精彩。”
柳一生斜着眼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大半生的老臣,感觉这个张惟正每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心里,他说道:“看起来你早就想好了,就等我问你了。”
张惟正不好意思地点头道:“臣不敢说谎,这件事情是我平日没事琢磨出的,也不知道对否,就随便说来听听。我听说明月台东北三百里处有一潭,叫做碧玉潭。潭水青碧,水中有蛟。据说每到月圆之夜,蛟龙便出水戏珠,那珠子光芒夺目,常常能与月争辉。老臣常想,只有九公主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起龙珠,这一擂的题目便是夺珠,谁夺到珠子送给公主,谁便能赢下这一阵。”
柳一生不由得拍了一下手,道:“好想法,真有你的。只不过那蛟龙已有三分灵性,可不是轻易便能对付的。这阵的难度可不小。”
方大儒终于找到机会插言,他蹙眉说道:“臣请陛下三思,既然那蛟龙已经有灵性,若伤到双方的哪一位都不好收拾,毕竟一方是太子,一边是掌门。”
柳一生爽朗地笑道:“我意已决,他们既然想要娶我女儿,就应该有些诚意才对,区区一只蛟龙正好试试他们的心意。”
方大儒轻轻叹了口气,以自己的性格实在难以接受如同儿戏一样的结果,反倒是张惟正一脸得意。
……
天穹山脉,恶狼谷中。
罗之青站在山巅,身后跟着数名狼妖,他们面对着东北的方向,在极远的天际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通天彻地,如同一道光柱。
狼妖灰风说道:“少主,那道光更加强烈了,应该已经持续一个月有余了。难道说那老东西要进阶天仙了?”
罗之青英俊的面颊上多了一缕愁容,这样的表情在他身上极难看到,“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确定。毕竟有很多人在冲击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前功尽弃。”
“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灰风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罗之青摇了摇头,略带凄凉地说道:“这些年恶狼谷每月都有战斗,还用得着准备吗?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灰风不甘心道:“要不要给天穹派知会一下,虽然他们掌门在金沙,可那诸葛靖宇也和少主有旧啊。”
罗之青嗤笑了一声,道:“灰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瞻前顾后,谨小慎微。那陈云生纠集门派中的主力去了金沙,留在太白峰的都是老弱之辈,他们守城可以,出战就不行了。况且他们还要分兵去驻守天禄门,已经自顾不暇了。这件事情我们自己应付。”
灰风重重叹了口气,眼望恶狼谷的方向,满脸都是悲愤。
罗之青心有不忍,劝慰道:“我知道这些年我们战斗的极为艰辛,可比起天穹派却好多了。他们被一把火焚了之后,历经二十多载不也重新屹立起来了吗?放心,就算恶狼谷被夷平,狼族也不会灭亡。”
灰风点头道:“狼族不死!”
……
张明远将手中的空酒坛丢在门后,他今天喝光了所有的存货。看着堆积如山的空酒瓶,他颇为不忿地大声骂道:“都他娘的一个月了,还不让出谷,当真把人闷死了。”
在一旁伺候的徒弟张立峰小声劝慰道:“师父,您老就忍上一忍,有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听说师尊他老人家正在关键时期,等他进阶之后不就一切都正常了吗?他可是要进阶天仙啊!乖乖不得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啊。”
张明远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个废物,三十年前就练气,现在还在练气,你不是擅长炼丹吗?练出来一炉筑基丹,把自己提升到筑基修为啊,到时候别让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立峰被师父戳到痛楚,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修行了五十多年,尚在练气后期晃荡,如果不能筑基的话,那多则一百二三十年就会命陨,和寻常人差别并不大,也就白白在听风谷挨累这么多年了。
黄观在一旁听得不忍心,主要是他已经在前些年筑基成功,和张立峰关系又很融洽,便为好友宽心道:“师弟莫慌,等师尊进阶天仙,一定会全门大庆,到时候定然有好丹药赏赐,上次冯宽那小子就是吃了一粒增元散后进阶筑基的。”
张立峰脸上的愁苦尽皆散去,他本是一个乐观之人,当下点头说道:“这次一定是我了,老子在这里卖苦力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还没说完,脑袋上便被张明远狠狠敲了一下,道:“在师父面前还敢老子长老子短,信不信一拳把你屎打出来。”
张立峰连连点头表示相信。
张明远有些郁闷地盯着洞外的天空,那道光柱从这个角度看颇为宏大,光柱的表面涌动着无数真言,看起来极为神圣。
他悠然说道:“我就奇怪了,难道每个人进阶天仙都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没有这般动静,想必我们也不用枕戈待旦地守护在这里。哎,不过老祖进阶天仙对于我等来说真的未必是好事。”
黄观看到师父神色有异,便问道:“师父,何出此言啊?”
张明远叹了口气道:“这些年谷内年轻一批的修士崛起,筑基和金丹修士越来越多,还有几位师兄进阶元婴。随着实力的增强,掌门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谷内充斥着一股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仿佛听风谷真的就是天穹山脉的霸主一般,看看那些新弟子眼中的光芒就让人生厌。相信日后征伐的日子少不了,你师弟虽然尚未筑基,兴许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因为修为低微而免去战祸。”
此时无论是黄观还是张立峰都露出些许的愁容,虽然修士修的是飞天遁地之道,可没有哪个人生来就喜欢杀戮的,更多人喜欢平静而安详的日子。
……
回到营盘只有,陈云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开始修行。这三天的时间里,金灵和他形影不离,仿佛这猴子也知道最后一战临近了。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太白峰的日子,三日昼夜修行,陈云生感觉自己金丹中期巅峰的状态逐渐稳定了下来。体内的经脉无论从宽度或是坚韧程度都上了一个台阶。经脉中流淌着汨汨的灵元,仿佛水银一般黏稠,速度却可快可慢。随同他修为提升的还有金灵聚气术,也就是飞云子口中的敛气诀。
这种陈云生初入道便习练的道法终于从七层过度到了八层。不禁周身的金灵气可以随意释放,并且化形,天玄霸气加身的状态下,他的速度和身体的坚韧程度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就连金灵盘丝手射出的金灵丝光泽也更加明亮起来。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众人聚拢在一起的时候,陈云生很明显感到所有人心中的忧虑。他心中满是感动,本来是自己的事情,现在却成了所有人的事情,这些人都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想想自己的过往,他不由得唏嘘,从一个失去亲人的孤儿,到有成百上千的人关注或关心自己,这中蜕变是让人欣喜的。
当一众人到了四方台的时候才发现擂台的地点发生了变化。原本擂台在四方台的中心,而此时移到了偏北数里的地方。擂台简单的用黄色的绒绳圈了起来,大小和原本的相当,四周没有看台,也没有遮蔽伤害的法阵。看起来擂台的组织者已经放弃将原本的大坑填平。
四周的看客们明显减少,见识过那日飞云子和天痕的旷世之战后,仍没有离去的只有修为上些档次的世家中人。那些小老百姓早就套车打道回府,犯不上为了看热闹丢了性命,况且他们也看够了,有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些人经过这场擂台的震撼教育,对于世间之事的看法也转变了很多,很多人能轻言生死,仿佛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这些修行者延伸了不少。
银沙、金沙,还有龙川三方都没有下飞舟,而是在天空观战,这个角度是最好的,并且可以随时躲避危险。天空中多了三艘巨大的飞舟,今日龙川所有人都坐在李铁嘴的龙首艨艟之上,闪着金光的船舷上黑压压地站了一排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残阳中晨星
年轻的擂官站在一片小舢板上,飘飘悠悠浮在擂台的上空,高声断喝道:“上场龙川获胜,请龙川修士登台。”
声音落下不久,只见从银沙的飞舟之中飘飘然飞来一个老人,鹤发童颜,银簪束发,额头有一点暗淡的白点,他身穿八卦仙衣,周身上下仿佛带着一股仙气。
年轻修士愣了愣,道:“仙长,这战是龙川修士先登台,你这是何意?”
晨星子笑道:“没关系,无论那边是谁登台,银沙一方登台的都是我,这样没有什么不公平。”
既然银沙一方都不追击,那年轻的擂官更懒得管,单手指向龙首艨艟,大声喊道:“请龙川的修士登场。”
陈云生四处观看,却没有看到洛残阳的影子,心中难免惴惴不安。这时年轻擂官再次催促龙川一方登台,几个年轻修士都有些坐不住,薛离双手紧握,口中不断叹气。在他心中,此时谁登台都是一个败字。
当年轻擂官喊到第三次的时候,从众人脚下传来一声若远若近的呼啸,“我在这里。”
众人低头去看,原来一个身穿破衣的瘦削男子懒散地站在地上擂台的中央,按照规矩,这样也算登台。年轻擂官按落尘埃,晨星子也一个转身落在地上,仔细端详自己的对手去了。
薛离有些不解地问道:“师叔,这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天穹派还有这一号人物?”
陈云生苦笑着摇头道:“师叔也不知道。老实看着吧,虽然这是我的擂台,可很多事情我也一头雾水。”
李铁嘴瞟了他一眼,插言道:“天玄门的剧本还真是复杂,如同盒子中的糖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乐翔点了点头,道:“终于听到一句正解了,希望这个人如同王老前辈一般给力。”
晨星子看罢多时,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迟疑道:“你是天玄门的鬼神子?”
洛残阳耸了耸肩,道:“没想到三百年过去,居然还有人认识我这个原本已经死了的人,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高兴。”
晨星子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起来,他结巴道:“天玄门三百年前就已经衰败了,没想到天玄七子却轮番登场,一个小小的明月台居然来了三个,这令老夫意想不到。”
洛残阳撇了撇嘴,不屑道:“晨星,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在我面前别老夫老夫的,你也比我老不了多少。”
晨星子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道:“说实话,虽然你我是同时代的人,却从来没有交过手,拜明月台所赐,真想领教一下天玄门老六那一鞭鬼神惊的本事。”
洛残阳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鬼神惊比不了晨星陨落来的拉风,只不过这擂台过于狭小,我担心收不住伤到旁人。”
晨星子道:“收不住的算负,你还是收着点的好,老夫这把老骨头还不想散架。”
陈云生将二人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两人没有可隐藏,所以他可以通过空气震动掀起的微弱元磁扰动判断这些内容。当他听到洛残阳居然就是自己的六师伯的时候,心中却有些郁闷。
因为即使是嫡亲的师伯,在帮自己的时候仍要回答一堆问题,这种做法怎么说也不够厚道。但是想到师父临行之前对这位六师兄咬牙切齿的仇恨,陈云生便释然了。看起来洛残阳出现也是因为飞云子离去的缘故。
洛残阳笑容泯灭,只见他右手伸向自己后背的脊柱,仿佛在掏什么东西,过了片刻,手不再摸索,已经将那东西握住。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一根犹然沾着鲜血的金色长鞭居然从后背拖出,鞭稍落地之后如同蛇尾一般在地上搅动着泥土。
陈云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反胃,单从手法上看,洛残阳这一手并不似天玄门的道法那般正大光明,反倒有些邪性。
晨星子冷眼注目洛残阳将法宝擎在手中,自己也不敢怠慢,一招手,一柄拂尘浮现在自己的天灵。拂尘玉柄银丝,散发着柔和的青光,仿佛已然不是凡间之物。
洛残阳左右歪了一下头,两声清脆的骨骼爆裂声响起,就在这两声响动之间,他身体高速向晨星子冲去,在他身后带起一道浓重的尘烟。
距离对方还有五丈,洛残阳手中长鞭自上而下落下,天空中顿时出现一道金色的线。晨星子双足运力,身体如电一般向后撤去,同时手中的拂尘一摆,万道银丝缠向鬼神子。
洛残阳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挽出鞭花,和迎面飞来的万道银丝纠缠在一处,在空中绽放出无数点银亮的光点,那些光点在一瞬间诞生,又在一刹那消失。两人已经移动到半空中,洛残阳手中的长鞭如同灵蛇一般,不断在天空中撕开一条条金色的线。这些线通常在空中停留数息之后才消失不见,晨星子则躲开这一条条金色的线,仿佛那东西是洪水猛兽一般。晨星子一味防守,手中拂尘偶尔借机进攻两式,不见成功之后往往坚守不出。
“他随便一击便能撕开空间?”薛离由衷叹道,他没有听到下面两人的对话,仍不知道洛残阳的身份。
陈云生点头道:“这才是化神级别的战斗。举手之间看似极为普通,每一式却又蕴含着极大的威力。道人的拂尘能够挡开洛残阳的鞭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凡物。”
薛离接着问道:“师父觉得此人胜率可大?”
陈云生摇头道:“这两人都是天仙修为,又岂是你我能够随意猜度的?我只知道两人上来不过是试探而已,真正斗法应该还在后面。”
陈云生话音刚落,半空中两人的斗法便有了变化。洛残阳手中长鞭暴涨,如同一条长龙在天空中纵横开阖,相比之下方才的打斗变成了小打小闹。
洛残阳干枯的手腕向下一挥,那道鞭子携着万钧之势从上到下的劈斩开来,劈开空气,发出极为宏大的爆鸣声。晨星子手中的拂尘自然而然地护主,万道银丝自然垂下,如同一蓬银色的光球,将晨星子护在当中。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清脆的鞭响传遍整个四方台,两件法宝撞在一处,释放出巨大的冲击波,把天空中的云彩被吹得支离破碎。剧烈的强风下,龙首艨艟微微晃动起来。
拂尘生生被洛残阳一鞭打落一丈高度。
洛残阳双手举起,那道鞭子从后向前,宛如波涛一般涌动起来,最终力量传递到鞭稍,再次重重落下,激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拂尘上的光纹明暗不定,符文闪动得比暴风雨中的树枝还快。
洛残阳乘胜追击,右手高高举起,而后迅速落下,整个身体都被这条手臂带动着向前倾倒。那条有小孩头颅粗细的金色巨鞭第三次落在拂尘之上,那万道银丝形成的光团迅速土崩瓦解,拂尘跌落晨星子头顶三尺的高度,不再动弹,如同一个死物相似。
晨星子老迈的眼睛看着再次高高抬起的鞭子,口中念念有词,他双手打完最后一道法诀,道:“九天北斗,摇光星坠!”
天空中骤然亮起一道璀璨的寒芒,虽然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光芒大盛之时,可那道寒芒却刺破满天的阳光,居然能在天空中凸显其的存在,可见其惊人的亮度。
寒芒以极快的速度落在晨星子头顶,挡住了那道力劈山岳的重击,顷刻间无铸的能量在一个点释放,蓝色,紫色,青色,越来越重的光芒四散逃逸,冲击波向四周排山倒海地冲了过来。四周观战的人迅速调整脚下的飞空法器,生怕被这股巨浪一般的冲击之力裹挟其中,难以自拔。
龙首艨艟的操船者危机意识极强,眼看前三鞭威力极大,最后一下还没落下,就将飞舟驶离,而不少观战之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一个个狼狈地操控着飞空法器,仿佛大浪中的一叶扁舟。
冲击过后,当人们将目光落在方才激斗的天空时,发现那道璀璨的光芒汇聚成为一个点,或者说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光球不断转动着,释放着幽蓝的光芒。而洛残阳的鞭子则收在手中,仿佛放弃了攻击。
这一幕在寻常心中的震撼远没有陈云生来的强烈,因为当他用元磁探知擂台上空时,震惊地发现一道道元磁线发疯了一般向那颗光球涌动着,硬生生在空中形成了一个极为扭曲且不断变化的元磁力场。
“那是什么?居然引动了一个元磁领域?”陈云生不由自主地问道。
“那是一颗星辰。”无念意味深长地说道。
“难道真的是星辰坠落?”陈云生有些不信,盯着无念问道。
小和尚轻轻摇了摇头,道:“若是真星坠落,恐怕这世间的一切都难以幸免。这只不过是晨星子特有的道法罢了,老牛鼻子喜欢故弄玄虚,这回有热闹看了。”
陈云生担心地看着眼中光芒不定的洛残阳,他不怀疑天玄七子的实力,但是对手头顶漂浮着的可是一颗星星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晨星坠落
洛残阳嘴角浮动一丝浅笑,道:“你终于忍不住了,不妨把七颗星全部落下,看看我能不能扛下。”
晨星子淡淡地道:“不妨事,你若能挨下我这一击,那六颗星就不远矣。”
说罢,他双手打出一道法诀,那颗幽蓝的星斗嗖地射向洛残阳,在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攻击在陈云生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景象。那颗星搅动着无边的元磁射向洛残阳,元磁线相互纠结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力场,距离摇光三十丈之内的物体,以陈云生的眼光来看,都会被扯成粉末。
洛残阳咬破食指,鲜红的血从指尖流出,血液在空中凝结着,仿佛不受重力,而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小珠子。洛残阳蘸着鲜血在空中快速划出一个符阵,紧接着一掌拍出,一切都在半息间结束。
突然在他头顶耸立起一只长着黑色长角的恶鬼,眼睛猩红,尖牙雪白,乱蓬蓬的长发披散在破烂布片一般的衣服上。
陈云生眼睛一花,突然想起了修罗门黑煞的恶鬼吞灵,相比之下,洛残阳的结印更快,召唤出的恶鬼个头更大,那种森然的鬼气更重。
星辰飞快地袭来,那恶鬼不待洛残阳吩咐,便张开血盆大口,冲了上去。摇光星搅动四周而形成的巨大力道对于这只并无实体的吞灵恶鬼而言并无太大作用,可恶鬼双手之间仿佛凝成了一个力场,阻止星辰向前飞去,张开的大嘴则不断吸食着星辰上的闪动的灵光。
不消一刻,星辰上的光芒骤减,四周的元磁扰流也变得平息了很多。
晨星子见状急忙打出第二道法诀,天空中同时落下两道光芒。
“玉衡现,开阳崩!”晨星子老迈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震得人耳鼓发痛。
那颗叫做玉衡的蓝色星辰自上而下砸向洛残阳,却被鬼神子早早伸出的干枯的手接住,仔细看去,一只恶鬼正从他手上向外飞快爬出,迎头挡住了下坠的玉衡。
晨星子一道法诀打出,叫做开阳的星辰绕到洛残阳的身后,不等对方放出恶鬼,便炸裂开来,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充斥了天地,掩盖了世间的一切。
白,除了白色,天地之间再无其他东西,当人们的视线都被强光所笼罩,一种空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陈云生想看清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对他来说是件极为不舒服的事情。可元磁已经被三颗星辰搅动的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形成画面,神识也由于恶鬼的出现被干扰的十分严重,所以此刻只有用双目去看。面对如海一般的强光,闭上眼睛是没有用的。那种白色能够穿过任何阻碍,直抵人的眸子。
这一刻他仿佛与世隔绝,置身于孤岛之上,四周白茫茫的云雾看不透,摸不到。正当他有些彷徨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一只火热的手,这让他意识到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他知道那是薛离。
强光过后,当人们的眼睛逐渐恢复视力,世界变得有些陌生起来。逐渐有人开始惊呼,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陈云生费力的睁开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楚战场上的一切,慢慢的,一个模糊而高大的黑影映入眼帘。随着时间缓慢地流逝,黑影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只高约三十丈的鬼影。
一双蓝色的眸子如同鬼火一般忽明忽暗,双眸之下是两道淡金色的符文,一直延伸到恶鬼的下巴之上。参差的白牙中露出一段血红的舌头,唇齿之间仿佛还带着一丝血肉。巨大的头颅之上是如同火焰一般的短发,根根直立,寸寸如刀。
鬼影巨大的身体将洛残阳护住,看起来方才那颗星辰爆炸的时候并没伤到他。恶鬼的身躯被方才的爆炸炸开了一个血洞,仅剩下一般的躯体,黑色的血液汨汨流出,和空气接触便化作一团白色的烟气消失不见。恶鬼身上残破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骨肉自然而然地生长,人们甚至可以听到骨节相互碰撞咬合的声响。
晨星子身前飘动着两个星,摇光和玉衡已经摆脱了两只恶鬼的纠缠,回到他身前,只不过两颗星斗的光芒显得暗淡了很多。从晨星子脸上的神色看,似乎对刚才的攻击十分不满,他一边蹙眉,一边重重地喘着气,双手疯狂地掐着法诀。
洛残阳脸上带着那丝招牌式的微笑,双手不经意间掐出两记法诀,随意地甩出,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仿佛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快意的表演。
晨星子五指朝天,口中发出一阵冗长的低吟,天空再次明亮了起来,一颗星辰直直坠落到他竖起的食指之上,那颗星闪烁着璀璨的黄光,在这圣洁的黄光之中,晨星子仿佛是一尊真神,和洛残阳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权落,灭天魔。”
随着晨星子如同呢喃一般的低声吟唱过后,那颗黄色的明星飞向洛残阳,一边飞,一边释放出更加强烈的黄光。而这黄光似乎温度极高,所过之处,将空气都燃得扭曲变形。
天权星释放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俨然形成一个直径一丈的巨大光球。光球表面是一层层细密扎实的符文,这些符号过于的艰深,即使在场最博学的修士也无法认得全。
“那分明是一个小太阳!”
不知谁发出这样的赞叹,甫一出口便引来的了不少附和声。
陈云生看着那耀眼却不灼目的光球,识海中那条被禁锢的黑色河流不知为何再次咆哮起来,墨色的河水不断拍打这河岸四周的方尖碑。
洛残阳身上的恶鬼伸出大手,皮包骨的十指大大地张开,十指之间涌动着一层暗淡的光晕。光球砸在恶鬼的大手之上,令恶鬼的巨大身躯震动了一下。
恶鬼张开嘴,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哀嚎。那些光仿佛是他天生的克星一般,恶鬼和光球接触的手发出一丝丝白色的烟雾。十指上那层薄薄的皮被焚毁,露出森森的白骨。
可这白骨却比最坚硬的太乙金精还硬上三分,任凭天权星那无匹的荡魔之光灼烧,却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恶鬼怒吼着,居然一点一点将天权星化作的光球向后推了回去。
即使没有身临其境,人们也能感觉到光球所带来的那份重量和压力。龙首艨艟又向后退了百十丈,即使如此,滚滚的热浪仍然让这些自称寒暑不侵的修士难以适应。
叶思寒皱着眉头,掐了一道法诀,周身上下顿时涌起一层玄冰,玄冰在热浪的吹拂之下,一点点消融,等待那层冰盖消解完毕,女子再次不厌其烦地施法放冰。
在热浪之中,薛离是最快意的,他看着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的众人,穿梭于众人之间,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爱笑爱闹的孩子。
恶鬼缓慢地将那团小太阳一点点地推向对面的晨星子,而洛残阳眼中露出了一丝疯狂,他的念头单纯而简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晨星子须发皆张,面对滚滚而来的巨大热量,他微微蹙眉,右手食指开始缓慢地颤抖,这是施法过度的表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召唤四颗星辰,这对于他来说仍是不小的消耗。
可是眼前的情况不容他休息,顾不上颤抖的手指,再次施展法诀,第五颗星从天坠落,一颗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星辰,仿佛一颗翡翠划破天际。
“天璇破,虚空碎”
道人双手翻花一般打出多道法诀,三颗漂浮在他身前的星斗飞到恶鬼巨大的身躯四周,形成一个犄角之势。星斗释放出的强大元磁之力令恶鬼前进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晨星子有了一刻喘息之机,不敢怠慢,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喝道:“虚空之界,破!”
天璇星绿光陡涨,三颗星之间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一个直径数丈的黑色漩涡。
对于依靠法器打出虚空裂缝一事陈云生屡见不鲜,从当年天穹上人和三人之力打开一道虚空之门开始,到后来自己的元神斩也能斩开一道通向异界缝隙,而后目睹了墨眉轻而易举地使用一个圆盘打开虚空之界而步入其中。
但是没有人能够打开如此巨大的空间裂缝,这个空间漩涡直径已达五丈左右,空中一切的物体都被吸入这浓黑的洞中,包括恶鬼的半只脚。
那只高大的恶鬼拼命向前扭动着身体,无奈漩涡产生的巨大吸力并不是他能够抗衡的。最终随着一声哀嚎,连人带那颗灼目的光球一起坠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那个漩涡缓慢的闭合,仿佛一只远古巨兽睁开了眼睛,睥睨了世间一眼,觉得索然无味,又再次合上。三颗星辰上的光芒暗淡到了极点,随着一声微弱的碎裂声传来,三颗星碎裂成了尘埃,消散于风中。
洛残阳盯着晨星子,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老道一般。他用一种时远时近的腔调说道:“不赖嘛,区区五颗星就灭了我的鬼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星尘
晨星子长吁了一口气,道:“鬼性已泯,那神性还远吗?”
鬼神子嘿嘿笑道:“不远矣,那又能怎样呢?我曾被师父说是最接近神的人,也被人称为本界最有希望突破天仙瓶颈的人。刚开始不觉得,后来逐渐明白了,并非我天赋有多么好,只因为这世间蠢笨的人太多,鹤立鸡群,有时候是一种别样的孤独。”
晨星子冷笑一声,道:“最有天赋倒没看出来,你却是老夫看过的最能装逼的人。我倒要看看最后两颗星能不能破你的惊神一指。”
鬼神子眼中尽是鄙夷,哼道:“凭你?太虚宫的一个小字辈?正好让我动动筋骨。”
晨星子面带怒容,摇晃着身子,仿佛在跳一个极为古朴的舞蹈,他两只手间带起一道道荧光,一层层光晕在他看似不经意的挥臂之下居然构成了一组玄奥的图景。
而洛残阳则高高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干瘦的手臂,这个动作仿佛街头巷尾寻衅滋事的流氓。
晨星子施法完毕,沉声低喝了一声,“天玑变,天枢惑。”
天空中接连坠落两团璀璨的星光,一颗纯白,一颗幽蓝。纯白的是天玑星在晨星子的身左,幽蓝的是天枢星在他的身右。
晨星子老迈的脸孔上露出一丝苍白,平日养尊处优而整洁油亮的发髻变得干枯而纷乱,看得出来这一下消耗的灵元之巨。他缓慢地喘了口气,双手合十,低声念动着法谒,两颗星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将他的身影隐藏在光芒之中。
洛残阳冷冷注视着道人施法,他双手也没闲着,两只手臂的衣袖都高高挽起,手臂上露出金色的符文,仿佛雕琢在上面的一般,那双手臂也骤然变得神圣起来。
随着晨星子大喝一声,“破!”
这一声带着晨星子的尊严和自傲,带着必胜的决心和勇气。身为一派的宗师,他早就晋身到了那种一辈子也不用出手,只用动嘴便能得到一切的地步。
可今天,他拼了,不仅为了公孙行,还赌上了太虚宫的名望。
两个星相互缠绕着射向对面的洛残阳,星辰之间保持着两丈的距离,由于高速的旋转,巨大的离心力让它们无法吸附在一起,从而保持了平衡。空中的风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引导,形成一个漩涡,天上的云和地上的尘埃都被卷进旋风之中,声势极为浩大,隐约有雷声轰隆隆作响。
一击出手,晨星子脸上再次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仿佛耗光了所有精力,一下子老了十岁有余。
洛残阳双目放光,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紧张,他双手相互交叉,高高举起,双臂上的符文金光大盛,猛然间,他双臂快速落下,双手交叉打出一道白亮的冲击波。
而在他身后一瞬间闪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那道虚影的身材和面容,陈云生惊异的发现,居然和太白峰顶那尊啸天古神像有些相似之处.
这道光芒一出,天地之间仿佛别无他物。天地间的一切灵动之气都聚集在这一“指”之上。世间仿佛只有这一指是有生命的,其余都是死物。只有这一指是永动的,其余都是静止的片段。这一指有中惊人的美感,令所有人一旦看到,就不忍转过头,或是闭上眼。
“这就是惊神一指?”
听到二人之前谈话的陈云生有些诧异,以正常人的概念,所谓指是手指的意思,没想到洛残阳居然是两手交叉,以双拳击打出了这一下。
龙首艨艟开始快速向后移动,操舟的修士已经变作惊弓之鸟,稍有异动便忙不迭的后退,在场所有修士都慌忙向后退去,包括金沙王室所乘坐的那艘通体镶玉的楼船,鸟兽状也不过如此。谁能想象此时此刻,金沙的王族,银沙的贵胄,龙川的国主居然被两人逼的落荒而逃。
两股威猛无铸的能量碰撞在一起,这一刻关乎于震旦道法巅峰的对决。虽然大家都向外撤离,可谁却不想放过这震烁古今的一场交锋,眼睛不错地盯着空中。
陈云生首先感到扑面而来的是光芒,如海一般的光芒淹没了他的视觉,闭上眼睛也没有用,仿佛这些光芒可以穿透眼皮,直抵人的内心。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震动,这种震动不仅来自于身体,仿佛身体上的每个细微的部分都躁动不安。血脉,灵脉,脏腑,就连发髻也在发狂的震动着,周身的灵元仿佛急于寻找一个出口,不断猛烈地撞击着灵脉。
一刹那之后,晨星子和洛残阳之间形成了一个纯黑的洞,方才外放的能量顷刻间又都被吸入洞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仿佛方才那一刻是幻觉。
柳一生拔开身前站的密密麻麻的卫士和柳家的长辈,此战对他这种级别的人来说也是第一次看到。虽然听说过晨星子的“星落”是何其的威猛,可头一回亲眼得见,一见还连续见到七颗星都落了下来,可还来不及惊叹便被洛残阳那半神半鬼的法术惊得屁滚尿流,就差就地跪拜了。
黑洞持续了十息左右,便闭合了,天空中到处都是闪光的尘埃和蜿蜒曲折的电丝,碰撞的余晖令所有人心中仍惶恐不安,担心这个空间微弱的平衡被两位变态级别的修士打乱了。
洛残阳双手下垂,潇洒地看着远处面如死灰的晨星子,他脸上的鄙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敬意,“晨星,与我相比你差了一些,此时我尚能打出惊神指,而你恐怕已无手段可用了。太虚宫赢得了我的尊重。”
晨星子死死盯着天空中飘荡着的缕缕尘埃,喃喃说道:“两颗威力最大的星居然被你一击而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洛残阳哈哈大笑,笑声在这个秋日之中有几分萧索,他淡淡地说道:“天玄七子中最厉害的不是王三步,不是楚天玑,更不是那个白痴一般的飞云子。而是我,没错就是我。你的实力可以抵上百年前的微尘子——步风尘,算不错了。不过现在就不敢说了,他也许老迈了,也许傻了,也许早死了。”
晨星子直勾勾地看向洛残阳,道:“步风尘,难道你说的是天玄老四吗?”
洛残阳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浓重的感伤,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只有这个时候,他脸上那股舍我其谁的癫狂之气才会退下去一些。
晨星子大袖一挥,没想到那袖子不知何时已然腐朽,变作片片的飞絮飘落,把手臂裸露在外,显得颇为狼狈。晨星子大笑一声,道:“罢了,罢了,从此闭关修炼,洛老六,我终还要与你一战。”
洛残阳狂妄地笑着,没有半点收敛,大声道:“我等着。”
看到晨星子拂袖而去,洛残阳伸了伸懒腰,朝陈云生这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仿佛在表示自己不辱使命,下一息便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空中只留下尚在闪烁着的星辰和残存的闪电。那个年轻修士等了好久才心有余悸地来到方才两人战斗过的地方,看了看四周距离很远的看客们,大声疾呼道:“此战龙川胜。”
银沙的巨舰之上,公孙行狠狠地拍了一下手掌,直到现在他仍无法接受那高高在上的太虚宫青洲分院的掌门晨星子失败的结果。
他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懑,对着身旁的右坷说道:“你说说,陈云生都是从哪找出这样的疯子,傻子,叫花子?明明我们领先,怎么到现在居然战平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只要再找出一个类似的疯子,我们只有输的份了。”
就在他抒发愤怒的时候,擂台中央那个年轻修士得到了来自于上峰的指令,宣读了一份通告,内容便是柳一生和张惟正两人那晚商讨的结果。
听到这份结果,公孙行高兴地蹦了起来,情绪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指着金沙王室飞舟所在的方向大声说道:“就知道是这样,他们不会放弃我的。最后一战让我来教训那姓陈的,我要用拳头让他知道谁的实力更胜一筹。”
那个年轻修士结下来的通告内容让他愣了一下,最后一战并非斗法,而是看谁能取得龙珠。一愣之后,公孙行又回到了正常,依然难掩面上的喜色,道:“无论什么样的比拼方式,我都不可能输给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金沙皇族想看那姓陈的小子喂龙,没错,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此时,右坷没眼色地拉了拉公孙行的衣袖说道:“师叔,在修行者的世界中,级别并不意味着一切。前些天不是有一个金丹中期的猴妖居然打爆了银沙的护法南山暮吗?他可是三十六品的地仙啊。”
公孙行乜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不要把我和南山暮相提并论,我的真灵五变足矣对付南山暮那废物,更遑论一个小小的陈云生了。”
右坷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叔的真灵五变厉害是不假,只不过我担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父与女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算是我的师侄吗?没看到师尊都败北了吗?你居然说着等没骨气的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代你师父责罚于你。”
公孙行作势欲打,却被左坷死乞白赖地拦了下来,右坷灰溜溜地跑到了船舱里面不再出来。
公孙行面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龙川的飞舟的方向,大声喊道:“陈云生,你给我听着,我要亲手打败你,亲手羞辱你,亲手终结这场无聊透顶的**丝逆袭!让你知道**丝和皇子的差距,让你知道命运是老天爷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定好的。”
薛离指着银沙飞舟的方向说道:“师叔,那个公孙行好像对你指手画脚的,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
陈云生淡然笑道:“换做是我遭遇他的境遇,恐怕也无法淡然处之。抓狂是必然的。天欲灭之,必令其狂。对了,他们说的那个碧玉潭是不是来金沙之时遇到的那个碧波潭?”
薛离点头道:“应该是。那日我们险些遇到危险,如此看来必然是那蛟龙作怪。”
薛离接着说道:“师父,我方才隐约听见晨星子管洛残阳为鬼神子,貌似也是天玄门的一位前辈。”
陈云生点头道:“他是天玄七子中的第六位,号称鬼神子。也是天玄七子中最厉害的一个。”
薛离满脸憧憬道:“天玄门余威尚且如此,当年盛况之时又当是怎样一番光景。只是我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都混迹于草莽,而不重振门派的雄风呢?”
陈云生摇头道:“他们有他们所秉持的道义和教典,外人不得而知。我虽然被称之为天玄门的传人,却不在他们的体系之中,也没人告诉我这些掌故。只是从只言片语之中得到一些信息,却无法形成一副完整的图景。”
“你说方才两人斗到正酣之时为何戛然而止,难道天仙修为的高人斗法就是和普通人不同?”薛离换了一个话题。
陈云生说道:“高下已分,没必要再斗下去了。本来擂台斗法就有很多局限性,若是生死之斗,远没有这般华丽繁复冗长。死斗之时,只有生死,不论公平。不限定时间、地域、是否设伏等等,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方才两人都不存死斗的念头,故而点到即止,再斗下去难免就有人血溅当场了。”
薛离叹息着点了点头,不知是叹息修行之路漫漫,还是被两人该收就收的高人风范折服。
下次开擂定在第二天的晚上,因为地点转变了,没有必要准备擂台等诸多事宜,所以时间安排起来也从容了很多。似乎金沙的主人们也想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早日画上点睛之笔。
回转金沙的路上,柳一生赏识地看着张惟正说道:“真的让你才对了,那陈云生居然逆袭成功,看来我们没白准备。”
张惟正毕恭毕敬地说道:“能为陛下选出乘龙快婿,才是最好的。”
柳一生感慨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时常感慨,若惟正是修行中人多好,能辅佐金沙更长的时间,可你灵根却是昏聩不明,恐怕不是药石所能……”
“陛下不必多说了,老臣能够遇到明主,得意施展抱负已然是天幸了。在这世上,能够统御修行者的凡夫俗子又有几人呢?别说百十年,就是十年八年,老夫也不虚此生。”张惟正发自内心,眼中带泪。
柳一生长叹一声,道:“修行者有常人没有之长,应该代天巡守,护佑苍生,只不过现在这世界上的修行者都坠落了,变得自私自利,终日只想长生,殊不知那长生之事不过是镜花水月,你越求越不可得。如果有那么一天,此界生灵面临浩劫,天下的修行之人能否挺身而出,为人之表率呢?”
张惟正淡淡笑道:“陛下真的是替古人担忧。若真有那么一天,老臣相信他们会挺身而出的。”
“希望如此吧。”柳一生看着远方的群山,呆呆出神。
……
“你终于来了。”柳晓山淡淡地说道。
“怎么?你不欢迎父王吗?”柳一生没话找话道。
柳晓山瞪了他一眼,说道:“欢迎?你准备将我嫁给公孙行那个纨绔,我又怎么感谢你?情爱之事难道不是你情我愿吗?即使你是我的父亲,也没有权力这样做。”
柳一生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道:“若我说准备将你嫁给陈云生,你又当如何?”
柳晓山一愣,眼中露出一抹光亮,随即消陨不见,她冷眼道:“不信。若你早有此心,为何要摆下明月台,将女儿当做一件战利品,任由那胜利者挑选而去。”
这话如刀,让柳一生很不舒服,他略微伤怀了一刻,然后道:“一件事情如果换个角度去想也许会有不同。明月台凝聚了父王的一片苦心,能在明月台上拔得头筹的人一定是实力最强的。父王无法从和对方谈话的只言片语中看出这两人的实力,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实力,实力!难道你眼中只有实力二字?身为女人,看中的并非这些,而是一个‘情’字,父亲你懂吗?”柳晓山声音颤抖着。
柳一生蹙眉看着激动的女儿,轻叹道:“情也好,爱也罢,都会损耗在长久的相处之中,变成一种浑浊的东西,有人说它是亲情,不管是什么,总之当初的山盟海誓谁也不会再提起,就想我和你娘亲一般。总之这些东西是靠不住的。就算你和公孙行现在没有感情,以后也会有,相信父王,这件事情我比你有经验。”
柳晓山凤目生威,道:“他不会像你,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只会对我一人好,就算以后爱情变得不再浓烈,我也愿意在长久的温情中和他默默相对。这便是我这一生所求。”
柳一生不得不再次叹了口气,对于一个沉浸在爱情之中的小女儿,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劝慰,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不管怎么说,我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今日这场陈云生胜了,现在银沙和龙川两方战平。明日晚上双方的主角会在碧玉湖畔为你献上龙珠,表明自己的心意。”
柳晓山心中充满了欢喜,陈云生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候带给她惊喜,她此刻对陈云生在最后时刻赢得胜利充满了希望,却忘了对方的修为是元婴下品,而她的情郎只停留在金丹中品。
看到女儿喜形于色,柳一生露出了身为父亲所特有的笑意,这份笑容为了女儿开心而发,他却不曾想正是自己的固执才造成了柳晓山今日的痛苦。
“明日你可以去观战。但是比试结束之前不许为任何一方助威。”柳一生知道如果柳晓山过早的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么对于银沙和金沙两国之间会造成多么大的困扰。毕竟银沙为了这一场擂台已经损失惨重。他虽然不怕银沙,可这种明摆了欺负人的事情他柳一生自觉做不出。
柳晓山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真如异花初放。柳一生吧嗒了嘴唇一下,尽是酸涩的味道。自己在女儿心中居然比不上情郎,这种落差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从而深深地感慨“女子向外”这句话。
……
韩枫是陈云生木屋之中第三波来客。
第一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铁嘴,这个干瘦的老道一进屋便刻薄地数落了明日之战的危险形势,并且扬言要准备卷铺盖打道回府。听到如此刻薄的论调,陈云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了声,“多谢”,而那李铁嘴则深深叹了口气,道了一句,“人有时候不能太聪明”,就转身离开了。
陈云生明白他的用意,提前给自己一个必败的错觉,即使明日败了之后也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不过自己了解他的用意之后,那么李铁嘴的话便是白说了。
第二波来的是薛离、叶思寒、江雪芹、徐白露等小字辈,这些人来了之后,无一例外地给陈云生各种鼓励,薛离更是热情洋溢地给了他一个熊抱,惹的众人捂嘴偷笑。
陈云生满心感动地送走了众人,不多久就迎来了第三波的访客——韩枫。韩枫先从半掩的屋门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看到陈云生正盯着自己,才从门后露出整个身体,满脸赔笑地说道:“师父,原来你没睡啊。”
陈云生莞尔道:“你别无聊到没话找话行不行。找我作甚?”
韩枫搔了搔头发,腆着脸笑道:“师父,我睡不着,想和你走走。”
这是陈云生这些年听到过的最为温情的话,不想居然出自大徒弟之口,真是让他苦笑不得。
“你喜欢上谁家姑娘了,不好意思给人家说,莫非让我替你去说?”陈云生故意开着玩笑。
韩枫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地说道:“我有件秘密要和你说。”
陈云生第一次看到韩枫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当即走下云床,拍着韩枫肩膀走出木屋。
“今晚月色少欠,明晚一定是一个月圆之夜。”陈云生看着天空说道。
薛离也抬起头,看到满天星斗和一条纵观天际的银河,他感慨良多,道:“天上的星斗如萤虫之光,却能照耀万世之久,师父你说这星星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遥远的星空下
“一星一世界。”陈云生转向韩枫,慢慢说道:“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之中曾经记载着,这天空的星斗便如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宇宙之中,星斗四周漂浮着如同震旦一样的世界。并非每颗星旁边都有一个世界,但是星星的数量惊人,那么天空中的世界又何止千万。”
韩枫脸上露出小孩子般吃惊的神情,他张大嘴巴道:“我的天呐,这宇宙又是什么东西,为何孕育了这么多生命?还有,师父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陈云生笑道:“第一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这是上古先贤们苦思冥想而不解的命题。至于第二个,我当年在天星阁做阁主数年之久,不思修行之道,整日沉浸在古籍之中。常常看书不求甚解,如同嚼蜡,可是记性极好,多半都记在脑中。这些年夜阑人静的时候常常思索其中的道理,很多不明白的东西都迎刃而解。”
“师父,你说天空的星斗是否亘古未变?”韩枫问出了一个有些档次的问题。
陈云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变于不变本身便是一个难解的命题。这星斗表面上位置都固定不变,可时间久了就能看出它们的变化。星座的位置会随着时辰的变化而斗转星移。而夏季和冬季的星空自然也是不同的。从这点上说,则为变。可是一颗星每一年的同一天在天空中的位置却是一样的,在每一天的同一时刻也是相同的,从这点上说,它们又都没有改变。若说未变,那么古籍记载,三千年前曾经有惑星骤然亮于天际,三天之中不分昼夜,与日争辉,三日之后,惑星陨落,这又是变。”
韩枫听着陈云生的讲述,如痴如醉,“师父,等你赢取了师娘,我们就坐在天星阁的楼顶,整天观星讲道,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陈云生笑了,道:“你也看到了,那个叫无念的小和尚不远万里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让我去他的重法寺坐坐,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韩枫撇了撇嘴道:“不去又能怎样?还怕了他不成?”
陈云生摇头道:“人家远道而来为你出头,不仅挨了红拂一下,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况且那天夜里还为我解围,怎么说都应该随他去看看。”
韩枫叹气道:“师父心太善了,那么就等去过重法寺之后在讲道观星吧。”
陈云生哂笑道:“哪有那么清闲,你不看看天玄门的各个老字辈的修士整日忙的不可开交,他们哪里能让我们清闲。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被委以重任,个个都需要将天玄门的教义背的滚瓜烂熟。”
韩枫索性不去想那些麻烦的事情,和乐翔相处那么久,学到了不少释放压力的方法。他从纳虚戒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两个小瓷瓶,一个翠绿,一个幽蓝,并排摆在手心,给陈云生看。
“这就是你给我看的东西?”陈云生问道。
韩枫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是弟子新近配制的毒药,另一瓶则是解药。”
陈云生不解道:“寻常你配置毒药之时还要制出相应的解药吗?”
韩枫摇头道:“当然不会,毒药这东西就是毒人用的,如果有解药那毒药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
“那你为何……”
“师父不知。弟子修为太低,释放毒药的时候常常不能全身而退。如果毒性太大,通常会放到自己,毒性小了又起不到作用,所以就同时制作了毒药和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你拿出这件东西的目的是什么?”陈云生面无表情地盯着韩枫。
韩枫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低声说道:“师父何等聪明之人,难道不知道弟子的想法?毒药可凭风传播,亦可凭水传播。明日碧玉湖畔你二人必然同时下水,到时候可将毒药散于水中,不战而胜岂不甚好!”
陈云生蹙眉道:“这毒药的药性如何?”
韩枫得意地说道:“奇度无比。我用小黑的毒液掺杂了不少剧毒的物质做成的。”
陈云生说道:“你想要那公孙行的命吗?”
韩枫心平气和地说道:“难道还需要留着他的命吗?师父尽管使用就是了,徒儿留心擂台的规则,第一,水中没有规定不能互戕,第二,只是限制在擂台之上不能携带符箓,毒药,等辅助之物,最后一场的地点已经不在擂台之上,所以你可以尽情的使用。”
陈云生看着韩枫被月光照的惨白的脸颊,感到一阵发寒,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徒弟也并非像其外表那般憨厚。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郁闷。
韩枫看到陈云生不说话,惴惴不安道:“师父,徒儿说错什么了吗?”
陈云生摇了摇头,将那两瓶药拿了过来,说道:“我收下你的药,谢谢你的一片心意。”
韩枫有些羞赧地笑道:“师父能用弟子的药已然是我天大的荣幸了。对了,最近弟子的元磁之道有了些进展,要不你来指点一二?”
陈云生扬眉道:“哦?耍来瞅瞅,为师我当年修炼元磁的时候远没有你入道的快,看来人各有专攻这话没错。”
韩枫兴奋地一如赤子,双手熟练地打出一个元磁法诀,身前五丈凝成了一个只有陈云生才看得到的黑色元磁小手,那只手飞快地摘落不远处指头的树叶,然后将树叶轻轻地放在韩枫的肩头。如此反复,直到韩枫双肩放满了树叶。
虽然这其中没有半点力道,可是就凭这份精准和娴熟也值得他赞叹。可就在陈云生准备开口之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韩枫肩头的树叶一动不动,可四周明明有风的。
他神念加强,发现韩枫居然在自己身前凝聚了一道不算强的元磁壁垒,将风挡在身外。陈云生当年掌握这一手的时候已经是修炼元磁一年之后了。
他惊喜道:“枫儿,你没想到一月不见,你元磁居然精进如斯!”
韩枫搔了搔头,道:“弟子虽然理解元磁的使用之道,可是元磁太弱了,无法修炼‘突’,‘盾’等元磁法术,实在遗憾之极。”
陈云生笑道:“修行岂能一蹴而就,你此刻对元磁的操纵手法已然成形,只不过需要加强元磁的储备就是了。这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看到韩枫的元磁手法和无念的元磁手段之后,陈云生深有感触,元磁之道看似大同小异,实则有不少的区别,不同人修炼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自己的力量,无念的随心所欲,韩枫的精巧,三人各有所长。
两人又在月下走了很久,才回转各自的屋子。陈云生略感疲惫,并没有修行,倒身入睡,一觉醒来时已然天色转亮。
昨夜韩枫的话提醒了他,如果水中不限制使用辅助之物,那么自己手中尚有几枚中品的金刚符可用,这是方明兰临走之时给他防身的。除此之外,还有两枚中品的雷符,其余都是些下品的符箓,恐怕起不到太大作用。
他将两瓶药拿出来,仔细端详半天,又收了起来。用还是不用,这真是个问题。他不想要了公孙行的性命,两人毕竟没有直接的仇恨,没必要生死相向。可如果说对方先有歹念,那就讲说不起。
这场战斗既要防范人,也要防范龙,着实不是一场轻松的活。
白天再没有人来打扰陈云生,甚至连他所住的木屋四周都安静的很。准备了一下随身应用之物之后,陈云生开始修炼水灵聚气术,今天晚上他尚没有想好到底用元磁遁入水中,还是使用水遁。
修行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轮夕阳斜挂天际,众人登上了龙首艨艟。大船在血色的残阳中向西北方飞去。人们默默无语,紧张的说不出话,呜呜的秋风不断扰动着船帆,令人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
往往这样的时间过的很慢,在漫长的煎熬中,龙首艨艟终于飞临了碧玉潭。一汪青碧色的潭水仿佛一块透亮的翡翠,深邃而迷人,令人感叹其美丽的时候,又对其下隐藏的危险心有余悸。
碧水四周十里之内被一些帐篷占满,还是有一些金沙的膏粱子弟对于这种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精彩对决无法拒绝,冒着危险在此地蹲点,他们不敢距离潭水太近,而是分散在距离水边五里左右的地方。
银沙的巨舟已然光临,不少身着甲胄的银沙修士穿行于大船和营地之间,行色匆匆,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人物光临。
李铁嘴命令龙首艨艟降落在一处平坦的滩地上,大船刚刚停稳,有不少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船去,仔细勘察湖边的地形。
陈云生和李铁嘴走在最后,二人来到一处土丘,登高望远,仔细观看着湖面的情形。
李铁嘴眯着眼睛盯着湖水,感慨道:“若此地不生孽龙,倒不失为一处风景怡人之地。”
陈云生点头道:“群山环抱,绿树掩映,若此地无人打扰,倒不失为一处绝佳的龙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湖底的洞穴
李铁嘴瞄了陈云生一眼,道:“老弟何出此言啊?”
陈云生笑了笑,道:“不知怎地,我忽然有些同情起那只蛟龙。明明在此地生活的悠闲惬意,突然有一群人不问青红皂白,闯入家中,欲夺龙珠,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铁嘴翘起大指,笑道:“还是兄弟你见识独特,佩服,佩服。”
两人正说着,天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风声,一艘通体镶玉的楼船从东方飘来,大船极为平稳地落在距离碧波潭二十里的小山丘上。这个角度无论观看潭水还是看天空,都一览无余。
不少修士从船上跳下来,将楼船固定住。数十名刀剑在手的战修潜入四周的林地之中潜伏,做到万无一失。
借逍遥镜,陈云生看到楼船最高的露台之上并排坐了三个人。中间的自然就是柳一生,他身旁是多次露面的梵若曦,而他左边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柳晓山。今天柳晓山穿了一件月白色带着碎花边的露肩长裙,肩膀和手臂被一袭轻纱罩着,月色中能看出她冰洁如玉的肌肤。
柳晓山正巧也向这边望来,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在一处,虽然相隔数里,可眼光中的柔情蜜意让陈云生顷刻间充满了力量。
经过了一番整备,那位年轻修士从楼船中飞出,飞临碧波潭的上空时,明显看得出他紧张的哆嗦了一下,飞行轨迹打了个突。
年轻修士手持海螺状的扩音法器,高声宣读着一段热情洋溢的感谢之言,其中不乏对银沙和龙川两国修士能够参加明月台的赞誉。最后诚挚要请双方在今日斗法结束之后,无论胜败如何,都能在金沙逗留一段时日,以尽地主之谊。
年轻修士语速很快,似乎很怕在空中多留片刻,而他的位置正好对着潭口。说完之后,不做片刻停留,一溜烟地返回了金沙的楼船之中。
此刻不用别人多说什么,陈云生轻飘飘来在半空中,他身穿一件黑色的甲胄,胸口有一只咆哮的麒麟头,正是曹子建送给他的甲胄。这件铠甲本来在天水城一战之中损坏了,曹三修补之后特地让方明兰带来。
此刻,银沙方向飞来一道银光,缓慢而稳定,银光之中公孙行冷峻地盯着陈云生,恨不得一口将他吞掉。
陈云生看向公孙行,只见他穿了一件银色的皮甲,甲胄表面到处都是繁复的阵纹,粗粗看下来就有三十多重防御各种攻击的阵法。
公孙行撇了撇嘴,俊俏的脸孔拉的比驴脸还长,道:“我还道你畏战逃了,没想到真的敢来。你知道下面有什么吗?是一只即将化形的蛟龙。你知道蛟龙是什么吗?不是朝云蟒,不是金丝狻,是一条活生生的蛟!劝你一句,不要为了女人丢了性命,你身旁的美女还少吗?现在逃命还来得及,下水之后可就晚了。”
看着臭屁的如同一坨屎一般的公孙行,陈云生暗中想笑,这个银沙太子屡次被打脸,却坚强的如同蟑螂一般,到了现在仍然保持话唠的本色,看起来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他淡淡说道:“你贵为银沙皇储,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何单单和我争晓山,若你能退一步,银沙便是我天穹派的长久盟友,共患难,历生死,你看如何。”
公孙行被陈云生的坦诚逗乐了,笑罢,他冷然道:“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染坊,给你三根朱砂狼毫你便为人画符,就算你穿件麒麟铠甲也只不过是一头土鳖而已。我堂堂银沙国岂能结交你这等野修,废话少说,下水吧。”
他率先掐了一道法诀,淡蓝色的光芒涌起,嗖地坠入水中,连一蓬水花都没有激起。陈云生不敢耽搁,一道水遁法诀击出,整个人被一层幽蓝的水汽包裹着,坠入倒映着名月的潭水中。
这潭口的面积并不大,只有方圆数里,可等陈云生入水之后才发现下面别有洞天。虽然潭口不大,可是下面形状如同一个葫芦,越下坠,四周越是宽阔。水对神念和元磁都有阻碍,饶是如此,陈云生依然能够探知前后左右一百丈的距离。
他没有吝惜元磁和神念,探知的距离越长,越能提点洞悉危险。公孙行下潜的速度很快,远远超过了陈云生,可见其的水遁功夫要好过陈云生。
不过这种事也并非先到先得,没准那恶龙正张大嘴巴等着先下去的人呢,陈云生依然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不紧不慢地向下潜去。
一盏茶的光景过去了,陈云生越行越慢,四周如山一般的压力让他每下潜一丈都花费极大的精力。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上看不到丝毫的光亮,下探不到潭底,四周都空荡荡连一条鱼都没有。
虽然水遁不是以速度见长的遁法,可一盏茶的时间,足够行出去将近十里的,这在陆地上不算什么,可是纵向看起来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潭水居然有千丈之深。
此时此刻,他的水遁功法已然无法再用,只能依靠元磁分开如山一般的湖水。又行了约有盏茶之功,四周的水已经变作了黏稠油状物质,陈云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深了。只觉得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有种如芒在背的恐惧,仿佛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在幽闭环境下的幻觉,因为元磁和神念不会骗他,四周挤满了黏稠的水,却仿佛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屡次陷入彷徨之时,脚下的元磁开始弯曲,陈云生一阵惊喜,终于摸到潭底了。他缓慢地降落,双脚踏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之上,这和他预料的不一样。缓慢地向前移动着,陈云生发现前方似乎有一座水下山脉。山势逶迤向北方延伸而去,经过一炷香的缓慢前移,终于来到山脚下。穿过厚重的水帘,陈云生摸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山岩。无数年的湖水浸泡已经让这坚硬的岩石如同蜂窝一般。
缓慢地沿着岩石前行,经过不知多久的摸索前行,前方元磁传来的反馈,一个深邃的岩洞出现在山壁之上,洞壁光滑如镜,并且有潭水不断从洞内进进出出。
陈云生攀着水下的藤蔓,逐渐靠近那个巨大的山洞,在水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困难。
山洞四周的边缘十分齐整,洞壁也十分的光滑,仿佛什么东西长期沿着洞壁进进出出造成的结果。陈云生断定,这就是那条蛟龙的巢穴。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生第一次面对龙这种生物,多少有些紧张。元磁形成了一个手掌,托着他的双足,身体沿着洞壁缓慢地向下滑去。
洞深的令人惊叹,远远超过湖底的深度。现在而言,对陈云生来说最痛苦的便是黑暗和下坠,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像极了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你永远不知道“底”在什么地方。如果有另外的选择,他一定不想再进入这深邃的潭水之中。
轻微的元磁震动让他停止下坠,元磁传来的反馈告诉他,下方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动物轮廓。陈云生的心骤然缩紧,全身的血脉贲张。
他极其小心地向下移动,尽量不造成水流波动。
终于蛟龙全貌展现在陈云生眼前。之前也曾经施展过火龙术,并且见过韩枫那只毒龙幼崽,对龙这种生物有一种印象。可当他感受到真龙的时候,哪怕那只动物身上的龙的血脉很稀薄,也让他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蛟龙的身体如山一般,厚重的鳞片遍布了整个身躯,四只巨大的爪子匍匐在身体之下,长长的脖颈自然盘亘在身体之上,两只龙角邪恶地向上生长,龙角上不规则的倒钩昭示着其的致命之处。
震撼之是一瞬间的事情,陈云生没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寻找龙珠。不过从进入洞穴之后他就感到有些奇怪,为何不见公孙行的踪影,按道理说这厮应该先于自己潜入这里,难道其水性不佳返回岸上?
这个疑问在他脑中闪现了一下,便熄灭了,陈云生开始寻找龙珠。他缓慢地移动向龙头,仔细端详着巨大的龙嘴,若有龙珠,那必然在蛟龙口中含着。
就在他距离龙口不足三丈的时候,身后石壁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手中晃了晃一件光芒四射的物件,随手打出一道水箭,正中蛟龙的头部。
蛟龙的鳞片挡住了水箭,但是这种挑衅的举动却让这头沉睡的生物惊醒。巨大的黄色线瞳面前,陈云生渺小的如同一根小草,正好和巨大生物的眼睛大小相同。
这一下令陈云生三尸神暴跳,黑暗中那道影子无疑就是公孙行,其手中明亮之物必然就是龙珠,他得手之后在黑暗的角落中潜伏,目的就是惊醒蛟龙,让自己葬身此地。
此时,公孙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陈云生面对着一只发狂的,正在缓慢张开大嘴的蛟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第一百八十章 率先出水的人
时间如同一锅纠结的浆糊。
众人安静地等待着率先出水的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神念强大到渗透到千丈之下的湖水中一探究竟。对于他们来说除了等待只有等待。
薛离面无表情,在龙首艨艟的船板上来回溜着圈,仿佛一只饥饿的狼。在他一旁易小虎双手托腮,呆呆地盯着湖面,自从陈云生入水之后,他的姿势就没有变过。
叶思寒则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潭碧水,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雪芹则望向了天空中那轮名月,双眉却紧锁着,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乐翔无聊地摇着折扇,清冷的风让他过于冷静,此时此刻,他的聪颖一点都用不上,只有呆愣愣地看着。
沧澜八卫在龙首艨艟落地之后,便分布在湖水的四周,没人看到他们藏身之处。
所有人之中,只有韩枫最为轻松,他对自己给陈云生那份东西有绝对的自信。当然他有理由自信,有时候年轻人在做出绝大的成就之时仍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大的价值。他若知道数千年后有人为了他那两瓶药的配方被奉为杀人越货的圣品之时,恐怕现在的表情就不是这么淡定,而是欣喜若狂吧。
金沙的楼船上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银沙国君公孙龙。这个面脸阴鸷的中年人的到来令楼船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公孙龙和柳一生踞桌而坐,梵若曦和柳晓山则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并没有入桌。
公孙龙的实际年纪要远大于柳一生,说实话他其实和柳一生的父亲是一个时代的人。
公孙龙双眼不时看看柳晓山,捻着须髯说道:“柳贤弟的女儿真是天人一般,怪不得犬子不畏艰难险阻也要迎娶过门。他修行上要有这份心,恐怕成就远不止于此。”
柳一生淡淡笑了笑,道:“我对贵公子印象也极好,温文尔雅,谈吐清奇,为不世之才俊。只不过不忍拂了龙川国的面子,才摆下明月台,没想到为贵国造成这么多的损失,实在汗颜。”
公孙龙老脸上露出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贤弟不必多说。你的初衷老夫理解,银沙实力不济怪不得别人。明月台上金沙数位高手的帮忙老夫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中。”
不知怎地,柳一生对对方口中所说的记在心中几个字总觉得心惊肉跳,有种不详的感觉。
他急忙说道:“明月台金沙一方登场的那几人都是自愿而为之,和本王的态度无关。摆擂台最重要的就是公正,相信公孙兄能够理解。”
公孙龙点头道:“理解,理解,日后金沙和银沙联姻之后必然有利于青洲西陆的繁荣昌盛,必被颂扬万载。”
一旁的柳晓山实在忍不住了,破口说道:“你怎知赢的一定是公孙行?君无戏言,公孙伯伯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公孙龙冷冷笑道:“知子莫若父,明日下不下雨我不知道,可自己的儿子什么成色老夫心中还是有数的。侄女莫急,一会儿就见分晓。”
柳晓山哼了一声,看向一旁。
两人正说着,突然水面一阵躁动,一股巨大的水花涌起,在水花之中蹦出的一个银甲照身的人,此人手中捧着一颗明晃晃夺人双目的珠子,飞快地向金沙这方飞来。
柳晓山看到这个情景,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一声脆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驾遁光飞来,得意洋洋的公孙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公孙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反倒是一旁的柳一生感到了一些怅然,他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柳晓山泫然欲泣,悲伤欲绝,手缓慢地伸向了左臂上戴着的精巧镯子。此时一只珠圆玉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梵若曦温柔地看着女儿,轻声道:“相信娘亲,再等等会有不同。”
柳晓山脸上划过一滴硕大的泪水,坚强地点了点头。
此时龙川的战船之上已然炸开了锅,人们不关心结果如何,只关心陈云生去了哪里,为何还不上来。
不少人已经将法宝握在手中,就差下水救人了。就在这时,李铁嘴冷然说道:“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再等等会死吗?”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可说出的每句话都有种让人折服的力量,此言一出,船上的众人顷刻间安静下来,就算有想要下水的人,如叶思寒也只得老实地放下准备掐诀的双手。
公孙行得意洋洋地站在金沙的楼船之上,这么多天来的屈辱一扫而空,双手捧着那颗光芒四射的龙珠来在柳晓山面前,恭敬地说道:“我美丽的公主,只有这颗龙珠才略微配得上你的美丽。请接收我卑微的礼物,接受一个卑微者的求亲。”
柳晓山激动的说不出话,贝齿咬唇,面颊通红,手又不自觉向那颗镯子摸去。
公孙龙看着柳一生说道:“柳公,既然小儿已经将那龙珠取得,明月台是否应该结束了?”
柳一生略一沉吟刚想应允,便听一旁的梵若曦说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个为人妻母却仍然美若天仙的女子,只听梵若曦轻快地说道:“大家不用着急,我看还是等陈云生上来再说。相信公孙国主有此雅量多等片刻吧。”
公孙行抢着说道:“姓陈的已经上不来了,他在水下盗珠之时被孽龙发现,此刻恐怕已经喂了龙了。不过相比那龙的体型,他还不够塞牙缝的。”
柳晓山目光一冷,其中迸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只不过夜色的笼罩中并不明显,而公孙行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发觉。
梵若曦仿佛没有听到公孙行所说,仍然对着公孙龙说道:“国主,难道您已经等不得一炷香的光景了吗?”
公孙龙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道:“当然等得,明月台这么多个日夜都等得了,莫说再等一炷香的光景,就是一天一夜也行。其实本王倒有另一种建议,此刻若我们一同下水,兴许还能找到那姓陈的小子一星半点的残躯。”
这话如刀子一般刺中柳晓山,如不是梵若曦的手一直放在她的手上,早就将那粒菩提珠甩将出去,玉石俱焚了。
梵若曦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众人在沉闷的气氛中等待着。
碧波潭四周,不少看热闹的人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大声喧哗着,他们等了这么久就想看到斗龙的情景,哪知道公孙行这么快就把龙珠取得了,当然满腹牢骚。
薛离双手紧紧抓着船舷,眼盯着如同镜子一般平静的湖面,不时转头看看李铁嘴。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焦急地问道:“李叔,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我看应该快快入水协助师叔,时间不等人。”
持有这种观点的不在少数,各个都看向李铁嘴,等待这个修为虽然不高,说话却极为有分量的人点头。
李铁嘴扫视了大家,颇有大帅之风地说道:“大家莫急,不妨算算时间。方才公孙行下水多久?恐怕有半个时辰,可见水底之深,现在判断他遇险,为时尚早。”
薛离争执道:“但是公孙行已经取得了龙珠,我们失败了,还有必要等下去吗?”
李铁嘴闻言双目骤然睁大,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珠中射出两道寒光,吓得薛离打了一个寒战,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薛离,你记住,没有到最后时刻,永远不能言败。你师叔是为了胜利拼到最后一刻的人,太白峰的火,天水城的血都说明了这一点,在这时候你要相信他。”
薛离呆愣地望着李铁嘴,仔细回味着他这几句话的含义。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紧张却如同藤蔓一般越来越勒紧人们的心,柳晓山脸色发白,双手微微颤抖着,一双大眼睛中已经尽是泪水。
纵观碧波潭四周,真正气定神闲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梵若曦,另一个是韩枫。
就在四周气氛焦灼的如同浆糊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眼尖且声音足够大的战修指着水面喊道:“你们快看,水底下似乎有动静。”
随着他的话,众人将目光聚拢在湖面,只见一团团巨大的白色水泡从湖底冒了出来,水面翻江倒海一般沸腾起来。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水面如同炸开了一般,溅起一个高达百丈的巨大水花。
一个人飞快的从水下窜出,速度快过了八成以上的飞空法器,就连普通元婴修士的遁光也无法比拟。
“那是陈云生!”
“是师叔!”
“没错就是他!”
不少人激动地喊了出来。
陈云生刚刚出水,双手便不断掐着法诀,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一个巨大的黑色拳头出现在他的头顶,不做片刻停留,向水面砸去。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震慑人心的怒吼,一直通体碧绿的蛟龙冲出水面。一双明灯一样的眼睛令人窒息,蛟龙身长三十余丈,巨大的鳞片上反射着月亮的光芒。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斗蛟龙
黑色巨拳砸在蛟龙的头顶,发出“啪”的一巨声。蛟龙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坠入水中,溅起一蓬水花。
这为陈云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身体一边向上飞去,手上的法诀一边变幻着,在场众人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却是鲜有人认得他手中的法诀。
“那是魂法。古老而又神秘的法诀,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梵若曦赞许道。
柳晓山听到母亲赞许心上人,不由得心中欢喜,脸上如霜一般的冷峻有所缓和。
两道犀利的黑色闪电出现在湖面,呈十字将湖水上空的空间斩开,被撕开的巨大裂缝中露着一种单纯的黑色,是那么纯粹,有种令人俯身欲拜的魔力。
做完这些,飞向高空的陈云生双手仍然不断掐着法诀,这次的法诀不少人都能叫出名字,火行上品的法诀,火龙术。一个金丹中品的修士居然能够如此熟练的施展火龙术,仍然给不太了解陈云生的人不少惊讶的地方。
水面再次炸开了一团水花,那只蛟龙再次冲了出来,它的暴怒犹胜之前,面对长约数丈的黑色空间裂缝,它张开大嘴,喷出一道亮白的闪电,闪电出现的一瞬间,湖水四周亮如白昼,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孔。
闪电击中十字形的空间裂缝,那两道原本就不甚稳定的裂缝遭遇极大的外力冲击,顷刻间闭合了起来,只留下一些跳动的黑色闪电。
此时,陈云生施法完毕,一只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蜿蜒盘旋着飞向水面上的蛟龙。
那只蛟龙看到同类,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再次张开巨嘴,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火龙闪烁着灼目的光芒冲向蛟龙,被液体浇了个正着,那燃火的身躯瞬间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吱啦啦”的响声,仿佛热油之中丢入一块寒冰。
一块块黑色的花斑疯狂在火龙身躯之上蔓延着,火龙无力地撞击在蛟龙身上,却无法突破那脸盆大小的坚硬鳞片,被蛟龙强壮的四肢撕裂成碎片。
这时薛离、叶思寒、江雪芹三人已经坐不住了,站在船头准备上去帮忙,却被威煌拦住了。
“你们掌门尚未到图穷之时,就算到了那时,有那变态的猴子在,何劳你们出手。”
薛离看了看一旁仔细观察战况的金灵,缓慢将手放下。这猴子若出手,莫说是一只蛟龙,就是一双也不在话下。
虽然火龙无法伤到蛟龙,可是燃烧的火焰划过它身躯的时候,着实令他感到疼痛,怒吼一声,冲天而起,眼看着就要吞嗤高空中的陈云生。
十道闪着火光的刀芒从天而降,每一刀都犀利无双,每一刀都锋芒毕露,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在蛟龙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陈云生再次施展元磁,巨大的黑色手掌如山一般拍向蛟龙。那只蛟龙吃过一次亏,这回学聪明了,不和那手掌正面相碰,而是抡起自己的尾巴,拍向那元磁巨手。
两厢巨力碰撞在一处发出噼啪的脆响,仿佛什么东西被碾碎一般,天空中落下不少墨绿的鳞片。
陈云生天玄霸气加身,一股纯金色的虚影凝于身后,如同一只燃烧着的麒麟。他速度和力量都增加了数倍,虽然不如金遁迅捷,却足够傲视普通的元婴下品修士。
蛟龙和陈云生陷入近身的搏斗之中,在这种情形下,魂法和道诀都无法使用,因为没有施法的时间,只有用力量、速度和本命物和对方相抗。
陈云生一边激斗,一边观察对面蛟龙的身上的伤痕,虽然麒麟斩能够在孽障身上留下伤痕,可是蛟龙的恢复能力却十分了得,通常的伤痕不消一会儿便完好如初。蛟龙的攻击手段无外乎尖牙利爪,还有力量巨大的尾巴,这几样随便哪种击中陈云生都够呛的。
虽然他现在还有力量闪转腾挪,可百密一疏,时间长了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只有速战速决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想到这里,陈云生倾注全力至麒麟斩上,一股硕大的刀势劈天盖地的斩向蛟龙。面对这么巨大的势道,蛟龙不敢硬拼,向一旁闪躲,给了陈云生喘息之机。
他急忙将那瓶绿色的药瓶抄在手中,同时仰脖喝下蓝色的那瓶。一股辛辣的刺激感令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此时蛟龙扭动着力量无边的身体向陈云生冲来。
陈云生手疾,将绿色的药瓶掷出,瞄准恶龙的头部,这么小的药瓶在恶龙眼中如同苍蝇相似。飞快的从牙缝之中落入口腹,并没有引起它的警觉。
那瓶蓝色的药液入肚之后,陈云生感到肚腹之中脚痛难当,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凌云峰上,自己人生的第一炉药所引起的窘境。他一边腹诽韩枫,一边聚拢精神,此刻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那只蛟龙越发的生猛,向前一冲百十丈,向后一撤一道绿光,不多时陈云生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龙影。他感到身体内灵元急速的损耗着。
方才在潭底的时候,他连续扔了两枚元磁领域球,引发山崩之后才侥幸有逃出水面的机会。由于水过于深的缘故,岸上的人并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半路蛟龙快追上的时候,一直依靠元磁和这孽障缠斗,此时元磁消耗大半。魂法不适合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使用,灵元也已经消耗了多半。
此时此刻,陈云生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为什么仍在战斗?”他扪心自问,公孙行已经取得了龙珠,现在的战斗变得毫无意义。可是当他扫过金沙楼船的时候,柳晓山那充满关切的目光给了他确定的答案,为了柳晓山而战,即使无法获得龙珠,也要斩了孽龙。
就在陈云生感到孽龙愈发难以对付的时候,这畜生行动突然缓慢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开始痉挛起来。剧烈的抖动之下,居然一头向湖畔的一座小山撞去,陈云生看到机会来了,一闪身落在龙头之上。他不能完全指望韩枫的药,万一那药杀不死蛟龙,自己就浪费了一次绝佳机会。
陈云生双手飞快地掐着法诀,玄奥而晦涩的纹路在他指尖流转着,这回没人看得明白,甚至没人能说出这是什么法诀。
“元神锁喉!”
突然一道纯粹的蓝光从陈云生天灵冒出,直冲云霄,和月色争辉。一片肉眼可见的云雾从天而降,落在蛟龙硕大的头上,蛟龙那明黄的色双眼骤然变得呆滞,其中的光泽逐渐减少,整个龙头仿佛腐朽的枯木一般,在三息之后被山风撕成了碎片。
人们惊呼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那坚硬如玄铁的龙头会骤然间土崩瓦解。必然是陈云生那道冗长的法诀的缘故,基于此,人们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开始刮目相看。陈云生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注定要传遍青洲的每一个角落。
蛟龙躯干上的陈云生感到脚下一软,一股扑鼻的酸臭传来,他急忙跳起身来,任由那硕大的龙身撞击在山岩之上,出乎他意料的是,龙身居然断成了数段。十息之后,那些完整的躯干逐渐变成了一团团黑色的黏稠液体,恶臭之极,令人难以靠近。
“没想到枫儿的药居然这么有效。”
陈云生一边庆幸自己收下了韩枫的好意,一边转身,准备面对失败的结果。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滩黑色的黏稠液体之间露出了惊鸿一样的光芒。
“那是!”
他不做二想,一只大手快速的裹挟起那团黏稠的黑色液体,破开鼻涕般的粘液,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放出了柔和的淡蓝色光芒。
有时候幸福来的是那么快。
这一刻陈云生感到一阵眩晕,也许是自己的运气太好,也许是上苍不忍他和柳晓山劳燕分飞。将黑色的毒液清理干净,陈云生将龙珠握在掌中,飞向金沙所在的楼船方向。
此刻人们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没人关注蛟龙为何会突然抽风一般向山岩撞去,人们只知道是陈云生最后将它灭杀了,并且取得了龙珠。
来到楼船之上,陈云生首先对柳晓山报以一个温暖的笑容,毫不矫情,毫不做作,而柳晓山脸上如同异花初放,光华胜过月轮。
将龙珠拖在掌中,陈云生柔声道:“晓山,这是给你的。”
正当柳晓山打算接过去的时候,公孙行跳了过来,以高八度的声音说道:“姓陈的,行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我取得龙珠在先,就算一龙双珠,可你也比我晚太多,这一阵自然是我胜了。”
陈云生冷哼一声,望向柳一生,道:“陛下,规则可有说谁先取得龙珠谁就胜吗?”
柳一生摇了摇头,道:“大家都以为那龙只含一颗珠,却不曾想到龙生双珠,所以这一阵到真难评断了。”
此时一旁站立良久的张惟正满脸笑意地说道:“陛下莫急,既然两位都取得了龙珠,又都不放弃金沙的明月,那么就加赛一场诸位看如何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寒鸦变
“此话怎讲?莫不是又要我们去斗什么猛兽吧?”公孙行略微反感的蹙着眉。
张惟正笑道:“太子殿下勿忧,最后一战只凭真正实力就好,不会再去都任何东西。”
公孙行闻言双眉上扬,望向陈云生,鄙夷道:“姓陈的,虽然你斗龙是好样的,不过一定不是我的对手,我可是元婴修士,你敢应战吗?”
公孙行问话之前率先否定对方精神胜利法弄的陈云生啼笑皆非,他淡淡道:“如何不敢,谁说金丹修士就打不赢元婴修士的,没听说过没有枪头也能捅死人这个道理么。”
“好!陈掌门少年英雄,老夫佩服!”张惟正拍着巴掌,一脸笑意地看向了柳一生。
柳一生瞟了一眼公孙龙密布阴云的脸,平静道:“公孙国主,令郎是好样的,您不会反对这件事吧。”
公孙龙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办法办吧,不过要快,银沙已经在这件事情上花了太多时间了。”
很快事情就敲定了下来,再战的日期选到第二日的中午,也就是说距离开战不足十二个时辰。
公孙行随着自己的父亲趾高气扬地走了,临走不忘了将那颗璀璨的龙珠揣在怀中。既然柳晓山要与不要都无法改变结果,他也乐得揣在自己怀中。
陈云生深情地望着柳晓山,仿佛周围的人都是空气一般。
“珠子送你。”陈云生将龙珠放入柳晓山的手中。
女子轻浅地笑了笑,俏皮地说道:“就知道你会赢,明天狠狠的揍他。”
陈云生点了点头。
在金沙众多战修和皇族侍卫的簇拥下,柳晓山如众星捧月一般离开了,陈云生望着天空那一道流星似的光芒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此时天穹派的众人赶了过来,沧澜八卫也从密林中浮现了身影,他们和陈云生心思同气连枝,没有到最后一刻,故而并没有出手。
“师叔,方才那一下干的漂亮。”薛离灿烂地笑着,仿佛方才屠龙的人是他一样。
金灵摇着脑袋,一脸官司道:“大哥,你速度恁地那么慢,比凌云峰那群老猩猩都不如,若是我早就将那条泥鳅的脑袋拧下来了。”
陈云生一脸苦笑,道:“是你变快了,快的离谱,我是望尘莫及了。”
金灵摇了摇头,道:“不对,我觉得你的灵罡中总是少了些什么,仿佛有种力量被抽离了。”
陈云生一愣,并没有接话,他隐约感觉这是因为飞云子的封印所导致的。众人一边向龙首艨艟走去,一边听陈云生讲述在水下发生了什么,讲到惊险之处,几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
唯有李铁嘴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什么事情。
陈云生问道:“李兄莫非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李铁嘴摇头道:“我只觉得那公孙行取龙珠取的过于容易,若这般轻易就能将龙珠盗走,那珠子恐怕早就丢了。要知道,那条龙视龙珠为自己的命,怎么可能大意到随便让人偷走呢?”
陈云生略微思索便明白了李铁嘴的意思,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升起,“莫非公孙行的龙珠是假的?”
李铁嘴沉吟道:“假的倒未必,不过龙珠也并非只有这头蛟龙独有。随便从哪儿找一只龙种杀掉而夺珠冒充,相信也没人看得出。凭借银沙的实力恐怕不难做到,或者说这珠子原本银沙就有也未可知。”
陈云生赞同道:“如果这样说,一切都通了。公孙行下水之前便怀有一珠,他不惊动恶龙,而是潜伏在一旁等我入彀,而后突然发难让我葬身湖底,其心当诛。”
李铁嘴笑了笑,道:“没什么诛不诛的,你难道没有提前设计做掉对方的心吗?只不过没有做罢了。人一动念便是业障,对吧,小和尚。”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李铁嘴转向低头走路的无念僧。
小和尚抬起光头,一脸懵懂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方才我在发呆,不妨再说一般。”
看着卖萌的小和尚,众人一阵哄笑,而后步入龙首艨艟。大船化作一团光影,向行营飞去,此时月已中天,星斗满天,明日注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
经过一夜和一上午的休整,有灵粟和魂石的辅助,陈云生恢复了全部的灵元和魂力,可元磁只勉强恢复了一半稍欠,想要在今日的对战之中施展元磁领域是万万不能的。
众人知道他今日仍有恶战,故而谁也没有来打扰,陈云生让金灵在一旁陪伴着,度过了几个时辰。当他们坐着飞舟来到临时擂台的时候,四周已经三三两两聚拢了不少人。有不少是身着甲胄的龙川、银沙两国的战修,还有不少从擂台开始以来一直陪伴到现在的散修看客。
金沙的楼船今天来的特别早,那个年轻的擂官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甲胄,意气风发地走上擂台。简单的宣读了几句开场的擂台规则,便走下擂台,将这方擂台留给今天的主角。
陈云生走下飞舟,一步步走向那片平整的土地,两个多月的奋战今天终于要画上句点,以他现在的实力,并不惧怕普通的元婴下品修士,可那银沙太子是否普通,他在心中仍然画了一个问号。
柳晓山换了一件湖绿带白色星点的长裙,淡雅又不失俏皮,正满眼渴望地看着他。两人间简单的眼光交错,便为各自提供信念和力量。
公孙行依然穿着昨天那件银色的战袍,一脸骄傲地站在擂台上,等待着陈云生光临,仿佛一个猎手等待他的猎物一般。
两人相距十丈站好,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相互抱了抱拳。陈云生一拍天灵,麒麟斩便现于天空,而公孙行则唤出了一柄蓝色的飞剑,剑身弯曲如龙,闪着幽光。这柄剑就是跟随了他数十年,叫做蓝龙。
陈云生大呼一声,麒麟斩激射向公孙行,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公孙行化作一团烟雾飘散在一旁,而那柄蓝龙则迎着麒麟斩而去。
两厢兵刃碰撞在一处,激出一捧火花,陈云生骈指操刀,麒麟斩裂为两柄,两柄刀一左一右劈空而至,斩向公孙行双肋。
银沙太子化指为掌,那柄蓝龙由一分二,迎着麒麟斩而上,又是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撞击。两人再次移动位置,方圆数百丈的擂台成了他们的舞台,速度和力量被两人催发极致,四周的人只能看到两团影子在高速移动着。
陈云生已经将刀的数量变为十柄,十柄鲜红如火的麒麟斩密不透风地攻击和防御着对方的飞剑。而公孙行的兰龙剑则化作数十柄,宛如游鱼一般前后左右攻击着陈云生。
两人之间如同疾风暴雨般闪烁着无数点火花,一阵爆豆子般的碰撞声时刻冲击着人们的耳鼓。
陈云生时不时运用光之逆流,观察对方的攻击轨迹,以防止被公孙行的飞剑所伤。而公孙行在御剑上的技巧要强于陈云生很多,也显得游刃有余一些。两人各有所仗,战了一个棋逢对手,不过陈云生只是一个金丹中品的修士,这点不得不令人感慨,四周的叫好声也多半为此而发。
公孙行一剑落空,眼中恨意陡生,他自幼练剑,御剑可以说是他一个很骄傲的资本,没想到今日遇到一个只能将刀十分的平庸之人居然怎么样也拿不下对方。
闪展腾挪之间,这陈云生哪里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中品修士,公孙行暗中愤怒,将蓝龙催到的极致,上百道蓝色的光芒在骤然天地之间隐现着,犹如蓝色的群星。
面对一百柄蓝龙剑,陈云生感到有些吃力,虽然他能看清楚每一柄剑的进攻轨迹,可身体却无法应对这么多的攻击方向。十柄麒麟斩呼啸着弹开激射而来的幽蓝飞剑,迸发出密密麻麻的火星。
在密如疾雨的攻击之下,三柄剑穿过麒麟斩的防御圈,直突中宫,奔向陈云生的面门。陈云生背襟发寒,冷汗淋漓,他急忙腾出左手,射出五道金灵丝,璀璨的金光仿佛划破空间一般。
金灵丝卷着迎面射来的飞剑,向他左后方卸去力道。要改变蓝龙剑的攻击轨迹谈何容易,一串炫目的火花之后,三柄剑紧贴着陈云生的左边面颊而过,疾风令他的脸上一阵生疼。
公孙行看到一击没得手,不由的大怒,双手一拍,天空中的飞剑骤然停止,他一道法诀打出,那数百柄飞剑居然融合在了一起,变作一条棱角锋利的蓝龙摇头摆尾冲向陈云生。
能够将飞剑化成野兽的形状,这等御剑的功夫已经到了化境。陈云生不敢怠慢,十柄麒麟斩合在一处,强行注入灵元,那柄麒麟斩变作丈许长的大刀,一阵火光中劈向那条龙。
两柄法宝在空中纠结着,发出凄厉的金铁摩擦声,令人感到极不舒服,四周的看客们发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片刻之后,眼看麒麟斩的时候有所不逮,陈云生急忙掐了两道元磁法诀,一直巨大的黑色拳头出现在空中,径直咋向公孙行。此刻只有攻击,只有扰乱对方才能够化险为夷。
公孙行感到一阵异常的力道向自己袭来,警醒地向一旁跳去,那个巨大的元磁拳头在地上打出了一个大坑,碎石土屑飞溅,打在公孙行脸上生疼。
他昨天就见识过陈云生使用这种攻击手段,所以并不惊讶。一阵冷笑浮现在公孙行的嘴角,他的双手急促地掐这印诀,一只通体幽蓝的乌鸦逐渐浮现在他的头顶。
“真灵五变——寒鸦变!”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灵鹿变
陈云生曾见过公孙行施展这种法诀,当日他强行化去石中酒的酒力用的就是这种法诀。
那只幽蓝的寒鸦最终和公孙行融为一体,他周身上下闪动着幽蓝的光芒。公孙行双足突然发力,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他身体急速向陈云生冲去,身后展露出一股白色的烟雾,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之多。
面对公孙行突然加速,陈云生措手不及,利用光之逆流他可以洞悉对方一举一动,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看着公孙行巧妙地绕过三柄麒麟斩突入自己的防御圈之内。
陈云生勉强抬起双手,元磁自然激发,一阵黑色的旋风过后,他身前凝出了一面暗淡的盾牌,不仔细看无法发觉。
公孙行略微迟疑了一下,抬起手,甩向陈云生七枚黑色的羽毛。七枚羽毛见风爆燃,闪烁着橙红色的光芒,冲向陈云生。
燃火的尾羽冲入元磁盾,被巨大的元磁力道搅动的东倒西歪,失去了准头,六枚擦着陈云生的衣襟飞过,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衣衫烤焦,冒出一缕青烟。第七枚虽然原本瞄准陈云生的心口,被元磁力道带偏之后却射向他的丹田。
陈云生眼看躲闪不及,双手急忙交叉挥舞,射出十道金灵丝,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光网。可那枚尾羽的速度叠加了公孙行前冲的速度,距离又短,就算陈云生料敌先机也无法挡住。
尾羽贴着金灵丝尚未闭合的网口射中陈云生的身体,饶是他双脚急速后撤也无法尽数化去法器攻击的力道。尾羽穿透了天玄霸气幻化的灵罡,击中他的丹田。陈云生只感觉到丹田如同着火了一般,一股剧痛让他痉挛,他甚至能够听到火焰在自己身体上灼烧的“吱吱”声。
一阵剧烈颤抖之后,陈云生强忍疼痛操控金灵丝缠住那枚尾羽的尾部,从身体里拽出,血箭随着尾羽拔出喷薄而出。春荣术和木灵聚气术自然发动,一阵青绿色的光芒汇聚在陈云生的丹田,滋润着他的身体。
柳晓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船舷边,眼光不错地看着受伤的心上人,满脸都是担忧。
片刻后,她转头怒目看向自己的父亲,轻咬贝齿道:“若他有什么意外,女儿就算万死也会为他报仇。”
柳一生面沉似水,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他心中却似翻江倒海一样。自己精心为女儿准备的一场选婿大典,却遭到了无情的排斥和不解,他的沮丧可想而知,若不是梵若曦紧紧握着他的手,恐怕早就勃然而起了。
龙首艨艟上,大家对陈云生的受伤始料未及,金灵缓慢地站起了身体,随时做好冲向擂台的准备,而银沙一方也有不少修士准备上台保护少主,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公孙行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他高高举起右手,那柄蓝龙剑在太阳下露出狰狞的锋芒,整个画面中,他如同一个屠夫,而陈云生则为被斩的羔羊,困于擂台一角,天玄霸气散发的光芒暗淡无光。
随着公孙行蓝龙的落下,金灵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退了回来,并且长出一口气,这个飞遁速度最快的修士的行为令所有人不解。经过上一场的历练之后,无论薛离还是叶思寒都沉着了不少,忍住了冲上擂台的冲动。
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陈云生身上的麒麟虚影勃然而起,麒麟身体上居然有了一丝黑色的纹路,不仔细看无法发觉。随着蓝龙落地,陈云生也不见了踪影。
金灵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拍手道:“大哥,早该这样的。”
蓝龙落地,击出一个大坑,坑中却没有对手的影子,公孙行有些纳闷。就在他发呆的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力道从身侧袭来,公孙行急忙向空中跳去。那股力道刺空,在地上留下深达丈许的深坑,让公孙行大呼好险。
半空中,看到陈云生如同一个幽灵一样正盯着自己,公孙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为何刚才和现在陈云生带给他的感觉判若两人。
他哪知道,方才那一羽的攻击虽然令陈云生受伤,却也间接的破开了飞云子施加在陈云生身上的封印之术,在陈云生识海之中,那条大河的两岸,曾经光芒万丈的方尖塔尽数碎裂,那些横亘在塔尖之上的金丝也都根根断裂。那条黑色的大河骤然失去了束缚,变得狂躁不安。
陈云生感觉到一股的力量在自己身上聚集着,就连身体上的伤口也加速的好转,单凭春荣术不会好的这么快。对于这股力量,他并不陌生,多次在危难之时挽救自己于水火,他逐渐的找到了驾驭它的方法。
陈云生一闪身,切到公孙行身侧,他此刻的速度亦是方才自己速度的数倍。抬起左手,抡起麒麟斩,砍向公孙行的脑壳。
银沙太子何曾见过这么生猛的陈云生,慌忙横起蓝龙挡住麒麟斩那摧枯拉朽的一击。猛烈的冲击之下,他被重重甩向地面,陈云生一瞬身,来到公孙行身前,再起抡起麒麟斩,砸在蓝龙之上。两股力道相互叠加,让银沙太子的身体更加失控地向地面坠去,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公孙行身子在半空中,手却不闲着,急忙将一枚蓝色的药丸塞入口中,同时甩出两枚淡黄色的弹丸,弹丸落地之后炸开大片淡黄色的烟雾,将地面覆盖的严严实实。
随着一声巨响,公孙行跌落在淡黄色的烟雾之中。这层烟雾不仅有隔绝视线的作用,还能阻隔神念。
陈云生飞到公孙行落地的正上方,双手攥拳,凝成巨大的拳头虚影,如同连珠炮一般向地上砸去。在他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之下,地面顷刻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直径五丈,深有五丈,若这些拳头都砸在公孙行身上,他就是玄铁铸就也会被砸成片了。
这次轮到银沙一方担忧了,公孙龙铁青着脸,紧紧盯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他心中有一杆秤,拿捏着出手的分寸,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叫停斗法。
滚滚的烟尘逐渐退去,地上露出斑驳的坑洞,公孙行直直地站在沟壑之中,宛如一棵笔直的白杨,他头上顶有一只幽蓝色的鹿影,安静地盯着半空中的陈云生。
说是迟,那时快,那只鹿影“嗖地”和公孙行融合于一体,他身上光芒大盛,张开手射出蓝龙剑,刺向半空中的陈云生。
陈云生抡起麒麟斩挡开蓝龙,下一息切到公孙行身前,大刀自上而下挂定风声斩落。公孙行身子向左侧闪避,如同泥鳅一样躲过这一刀。
他边移动,边掐诀,身周骤然冒出数十根寒气逼人的冰锥,随着公孙行双手不断变换的法诀,那些冰锥疾风骤雨一般攻向陈云生。
用麒麟斩挡开冰锥,陈云生步步紧逼,再次接近公孙行,十柄长刀带着浓烈的火焰斩下,恨不得一刀将对方咂成渣滓。
公孙行仿佛跳舞一般在十柄刀之间周旋着,巧妙的躲过了陈云生所有的攻击。
陈云生十指微动,十条金灵丝铺天盖地射向公孙行。银沙太子手上拎着蓝龙,费力地挡开金灵丝,无论陈云生设计的天罗地网如何的密不透风,他总能找到漏洞逃出。
几次三番下来,陈云生仿佛明白了什么,公孙行依靠一种奇怪的步伐或者说运动轨迹吸引自己的攻击,然后再躲开,每次都惊险万状却,总能化险为夷。这样的目的恐怕就是消耗自己的灵元,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对方只是一味的躲避,很少有攻击,自己看似占尽先机,实则消耗巨大。
右坷纳闷地盯着公孙行的一举一动,一脸疑窦地问道:“师叔这真灵五变的法诀和师父的大有不同。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传授我的时候可是说过,五种真灵只能维持其中一种,师叔似乎同时保持了寒鸦和灵鹿两种真灵附体的状态。”
左坷讳莫如深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年师父之所以那么传授我们是因为他担心我们灵元无法为继伤到身体。方才没看到师叔吃了一粒九转藏灵丹么?那一粒丹药所提供的灵元就是你我之和,同时保持两种状态也未尝不可啊。”
右坷大睁着眼睛,不信道:“居然是灵虚宫的至宝九转藏灵丹!我还没有见过这东西呢,听说一枚都要上百块上品灵石。我们三年灵俸也不过如此!”
左坷鄙夷地看着他,嘲讽道:“莫拿师叔和你我这等穷鬼相提并论。”
右坷吧嗒吧嗒嘴,无味道:“是啦,是啦。这样下去,若师叔能够同时保持五种真灵附体的状态,那陈云生就是再生猛也无济于事。”
左坷盯着擂台上起起落落的两人说道:“那陈云生给了我们太多意外,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陈云生停下的进攻,飘在半空中,手上掐了两道元神斩的法诀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有所动静。
公孙行冷笑道:“怎么?你就这点本事吗?若不攻换我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战
公孙行双手掐着法诀,表情显得极为狰狞,突然一只青色的苍狼虚影出现在他的天灵,而后虚影和公孙行融为一体,他周身的光芒又盛了一层,最外层隐约有青色的闪电。
公孙行手脚同时着地,口中发出嘶嘶的怒吼,双手长出十道光爪,下一息他骤然跳起,巨大的冲击力在地上留下蛛网一样的裂痕,他身体拉出数十条虚影,直奔空中陈云生。
陈云生叫了声“好”,一道元神斩打出,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纯黑的空间缝隙,等着急速冲来的公孙行。眼看公孙行就要本肢解,可一个诡异的翻转之后,他居然匪夷所思地躲了过去。
毫无疑问,灵鹿虚影和敏捷有极大关系关!
陈云生不及细思,甩出另一道元神斩,这道黑色缝隙距离公孙行只有一丈远,对于任何高速移动的修士来说都极难躲过。谁想到公孙行再次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柔韧性和协调能力。
他居然再次躲过!
冲到陈云生面前,公孙行双手抬起,十道白亮的狼爪十字交叉落下,十道光斩带着鬼哭神嚎的破空声交叉斩向陈云生。
这个变化出乎陈云生的意料,两道元神斩居然无法令对方速度慢上一分。他身子急速后退,勉强躲过对手的攻击,可每退一丈,公孙行便上前一丈二尺,他的速度可一点不比陈云生慢。
公孙行探出左手,锋利的爪芒掏向陈云生的心脏。陈云生侧身躲过,五条金灵丝自然甩出,朝对方手腕缠去。
公孙行握拳,五道光爪贴在手臂内侧,挡在金丝前,两种能量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吱吱的摩擦声。他顺势抡起拳头,重重打在陈云生脸上,一下将对方打出十丈远。
舔了舔拳头上的鲜血,公孙行眼中露出鲜红的光芒,身体仿佛受到鲜血的刺激,越发的狂野起来。
陈云生受到公孙行重击,却没有受多大伤,天玄霸气的防御能力和那股黑暗能量的恢复能力令他的伤口迅速愈合。对方的击打让他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一抹黑色的花纹从他的身后那只麒麟虚影越发的真实,现在无论谁都能看清楚麒麟身上那条黑色的符文印记,可谁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孙行近身和陈云生缠斗在一处,两人高速移动着,天空中不时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
公孙行一个转身,灵活的躲过陈云生的麒麟斩,双爪跟进,在对方胸前留下十道血痕。陈云生那件铠甲挡住了绝大的攻击力道,这才让他没有受致命伤。
不过没过多久,那十道伤口便愈合了,这让公孙行极为郁闷。他每次打击对方都让陈云生更加疯狂,无论麒麟斩,还是金灵丝,亦或是形态各异的元磁攻击,层出不穷让他疲于应付。
终于在陈云生近乎饱和的攻击之下,公孙行被元磁的“突”击中了胸口,黑色的元磁线如同尖刀一般击中他胸前的铠甲。胸口银亮的甲胄发出耀眼的光芒,最外层的光盾首先被激发,顷刻间便被破掉。银色的甲胄发出了一声脆响,龟裂开来。
陈云生挥起拳头,结结实实地给公孙行来了一下,元磁巨大的力道将公孙行狠狠打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犹然不绝,在地面留下一个深达五尺的坑。
公孙行吐了口血沫子,飞快的站起,发出饿狼般的嚎叫,然后仿佛没事人一样冲向天空中的陈云生。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炷香的光景,擂台已然变得支离破碎,在场的人没人敢小觑陈云生的修为,对于公孙行的抗击打能力也颇为赞许。两个人便如同两只野兽,不知疲倦地缠斗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甲胄碎成了片,衣衫褴褛,发髻散乱,仿佛乞丐一般。
龙首艨艟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第一次目睹陈云生如此卖力的攻击,这种画面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师叔他拼了!”薛离喃喃地说道。
“像男人一般去战斗!师父是真汉子!”韩枫不知所云道。
叶思寒眼中露出复杂的光芒,她看了看对面的柳晓山,又看了看在擂台上拼命的陈云生,眼中满是羡慕,天下所有女人都有对英雄崇拜的情节,如果一个男人能为她豁出性命,这将是所有女人最幸福的事情。
徐白露手握长剑,剑尖微微吐露着一丝光华,呆呆地看着擂台上的激斗。这些日子看到过很多斗法,他眼界打开,修行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可没有一次斗法如同今日这般令他血脉贲张,恨不得练上一路登峰剑诀。
公孙行的耐心耗尽,他无法容忍自己三变之后仍然无法灭掉对手。陈云生犹如一只打不死的野兽,不断地想自己发动着攻势,斗到现在,居然自己落了下风,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大吼一声,公孙行手上的爪芒大盛,连连逼退陈云生数丈远。塞入口中一颗蓝色的药丸,公孙行手上又打出一道法诀,头顶逐渐浮现出一只巨熊虚影。
“奎熊变!”
那只巨熊飞快的和他身体融为一体,他周身最外层的光芒中居然有了一抹淡红的印记,那淡红色的纹理爬满了他的身体,肌肉,血脉,都膨胀起来,公孙行整个人变的强壮了数倍。
他怒吼一声,随便抓起一块方圆半丈的泥土,朝空中的陈云生摔去,那块土的去势惊人,在空中留下一道破空的白雾。
陈云生一刀斩开泥土,但是碎屑仍然溅在他的脸上,一阵生疼。没等他从疼痛中恢复,公孙行便闪现在身前,抡起硕大的闪着光芒的手掌,重重地击打在陈云生身上。
护体灵罡轻易便被撕裂,巨大的攻击力将陈云生左肋下的肋骨尽数击断,陈云生如同沙包一般从空中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了方圆一丈的大坑。
没等他起身,公孙行如影随形,落在坑中,抡起如同熊掌一般的拳头砸向他的身体。狂风暴雨的攻击中,身上传来一阵麻木,陈云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有一段时间分离开来。
金沙楼船之上,柳晓山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鲜血,心上人在为自己拼命,这中感觉纵然是甜蜜,却也满是心伤。和陈云生相遇相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清晰而刻骨,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她的眸子顷刻间充满了泪水,心中做出了决定,如果他死了,公孙行一定会死,而自己也会和他共赴幽冥。
陈云生双眸变得宛如暗夜一般黑暗,最后的一缕清明令他将自己巨大的神念压缩成了一根锥子刺入距离自己不足五尺远的公孙行天灵之中。
一声惨厉的咆哮,公孙行抱着自己的头颅重重撞在一旁的地面之上,并且不断翻滚着。被陈云生简单而原始的神念冲击之后,他的识海已经乱作了一团,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海,海水则被蒸发成了云,那虚幻的世界变得诡异莫测。
陈云生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尽数碎裂的骨骼让他每吸一口气都痛彻心扉。他能感觉到断裂的骨骼在缓慢地愈合,撕裂的肌肉在生长,一股生命的力量在他体内酝酿着。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他在和公孙行争进行一场有关时间的较量,一个是精神,一个是**,谁先恢复,谁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公孙行颤抖着抓出一把药丸塞入口中,虽然他的识海没有恢复,可身体勉强能动,一股五颜六色的光芒在他体内流转着,他身体发出一阵阵咯吱吱的响声,没人知道他塞入口中的是什么东西,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清楚。
也许是那把药丸起了作用,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公孙行缓慢地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脖子发出咯吱吱的骨骼声,双手缓慢地掐着法诀,对他来说并不缺乏时间,因为陈云生此刻尚未恢复。
一只斑斓的老虎虚影浮现在他的头顶,他缓慢地转过身,面对依然躺在地上的陈云生,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虚影逐渐和他融为一体,一股令人颤栗的恐怖荡漾开去,所有观战者都感觉到了这份恐惧。
右坷麻木地睁着眼睛,喃喃道:“师叔的惊虎变真的很吓人,陈云生他必死无疑。”
左坷叹了口气,道:“也许有一个不把对方杀死也能取胜的方法,我不想陈云生死掉,虽然我们是对手,不知为何我对他却没有那种刻骨的仇恨。”
右坷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云生盯着一步一步想自己走来的公孙行,对方有意把速度放慢,无非就是想要令他充分体会这份恐惧的感觉。他身体的骨骼已经复原,可灵脉却如干涸的河床,想要恢复仍然需要不短的时间。
陈云生的手臂逐渐恢复了知觉,他缓慢的移动着手臂,从纳虚戒中拿出那块早就准备好的墨色晶体。
这个动作在公孙行眼中如此搞笑,他神经质地停下来,想要看看对方玩什么把戏。巨大的神念冲击让他的精神在此刻有些不正常,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仿佛一个跳梁小丑。
陈云生缓缓将那根黑色的晶体插入自己的丹田之中,没有人明白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在现场,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来了,兴许今日的结果会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