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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久违的苏醒

    当陈云生练得尽兴,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乐翔和韩枫的人影,窗台之上也没有了那块紫金的踪迹。他第一感觉便是两人出了事情,四下观看之后,却发现四周的警戒依旧,似乎没人入侵的迹象。

    负责警戒的是四个狮族的化形狮妖,强壮而机警,手中兵刃霍霍放光,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那么韩枫和乐翔消失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自己主观造成的。

    “紫金被两人拿走了!”

    陈云生感到一阵愤怒袭上心头,金灵处于化形的最关键时期,而化形之前他是最为脆弱的,如果紫金受损将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自己临走之前嘱咐过两人,却没想到二人如此不听话。

    走到屋内,陈设如旧,没有改变,经过仔细的探查,陈云生发现屋中地上落了一根极为纤细的金色绒毛,看到这里,他心中又一翻个,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看来这一切都是那猴子造成的。

    从金灵的角度讲,如果突然化形,看到两个从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自己身旁,瞪着牛眼瞅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并且四周还有几名盔明甲亮的兽族妖修不怀好意的四处巡视,做出防御性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如何将两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走呢?

    陈云生百思不解,正当他无奈的时候,一丝微弱的药味道飘入鼻子,他灵机一动,这莫非是韩枫故意留下的痕迹?修行之人的五感比寻常人要灵敏很多,陈云生循着这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一路向西,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他不敢起遁光,只能在树林之中御风而行,速度不快。正在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头顶有人呼救,“师父,韩枫在这里呢。”

    抬起头,只见韩枫被倒悬在一颗高大的大屿树上,在他身旁乐翔更加狼狈,身上的衣服被拔了个精光,也被吊在树上。

    陈云生刚想跳起来放他们下来,只听韩枫喊道:“别管我,先去救小黑,晚了就被您那位朋友玩死了。”

    陈云生向韩枫目光所指的方向全速飞遁而去,大约十余里的路程之后,只听得天空中传来一阵阵破空声。他极目远眺,只见前方群山之巅有一个黑点,在努力向这边飞来,看来应该是韩枫的那条毒龙。

    陈云生加快遁光,那条毒龙在他的视野之中越来越大,随之出现的还有一道道快如闪电的金色光芒。每当毒龙要飞离山巅,那道闪电总会精准地击中它的脑袋,让它被迫变换方向,向一旁飞去。可飞不了多远,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那只黑色的毒龙无奈地吐着毒烟,却丝毫不起作用,那道闪电的速度太快了。

    陈云生心中一阵激烈的跳动,他太熟悉那道金色的闪电为何物了,那是金遁,世间能将金遁修炼的如此纯熟的人除了金灵,他不知道还有谁。

    一阵冲刺之下,陈云生来到距离山巅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朝着犹在戏弄毒龙的闪电喊道:“金灵,过来。”

    那道金色闪电听到陈云生的叫声,光芒变得闪烁不定,下一息呼啸而来,直挺挺停在陈云生身前。光芒散尽之后,一个满头金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身前。

    男子看样子二十五六岁,面皮呈现暗金色,双眸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那双眸中居然有一个金色的圆圈,陈云生细看之下,发现那并非圆圈,而是一个暗暗旋转着得金色佛轮,佛轮的边缘布满极小的真言和符箓。金灵头发卷曲,用一根麻绳系在脑后,前边的碎发被山风吹拂,有种别样的不羁。

    他身上穿着乐翔的那件牙白色长衫,却没有乐翔的那种天然潇洒,原因是长衫束腰的地方弄的十分的笨拙,倒也符合这猴子的性格。

    金灵仔细看着陈云生,两人都没有说话,经历了数十载的分离,陈云生也不知道在猴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于,金灵搔了搔脑袋,说道:“大哥?”

    陈云生颔首笑道:“是我。”

    “大哥。”金灵一个冲刺,扑了上来,力度之大让陈云生在半空中站立不稳,急速向地上坠去。他急忙抛出穿云舟,两人重重落在小舟的甲板上。穿云舟剧烈晃动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

    陈云生尴尬地说道:“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

    金灵呲牙笑了笑,跳起身来,老实地站在一旁。陈云生探出两人放在他的脉门上,他要探知一下金灵的修为。一探之下,陈云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金丹了吗?怎么这么奇怪?”陈云生感到金灵体内的金丹居然有八个之多,个头都不大,并非如同五行金丹那样五行合一,而是孤零零的分布在丹田四周。

    金灵笑道:“我也不知道。对了,那些入侵的修士怎样了?我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变了,大哥修为貌似也高了一些。”

    陈云生叹了口气,对于金灵来说,这些年真如恍然一梦,而对于自己来说却充满了艰辛。

    “太白峰被毁了,但是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天穹派又重建了,总有些人没有死,总有些种子散落于山中,一朝春雨就会发枝散叶。”

    金灵感到陈云生口气凝重,脸上的欢喜也逐渐冷静下来,不过猴子的个性依然没改,他笑道:“没想到一睡三十年,不过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变强了。”

    陈云生一脸雾水道:“的确如此。我很难说你到底处于金丹上品还是中品,体内融合八枚金丹这种事情在修行界闻所未闻。”

    金灵席地而坐,看着陈云生说道:“大哥太絮叨了。管他金丹几品,本事大了总归是好事,刚才那条小黑龙很有趣,居然能吐毒烟。对了,最近有没有热闹可以看,我憋了太久,想寻些人练练手。”

    陈云生灵机一动,明月台到好似天生为金灵这种无武不欢的人准备的。可是想到金灵毕竟只是金丹修为,他又冷静了下来。看到陈云生脸上的神色有变化,金灵问道:“大哥有心事?不妨直说。”

    陈云生道:“此时我们正面临一些麻烦,你晓山姐姐被当做擂台的筹码,我们若输了擂台,她就必须和一个恶人成婚。”

    金灵听到这里,霍然站起,仰天大笑道:“造化,造化,这么有趣的事情居然让我碰到了。大哥莫急,有金灵在管他谁登台,一定能让他铩羽而归。”

    陈云生拂了下金灵满头金色的卷发,道:“没那么容易,这些人的实力很强。擂台比斗到现在,登台都是元婴修士,你恐怕敌不过他们。”

    金灵急的抓耳挠腮道:“笑话。大哥何时学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金灵尚在筑基的时候不是一样教训那个谷剑吗?现在金丹了,自然要收拾那些元婴老匹夫。下一场让我上台,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陈云生看着金灵额头上那道如同闪电一般的金色纹路,心中悬起的担心逐渐放下。他并不是保守之人,这么多年的风雨不禁让他心思细密,还颇具胆识。

    想了一会儿,道:“也可,下一场你可上台试试,感到实力不济,快些认输就好,莫要伤到自己。”

    金灵朝陈云生呲了呲牙,表示对方看低他了。

    这时候从东边的树林之中飞出两个人,一个裹了一件外衣,一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衣,在他们身后一只黑色的毒龙战战兢兢地远远坠着。

    韩枫朝陈云生喊道:“师父,我们过来了啊!你可管好你的兄弟。”

    陈云生看着两人的神态心中好笑,看起来刚才两人吃了不小的亏,他大声喊道:“你们过来吧,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金灵看到陈云生主动招呼两人过来,知道他们和大哥是朋友,感到自己做的有些理亏,偷偷站在陈云生身后,显得有些局促。

    乐翔和韩枫落在穿云舟上,而那只黑龙则围着飞舟旋转,就是不敢靠近,显然是让猴子给欺负怕了。

    乐翔外罩着长衫不时被风撩起,露出**的大腿,感到一阵发冷,愤愤道:“掌门,你看到了,他还穿着我的衣服呢。”

    陈云生笑道:“不就是一件衣服嘛,那么小气作甚。”

    说罢,他从纳虚戒中取出一件自己换洗的衣服丢给金灵道:“换上这个,把你身上的还给人家。”

    金灵倒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一个精光,然后又非常麻利地穿起了陈云生的衣服。他身材比陈云生小,肌肉却比陈云生更加壮实一些,所以衣服大小差不了多少。

    乐翔捡起自己的衣服,进入船舱,过了好一阵才走出来,又恢复了那个倜傥的公子摸样。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在下是乐翔,天穹派天雷司的司首,阁下是。”

    金灵抬起头,看着乐翔的眼睛说道:“金灵。无门无派,大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韩枫也凑了过来,客气地说道:“我叫韩枫,你大哥是我的师父,那你就是我的师叔,师叔好。”

    金灵觉得韩枫说话柔和,人也客气,朝他笑了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是金灵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然过午,大屿山的太阳向西天偏转,可是温度却没有降下来。四人都是爽朗之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了好久,才驾着飞舟飞回行营。

    路上正好碰上白十三,金灵眼尖,一个纵身来到白十三身前,抬手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由于速度太快,加上白十三没有准备,吓了他一跳。当他看清眼前之人,大吼一声,高兴地将金灵抱了起来。

    “大头,你终于回来了。”白十三一脸深情地看着金灵。

    陈云生忍不住微笑,但从白虎的脸上看是足够严肃了,可为什么称呼总让人啼笑皆非呢?

    “虎哥,你还是那般健壮,我这次本事大了不少。睡了这么久,手脚僵硬,不如我们去活动活动?”

    白十三哈哈大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只不过你要去见一个人,她等你很久了。”

    金灵晃了晃脑袋,不解道:“我大哥已经见到了,还有谁会等我?”

    白十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道:“看来你真是痴货,没事,这事上晚熟点没什么不好。你虎哥不也是等到生米做成熟饭之后才堪堪明白其中的妙处。走吧,随我去见那人。”

    金灵转头看着陈云生,等待他的默许。

    陈云生颔首道:“金灵,你是自由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问我。”

    金灵蓦然点了点头,好似不明白陈云生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仍然兴高采烈地随着白十三离去。

    韩枫看着金灵的背影,说道:“师父,师叔的本事如何?”

    陈云生感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年比我强,现在应该也比我强吧。”

    韩枫点了点头,自语道:“打扮成这范儿的都是高手。”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乐翔说道:“像你这样的都是装逼货。”

    乐翔掐住韩枫的脖子,怒道:“你小子又欠收拾。”

    这时那只黑龙看到金灵离去,顿时来了精神,上蹿下跳,朝乐翔直呲牙,就差没有喷出一口毒烟。

    看着两人真挚的情义,陈云生满脸是笑,这时间看来不只有修行,还有滚烫的兄弟之情,刻骨的男女之情。

    金灵走后就没有回来,陈云生听到白虎的木屋中传来一阵阵高声喧哗的声音,如果不是顾忌到行营之中还有一个行事乖张的飞云子,恐怕白十三那屋的房顶都会被掀起来。

    陈云生盘膝做好,开始运转金灵聚气术。这是他的习惯,经过这些年的不辍修行,大周天金灵聚气术和水灵聚气术都已经到了七层,而木灵聚气术则突破了七层,到了八层的境界。这和木灵聚气术每日自行运转有很大原因。

    经过这些年的修行,陈云生总结出来,这三种聚气的手段虽然都精巧无双,不过都是些入门的练气法门,比起《元磁》和《筑神》这种高屋建瓴的殿堂级修行法典而言,差了很多。三种修行法门眼看就要达到巅峰,也就是说,等自己丹破成婴的那一刻,这些法门就有所不足了,再依照其修行难免会影响修为。

    他一边打坐,一边寻思着找师父要一本适合自己练气的高深功法。虽然他曾经阅读过不少典籍,不过多半都是低阶的练气法门。元婴之后练气之道少之又少,并不是适合自己。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是开擂的日子,众人早早来到四方台就位,看台上的看客们比起前些日子少了一些。不过留下的人中有不少都是修行者,或者是向往修行的人。不少家境一般的金沙民众早在上一场结束之后便携家带口回归故里,开擂以来将近两个月,几乎花光了这些人所有积蓄,回家是不得已的选择。

    透过逍遥镜,陈云生看到对面看台上,公孙行穿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袍,显得雍容华贵。在他身旁的修士从修为上看明显要比以前高了一些,看起来应该都是银沙战修中的精英。

    年轻的擂官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催促龙川一方派遣修士登台。这时威煌走了下来,他身子一动,对面看台,乃至于北看台有不少人手已经放到胸前,做了准备掐诀的手势。毕竟大屿山的狻猊一族和金沙国为敌已久,双方身上都背着对方的血债。

    陈云生客气地对威煌说道:“前辈,这战上不用你登台。”

    狮王讶异道:“哦?难道你手中还有可用之人?”他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三个长老,说道:“他们修为尚浅,虽然也都是元婴修士,可不敢保证就能胜对方,你莫要冒险而为之。”

    陈云生指了指白花花身边的金灵说道:“此战让我一个兄弟上台。”

    狮王目光如炬,在金灵身上扫了几遍,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有些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我下场再上。”

    金灵来到陈云生身前,陈云生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闪身跳到北看台下的标名之处。不一会儿,人就站在擂台之上。此时金灵的衣服已经改变,穿了一件金锁链环的战甲,胸前和双肩都有一只虎头,不用问一定是昨夜白花花送的。

    金灵的身材和白虎族人相比要瘦小很多,这件铠甲又十分合身,想必是白花花被他量身定做的。看到虎女眼神中难得一见的柔情和自豪,陈云生心中暗笑,爱情这东西真如随风而动的种子,无论落在坚硬的山岩,或是落在干燥的戈壁,总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刻。

    公孙行并没有因为龙川派遣了一个金丹妖修而嘲笑陈云生,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变得谨慎了很多。再三端详金灵之后,公孙行向一旁的左坷问道:“这个修士只有金丹修为吗?”

    左坷点头道:“是的,他只有金丹修为,貌似还不是金丹巅峰。”

    公孙行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脸上呈现出极其精彩的笑意,他朝身后的众多银沙修士说道:“龙川上一场只是回光返照,哪位上去灭了这个金丹的妖修,给我们银沙长长脸。”

    南山暮霍然起身,他身为银沙的四个国师之一,早就来到四方台,当初金丹修士之间的争斗他不屑上场,到了元婴修士的斗法开始后又爱惜羽毛,担心落败。此刻天赐良机,龙川居然派了一个金丹修士前来应战,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紧走几步,南山暮一脸义愤道:“老夫早就忍不住了,上次登台不小心让边道抢了先,这次殿下说什么也要让我上台。”

    公孙行看了看正值中年,却时常自称老夫的南山暮,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果真是奸猾,知道柿子捡软的捏的道理。他笑了笑,道:“南山先生地仙三十六品,迎战下面的小修士未免大材小用了吧。”

    南山暮神色一变,急忙说道:“既然殿下另有人选,那老夫就遵从您的意思,只是不要让老夫等的太久,这次出来老夫做着必然登台的打算,若再不快点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公孙行被他马屁拍得舒服了,便笑道:“上去吧,记着好好虐那猴子,虐死拉到,轻了可别回来。”

    南山暮一脸凝重道:“遵命。”心中却十分欢喜,对付一个金丹修士,对台来说如同对付一个小儿差不多,真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南山暮下台之后,右坷才略带担忧地说道:“东看台上有数名元婴狮妖,不知道师叔有没有看到。为何陈云生他不派元婴的狮妖登场偏偏派一个金丹的小修士上台,这其中的原因请师叔深思。”

    公孙行虽然讨厌右坷,可只是厌烦对方的臭脸,右坷的提醒他还是听得进去的。此时南山暮已经走到北看台下面,他又看了看金灵,确实只有金丹修为,才长出一口气道:“也许陈云生他想留着那些狮妖在最后登场。不过后面几场争斗必然会升级为化神修士间的战斗,他的如意算盘终会落空的。”

    “希望如此吧。”右坷看着擂台喃喃说道。

    南山暮不是一个白痴,相反他具有很多高阶修士鲜有的见风使舵的本事。对上他极尽阿谀之能事,对下他又往往目高于顶。对于金灵这种明显是他走向更高层次的垫脚石似的人物他根本不需要尊重。更何况公孙行让他使劲虐对方的话尚在耳畔,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瞅着金灵,似乎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和对方身份的不同。

    “我是金灵,你是谁?”金灵朗声说道,对于对方的鄙夷他毫不介意。

    南山暮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刚才用毛笔写下名字的手,用一种趾高气扬的语气说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动手吧,年轻人。”

    “我是金灵,你的名字?”金灵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神经质地问道。

    南山暮冷哼了一声,下巴极其不屑地朝北边的看台努了努,示意对方自己去看那块写有登台人姓名的大石,可就在他的目光离开金灵,落在大石上,然后又从石头上回转来的这段时间里,金灵消失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踢屁股

    南山暮感到身后生风,本能让他急忙向一旁闪去。可是就在他刚刚就位的时候,那股劲风又袭到他的身后。南山暮大惊失色,身子跃在空中二十丈有余。

    低下头,擂台上哪有金灵,他身后又响起那股惊人的劲风。南山暮惊得一身冷汗,他不相信金灵有这么快的身法,而是坚信对方使用了某种障眼法似的法术才让他产生这种幻觉。

    南山暮双手掐诀,身子划出一串火星,飞向更高的天空,人们仰头观看,只能看到天空中有一点闪闪发光的橙红色光点。百丈的空中,擂台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土地。

    他刚刚停下来,身后劲风再次响起,南山暮心一横,运转护体的灵罡于身后,手中多了一柄镶有七颗钻石的宝剑。宝剑脱手而出,从他的耳边飞过,刺向身后。

    他做的是两败俱伤的打算,若背后有人,那么必然中剑,他从心底里不相信背后真的有人,毕竟刚才他的身法已经快到了极致,一个金丹修士能跟得上吗?除非见鬼了。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背后传来,紧接着是护体灵罡被踢碎的“扑哧”声响起,再下来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南山暮的屁股上传来。他被一股巨力击中,从高达百丈的天空直直向地面坠来。

    “莫非那猴子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蔓延,让他感到全身发凉。

    就在他离地面还有十丈远的时候,一道金光划过,带起的劲风把他的头发吹乱,金灵出现在他的身前。伸出手,硕大的巴掌抡向南山暮的脸膛,速度之快令他目不暇接。对方巴掌上带起的风暴让南山暮的脸颊被吹得变形,他仅有的意识让他伸出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没想到金灵一闪身的功夫又来到他的身后,抬起了腿再次重重踢在屁股上,南山暮如同皮球横着被踢出去二三十丈,在他努力结印,火遁燃起,身子在撞向地面的一刹那变作一团火焰,“噗”地一下出现在距离金灵三十丈远的西边。

    这一切只发生在三息之间,几乎没有人看清楚怎么回事。人们相互议论着,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化作一团火焰摔在地上。

    陈云生洞悉了金灵出手的全过程,他暗暗叹息,为何金灵只是用脚呢?如果用那根长矛,恐怕此战已经结束了。要知道连续两下得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方轻敌,给了金灵机会,毕竟对于一个元婴修士而言,有太多种方法可以隐匿身形,或是利用某种法术混淆对方的注意力。

    南山暮重重喘着气,如同看一个恐怖的人一般盯着金灵,此时这个金丹修士他再也不敢小觑,心中充满了惧意。如果刚才对方不是用脚,而是用法器击中自己,恐怕此刻自己已经死了。

    他双手在身前飞快的掐着诀,身体逐渐变作了一层淡淡的雾态,擂台上也起了一层浅白的雾气,在雾气之中,更难以捕捉到南山暮的踪迹了。

    金灵睥着眼,看了一会儿,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划动了一下,天空中便有了五道银亮的光痕。光痕甫一成型便射向那团飘忽不定的雾气。金灵伸出两只手,看似随意地在天空划动着,十道光痕凝聚成金刃,射向那团雾气。

    他左右开弓之下,不一会儿便有数十道金刃突入那团白雾。雾中的南山暮暗自冷笑,这种级别的攻击对于雾隐来说还是不够看,不过在雾中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无法攻击,他仔细观察着金灵的动作,不断寻找着战机。

    金刃在雾中翻动着,不断打乱雾气的形状,也有不少刺入泥土,搅动的尘土横飞。

    金灵仍在释放者金刃,现在擂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已经遍布银白色的光影,金风瑟瑟,寒气逼人。战局也逐渐变得无聊起来,人们咒骂着南山暮的胆怯,一个元婴中品的修士居然让一个金丹修士逼成这样,当真是闻所未闻。

    公孙行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一边对南山暮怯战咬牙切齿,一边纳闷陈云生是如何找到这些实力极强,修为极低的极品的。刚才金灵没有掐诀就施展金遁的那一刻,着实令他吃惊非小。

    “纵观震旦能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这猴子了”,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这种感觉。

    南山暮渐渐开始后悔,因为此刻天空中已经有数千柄金刃呼啸而过,他若一旦凝形,必然被金刃分尸。他有些郁闷地盘旋在擂台之上,对于这种限制人移动范围的战斗深恶痛绝到了极点。若在开放空间,他有很多中方法迂回,而后偷袭。

    思前想后,南山暮咬了咬牙,仿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此刻金灵依然悠闲地放出金刃,只不过不再站着,而是躺在擂台之上,一只手支撑脑袋,一只腿高高翘起,靠另一只手换乱挥动着,拉出一道道闪亮的光痕。

    忽然,那团雾气中如同开锅一般被什么东西搅动着,一团红色的光球出现在雾中。金灵瞬间来了精神,向空中的金刃一挥手,那些薄如蝉翼,刀锋犀利的金刃转瞬刺向那团红色的光球。

    光球突然炸开,剧烈的冲击波射向四周,数千枚金刃尽皆消于无形。残存的金灵气四处乱窜,没有了出口,尽数斩在擂台之上,平整坚实的泥土瞬间边做一层齑粉。

    光球中,南山暮现身,手中打出两道早就掐好的法诀,数十柄飞剑从他身后射出,疾疾向金灵刺去。

    紧接着,一座通体透亮的七层宝塔出现在南山暮手中,他一道灵气击出,那个宝塔迅速旋转着变大,最后如同一座小山一般飘在空中。

    金灵一招手,手中多了一柄通体遍布符文和真言的长矛。他挥动长矛前挡后镗,挑开所有刺来的飞剑。

    东看台上,韩枫探着脑袋问道:“师叔举重若轻,这本事不小啊。不过这南山暮也太水了,居然还是元婴中品,一点都不够格。”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金灵这一手虽然看似轻松,却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能够做的,南山暮每一剑都重若千钧,哪有那么容易便挑开。修为到了他这个级别,举手投足看似普通的攻击都能超凡入圣。金灵轻松绝不是南山暮稀松,而是他太强了。”

    韩枫无法理解陈云生口中太强的含义,歪着脑袋仔细看着擂台发呆。

    而陈云生看着擂台上挥洒自如的金灵居然生出一种震撼,他真的太强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金丹修士能够做到这一点。

    “莫非此子就是为战斗而生吗?”陈云生突然生出这样的奇怪念头。

    金灵盯着天空中那座近乎透明的宝塔,突然紧握长矛,那根古旧的长矛通体变得赤红,仿佛着火了一般。

    南山暮站在塔顶,一道法诀击出,宝塔底部射出一片灿烂的闪电,即使是白天依然无法掩盖闪电的光芒,看台上不少人都闭上眼睛,防止被灼伤眼睛。

    闪电迅速填满金灵和南山暮之间的空间,如同攀爬的藤蔓,毫无规律地向金灵蔓延。而此刻,金灵已然不在原地,借助金遁飘身于半空,和南山暮处于同一高度。那道闪电击中地面,轰然形成一个直径三丈,深有五丈的大坑,坑中的土都尽数融化。

    “好强的闪电!”

    陈云生自忖自己的惊雷术和人家的闪电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看来道法上的修行真的毫无止境。

    南山暮似乎预料到一击必空,第二道法诀自然而然的击出,七层宝塔急速旋转着,从一条条瓦楞上射出无数透明的冰晶,冰晶逐渐融合成一柄冰剑,飞快地刺向半空中的金灵。

    金灵一闪身,出现在更高的天空中,那柄巨剑迅速变作无数冰凌,追着他向天空射来。

    此刻南山暮第三道法诀打出,宝塔顶端释放出无数火蛇,弯曲向天空中的金灵缠来。

    金灵挥舞着发红的长矛突入密如雨点的冰凌之中,一阵清脆的击打声响彻擂台上空,他的长矛速度快如雨下,刺中正面击来的冰凌,那些尖锐的冰晶被长矛一击即随,化作幽蓝的粉末,被风一吹落在四周的看台之上,为盛夏之中的看客们增添了一股凉意。

    一大片冰凌不一会就被金灵击碎,遮天的火舌又将他团团围住。

    陈云生有些担心,五行之中火克金,金灵一味进攻,防御上略显不足。

    谁知金灵一拍天灵,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座闪烁着金光的佛轮出现在他头顶,看轮辐的个数,陈云生赫然发现居然有六道。也就是说和无念的佛轮品阶相同,可金灵的佛轮轮辐样式明显和无念的不同,金灵的佛轮之上棱角更多,显得更加凌厉,而无念的佛轮则以圆融见长。

    佛轮极速旋转着,将万千火舌搅入其中心,却没有一丝火焰透过佛轮而出。金灵大喝一声,“着!”

    佛轮闪过一道金光射向惊得目瞪口呆的南山暮。他下意识向前伸出手去,那座宝塔自然而然挡在他的身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五胜

    佛轮击中宝塔,在一瞬间迸发出无数种颜色,又诞生了无数种能量。陈云生看着满天光怪陆离地光彩,不由得感叹,世界的本源莫不是如此,只有在两股力量强力的对撞之中,才会绽放出这种美若惊鸿的景象。而力量越强,迸发的色彩就越多,即使天空中的日轮也无法掩盖这样的光华。天空此刻就是一块画布,而那一瞬间迸发的颜色铺满的画布,形成一道极为精彩的风景。

    他脑中印下了刚才两股能量碰撞的瞬间,那璀璨的画面如同一颗种子,甫一入脑便生根发芽。陈云生惊异的发现,画面若放大到极致,仿佛便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对称世界。一切都有对称规则的法符构成,其精巧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仿佛对这种美丽的最求才迫使人类走上不辍修行之路。只不过这条路走的太久,不少人都走上了歧途,大部分人都忘了初衷而已。

    七层琉璃塔在南山暮面前碎裂,仿佛一个琉璃世界的崩坏,从一点开始,蛛网纹迅速爬满塔身,在南山暮绝望的眼眸中,琉璃塔土崩瓦解。

    南山暮感到喉头发腥,一股鲜血喷薄而出,衣衫尽染,本命之物在眼前被摧毁,这样的打击不只是元神上的,更是身体上的。他脸上的皱纹仿佛瞬间加深了很多,从一个中年人边做了半老之人,苍白的乱发在风中飘扬。

    金灵收回了佛轮,整个人踩在佛轮的中心,仿佛真佛临世一般。他直勾勾盯着南山暮说道:“我是金灵,你的名字?”

    南山暮呆呆地望着眼前土崩瓦解的七层琉璃塔,喃喃说道:“南山暮。南方的南,山脉的山,暮色的暮。”而此刻他的心情真如迟暮的老者。

    如果对方是一个元婴中品的修士,他可以输,如果对方是一个元婴下品的修士,他也可以输,实在不济,对方是一个金丹巅峰,他尚能接受,但是败于一个金丹中品的修士手上,他着实接受不了,他无法忍受回到银沙国之后扑面而来的白眼和对自己实力的否定。

    他多年来受人敬仰而养成的自傲在一瞬间被击毁,然后被仍在地上任人践踏,比之污水沟中的腐肉仍不如。金灵如同他辉煌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让他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跟头。

    不同金灵出手,南山暮老迈地走下擂台,一步步挨向西看台,他仿佛已经感觉到公孙行那冷若冰霜的眼眸和四周不善的笑意。不过输就是输了,玲珑塔被毁的一瞬间,他的自信也被击毁,虽然仍有一争的实力,可他已经在精神上放弃了。

    公孙行懊恼地看着南山暮,气的脸皮发紫,他很清楚金灵的实力非常强,也清楚不应该过多怪罪南山暮,不过此刻他就是不能抑制胸中的愤懑,说实话这无关乎胜利,而是一种屈辱,连番被两个修为低下的修士逆袭,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你为什么不争一下,就算那座塔坏了,你仍有七星剑可用,断然不至于认输了事。”公孙行冷冷说道。

    南山暮抬起头,木然地盯着对方,过了很久才张开嘴说道:“他简直是个怪物,他,他简直不是人。”

    看到南山暮已然说不成话,公孙行心中的火更大了,他指着对方的鼻子说道:“银沙养你这般饭桶作甚。你若斗不过,战死在擂台上我会对你竖起大拇指,会让你的名字进入银沙的宗族祠堂,会让你的后人和弟子享受无尽的荣光。可是你居然放弃了,真让我失望透顶。”

    南山暮麻木地摇了摇头,向着看台的出口走去,留给众人一个萧索的背影。右坷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师叔,你不能让他这样走?”

    公孙行也知道刚才说重了,也知道再走一个银沙的国师对于银沙的国力是何等的削弱,可是话到嘴边他不得不说,大声笑了几声,公孙行颇为豪气地说道:“走吧,走吧,爷爷这里不养无骨之人。”

    右坷和左坷均摇了摇头,公孙行在别人眼中只是纨绔,可在他们心中,却有几分梗骨和潇洒,否则银沙之主公孙龙也不会将他立为储君。

    金灵回到了东看台,迎来的是一个热烈的拥抱,来自于薛离。他和金灵一起成长过很长时间,亲如兄弟,此刻依然以兄弟相称,只不过不在陈云生面前叫罢了,怕乱了辈分。

    金灵呲牙大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薛离嘿嘿笑道:“真有你的,这么大本事什么时候教教我。”

    金灵瞬间被众人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唯有两人静静带在人群之外,一个是白花花,女子脸上都是平静,眼中却充满火热,恨不得把金灵融化了。另一个是无念,这个平日就算蛋疼也不妨碍淡定之人此刻却一脸惊愕。这个表情从他看见金灵那个六道佛轮开始,持续到现在。

    无念挤入人群,把陈云生拉了出来,一脸惊愕地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历,为何一身佛家功法,体内却种有道基。”

    陈云生摇了摇头,笑道:“不知,管他呢。我还要请教无念大师呢。”

    无念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开玩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再说并不是谁都可以开启佛轮,金灵他又没有到等觉,怎么能开启佛轮呢?你看他的眼睛,居然和,不一定不是。”

    “居然怎样?”陈云生的好奇心被激起。

    “没什么。奇怪,奇怪了。”无念一边念叨着,一边神经质地转到人少的一侧仔细观察金灵,仿佛一个不怀好意的匪类。他的偷窥被白花花一个爆栗打断,捂着头,无念不敢争辩,一个人灰溜溜地找个角落琢磨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去了。

    这些问题不是没有在陈云生心中产生过,只不过时间太久没有解答,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再说,金灵为他取得了宝贵的第五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喜呢。

    擂台上的年轻修士走在半尺多的尘土之上,他没塌出一步,都会激荡起一团烟尘,好在此刻四方台无风,否则一股黄风暴马上就会诞生。

    年轻人无奈地朝北看台摇了摇头,示意今日一定不能再战了,虽然时日尚早。在得到许可之后,他向四周的看客们摇了摇手,朗声说道:“今日毕擂,三日后再行开擂。”

    随着一声锣响,明月台第十二场结束。

    ……

    龙川行营之中,一棵苍翠的大屿树下,李铁嘴背着手和陈云生并肩而立,夏风吹动他半白的发丝,显得格外惬意。

    “如果要动手,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银沙四个国师两个受伤,一个死了,我们出手杀他的难度小了很多。只需要让你那宝贝师父出手,一举可得。我认为他非常愿意做这件事情,因为省时省力省心。”李铁嘴享受着和煦的夏风,声音却没有丝毫温暖。

    陈云生蹙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有些不忍。”

    李铁嘴眉毛下垂,轻轻叹了口气,他盯着树下一堆蚂蚁说道:“你这样人不去随无念和尚修行,真是佛门的一大损失。”

    面对对方的挖苦,陈云生只有苦笑。

    李铁嘴接着道:“现在你对敌人都不忍心下死手,我真的担心有朝一日你必须要对自己人下手的时候,会做出万劫不复的选择。”

    陈云生盯着李铁嘴,问道:“我怎么可能必须对自己人下手。这个事情于理不达,于情不和。”

    李铁嘴嘿嘿笑道:“不符合情理?两军交锋之时,谁都知道冲在最前的一定死的最快。有朝一日,天穹派面对敌人的时候你将如何排兵布阵,派那只队伍冲在最前?”

    陈云生一愣,这等事情他没有想过,可李铁嘴说的又极有道理,让人冲在前从另一种角度说就是增加其死亡的概率,那也就是说是自己的决定让那些冲在前面的人送死。

    李铁嘴抬起头,盯着陈云生说道:“这是最简单的情形,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弃卒保帅的说法,当真有那么一天,我真担心你会带着一群疯子葬送掉自己。”

    陈云生爽朗地笑了笑,光线照在他略黑的脸膛上,显得格外健康,“现在天下太平的紧,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混乱。”

    李铁嘴无奈地摇头道:“反正我寿元短,兴许看不到这些,就不为你操心了。人家都说筑基修士的寿元可到两百年,那只不过是最好的情况,想我这种整日费心劳碌的人,恐怕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陈云生低头算了算,李铁嘴此刻应该有百岁上下,若按筑基修士的寿元算已经日过中天,虽然开始走下坡路,却没有他说的那般萧索。

    “等四方台的事情了结了,我陪你到天穹山脉逛逛,散散心,省的你心机那么重。”陈云生笑道。

    李铁嘴点了点头,道:“你有这心思就好。如果胜了你恐怕就去陪金沙的名月了,如果败了,恐怕不知跑到那个角落独自伤悲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巨头

    公孙行很郁闷,一路上很少说话,连损三名元婴国师,这个罪过可不轻。在银沙虽然他贵为太子,可仍需要不断揣摩上心,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动摇。这次原本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却没想到很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地位。相信连损三名国师的消息会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他父王的耳中。

    当日夏侯殇被灭杀的时候,他父王来信,其中并无责怪之意,倒有不少鼓励的话。当边道离去之后,公孙龙来信的内容变的很短,只是让公孙行合理安排登台的修士。他不知道这回自己将面临父亲怎样的措辞,多年在银沙庙堂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已经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他更期待父亲能够开诚布公地狠狠骂他一顿。

    心怀忐忑,公孙行回到红梅驿馆,两旁的卫士低眉问好的话充耳不闻,一个人落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仿佛一个等待裁决的犯人。

    第二天一天驿馆内安静的没有人气,所有人都默默不语,仿佛大难将至一般,谁能想到三战之前他们还趾高气扬,带着一股天下都必须向自己低头锐气。

    入夜,九曜城一片静谧,一道灼目的光华点亮墨蓝的夜空,最终停在九曜城的上空,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

    与此同时,一朵灰色的云彩从城北的一处旧屋升起,飘忽几下来到天空中,和那点“星辰”交汇于一处。虽然星辰光芒耀眼,却没有声响,所以看到的人也只会认为那真的是一颗星而已,只有几只阴沟中觅食的老鼠警惕地摇动着脑袋。

    云端之上,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睥睨这脚下这方城池,眼中有种浑浊不清的情感,在他身旁有一颗拳头大的珠子,内部光华四射,放出幽幽的冷光。在他对面出现了一位脸色苍白的道人,额头有一条明显的红线,正是天痕。

    道人率先说话:“晨星道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鹤发童颜的老者笑道:“天痕道友客气了。我此次前来没有知会,你不会把我扯去见柳一生吧。”

    天痕脸部表情略微抽动,仿佛在笑,可格外不自然,“两国又不在战争之中,当然不会这样做。不过你这次来是为了擂台吗?”

    晨星子无奈地点头道:“银沙那位太子,也就是小徒接连葬送了三名国师,银沙之君终于坐不住了,央求我来解救他的儿子,老夫原本不愿参与这些俗事,无奈拿人手短,银沙对于我太虚宫青洲一脉支持甚多,无以为报啊。”

    “道友对那些引雷木的籽粒可还满意吗?”晨星子在大诉苦水之后突然甩出这样一句话。

    “道兄是再怨我还没出手吗?”天痕面无表情说道,对于他来说,这样说话反倒自然一些。

    晨星子连忙摇头道:“不敢。只不过我想看看龙川的情形。到底那陈云生是哪方神圣居然能够让我徒儿吃这么大的亏。”

    天痕“哼”了一声,道:“那个陈云生是天玄门的后人,仅此而已。”

    晨星子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天痕冷冷笑道:“道兄莫非怕了?天玄门早就是一滩腐朽之物,怕他作甚。”

    晨星子看着满天的星斗悠然说道:“当年我和他们曾有几分香火情,虽然天玄门没落,我终不愿与他们相向,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只能装傻充愣一直走下去了。”

    天痕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道:“天玄门现在还在外面走动的只有老七飞云子,那厮虽然难缠,不过我有信心拿下他。其他不过尔尔之辈,就算扯破脸皮,凭借你太虚宫在当下的地位,也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就在此时,一朵金悄然莲绽放在两人身旁,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仿佛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似的,“飞云子留给我,其他人你们随便。”

    天痕脸上肌肉抖了两下,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若想要,就留给你。”

    晨星子急忙转过身来,一脸恭敬地说道:“原来是红拂大师驾到,没想到老夫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红拂冷眼说道:“我身为金沙国师,自然要守卫这一方生灵,贸然有一股绝大的灵压袭来,不能不察。你远道而来,并非叙旧吧?”

    晨星子尴尬地说道:“当然不是,我来寻徒儿,他就在红梅驿之中。这就走,这就走。”

    没等他先走,天痕甩了一下道袍,率先化作一团云彩消失不见。接下来晨星子和红拂也相继消失。没人知道,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震慑青洲的三名化神大修士居然以这种方式完成了一次聚会。

    ……

    三天时间对于陈云生而言极为宝贵,他有太多东西要修炼。每次擂台都是一次绝好的学习机会,他利用自己特有的光之逆流洞悉每个细节,然后剖解每个人在面临攻击是的反应和应对方法。

    他曾经阅读过无数法诀到功法,以至于擂台之上很多次都能叫出施术者施展的法诀。通过观察,他轻易得出这种法诀的威力和使用情形,比典籍中那只言片语的描写更加有说服力。

    这三天时间他主要修行五行道法,对于自己之前掌握的五行之术进行大面积梳理。群攻的无双手段仍是落英剑雨,这种综合了金行和木行两系的功法才能施展出的法诀具有绝大的威力。接下来便是火龙术,这种手法虽然没有落英剑雨范围大,可威力却不相上下,施展的速度稍快于前者,以陈云生的修为可以施展出三到四次。

    威力稍小的火系功法有火鸦术,在修炼了爆炎术到巅峰之后所有火系道法的威力都有极大的提升。此外雷鸣术也是一项修炼到巅峰级别的道法,只不过此法本就属于入门的功法,所以到了巅峰威力也无法和火龙术等相提并论。

    木行法术中,陈云生掌握有春荣术和灵蛇缚两种。两种都已经到了巅峰状态,虽然两种道法的级别不高,可属于那种非常使用的术,他屡次用到。

    土行功法之中除了最初习练的石甲术之外,陈云生并无其他涉猎,原因是他并不曾修炼任何土行功法,没有土行道基支持,如同无根之水,终究不能长远。

    五行遁法中,陈云生掌握土遁、木遁和水遁。其中木遁修为已经达到了六层,距离巅峰只有一层之遥,可要将遁法修到巅峰却不是那么容易,其余两种都只有五层的修为,这些年并无什么进展。

    在观看今日斗法时南山暮发动的雷击术时,陈云生记得金灵是利用金遁躲开了,这点对他的触动很大。在他心中,金灵若有把握抵御,一定不会躲闪。那么也就是说那道雷击威力极大,就是佛轮也未必能挡住。而木行功法中的雷击历来都是威力极大的攻击手段。也是天下修士最愿意修习的功法。

    从浩如烟海的功法中选择一项适合自己修行的并不太容易,普通修士要考虑自己的灵根限制,这从根本上限制了他们掌握不同根性更高深的功法。除此之外功法典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获得,修行界中一旦某人得到一种典籍,必然奉为至宝,有些甚至作为传家之物流传数代。在坊间极少有典籍出售,每本也卖的极贵。

    这些限制对于陈云生来说都不存在,首先他灵根霸道,再者其尽揽天星阁的群书,从来就不缺功法,可以说是一座移动的天星阁。只不过因为他掌握的资源太多,形如《元磁》,《筑神》这种极为开宗立派的典籍还有完全吃透,哪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五行道术。

    经过了仔细挑选,陈云生选出了木行中品的法诀,雷鸟术,名字朴素并不能遮掩这个法诀的强势。施法速度极快,威力却不小,是先发制人的首选法诀。在斗法之时,先机是一切的关键。

    陈云生已经掌握了惊雷术,在此基础上再去修炼雷鸟术可谓顺风顺水。经过不多时的研究,他便能凝聚一团蓝色的电球于指尖。这是雷鸟术的先决条件。若第一次接触之人,不花个三五年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仔细观察那闪亮的电球,陈云生看到一丝丝闪电相互勾连着,构成一副玄之又玄的图景,若放大来看,分明是一个符。想到何望川当年将灵气外延,在空中画符的情形,陈云生有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也许世界的本质原本就是简单的,不断的外延使得起表象看起来光怪陆离,神秘莫测。

    有了这层感悟之后,陈云生修炼起来的速度是极为惊人的,一天光景已然能够放出一只羸弱的小电鸟在指尖徘徊,两天光景那只电鸟已经有木有样。

    到了第三天,韩枫和乐翔叫他去擂台的时候,他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三只头颅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鸟破门而出,惊得兄弟俩急忙低头。

    陈云生从屋内跳出,看到两人惊魂未定的神情,满脸歉意地说道:“没有控制住,失手了,你二人没有伤到吧。”

    乐翔一脸郁闷道:“我说你们这些大修士没事就别在屋里瞎鼓捣了,去找个山洞弄去行不,三尸神都被你吓出来了。”

    韩枫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徒儿不是吓大的。”

第一百六十章 仇恨的两端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向鲲鹏。在巨舰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完毕,在鲲鹏那巨大的原木构成的船舱内,八个沧澜卫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四周,即使在这种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尽职尽着地做好警戒工作。

    威煌面色凝重地坐在陈云生对面,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战我来吧。越到后面越不好打,若你非让老夫去斗那些化神的人族修士,当真是强人所难。”

    陈云生点头道:“这阵有前辈万无一失。”

    威煌连忙摇头道:“擂台斗到现在,保不准公孙行已经没了耐心,要让自己身后的化神修士登场。如果面对晨星子这样的天仙十六品的人,老夫还是自认不如的。”

    大家一路之上各自盘算心事,不一会儿就到了四方台。鱼贯就位之后,那个年轻修士如期走到擂台之上。擂台表面的土层明显低了一块,从高出地表五尺到陷入地面三尺,这等变化凸显了战斗越发的惨烈。

    陈云生注意到西看台上,公孙行神态格外不自在,一举一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约束,原本高高翘起的腿也规规矩矩地放在座椅前,就连笑容也如同和风沐雨般轻柔。

    在他身后端坐着一个鹤发道人,仙鹤道袍白的那么扎眼,此人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纤毫不染的纯净。以自己神念的强大,居然无法探到其周身三尺之内,可见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元婴修士,莫非是化神天仙?

    陈云生甫一想到这点,便越发的肯定,他断定此人必然是晨星子。他心中寻思,公孙行终于忍不住要祭出自己的底牌了,可自己这边是否有足够实力应战呢?他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注意到晨星子的并非他一人,无念和威煌也都把目光投在这位道人身上。

    年轻修士朗声说道:“请龙川一方修士登台。”

    威煌站起身来,决然地走向台口,周身的战甲声叮当作响,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慨。陈云生送到台口,叮嘱道:“若对方派遣晨星子上台,那么前辈可直接告负,天穹派依然履行你我之间的承诺。”

    威煌狮目扫过陈云生,老狮子洒脱地笑道:“老夫好久没有和化神级别的修士交手了,你别说,还真有些向往。天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天仙对敌,就算死在擂台之上也不枉此生。”

    说罢,他大笑着走下擂台,笑声在擂台上飘荡着,让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股豪气。

    威煌站在擂台之上,安静地等待着银沙的对手。

    此刻西看台上,公孙行恭敬地说晨星子说道:“师父,您看让谁登场?”

    晨星子站起身道:“我亲自来吧,早点让这场拼斗结束,不要再让金沙看我们的笑话,也不要更多人因为这座擂台而丧生。”

    公孙行露出笑容,道:“如果师父能亲自登台,那再好不过,徒儿也厌倦了这种挣杀。”

    右坷看着一旁的左坷,两人相视点头,两人意思很明显,就是公孙行在放屁。他之前还郁闷这擂台结束太快,无法出他心头之气,怎么到了晨星子面前就彻底转变,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慈眉善目的菩萨。

    就在西看台上众人商讨的时候,从北看台上跳下了一个满身甲胄的中年男人,刚毅的脸颊昭示着此人必然隶属于金沙的战修。中年男人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而是直接走到擂台之上。公孙行看到中年男人登场,不由得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晨星子也蹙起眉头,道:“这不是大屿关的守将季平南么?他为何替你登场?”

    公孙行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师父不知,这金沙充满了怪人!那个红拂和其弟子妙空儿还抢着为弟子出头呢。季平南在开擂之前就要去了五个出场的名额,已经用了四个,取得两胜的战绩,也算不错,只不过现在他登台可未必能抵挡的了老狮子。”

    晨星子脸上露出怒容,道:“荒唐,光明正大的明月台居然成了他们泄私愤的场所。”

    公孙行急忙劝解道:“这件事情徒儿已经答应了季平南,若反悔,我恐日后对银沙不利,他毕竟手握重兵。”

    晨星子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要考虑当事者自己的意愿,否则就是越俎代庖了。重重出了口气,他闭目养神。

    季平南走上擂台的一刻,全场爆发了一片惊呼声。身为金沙的百姓,哪个不认识四大将军之一的季平南,每每金沙有重要的国事和庆典,这些戍边的将军们总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他们也成为金沙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故而季平南一露面,便引起了众多人的关注。

    “他居然也为银沙而战!”——这是数万金沙百姓最为常见的疑问。

    如果说刚开始大屿关的战修登场还能用技痒作为说辞,那么季平南登场则被百姓视作金沙皇族对于明月台**裸的表态。金沙皇族是支持银沙的,持有这样想法的百姓对于明月台的看法产生了转变。

    固然有些人是支持的,可是也有一些人对于龙川产生了同情,毕竟对弱者的同情历来是金沙民众特有的优良传统。而对权威的质疑,也是金沙国百姓所喜闻乐见的。

    因为有过多的金沙力量参与角逐,这场争斗变得不再纯粹,有不少在黑市之中押了龙川,刚刚看到些许希望的百姓顿时破口大骂。如果有金沙势力介入,那么龙川是不会赢的,他们下注的钱从一开始就注定血本无归。

    人们喋喋不休地争论着,现场乱得如同一锅粥。季平南盯着威煌,丝毫不被四周的混乱所干扰,脸上如同挂着严霜,看了半天,他才说道:“没想到在擂台上居然会遇到你,上次一别有三十年了吧。”

    威煌率性地说道:“嗯,是三十二年前的一个秋天。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帮着银沙出手。”

    “我原本打算亲自对付陈云生,不过你比他更令我仇恨,看来等不了了。”季平南平静地说道。

    威煌盯着季平南,眼中难掩那一抹狂热,他兴奋地说道:“替陈云生上台只不过建立在一笔交易的基础上,可现在我觉得,老天真的太眷顾狮族了。我要为自己而战,为了这些年死在你手中的狻猊族人而战。”

    “哦,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季平南一挥手,一柄长戟出现在他的手中,长戟身上布满古朴的纹路,一丝红线从尾攥延伸月牙状的戟刃上,未攻击,杀意已然弥漫整座擂台。

    威煌鄙夷地笑了笑,道:“季平南,不是小瞧你,人族元婴二十品的修为在我这里还不够看。”

    季平南嘿了一声,摆了一个进攻的架势,双眸死死盯着威煌。

    威煌双手下垂,从手臂上以极快的速度冒出十根血红的爪子,爪子形状微微向内弯曲,长约五尺,其刃上闪烁着犀利的锋芒。

    两人沉默了许久,突然季平南身子一动,手中长戟向前撩动,一阵如同龙象怒吼的声音响彻雷霆。那柄戟带着一抹狂躁的黄光劈向威煌,天地间的空气仿佛被这一下一分为二,巨大的威压令地面的泥土纷纷开裂,一息之后变作尘埃。

    威煌双手交叉,十根血红的爪子向上顶去,他身体挺的笔直,仿佛一棵茁壮成长的大屿树。长戟半月形的刃击在巨爪之上,威煌身子轰然下沉,四周的泥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力,如同冰凌一般露出巨大的裂缝。

    威煌右手青筋暴露,五根血爪反向抓住长戟的月牙,向一旁撩去,长戟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在一旁留下深逾一丈的大坑,不少泥土碎裂崩到几十丈外的看台之上,溅在脸上,让不少没有修为的百姓呲牙咧嘴。

    威煌左手的血爪向前刺去,目标便是中空的季平南的前胸,此刻两人之间再无屏障。季平南快步向后退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无法掐诀运转遁法,全靠身体自然的反应。他每一步都有数丈之远,并且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威煌左手的血爪抓空,在地上留下五根黑漆漆的抓痕,看起来极深的样子。两人一错身,再次战在一处。两人的作战风格极为相似,都靠的是力量、速度和身体,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繁冗的法诀,没有多余的法器,只有手中的利刃和心中的怒火。

    两人如同两只野兽,在硕大的擂台上奔驰着,时而高高跃起,时而伏在地面,时而极速如雨打芭蕉,时而缓慢如背负山岳。

    陈云生呆呆地看着擂台上发疯、发狂、发癫的两个人,由衷地感叹,只靠身体攻击居然能强悍到这种地步。如果对敌的一方是自己,他想不出任何方法来躲避对方无孔不入的攻击,无论魂法、元磁还是道术都需要掐诀的时间,再快也需要运转灵元的时间,但是台上的两人明显省去了这一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宁折不弯

    北看台居中而坐的金沙太子柳石涧目光不错地盯着擂台上两个豁出性命拼斗的人,眼眶升腾起一层雾气。

    在他一旁,柳如是感叹道:“平南将军之骁勇当真冠绝三军。”

    他这话说得极有问题,当着万俟观西和老将军秦时月来夸赞季平南分明就是打后两者的脸,只不过这两人极有涵养,没有把心中的不悦表现出来。不过这话却惹来了长平君和方不净两位门客的几记冷眼。

    柳石涧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小弟,此言差矣。金沙四位将军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虽然修为有所不同,可各个都是豪气干云的男子汉。若说道本事大小,当真各有所长。平南将军之勇猛,观西将军之诡谲,思东将军之果敢,秦老将军之坚韧,构成了我们金沙的脊梁。让四周宵小不敢犯我土半步,让金沙的黎民可以享一方太平。”

    柳如是面红耳赤,连连点头,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口无遮拦。”

    秦时月和万俟观西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同是一分感动。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有人赏识就算刀剑加身也可慷慨就义。常被人误解,哪怕锦衣玉食也日日煎熬。

    擂台之上,季平南再次抚平被威煌爪子撕开的盔甲,无奈胸前的盔甲无法复原,屡次抚平之后又屡次脱落,他咬了咬牙,将整块胸甲都撕开,露出强健的胸肌,胸口三道血痕就是为威煌刚才一击撕出的。

    老狮子毕竟年老气衰,紧贴着地面喘着粗气,双手血红的爪子落在地面上,深深刺入泥土之中。满头的栗色长发微微颤抖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虽然身体疲惫,可没人怀疑他会在一瞬间奋然而起,发起绝地的攻击。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中,他已经占尽上风。

    季平南大喝一声,头发暴起,衣襟鼓荡,身子飞于半空之中,手一挥,五支银亮的飞镖法宝刺向威煌。

    老狮子张开大嘴,一声响彻整座四方台的巨吼,一股淡黄色的音波喷薄而出,那五柄飞镖顷刻间裂成碎片。

    他紧接着双手和双足蹬地,身子匍匐前冲,如箭一般射向空中的季平南。季平南随手又丢出一件法宝级的防御法盾,法盾上刻着众多的精细阵纹,一看就不属于凡品。

    威煌抬起右手,红色爪子上闪烁着一尺多长的光虹,“咣当”一声巨响之下,右手打在那个法盾之上,硬生生在盾牌之上留下三道深刻的抓痕,紧接着他又以极快的速度连续抓了几下,直到那个盾牌彻底碎裂开来。

    季平南手中的长戟通体闪烁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光虹外延三四丈长,他咬着牙挥动长戟斩向威煌,恨不得一下把对方砸成肉饼。

    威煌抬起右手,挡住那天崩地裂的一下,剧烈的冲击波向四周鼓荡而去,早就有数十个金沙的战修准备就绪,他们跳在半空,相互结印,形成一个稳定的结界,阻挡这些冲击波伤到四周的百姓。

    此刻看台之上大家都站起身来,喝彩声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威煌挡住季平南奋力一击之后,冷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了吗?真的不够看。”

    季平南抹去脸颊的汗水,满脸鄙夷道:“畜生没资格和我说话。”

    威煌大怒,抡起左手的狮爪砸向季平南的天灵。季平南勉强衡起那柄长戟,狮爪砸在长戟之上,蹦出一蓬火花,一道肉眼可见的弯曲闪电一闪即逝。季平南却被威煌从半空砸在地面之上。

    老狮子再次抡起右爪,铺天盖地就是一下,“当”的一声巨响,季平南双手颤抖着又档下这一击。

    威煌仰天长啸,一只巨大的棕狮出现在他背后,在狮影加持之下,他双爪上的光虹已经分不清界限,变作两柄门板一般的长刀。威煌双目射出两道赤红的光芒,抡起双手砸向季平南。

    两只狮爪连同巨大的威压砸在季平南的长戟之上,他身体簌簌颤抖着,双臂如同寒风中的枯枝。汗水浸透他的衣襟,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

    即使是再后知后觉的看客也能看出季平南的劣势,同阶人族修士和兽族修士间的战斗本就是不公平的。人们为季平南发出一阵的叹息声,不少人开始担心这位铁打的汉子。

    威煌发狂般拼命抡起双爪砸向季平南,光爪如雨下,砸在季平南的长戟之上,季平南那双臂膀颤抖的已如筛糠,他和威煌两人造成的剧烈冲击让他两人所在的土地凹陷成一个大坑,四周是成放射状散开的土层。

    北看台之上,柳如是拉住大哥的手臂,焦急地说道:“平南将军恐怕有失,不如我们认负。”

    柳石涧目光如剑扫过柳如是,令他颤抖了一下,他缓慢说道:“这场战斗是平南将军替银沙登台,从这点上说,我们不能为他做决定。平南将军现在仍有认输的能力,他不肯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那崇高的荣光,金沙的战修头顶的荣光不容践踏。从这个角度说,我们不应为他做决定。”

    柳如是双唇开合了几下,又说道:“可是,可是他也许会死,你知道狻猊族和大屿关之间的仇恨由来已久。”

    柳石涧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有些东西说出来还不如沉默。

    西看台之上,公孙行面色阴沉似水,他并非担心季平南,而是在为自己即将的一场失败而思忖。

    “认输吧。”晨星子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师父,可他还能战斗啊!”公孙行犹有不甘地说道。

    “他的修炼法门最后一层防线便是燃烧精血,此刻已经烧了差不多一半了,再下去就活不了了。你不会想要看到既输了斗法,又死了季平南吧?这样对银沙没有半点好处。人们不会仇恨狮族,因为他们两者之间的仇恨原本就那么深了,但是他们会记住你,因为你在能救他一命的时候犹豫了。”

    晨星子的话犹如大锤,砸在公孙行的心口,他虽然百般不情愿,可不得不这样做。他挥舞着一面白色的布帆,丢在擂台之上。此刻早就有大屿关的数名金丹战修在擂台四周等待着这刻。冯圣率先跳到擂台之上,接着是上山虎和下山虎。

    冯圣擎宝剑突到威煌和季平南之间,勉力接下威煌如同开山的一击,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倒于地,虎口崩裂。巨大的冲击面前,即使是大屿关首屈一指的青龙也无法抵御这一下。

    四周的看客惊呼着,睁大眼睛,已经有人开始为季平南悲伤。

    眼看着威煌另一下又要砸下,一道青光闪过,一只黑色的大手出现在威煌巨爪之前,那只爪子仿佛遭遇了无穷的阻力,高高举起,却落不下来。

    老狮子睁开眼,看到一阵青影闪动,自己和季平南之间多了一个人,赫然便是陈云生。

    陈云生眼中透着一股坚韧,他声音浑浊,道:“够了,他们已经认输了。”

    威煌面色狰狞,但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他重重叹了口气,道:“算了,他今日命不该绝。这里原本也不是了结仇恨的地方。”

    陈云生转过头,看到冯圣和十几位大屿关战修簇拥着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季平南抬回北看台的情景,心中生出几许悲凉。当看到季平南那努力睁着的眼睛,陈云生心中悲伤更盛。

    人和人之间的仇恨真的就这么难以弥合?

    他扪心自问,这个问题本无解。在他自己的身上也曾经真实发生过,他明白那种流淌在血液中的东西是怎样的令人竭斯底里,发癫发疯。

    陈云生和威煌回到了东看台,这是迄今以来唯一一次获胜之后却没有人喜形于色的战斗。刚才大家都被季平南的坚持所感动,即使是对立的双方,也并非每一刻都你死我活,这便是人性。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混乱,那个年轻修士终于走上擂台,此刻的擂台早就在两个大修士的激斗之下被撕成了无数片。年轻修士站在一块貌似完好,却充满龟裂的土地上,高声宣读着上一场战斗的结果。

    龙川迎来了第六胜,非常不容易的第六胜。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此时和银沙只有一场的差距。有些百姓开始为龙川的逆袭而欢呼,虽然数量不多,可声音却不小。

    欢呼中,公孙行使劲咬了咬牙,表示自己的愤怒。他指着东看台,默默咒骂着,此刻即使他知道师父就在身畔,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

    再热闹的聚会也有散场的时候,更别说是一座以取胜为目的的擂台。明月台今日这一场就如此的散去,再次开擂要到三日之后。没有人气的明月台仿佛一滩熄灭的火堆,只有零星的光点闪烁着,看客们稀疏地分布在四方台的每个角落,有的慷慨激昂地谈论着擂台的种种,有些满脸忧愁地思考着口袋中的银子。

    一如既往,陈云生在行营之中设宴庆祝胜利。即使过程充满狰狞的拼斗,可结果令人赏心悦目。威煌和众狮族的妖修们大口饮酒,大口吃肉,痛快地笑,畅快地哭,仿佛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在白天那场畅快的击打之中排遣干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尽饮今日酒

    火焰照亮了狮妖们的面庞,他们粗眉,宽鬓,长发卷曲,牙齿尖利,从任何角度看都有一种威武不屈的气概。不知谁起了一个头,围着火堆饮酒的狮族众人开始唱起一首狮族流传很久的歌谣。

    “走过满是苔藓的石头山哟,

    淌过泥泞的河,

    我们在这里扎营,

    我们在这里生活。

    昔日的荣光让我们高昂头颅哟,

    王者的气概使我们百折不挠,

    我们在这里扎营,

    我们在这里生活。

    美酒美食无法腐蚀我们的心哟,

    黑夜也无法掩盖眼睛的光亮,

    我们在这里扎营,

    我们在这里生活。

    ……

    十几个族人一起低声嘶吼吟唱着,一股雄浑苍劲的歌声回荡在斗室之中。

    陈云生感到一股热流在胸中涌动着,即使强大如斯的狻猊异种,也面临种种生存的困惑,是这世间太残酷,还是生命太脆弱。想到自己数次九死一生,越发的感叹生命的艰辛。

    ……

    第二日,陈云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昨夜无数杯烈酒下肚,他醉的不省人事。八名沧澜卫在四周一丝不苟地警戒着,对于他们来说,陈云生就是他们的一切。

    屋门突然被一股气流拂开,影间警觉地飞出屋去,可一息之后传来一声闷哼,显然被人拿下了。

    陈云生吃了一惊,在这个宿营地之中能够一招便拿下影间的凤毛麟角。就在他吃惊的时候,飞云子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影间,胸口有一处明显的脚印,看起来是被飞云子踢的。

    陈云生急忙走下床,施礼道:“原来是师父,您刚刚出关?”

    飞云子点了点头,道:“那日消耗的真元终于恢复了。此刻战事如何?”

    陈云生将战局说了一遍,飞云子听到金灵居然灭了南山暮时,眉毛挑动了两下。

    “这些天有人来访吗?”飞云子问了一句没头尾的话。

    陈云生不解道:“没有啊?”

    飞云子缓缓站起身来,来到窗前,看着满是白云的北方天空,悠悠叹道:“他终是没有出现。”

    陈云生不解道:“师父口中的他是谁?”

    飞云子苦笑一声,道:“人家既然都没有来,我还何必提他的名字,徒然乱心而已。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陈云生知道师父的脾气,不再多问。

    此刻李铁嘴正好从门外进来,看到飞云子在,尊敬地行了个礼,飞云子对于李铁嘴这人还算客气,大咧咧地回礼。

    李铁嘴不避讳飞云子,对陈云生说道:“你若想要杀掉银沙太子,此刻是最后的机会,虽然丧失了最佳时机,却总还是有机会的。”

    陈云生摇头道:“这件事情就别提了,晨星子已经来到九曜,想要杀公孙行势比登天还难。”

    李铁嘴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一丝郁闷,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们已有六胜,不过接下来的战事十分艰难,妙空儿出手你看到了吧,我推测她师父也有可能出手。”

    飞云子眼光看向李铁嘴,道:“你说红拂么?”

    李铁嘴点了点头,道:“如果红拂出手的话,前辈还有胜算吗?”

    飞云子长久不语,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事难说,事在人为吧。”

    “所以你唯一的胜算只能求险,杀掉公孙行。”李铁嘴在做最后的劝说。

    陈云生思忖了良久,终是摇了摇头,他不清楚若自己败了应该怎么做,放弃柳晓山的事情他始终没有想过。

    三人沉默了好久,飞云子爽朗笑道:“尽饮今日酒,莫说明朝愁。云生随我练刀去。”

    陈云生应了一声,随飞云子化作遁光而去,只留下李铁嘴空自唏嘘不已。

    余下两天时间,陈云生大半浸淫在青云刀诀之中,说也奇怪,一旦他拿起麒麟斩,原本纷乱难平的心情就变得空明,一刀一式之间,所有杂念都派遣的干干净净。

    “十刀”的修行越发纯熟,居然可以和飞云子僵持十几下,这样飞云子也感到十分的惊奇。一面不行于色的指责陈云生进展太慢,一面暗中惊叹此子的潜力无限。

    看着朝霞渐浓,开擂的时间迫在眉睫,飞云子转而对陈云生说道:“这次明月台的结果不管如何,我都要你活下去,并且将本派发扬光大,不能做那意气之事。”

    陈云生一愣,他明白飞云子话后的深意,暗叹师父用心良苦。他动容道:“师父多虑了,当年太白山的烽火之中,徒儿依然坚强的活下来,今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放弃生的希望。”

    “如此甚好。”

    ……

    陈云生率领众人来到明月台的时候,银沙的众人早就就位了,从位子上看,银沙来人又多了不少。陈云生眼尖,一眼看到西看台后边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老者,额头那丝红线贯穿印堂。

    “天痕!”他不由得惊呼道。

    对于这个人,他有深可及骨的印象,当日就是此人将自己和柳晓山生生拆散,“难道他也要为银沙出头?”这个念头甫一成型,陈云生心头便一片阴霾,这样说,对方还有至少两名化神级别的修士可以用。反观自己这面,只有师父一人,从人数上说,败局已定。

    飞云子也看到了西看台上的天痕,脸上阴沉如水,沉默不语。

    除了这些变化,陈云生还注意到北看台上多了不少金沙的官员和皇族成员,柳一生和梵若曦也赫然在列。看来他们也知道擂台接近尾声,会牵扯更强悍的人物出场。他仔细端详,心中未免稍有遗憾,因为柳晓山不在擂台上。

    擂台四周的戒备明显加强,陈云生随便数了一下,金丹修士居然有二三十名之多,这只是明处的,他用元磁探知暗处有更多人在潜伏。

    四周看台之上的看客明显少了不少,但是留下的非富即贵,还有不少是世家的修士。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场面越热闹越好,大修士之间的较量却未必如前面的好看,所以不少家境不是很宽裕的人早早的离开了。

    众人落座,年轻的擂官一溜小跑登上擂台,开始宣读擂台的注意事项,这是每次开擂的既定流程。宣读完毕,他长出一口气,朗声道:“请龙川修士登场。”

    飞云子不待话音落定,身子嗖地一下落在擂台之上,骈指向北,一道惊鸿翩然而出,直指北看台。这一下令不少人大惊失色,隐藏在暗处的修士纷纷挡在北看台的皇族人员之前,场面一度失控。

    不过那柄流彩虹在天空划出一道曲线,刺中那块留名的大石,在上面清晰地刻下飞云子的大名之后,“嗖”地回转擂台,令所有人吃惊非小。

    韩枫在一旁平复着胸口说道:“师爷这手真绝了,真是潇洒的紧,我要有他老人家的一半本事,那柄剑一定刺到柳一生的眼前才偏转方向,让他连尿都吓出来。”

    陈云生瞪了他一眼道:“本事不行,废话不少,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韩枫咧嘴吐了吐舌头,不敢开玩笑。乐翔在一旁讪笑道:“柳一生日后是掌门的岳父,岂容你这般开玩笑?”

    韩枫点了点头,深谙其中之意。

    一阵混乱之后,所有修士又都各就各位,不少人再次隐藏起来,看得出金沙的战修各个训练有素,远不是散修能够比的了的。

    年轻擂官伸手指向西看台,道:“请银沙修士上台。”

    一声宏大的佛号在擂台上空响起,红拂脚踏金莲凭空而生,金莲缓慢转动,她缓缓落在擂台之上。红拂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仿佛一尊菩萨降世。

    不少人站起身子拜服在看台之上,就连金沙的国君柳一生也尊敬地站起身来,向红拂行了一礼。

    和李铁嘴相视一眼,陈云生心中一片冰凉,真的让李铁嘴不幸言中了。当年师父飞遁数万里躲避红拂的事情给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心中早就将红拂的形象和一个老迈不堪的女尼联系在一起,此刻突然看到红拂真容,只有震撼。

    飞云子蹙眉看着女尼,道:“你真是阴魂不散,都过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当日的睚眦,这是为了哪般?”

    红拂面无表情说道:“当日在凌云峰之巅,你若受我一掌,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了了,可是偏偏摆了一座法阵算计老尼,真是可恶至极。一切都将在今日终结,动手吧。”

    飞云子长剑在手,洒然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领教阁下的千手菩提相。”

    红拂低眉道:“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飞云子不再多说,长剑似电,刺向红拂的咽喉。女尼纤手蹁跹,手中升腾一片光晕,挡在剑尖上,迸发出一团更夺目的光华,那柄剑居然被挡开了。

    飞云子变换身形,从另一侧再行攻入,一剑刺下,速度和角度俱佳,却被红拂另一手挡开。

    红拂只是不动,飞云子化作一团虚影,围着女尼旋转,不断刺出流彩虹,不一会儿,那柄剑在两人之间幻化出一团流虹,煞是好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化神之战

    飞云子一动一跳速度都极快,普通人很难捕捉他的踪影,只能看到一股灰色的风忽东忽西地乱窜。流彩虹的光芒很盛,仿佛一条流动的光河。在普通人眼中极快的一闪,对于飞云子来说,可能是十几剑刺下来的效果。

    而红拂的速度不快,甚至连普通人都能看清楚她的动作,可是每次都能挡住犀利的飞剑,那双手仿佛能够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总是不慌不忙地将飞剑挡开。

    陈云生的心逐渐下沉,若单看飞云子的攻击,凌厉,迅捷,无懈可击,无坚不摧,可是和红拂相较在一起,就显得拙略太多了。一个是动,一个是静,师父每次攻击都被人家料尽先机,一伸手就已经落了下风。更可怕的是,红拂到现在仍没有攻击。

    就在他思忖的当口,红拂挡开飞剑的手并没有收回,而是突然向前探去,一股凌厉的掌风从掌缘释放出,这种力道对于擂台上的飞云子来说是致命的,在众人眼中却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右脚狠踩地面,将坚实的泥土踏为碎片,身体急速向左而去,由于速度太快,身上一块衣衫被劲风撕裂,变为碎片。

    一个肉眼可见的金色巴掌从红拂的掌缘喷薄而出,巨大的掌印拍在飞云子刚才待过的地面,看似威力不小,却没有激起尘土,这令四周的看官们颇为纳闷。貌似和化神级别的大修士出手也不过是生威浩大,实则没啥威力。

    不过不少见多识广的人却不这么看,其中就包括陈云生。他只是不明白,为何红拂要将十成的力道收回了九成九,这样做恐怕会消耗数倍的灵元。

    韩枫在一旁不明就里地问道:“师父,为何师爷要闪躲,那一掌并不很重嘛。”

    陈云生摇头道:“你懂什么,红拂能发能收,刚才一掌威力大部分都别她收回了,在修行界这样做的人并不多,不是很困难,而是没有必要。你发力多大,收回的时候就要承担更大的反嗤力。所以刚才她那一下,消耗的功力是寻常人的两倍还多。”

    韩枫木然地摇了摇头,道:“她莫非是个傻子?”

    无念扭过头,呲牙说道:“佛门弟子是讲究慈悲的。若刚才一掌不收,土中的万万生灵就要涂炭,对于红拂来说,土中的蝼蚁和世间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韩枫张开大嘴,惊呼道:“佛门弟子莫非都是疯子?蝼蚁怎么能和人比呢?”

    无念正色看着他说道:“蝼蚁为何不能和人比?”

    韩枫张了半天嘴,只觉得这其中有一个很不合理的道理,却说不出所以然。

    “可她终究是人,身为人何必在意蝼蚁是否贪生?”乐翔对于打斗的兴趣都在这些场斗法之中消磨殆尽,能有一个耍嘴皮子的机会,他求之不得,故而很快加入论战。

    无念道:“谁说她是人?”

    “拥有人心,人形,说人言,做人事,难道她不是人吗?”乐翔前半生就是靠嘴皮子过活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

    “我只知道,但凡能够进阶等觉的佛门弟子早就不认为自己是人了。人心,人形受之于天地,无法摒弃。在世间必然要说人言,否则如何传播广大佛法?佛法度人,却并非只度人,天下万物都可度之。”无念侃侃而谈。

    乐翔眨了眨眼,道:“若不是人,她为何屡屡插手人间之事,为何和在执念上纠缠不轻,为何还要出任金沙的国师。这红尘之中的事情她都做尽了,你觉得她和普通的怨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云生在一旁专心观战,偏生这两个话痨在一旁废话连篇,心中恼怒吼道:“你们两个若有话到没人地方去说。”

    无念小声道:“乐施主和我佛有缘。对于佛性和人性的纠结已经超出普通佛门弟子,小僧自然求之不得。他日若来重法寺,定然扫榻相迎,你我去朝日峰论法,未有结果不许下山,你看如何?”

    乐翔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好吧,小和尚你记住了,我一定回去的。”他心中却在想,“我活的自由自在何必要去那重法寺转悠,莫不是吃饱了撑得。”

    擂台之上,一掌退十丈,飞云子已经被红拂连出三掌逼到擂台角落之中。

    红拂眼眸中露出一丝金色的光芒,她冷冷说道:“你不至于如此吧。”

    紧接着抬起右掌,指尖向上,左掌指尖向下,双手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双手之中迅速有一团光亮诞生。光团之中如有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在游走着。

    “开!”

    红拂双手向前推出,那团光影忽地射向飞云子,速度很快,远超红拂之前的出掌速度。

    飞云子咬了咬牙,手中一股灵元灌注在飞剑之中,大喝一声:“切光斩!”

    流彩虹散发出一层耀目的白光,随着飞云子向前的手势,飞剑横着飞出,飞剑之后拖着一道淡淡的黑线,仿佛将天地之间的光都斩开了。

    这一剑一改之前急如闪电的速度,拖泥带水般的凝重,若不是剑影之后那丝极黑的线,恐怕没有人将这一剑和化神天仙联系在一起。

    剑斩在那团光芒之上,发出一阵“刺啦啦”的电击声,那团白光形状变得很不稳定,一息之后破裂开来。无数道光线从白光团中释放出来,一瞬间仿佛夺走了太阳的光辉,四周观战的修士都眯起了眼睛,更遑论那些毫无修为在身百姓。

    “好剑,够犀利,只可惜太过犀利,少了圆融之意。”红拂轻柔地赞许着,语气之中透着一股惋惜。

    飞云子冷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多废话,看剑!”

    那道光斩并没有随着飞云子说话而停止,方向一变,斩向红拂的头顶。眼看这无坚不摧的一剑就要落在红拂头顶,女尼口中吐出一个真言,头顶骤然升起两只大手,大手合在一处,将那柄下落的剑合在掌心之中。

    飞剑在佛掌之中下移了三尺后最终停了下来,飞云子额头冒出一丝冷汗。这并非是施法过度导致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惊骇,因为上次交手时,他的飞剑下沉了一丈有余,距离对方的天灵只有一尺,如果自己的修为没有降低,那只能说对方的实力又变强了。

    红拂闭上双目,不见她伸手,却有一只大手拍向飞云子,速度很快,已经能和飞云子的速度相提并论了。

    飞云子努力向天空飞去,离开身后的死角,给自己更多的回旋余地。可刚刚飞起两丈,头顶一片黑压压如同乌云的东西袭来,原来是另一掌袭至。

    飞云子骈指间一柄剑向上刺出,与此同时身体向前方扑去。飞剑戳穿了那个硕大厚重的巴掌,却没能阻止大手向下的势道,同样如前,巴掌拍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激起了稍许的尘土而已。

    “师父居然将流彩虹分形了?”

    陈云生第一次看到飞云子将流彩虹分形使用,劈向红拂的一剑仍在空中,刚才他有使出了一剑,这必然是分形的结果。

    飞云子仍在费力地躲避着接踵而至的大手,有的从下向上,有的从左到右,有的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天空中到处都是金色的佛掌,飞云子在巨大的手掌之间闪躲着,仿佛穿梭在山峰之间的苍鹰。好几次险象环生,惊得陈云生一身冷汗。

    连续躲过十一掌之后,飞云子的终于疲惫地被一只大手拍中,那一刹那陈云生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飞云子如同一个破灭的水泡,居然凭空消失不见。

    红拂睁开双眸,一抹金色的光芒从她眼眸中放出,紧接着,她的左手探出,向天空中一块空无一物的区域拍了出去。

    一只比寻常要大的多的手掌挂风拍向那块区域,金色的掌纹中浮现着一道道光芒万丈的咒文,掌风笼罩之下,飞云子一闪现形,又一闪消失,手掌抓了个空。

    “影遁!”

    陈云生惊呼一声。这世间最快的遁法并非木遁,也非金遁,乃是影遁。在起始点和终结点之间,这种遁法的速度是无限的,可是也并非所有点之间都能进行影遁。终点和起点要谨慎选择,每次还要经过一些施法之后才能往返于两点之间。

    这种遁法的距离一般很短,由于使用起来并不方便,所以修炼的人极少,他上次看到这种遁法的描述还是在一本老掉牙的典籍之中,并且那本书中只有记载,并无修炼的法门。没想到自己的恩师居然会这种遁法,否则怎么可能两次化险为夷。

    飞云子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红拂的头顶,手中握着一柄硕大的飞剑,剑身流光溢彩,昭示着此剑就是流彩虹。

    流彩虹的尺寸长短都超过原始尺寸,如同门板一般的长剑劈头盖脸,如同开山般砸下。飞云子的衣袂鼓荡如飞,头发散乱,双目却如繁星般闪亮。

    红拂手腕上亮起一道佛印,一刹那,佛印生在天空中,一尊巨大的佛陀金身浮现在她的身后。

    “千手菩提相!”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影遁

    千手菩提出现在半空中,这尊金身身高有二十丈,脑后背着一团赤金色的光环,眉宇间尽是凌厉之态,浑然没有佛陀的圆润之感。在千手菩提的身后,宛如繁华绽放一般盛开出无数手臂。在最靠前的数十只手臂中,握着不少光芒璀璨的佛器。

    面对迎面劈来的流彩虹,两只粗壮的手臂瞬间爆长,两只大手“啪”地拍在那柄巨剑之上,如同切光斩一样,巨剑被大手牢牢夹住,根本就无法向前一寸。

    飞云子在胸前掐了一道怪异的法诀,法诀的手法就连见多识广的陈云生也感到陌生。飞云子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下一刻出现在红拂的身后,手中长剑递出,刺向红拂的后背,而刚才那个位置的飞云子和巨剑缓慢地消失,仿佛泡沫一般。

    红拂身后两只手臂伸出,依然如法炮制,将巨剑夹住。飞云子不等对方出击,身体再次消失,几次之后,天空中居然有三四个手持巨剑的飞云子,同时出现在天空中。

    飞云子依然不知疲惫地攻击着,面对这种无头苍蝇一般的攻击方式,红拂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被动地等着对方进攻,然后简单粗暴地用巨掌合拢的力道夹住飞云子手中的巨剑。

    一炷香的光景之后,天空中居然有数百个飞云子的残影,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公孙行不解道:“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依靠这些残影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吗?区区数百个连我也骗不过,更遑论红拂。”

    晨星子冷眼看着擂台上的情形,这种打法也出乎他的意料,飞云子这么飞遁的话显然极为消耗灵元,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炷香的光景,就算红拂不出手,飞云子也必然无法支撑,修士若没有了灵元,与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不相信飞云子是这般愚蠢,他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底牌。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不少看客们都开始打哈欠,更有甚者懒散地躺在看台之上,面对擂台上那高大的金身发呆。金沙夏末的天气依然燥热难当,即使飞云子的剑劈的再有威势,成千上万下机械的攻击之后,任谁都无法提起兴趣。

    沉默寡言的易小虎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陈云生道:“师父,师爷他老人家在做什么?这般攻击是没有效果的,徒然费力气而已。”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他的心思我也猜不准。”

    “莫非他想让红拂一直保持金身状态,这样能消耗尽她的灵元?”薛离提出了一个猜想。

    这种想法陈云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和妙空儿交手的经验告诉他,虽然保持金身法相会消耗一定的灵元,可是坚持一刻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妙空儿尚如此,红拂应该更不成问题,现在反倒他有些担心飞云子能否坚持的住。每一剑的威力都不小,外加极高的速度飞遁,灵元消耗是可观的。

    “刚才师叔祖貌似被打中,却只是一个影子,那一手法术叫什么名字?”江雪芹开口问道。

    “影遁。在两点之间的速度近乎于无限。这样你就能看到人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陈云生答道。

    “他现在施展的仍是影遁吗?”江雪芹刨根问底,这仿佛并不是她的个性。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不是,遁法明显慢了很多,甚至能看清轨迹,空中的残影只不过是因为施展了某种法诀而保留下的。影遁并非能随意使用,需要在两点之事先施展一些法诀,打下影桩,才能使用。”

    “难道他在准备影遁?”江雪芹思忖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此言一出,陈云生感到后背一寒,心中霍然开朗,“师父在准备影遁,那空中的残影莫非是施展影遁之前必须的步骤。如果这么说的话,在天空中打下成千上万个影桩,难道他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云生脑海中涌动着,他的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以致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飞云子终于停了下来,他面色苍白地浮在半空中,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红拂,手中的剑缓缓立起,做了一个非攻的姿态。

    红拂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停下来,“你想认输?”红拂好奇地问道,虽然她是神通广大的佛门大德,可不意味着什么事都清楚。

    飞云子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如何突破你的千手菩提相。可行的只有一种,也就是现在这种。”他手中的飞剑指向红拂,这是一个进攻的姿态。

    女尼被他弄的有些糊涂,冷笑道:“故弄虚玄的家伙,无论怎样今日你必然会败,为你的无知和粗鲁付出代价吧!”

    飞云子不再说话,手上连连施展多道法诀,身子一瞬间消失。

    下一息,当人们看到擂台上的情景之时,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慑了,连惊叹声都没有发出。就连平日眼高于顶的天痕道人也惊得目瞪口呆,无法正襟危坐,晨星子更是站了起来。

    “亏他想得出来!”晨星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显得极为激动。

    陈云生眼中涌动着泪水,看来师父真的拼了。

    天空中出现了上万个飞云子,一样举着剑,一样冲向红拂,每个都像是真的,每个表情都是一致的,仿佛都是飞云子的化身一般。天下没有一种法术能身外化身出一个一万个自己,若有,那必然是天下最厉害的法术。

    就算飞云子是元婴修士,有一万个元婴修士同时向任何级别的修士进攻,他都不会存在在这世界上,更何况其是化神天仙。

    一贯宠辱不惊的红拂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连连施展几道佛印,千手菩提相手中的佛器尽数打出,天空浮现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上千只手臂同时伸长,宛如水草一般拍向空中的飞云子。

    这已经是超出人类底线的战斗了,红拂的攻击力显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算那些平日见惯她身影的柳家皇族,也不由得站起身来。

    天空中佛器,巨臂,还有飞云子的身影交错而行,一万个飞云子时而变少,时而变多,无论红拂的攻击是多么密集,总不能一下将所有飞云子都灭杀,一滴汗水从她的额头淌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小瞧对方了。

    陈云生感动于师父的不懈和执着,刚才一炷香的攻击无非是在为他此刻的攻击做准备。不停在空中不同的地点设下影桩,只待这一刻穿梭于各个点之间,这样便有了满天都是飞云子的感觉。

    由于影遁的速度是近乎无限的,所以在这一刻,天空中每个点都是真的飞云子,每个点又都不是飞云子。他想在哪里出现便在哪里出现,整个天空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这等构想之精巧非是寻常人能够想出来的。看起来师父为了对付红拂,已然思忖日久矣。

    惊叹之余,陈云生注意到此法的一个缺陷,那就是极费灵元。要维持同时在一万多个点之间穿梭,所消耗的灵元是显而易见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点担心师父。

    飞云子的剑刺向红拂,满天的佛器和手臂无法阻止那柄剑,流彩虹穿过一道道金色的光芒,躲过一张张如山的手掌,刺中向红拂的额头。

    千手菩提突然用巨大的身躯包裹住了红拂,让女尼完全沉浸在金身的虚影之中,仿佛在用最后一点防御壁垒阻挡飞云子那志在必得的一剑。

    金身的防御力因人而异,千手菩提的防御力体现在手掌上,而非身体的强悍。飞云子犀利无双的长剑刺穿了那尊金身法体,刺中了红拂的额头,剑尖击中女尼皮肤的一刹那,击出了一抹炫光,宛如击中一块顽石。飞云子眼睛骤然张大,并不相信对方身体强悍至斯。

    流彩虹的仍然在红拂额头划下一道一寸长的痕迹,对方的皮肤之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红拂本身就是一尊金身一样。

    飞剑从红拂额头一侧划过,飞云子距离对方的身体只有数尺。在刺出最后一剑的同时,他已经偏离了刚才所有影桩的位置,也就是说这一剑刺出之后,他就没考虑过如有闪失,如何全身而退。

    双眼幽蓝的陈云生目睹了这一刻惊变,心情从兴奋到绝望的变化令他脸上的表情几度的扭曲,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师父这回危险了。”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冲去,一只黑色的元磁大手在他身后成形,抓住陈云生的双腿使劲砸向擂台。这一下去势极快,可飞云子被红拂一掌挤出的速度更快。

    就在陈云生料到不好,飞向擂台的同时,红拂探出右手,迅速按在飞云子的胸口。飞云子身体如同一片碎纸遭遇一阵狂风,毫无抵抗地飞了出去。从飞出的身形上看,已经失去了知觉。

    陈云生身在半空中,右手向前抓去,一只黑色的元磁大手追着飞云子的轨迹向北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飞云子的宿命

    元磁巨手抓住了飞云子,却无法尽数化解他身上的劲道,只能让他摔向地面的势头缓上一些。

    飞云子的身体重重砸在北看台下的那块写着登台修士姓名的大石之前,击碎了数块由玄铁加固的青条石。向北看台飞遁而去的陈云生心头急速下坠,仿佛被一掌拍出去的是自己。

    从元磁的反馈上他轻而易举的得到红拂那一掌的力道,那是力拔山岳的一击,他此刻心凉的如同极北之地的万年玄冰。

    “师父会死吗?”

    这个念头甫一生上心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他颤抖着来到飞云子身前,看到面如金纸的飞云子的一刹那,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这个一生骄傲的人此刻静静躺在地上,即使发髻上满是灰土也再无力气拂去。

    陈云生赶紧过去扶起飞云子,拼命向他体内灌注着青木灵气,春荣术施展到了极致,他周身被一层青绿的光包裹,仿佛一团碧绿的大屿树冠。

    大量的青木灵气令飞云子缓缓张开了眼睛,眼神中光影散乱,显然道基已经被击溃。他胸口快速的喘息着,每一下都如拉风箱一般吃力和厚重。

    “师父!”

    陈云生发出一声低吼,泪水滴在飞云子的前胸上,那里正是红拂击中的伤口所在,此刻已然有汨汨的鲜血浸出。

    飞云子抬起手,缓缓抓住陈云生的手,手指无力地搭在他的手上,气若游丝地说道:“擂台上的仇恨只限于擂台,不可为我报仇,不可轻言生死,天玄门发扬光大要靠你了。”

    陈云生再次高呼一声“师父”,身体如同筛糠一般颤抖着,飞云子对他来说如师如父,直到今天这一刻他才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重如山岳。可眼看着飞云子就不活了,他又如何能把持住。

    就在此刻,一抹金光逐渐逼近了陈云生,他木然转头,看到红拂站在他身旁,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他刚要说话,却被红拂一掌推开,这一掌虽然很缓慢,却不容质疑。陈云生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便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被推了一个趔趄。

    红拂来到飞云子面前,不无悲悯地说道:“若你不是一剑封喉,我也不会控制不住力道,原本只不过是一掌之怨,却变成生死之仇,这是红拂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她摊开手,手中放着一枚金色的丹药,药的表面有各种佛家特有的真言,这些真言不断游走着,一只只鲜活的鱼。

    飞云子冷笑道:“想救我?不稀罕,我更愿意让你背负愧疚。”

    红拂哪里容他说话,伸出手捏住飞云子的两腮,让他张开嘴,将丹药塞入飞云子的口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胸口,确认那枚丹药入肚。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你的宿命。九转轮回丸,起死回生,我只得一枚。虽然命保住了,可你修为却无法保证,能恢复多少看你造化了。在这件事上,你我扯平,刚才一剑伤了我的金身,毁去十年的修为,从此你我再无恩怨。”

    红拂说罢,转身离开,一刻也没有停留。

    陈云生注意到飞云子的脸颊颜色有了好转,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身体逐渐被一层金色的光晕包裹起来,一个光点在内体流转。

    他抱起了飞云子,轻轻走向东看台,看台上不少人都走了下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走在最前的居然是玄阴子和邱彦廷。两人一边叹息,一边扼腕,毕竟飞云子是他在天玄门的长辈,而天玄门所剩下的旧人越来越少了,师门的情义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东看台笼罩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之中。西看台却也没有往日得胜后的喧嚣,公孙行长出一口气,喃喃说道:“看来红拂还是有实力的。”

    晨星子瞪了他一眼,道:“小子无知,刚才那一剑,就连你师父也未必能躲过,更别说打伤对方了。”

    他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可见红拂的实力超我不少。此战应该是这座擂台上最高水准的斗法了。”

    公孙行吐了吐舌头,庆幸这一战有红拂出头,否则天痕和自己师父还真的不一定能胜过飞云子。就算再艰难,结果却是令人欣喜的。

    年轻修士小心翼翼地走到擂台之上,大声宣布银沙一方获胜,今日擂台暂时中止,三日之后再行开擂。目睹了刚才远超人类的战斗之后,大部分看客心中仿佛都被某种东西充满,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派遣。

    只有少量家资不是那么丰厚的人久久不愿离去,今日之后他们被迫要离开这座擂台,这两月有余的斗法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弄明白了这些飞天遁地的仙人与那些只会在展台上放几个火球博得彩头的江湖术士有太多的不同。

    红拂离去之时特地来到柳一生面前,老尼姑说道:“陛下,老尼金身有损,十年之内无法护佑金沙,请您保重。”

    柳一生关切道:“大师以法体为重,金沙自然有其他人护佑。”

    红拂点了点头,接着道:“恕老尼多言,晓山的婚事还是让她自己做主为妙,否则以其的个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屈从的。”

    柳一生咧了咧嘴,心中腹诽道,若你有此想法,为何不帮着陈云生上台,还要帮银沙拿下一阵,到头来坏人反倒是我做。

    他苦笑道:“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不劳大师费心了。”

    红拂长叹一声,拂袖而去,空中传出一声偈语,

    情情情,

    最伤人。

    世间却多痴儿女,

    莫如斩去烦恼丝,

    驰骋红尘无心忧。

    欲欲欲,

    最伤性。

    疯癫狂乱只为它,

    一朝抛弃登云去,

    心无滞碍宇宙宽。

    梵若曦喃喃念了几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方朗润的天空。柳一生看到此景,不由得默默叹息,这红拂临走之时仍不忘了度化自己爱妃,为了一个看似有缘之人,默默在金沙守护了这么多年,若论天下第一痴人,非她莫属。

    ……

    陈云生安静地守在飞云子的云床之前,床边的粗木方桌上放着一盏恍惚的油灯。灯光之中,飞云子的面孔显得格外苍老。

    大屿山夏天的风不断从窗外吹到屋中,飞云子斑白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摆动。陈云生心中一片空濛,仿佛刚刚下过雨的天空。那些年,那些事,时过境迁自后,看看四周和自己同期的人已经所剩不多,就连师父也差点抛下自己而去,这份神伤令他方才哭的像一个赤子。

    想起飞云子拍着自己的肩膀大叫,能娶到红拂的弟子就是为他出了口恶气,陈云生心中的负罪感便多了一重。他相信飞云子真的是这么想的,可师父和红拂之间嫌隙他也是早有耳闻的。飞云子若不登台,就不会受伤,仿佛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所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轻轻被推开,叶思寒走到屋中,手中端着一个茶壶,壶中氤氲出一抹香气。女子乖巧地将茶壶放在方桌上,小声说道:“师叔,喝点醒神茶吧。”

    陈云生点了点头,并没有碰那个茶壶。

    叶思寒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一丝寒意随着女子的离开沁入屋中,令陈云生冷静了一些。

    就这样坐着,陈云生捱了两天三夜,当第三天第一缕阳光射入屋内的时候,飞云子终于悠然转醒。老迈的眼皮张开,目光散乱中落在一旁的陈云生身上,他无力地叹了口气,道:“终究没有让那老太婆背负上内疚。我真是败的彻底。”

    一滴浑浊的老泪从听他的眼角滑落。

    陈云生坚定地说道:“至少你刺中了红拂,至少你打去了她十年的修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师父是个蠢物。”飞云子无力地说道。

    陈云生摇了摇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师父是个英雄。”

    飞云子愣了一下,眼神盯在天花板上久久不动,过了很久才深沉地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场斗法我们要输了,再没有援兵可用。他们还有一个晨星子,天痕老匹夫看样子也会加入。对于输家而言,没有人是英雄。”

    陈云生忍着泪水,道:“谁说我们输了,还有一场,还有希望。”

    飞云子老眼看着宝贝徒弟,口气中不乏哀伤,道:“我知道你喜欢柳晓山,可不要在这座擂台上丢了性命。来日方长,未来是你的。”

    陈云生沉默了良久,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师父,原谅你徒儿的愚蠢。没有努力过,没有拼搏过,我终归不能放弃。”

    飞云子怜悯地看着徒儿,悠然闭上眼睛,道:“去吧,留着命,我还想见到你。”

    陈云生轻轻嗯了一声,推门离开。

    走向鲲鹏的路上,陈云生手中握着一根六棱形的黑色方椎,正是他在天水城偶得的一件神秘之物。将方椎插入自己体内的时候曾经令他一刹那获得极大的力量,当日他将此物封了起来,今日为了获胜,他又拿了出来。

    元磁领域球对付元婴修士也许好用,可对方是化神的天仙,说不得要用上这件神秘的东西拼上一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峰回路转

    白露微寒,入秋。

    陈云生走过青碧的草地时,不少露珠浸湿了他的鞋袜,这久违的凉意让他心中清凉了很多,原本混乱的思绪慢慢变得有序。虽然刚刚入秋,可秋天的气息却一点也不少,早晚的凉意让众人感到此刻已经不是那个挥汗如雨的夏天。

    龙川的队伍相比平日安静了很多,每个人都默默不语,有人看天,有人对地,更多人目光呆滞。每个人都知道等待他们的结果是什么样,今日是最后一战,而龙川此时已经无人可用。

    对方仍有两名天仙级别的修士,而这边修为最高的恐怕也只有元婴下品的几个狮妖。这样的差距完全弥补了人族和兽族之间体质的差别,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从鲲鹏到东看台的路不算短,路边不再有围拢而来、挥之不去的百姓驻足观看。大部分金沙百姓已经打道回府了,留下的都是些世家子弟,这些人消息灵通,早就吃准龙川的现状,将宝押在银沙的身上,所以一路上只能看到零星的观战者在对着陈云生等人无力地呐喊着,这些人多半是为了博取高额的盘口铤而走险者。

    陈云生呼吸着初秋微凉的气息,走在柔软的草地之上,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上太白峰的时候,那时候一切都是新的,一个全新的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而此刻他面对的是一条绝境,身后的世界缓慢关上了一道沉重的门,他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的尽头,极高处有一座祭坛,那里有一抹燃烧的黑色火焰,扭动跳跃着,向他展示着绝对的力量。

    这一切都源于力量的缺乏,如果拥有这种绝对的力量,他就可以摧毁任何阻挡在他前路上的反抗者,甚至碾碎他们的意志。陈云生发现自己正在陷入一股黑色的漩涡之中,确切的说是对力量崇拜的漩涡。眼前的路,每一步踏下,都更加接近那股力量,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停下吧。”

    此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切入他的脑海,让他突然停下脚步,陈云生从臆想中脱出,看向路旁的大石之上,那里坐着一个干枯的老者。老人穿着粗布长袍,长袍下摆由于长期的磨砺,变得细碎不堪。三道皱纹如同刀刻的一般印在老人额头,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人心中隐藏的所有秘密。

    陈云生盯着老人,对方的面容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

    “我要是你就停下,把手从那块晶石上拿开。”老人颤巍巍地从岩石上跳下来,用手中的木杖指着陈云生说道。

    陈云生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握着那块黑色的六棱锥,急忙收了起来。

    此刻,陈云生身后传出一声亲切地大喊,“王前辈,原来是你。”

    韩枫冲了上去,在老者面前停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他腰弯的弧度很大,几乎呈现九十度。没错,此人正是和他朝夕相处两年多,带他走遍西凉国的王三步。

    王三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叫韩枫,不错,不错,好歹也筑基了,也不算是废柴嘛。”

    陈云生突然眼前一亮,他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老人,当年他从东海之滨返回太白峰,在太白峰的山道上遇到了老者,并且听到来自他的一些警告,警告的内容似乎是天降异变,大灾将至云云。

    王三步看着陈云生表情的变化,捻了捻布满尘土的胡须,说道:“想起来了?姓陈的小子。”

    听到王三如此说话,韩枫感到颇为尴尬,挠头打圆场道:“师父,请原谅这位老前辈,他说话就是这个风格。”

    陈云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前辈挡在我们面前有何见教?”

    王三步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韩小子的师父,居然丢给人几本修行的法典,和数件低劣的法器就不管了,这算哪门子师父,至少在我天玄门不曾有过。”

    对于此事,陈云生也有些惭愧,他不与老者争辩,转而问道:“前辈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事教训我的吧。”

    王三步平静地说道:“当然不是,我是被一个混蛋死乞白赖地请来的,现在我人来了,那个混蛋却装病卧床,不来见我,你说可气不可气。”

    陈云生何等聪明,一下就想到王三步说的混蛋就是自己的师父飞云子,而王三步则是飞云子口中的人。这样说来,这个老人必然是和飞云子一个级别的,否则师父也不会低三下四地求人。

    想到擂台又出现一线希望,陈云生心中一刹那出现了一丝亮光,不过对方口中的不逊让他马上竖起了眉毛,冷然道:“前辈纵然是绝世高人,也不容侮辱家师,否则别管陈某无礼。”

    王三步张大眼睛,笑道:“哎呦,小子口气不小,我要让你在我面前走上一个照面,我的姓便倒过来写。”

    韩枫苦着脸说道:“老人家,你的姓倒过来还是王,这不是耍赖吗?”

    王三步哈哈大笑,道:“哟,被你小子看出来,不愧是我带出来,熟悉我的套路。”

    两个人这样一开玩笑,原本僵持的气氛缓和下来。陈云生紧绷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睚眦必报的人。

    “既然家师请您前来帮忙,不知王前辈作何打算?”陈云生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三步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本准备对付那个老尼姑,不过终究来晚了一步,现在就和那个晨星子过过招吧。看看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动。”

    韩枫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夸张地说道:“前辈啊,您老莫不是老糊涂了?我承认您老有本事,不过上一场的红拂老尼何等的凶残,硬是把我师爷,化神的天仙打的半死不活,您老上去,怕是只挨上一道光就变成渣滓了。”

    韩枫还想再说,被老人用手杖拍了一下,“飞云子不行我就不行了吗?红拂也不是不败的嘛,想当初我老人家……算了,算了,和你这小辈说这么多也没用。”

    陈云生看到事情有门,客气地说道:“老人家若能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不过对方登场之人都是化神天仙,您老还是要量力而行。”

    “罗嗦,罗嗦,飞云子居然教出来你这么一个徒弟。”王三步迈开大步,走向擂台。

    众人一路跟随,无念凑到陈云生身侧,低声说道:“身为天玄们的弟子,你居然不知道这位老者是谁?还让他量力而行,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云生一愣,盯着无念地光头说道:“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喽?”

    无念点头道:“王三步,或者说叫王行之,若论辈分,是你的师伯。”

    “师伯?”陈云生记着飞云子曾经说过,他师父门下一共有七个弟子,飞云子排行老七,莫非这个老者是自己的一个师伯之一?

    就在他沉思之间,众人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来到了东看台。大家落座之后,老人和韩枫、乐翔、江雪芹等熟人坐在陈云生身后,他个头本来就矮,坐在陈云生身后彻底被挡住了。

    银沙的阵容依然很齐整,天痕和晨星子坐在看台的正中央,公孙行倒是坐到第二排,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显然对这样安排座位很不满意。

    北看台上的柳一生穿了一件绿色的长袍,虽然是便装,可也透着一股庄重的味道,在他身旁的梵若曦倒是穿着慵懒,丝毫没有贵胄的架势。柳石涧坐在第二排,他身旁坐着几个柳家的宗族长辈,各个都是元婴修为。

    年轻的擂官甲胄闪亮,腰背挺拔,器宇轩昂地宣布了一番比赛规则,然后要银沙先派遣修士登台。

    晨星子对天痕说道:“道友,不如这阵让老夫登台,了结了这场纷争算了,您就不用出手了。”

    天痕摇头道:“不可。既然我有诺在先,就要说到做到。”

    说罢他就要起身下台,晨星子急忙捉住他的手腕。天痕蹙眉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晨星子连忙摇头道:“道友上台自然万无一失,不过千万手下留情,老夫不想再伤到天玄门的后人了,毕竟曾有一段香火情。”

    天痕“哼”了一声,冷声道:“这话现在说是不是晚了一点?老夫尊重对手,每战必然全力以赴,这点想必道友也是知道的,既然不想伤了香火情,还让老夫出手作甚?”

    晨星子一脸难堪,道:“既然如此,道友便随便行事吧,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天痕一甩袍袖等到台上,此时已经有小厮跑到北看台帮着这位大爷标名挂号,这种事情他自己是不会去的。

    擂官恭敬地向天痕行了一礼,手指着东看台说道:“请龙川派遣修士登台。”

    王三步拄着拐杖,一步三摇走到擂台上,在他身后,韩枫一溜小跑到北看台帮着老人标名。这排场硬是和天痕一般无二。

    公孙行看到王三步的尊荣,实在忍不住,笑骂道:“龙川都是什么样的货色,居然有这种走路都不稳的奇葩。”

    不过当他看到晨星子扭曲的脸颊时,蓦地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坤元子

    “师父,难道这个人是个厉害角色吗?”公孙行并不笨,从晨星子的表情上看,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晨星子舔了舔嘴唇,从重重回忆之中清醒,带着唏嘘地说道:“你当然不认识他,就连我第一眼也没认出来。当年修行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居然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他死了。”

    公孙行呆呆地看着晨星子,道:“师父,他到底是谁?”

    晨星子轻叹一声,道:“他是天玄七子的老大,坤元子王行之。他纵横天下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天玄七子的老大很厉害吗?”公孙行问了一句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愚蠢的话。

    晨星子没有理他,默默看着擂台,眼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不在意擂台的结果,只想看到元坤子出手。

    天痕显然不认识王行之,皱着眉头看了对方数十眼,最终厌恶地闭上了眼睛,用鼻子哼出几声道:“给你个认输的机会,我若出手,你可能就活不了了。”

    王三步狠狠抽动了一下鼻翼,老迈的脸上露出一抹光彩,“有意思,有意思,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一个不怕死的了。老杂毛,这话同样送给你,若你认输,饶你一命,否则可不敢保证。”

    老人说话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不仅那些修士听得清楚,就连普通的百姓也能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也有嗤笑,他们都知道天痕是谁,却不知道这个吹牛皮的老人是谁,从名字上看,王三步,也不像个厉害角色。

    天痕很少和人废话,多说一句话仿佛对他是极大的负担,伸出手,手掌向上,表示自己准备出手。

    王三步挥了挥手中的手杖,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下一息,天痕已经切到他的面前,手掌高高竖起,掌缘泛出一抹灰色的光晕,劈风而下,发出一阵凄厉的爆鸣声。

    王三步仿佛没有反应过来,木然地抬起头,看着一掌劈下,将自己打成齑粉。

    就在众人以为战斗结束的时候,天痕突然急匆匆向后跳了几跳,足足跳出去数十丈远,地上冒出如同竹笋一般的尖锐石刺,瞬间又收了回去。

    那滩碎成石屑的王三步又缓慢地重新组织成型,一脸坏笑地看着天痕,道:“这种成色也敢拿来卖,真是丢人。”

    天痕双目寒光乍起,指尖向前,一道红色的闪电从指尖射出,再次将王三步打成一滩石屑。

    此刻他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身旁十丈之内冒出数十个石人,每个都有王三步的表情,这些石人举起手中的棒子,大吼着冲向中心的天痕。

    道人冷笑一声,身子跳到空中,可他的脚刚刚离开地面,那些石人也都纷纷跳起。天痕五指张开,身子旋转五道赤红的闪电随着他高速旋转起来。电芒切割在石头人身上,发出噼啪地声响。石人如雨一般落下,激起一阵尘埃。

    道人眯着眼睛看着脚下这方擂台,过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笑意,在身前掐了一个法诀,他周身都被一层红色的电光包裹,突然逼近了擂台西北角。速度可以和闪电相媲美。

    天痕重重砸在地面,将土石迸起一大片,一个深达两丈的大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人,正是王三步。他虽然老迈,身体却极为灵活,在地上连踏三脚,已经跳到坑缘。他举起手,无数石屑汇聚在他的拳头上,一息光景,居然凝聚成一个直径一丈的石头拳头,他挥舞石拳向无痕重重砸去。

    无痕手掌上光虹凝结成为一柄暗红色的电刃,迎着生威浩大的石拳挥臂横砍,一时间石屑横飞,硕大的拳头居然被他一刀从中破开。

    王三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深入身前的泥土之中,突然在无痕身后土层中冲出一只大手,带着新番的泥土,大手拍向无痕。

    无痕双掌在胸前一拍,身后暴起一层赤红的闪电屏障,硬生生将那只大手击碎了。他手上一道法诀击出,三枚红色的电鸟急速拍着翅膀冲向王三步,空气中到处都是电离的气味,甚至传到了看台之上。可擂台上的惊心动魄早就让人忘了捂住口鼻。

    王三步一跺脚,身前长出一面石墙,石墙的颜色是暗白色,三只电鸟击中石墙,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了。

    无痕大吼一声,双手闪电凝聚成为两柄长刀,身体急速向前,冲到石墙前面,电刃向前,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刺啦声中,两柄电刃刺入了墙壁,他大喝一声,双手向前交叉,居然在那道暗白色的墙壁上开出了一个十字形的豁口。

    韩枫紧紧盯着擂台,脑袋几乎要靠在陈云生的肩膀之上,嘴上还不闲着,叽里咕噜地问道:“师父,怎么化神级别的修士战斗起来还如同寻常的武夫一般,只不过速度快了很多。”

    陈云生盯着擂台上的战事,根本没有听到韩枫的问话,倒是一旁的易小虎插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刚才那些攻击看似寻常,可每一招威力都奇大。就拿那道灰白的土墙来说吧,是土壁术最高层次,寻常元婴修士的攻击能抵御数十下,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有那数十下的时间,足够准备任何威力极大的法诀。还有最开始看似寻常的石人,前些日子雪琴师姐对付的时候着实花了很多时间。”

    “没错,”江雪芹也加入讨论,自从她心中执念结化解之后,人也变得开朗了很多,“方才那三道红色的电鸟是雷鸟术的最高级别,不仅威力极大,速度极快,雷鸟还有低阶的智慧,极难对付,就是元婴修为对付一只也会花费不少时间,而这个时间对于高手过招来说是致命的。当两方都掌握有对方生死的法门之时,时间就是一切。”

    乐翔拍着韩枫的肩膀说道:“小韩子,以你的资质,难道还想在与人斗法上展露头角吗?我看算了,不如潜心研究你的毒药,兴许还能帮到掌门。”

    这话虽然不错,可有些伤到韩枫的自尊了,他哼了一声,道:“我还有毒药可用,你呢?”

    乐翔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用这里,效果也不差。”

    擂台上,经过方才一串电光火石的攻防之后,两人都大概摸到对方的底,都变得谨慎起来,过多的试探只会浪费时间和灵元,两人都是化神的修士,务求一击毙敌。

    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王三步突然双手按向地面,大地瞬间震动起来,看台上的看客们不得不将身子俯低,避免摔倒。天痕迅速向天空遁去,速度真是快到了极点。在他身后,一直黄土的大手居然以同样的速度追了过去。

    天痕打出三道闪电,那只巨手居然分裂开来,变成千百只如同藤蔓般柔软的小手。天痕用双手的红色电刃斩开几只小手,不过这些手臂刚刚断了,就又长出,根本是层出不穷。

    几番追逐之后,天痕的双脚双手终于被一双双小手捉住,他被拖向了地面,一阵烟尘之后显然深入地底,王三步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一旦把对手拖入地下,哪怕你是化神的天仙,他都有手段对付。

    不过看台上的陈云生却不这么想,刚才天痕在空中对付那些手腕的时候,他蓝色的眼眸中多了一丝疑虑,有好几次天痕明明能够躲闪开,却好像笨拙了很多,似乎有意让对方拖入地下。他不确认王三步是否知道这个消息,在斗法上,他完全相信对方。

    王三步大手在地上不停画着符,一道道苍劲有力的道诀打在地面,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仿佛烧开了水,咕嘟嘟冒着泡泡。

    “这是内爆术!”右坷和左坷同时开口,显然两人联手也不能施展出如此威力的内爆术。

    晨星子瞅了他们一眼,道:“长见识了吧,道无止境,慢慢修行吧。”

    就在王三步马上完成内爆术的最后关头,地面的震动越发剧烈起来,这点有些超乎他的想象,按道理说不至于剧烈至此,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令他也有些疑惑,难道天痕在地下还在挣扎?

    刹那间,擂台中心土地中隐隐有红光泛出,一小点红色的光点如同嫩芽一般冒出土地,迅速开枝散叶。红色的电芒毫无规律地四处蔓延开去,最终将一片大块地泥土彻底震碎。一声令人胆寒的咆哮声从地下迸发出,下一息,一只红色的电龙冲出土地,电龙双角之间站着双目赤红的天痕,宛如雷神下凡一般。

    “内爆术都没有困住你!”王三步倒吸一口冷气。

    二十丈长的巨大电龙晶莹剔透的红色身体在天空中盘旋着,不断搅起天空的云彩,天痕轻轻飘在空中,骈指向下指去,眼神中极尽鄙夷和轻视。

    那只电龙摇首摆尾,扑向王三步,不断有细小的闪电从电龙粗大的身体向外延伸,声势越发的浩大,最后纠结起一块硕大电云向王三步头顶砸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之痕

    王三步心中对天痕多少有了些佩服,对方居然铤而走险,冒着被自己的内爆术碾碎的风险遁入地下,只为挣得一线时间完成雷龙术,不过从结果上说,天痕成功了。

    看着满天雷云,王三步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这种法术的威力极大,没有人傻到硬挨。他一边掐诀,一边飞快地向一旁退去。他退的速度虽然快,可那只雷龙的速度更快。

    雷龙通体呈现出一抹玫瑰红,颜色明暗交织,美丽的令人窒息。若仔细看,雷龙身上还有细小的符文流转,世界没有一个匠人能够雕琢出如此精巧的东西,当真只有天地才能孕育出。

    眼看着雷龙的触须距离王三步只有数丈远了,老头子甚至可以感到巨大的电力已经令他的头发高高翘起,他完成了最后一个手印。地面震动加剧,就在王三步身前的土地上突然冲出一只土龙,土龙躯干极粗,直径居然有一丈五,外形没有雷龙的精巧,充满了巨大的石块,极富力量感。

    两只巨兽纠缠在一起,雷龙身上的闪电迅速蔓延到土龙身上,一阵焦糊的气味涌起,土龙身上的石块被激得粉碎。

    土龙喘息着,咆哮着,施展巨大的力量将那头通体闪着暗红色闪电的雷龙拖向地面。它的力气明显要大一些,粗壮的躯干狠狠把雷龙摔在地面上,红色的闪电在地上留下不小的坑洞。

    电龙张开大嘴,喷出一片如同凝质的闪电流,当闪电厚重的宛如河流一般,那种情形是震撼人心的。土龙也张开嘴,喷出无数黑色的沙尘,细小的石块被以极快的速度喷出,威力不亚于法器。

    两种威力巨大的喷射物碰撞在一起,石块被激成粉末,闪电击中了土龙的身躯,它被拦腰斩断,巨大的龙身重重砸在地面,看台上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重量带来的震动感。

    王三步五指闪动着土黄色的光芒,在地上从左到右画下数道灵符,最后使劲在地上拍了一巴掌,那条断为两节的土龙居然自行连接在一起,甩动重逾万钧的身躯撞向雷龙。

    暗红色的巨兽正享受胜利带来的荣光,却不曾想被自己击败的对手居然满血复活,它愤怒地咆哮着,张开嘴,再次喷出一道电流。

    土龙这回学乖了,翻动着身躯向一旁躲去,可电流速度太快,击中土龙的身躯,一部分岩石瞬间被融化。土龙粗大的身躯只有一半连接着,显然支撑不住其沉重的身体。巨兽哀嚎着,利用最后一点力气向雷龙砸去。

    土龙庞大的上半身狠狠砸在雷龙的身躯之上,巨兽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紧接着被土龙砸成了两半,两节断开的龙身依然闪动着暗红的光芒,只不过颜色越来越淡,最终消于无形。

    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斗持续了一盏茶的光景,可激烈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场斗法,至少在看客们的眼中是这样的。

    王三步站在一座土丘之上,冷冷看着天空中的天痕道人,他五指微曲,向地上抓去,而后又向天空甩去,口中骂道:“飞那么高只会摔的更狠,鸟人。”

    擂台上如同沸腾了一般,无数细小的,宛如手指粗细的黑色石屑从地下喷出,射向高空中的天痕。

    这些石屑速度极快,棱角分明,在天空中掀起不同程度的音爆,巨大的爆鸣声令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即使这样仍无法阻挡这么大的声音进入耳道,震动心灵。

    金沙的战修们急忙祭起法器,一层银亮的光膜在擂台和看台之间被构造出来,音波有效地被遮挡了。

    天空中那些被空气摩擦的发红的石屑越飞越高,直射天痕。由于面积巨大,天痕无法躲避,否则就只能遁出擂台范围之外,这就相当于认输。

    嘴角上翘,天痕冷笑着,双手在胸口闭合,一团蓝色的电芒逐渐从两手之间蔓延开去,很快地速度,电芒变作一团闪着蓝芒的光团,将天痕包裹在其间。

    黑色的石屑击中蓝色的光团,发出一道道宛如明星一般的光芒,紧接着在蓝色的电球之中消陨殆尽,化为一丝尘埃。

    天痕鄙夷地看着脚下的王三步,低声说道:“老匹夫,不管你是谁,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金沙,天痕便是一切。”

    事实上王三步并没有听清天痕的小声低语,但是他看清了对方的口型,那挑衅的嘴角和上扬的眉毛令他很不爽。老头子大叫一声,另一只手也加入施法,霎时间空气中的黑色石屑多了一倍,天空中被火红色的宛如流星群一般的石屑充满了。

    越来越多的石屑击中天痕那引以为傲的蓝色光球,光球表面浮现出那一丝丝微弱的抖动,这丝抖动对别人来说微不足到,可作为施法者的天痕有足够理由担心,因为雷障变得不再稳定。这种情况在他漫长的人生之中从未发生过,这种防御的法术级别之高,足矣令他忽视来自修士的本命法宝。

    而脚下王三步仿佛是一个疯子,不断向天空抛着石块,那石屑的个头越来越大,眼看着从手指大小边做小孩拳头大小,而雷障的稳定程度则越来越差。

    就在天痕思忖办法的时候,一丝微痛在他脸颊绽放,一点石屑的碎片击中了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鲜红的伤口,虽然不深,可这只是开始。

    天痕的手有些颤抖,急匆匆开始施法,方才的从容淡定消失的一干二净。

    雷障衰落的速度超乎想象,淡蓝色的光晕忽明忽暗的闪动着,越来越多的石屑无法在雷障内部被分解,天痕身上多处被石屑击中,束发的簪子也被打落,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极为狼狈。

    王三步的黑色石屑没完没了,那层坚不可摧的雷障在石屑的攻击下土崩瓦解,天痕彻底暴露在石屑之中,他被石屑的冲击力打到高空,远远脱离人们的视线。

    王三步盯着天空中那若隐若现的小黑点,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算是给你一个惩戒,让你下次别那么猖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震烁金沙银沙的天痕道人居然被人家几个回合便打的生死未卜。

    晨星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天痕的雷障他再熟悉不过,居然被王三步像纸一般戳破,这个老头子无论修为还是功法都没有退步,比之当年更精纯了一些,他咽了口唾沫,为红拂没有将飞云子杀死暗中庆幸。

    天痕彻底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王三步停止做法,默默地看着天空。时间缓慢地流淌着,却久久不见天痕的踪迹,王三步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就算天痕被打碎了也有碎屑掉下来,看起来情况有变。

    天空中的云在人们的注视下,越来越重,白色的云朵变成了铅黑的云块,浓重的仿佛天黑了一般。云层之间逐渐有细小的闪电游走着,仿佛一条条电龙在游弋着。

    王三步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警觉,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双手缓缓在身前掐着诀,等待着对方的反击。

    云层中的银亮闪电将铅云点亮,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仿佛暴雨将至。晨星子盯着那些此起彼伏的雷电,口中喃喃说道:“引雷木?看来老夫送给你的东西倒真是物尽其用。”

    公孙行听到师父的自语,不由得问道:“那引雷木为何物?”

    晨星子答道:“修行之人修为再怎么精深,神通再怎么大,也无法和天地相提并论。有人发现世间有那么极少数的物体可以充当天地间的媒介,这引雷木就是其一。可以引得天雷为己所用,是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不过此物也只有落在像天痕这般精通雷电之道的人手中才有用,即使是为师也无法驱使那滚滚的天雷。”

    公孙行深深地嗯了一声。

    就在两人谈论之间,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划破苍穹,仿佛将天空斩开一般,又如天穹上的一道伤痕,闪电的余晖久久不曾退去。

    在闪电强光的照耀下,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痕的人出现在天空中,正是天痕道人。

    他双手神圣地举向天空,口中振振有词,一道极为明亮的天雷从天而降,轰隆隆砸向地上的王三步。

    老人早有防备,向一旁躲去,那道天雷在地上击出一个深达十几丈的大坑,激起的石屑扫过王三步的面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不等老人喘息稍定,第二道天雷再次凌空而降,白亮的雷电再次击中擂台,并且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天雷落下,电光紧贴着王三步的脸颊落下,惊得老人一身冷汗。几次险象环生之后,王三步一跺脚,伴着一身黄光遁入地下。

    天空中的天痕狂笑着,大声喊道:“只会打洞的老鼠如何能在天罚之下存活呢?”

    他的手一挥,天空中的雷电停止下落,但是雷声不仅没有小,反而更加夸张。一道道水缸粗细的闪电纠结在一起,结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电龙。这条雷龙身躯更粗,更长,身上的有菱形的闪电痕迹,宛如一片片真实的鳞片。

    巨龙一个转身,双目露出一抹明亮的蓝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地之殇

    天痕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并不是施法过度,而是兴奋过度,那只雷龙在他的控制之下向地面冲去,明亮的蓝色雷电瞬间将所过之地的空气尽数电离,焦臭的气味弥散在擂台之间。

    巨龙距离地面尚有十丈远的时候停下身躯,一抖身体,两只晶莹剔透的蓝色龙角上闪烁出一团灿烂的电芒,电芒过后,宛如水缸一般密实的一道霹雳射向地面,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地面居然裂开了一个深达二十余丈的大口子。

    天痕手指内敛,那只雷龙在空中盘旋了几下,再次发动降下一枚霹雳,地面上那个大口子变成了五十丈深,四周看台之上的人很难用眼睛看到坑的底部。

    天痕高傲地笑了,在他眼中,王三步已如一个鼠辈,被吓的屁滚尿流躲在地下瑟瑟发抖。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起令自己的对手惶恐更舒服。若不是晨星子的引雷木,他真的有些担心今天败的是自己,不过世间之事没有如果。

    此刻,他仿佛站在世界的顶端,拥有无限的力量,既然如此,他可不想一枚闪电接着一枚闪电平庸地将王三步从泥土中揪出来,他要彻底释放自己的力量,让天下人看到他天痕,知道他天痕,害怕他天痕。

    天痕一道法诀击出,那只雷龙咆哮着冲向地面,整座擂台都在巨龙的怒吼中震动着。幽蓝的电芒瞬间遍布了擂台表面,将平整的擂台震成碎屑,而后再把碎屑震为尘土。这些尘土被电离,而后飘在天空之中,既不坠落,也不上升,形成了一层灰蒙蒙的烟尘。

    雷龙巨大的身躯产生了极强的撞击力,整座擂台表面都被轰的支离破碎,在擂台的正中有一个直径二十丈的大坑,没人看清坑底的清醒,没有知道这个坑到底有多深。

    而雷龙的威力则彻底释放干净。天痕一招手,天空中滚滚而来的天雷凝聚成一只雷龙,可天雷却没有缓和的迹象,紧接着再次凝聚成另一只。两个形状相似,个头相当的巨大雷龙相互缠绕着,盘旋着,缓慢向地上落下。

    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少金沙的世家子弟祭出飞空法器,向四方台外围飞去。留在看台上的多半是没能力走的,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擂台四周那数十个表情坚毅的金沙战修,希望他们能制造出防御力足够的结界,保护自己的安危。

    两只雷龙义无反顾地冲向地面,它们还没有落地,天痕一挥手,另外两只雷龙的雏形已经在天空中聚集着。他感觉到体内灵元飞速的流转着,积累了数百年的修为,他还从没有这般爽快过,有时候彻底的释放带来的快感比天下任何事情都要多的多。

    两只雷龙一起冲击这地面,四周的看台发出咯吱吱的响动,剧烈的震动让不少修士身旁茶几上的茶杯震落在地上,其中就包括金沙的国主柳一生。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满头乱发,双眼发红的天痕,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从没有看到天痕为了金沙的利益拼到如此地步,这不得不说是极大的讽刺。

    和他心思相同的还有钦定的太子柳石涧,这位王储从开始就非常反感银沙的太子公孙行,不知是处于同为太子的相轻,或是其他,只不过他城府极深,不愿轻易表露出来。这次天痕大打出手,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更令他不爽。

    高空中的天痕依然我行我素,两条雷龙冲击到地面之中,他紧接着将第四条,第五条雷龙释放了出来。没有人怀疑王三步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了,东看台上的众人已经不忍去看。尤其是玄阴子和邱彦廷,初见王三步的时候两人激动的说不话。不过依照天玄门某种奇怪的约定,他们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前去相认,此刻王三步性命危矣,他们早就按捺不住,在看台上来回地踱着步子。

    陈云生心中冰冷,不是担心擂台失败了如何面对柳晓山,而是担心王三步的安危。这个看似古怪的老人心肠还是热的,为了一个晚辈的事情拼上了性命,无论从道义或是师门之谊,王三步都做得足够了。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白色的手帕,这是为最后时刻的准备,他认为此刻已经是最后时刻了。陈云生很清楚将手帕抛出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打算放弃柳晓山,从擂台的伊始便这么想的,至于用什么方法阻止银沙那是以后的事情。他不介意与世界为敌,也不介意将所谓的契约精神践踏在脚下,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变成一个无信之人。

    正当他打算将手帕抛向空中来结束这场声势浩大的斗法之时,大地一个突如其来的震动令他身体微微倾倒。

    一声极为沉闷地吼声从地下迸发出,吼声虽然不尖锐,却极为宏大厚重,震得所有人心旌意摇,不少修为较浅的修士站立不稳,倾倒在擂台之上。这声呼喊似乎来自于远古,带着岁月的痕迹,仿佛经过无数载风霜的磨砺,沧桑而悠远。

    晨星子放出一层柔和的光晕护住众人,隔着光晕看去,天空中的天痕脸上露出了极为恐怖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巨大的深坑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他一人看得周全,毕竟那坑被五条雷龙冲击过,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

    天痕的表情只是一刹那,恐怖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转瞬间他开始飞快地掐诀,用一种丝毫不吝惜灵元的方式。

    悬念没有过多久就被一只从大坑边缘攀沿而出的巨大手臂所打破,与其说那是一只手臂,不如说是一只巨大动物的前臂。经过五条威力无匹的雷龙开凿过的大坑直径少说有五十丈,那只怪物的前臂居然能够占去其中一小半,可见其完整的身躯该有多大。

    可以说雷龙巨大的身躯和这只怪物相比,只能和其前臂上的爪子相提并论。天痕也算见多识广之人,换做其他人,一定当场崩溃。想到自己费力召唤出雷龙在怪物面前如同一条泥鳅,那种挫败感难以名状。

    天痕一招手,天空中浮动了雷电扭曲着形成了八条雷龙的影子,他目光狰狞,表情疯狂,口中发出嗬嗬地怒吼。随着最后一道法诀打出,八条雷龙迅捷地冲向巨大坑洞中的怪物。

    而那只怪物的另一只手已经爬在坑的另一边,两只巨手将直径五十丈的大坑占满了,看样子怪物想要从坑中爬出来还要将坑缘开的大一些。

    八条雷龙冲到一半的时候,那只怪物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一道精纯的土黄色光晕从大坑中喷薄而出。那道光粗约十几丈,光柱直接击中三条雷龙,那些天降神雷化身的雷龙居然被冲击的土崩瓦解。

    剩下的五条雷龙依然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却被怪物轻轻挥动手臂,死死按在地面上,那只巨大的手掌仿佛一座小山相似,手掌之下,五条雷龙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在地面挣扎出一道道深刻的印痕。

    不多久,那些神气活现的雷龙就被如山一般的巨爪压的土崩瓦解,变做一缕幽蓝的闪电。

    怪物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另一道更粗更大更厚重的光晕喷薄而出,击中了天空中翻滚的雷云。霎时间搅动着云开雾散,一轮硕大的太阳挂在天空,宛如雨晴初霁。

    天痕眼中满是悲伤,自己平生的巅峰之作就被这样击败了,他不甘心,不愿意,却无可奈何。他扬天长啸,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凉冷寂,他面对的不是人类所能及的力量,这分明是自然的伟力才能创造的怪物。

    一道光从大坑中缓慢升起,光芒中一个矮小的老者显得格外的高大。

    天痕恐惧地看着冉冉升起的王三步,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的丧乱,他吼道:“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王三步冷笑道:“竖子,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我本欲将你除去,不过念在你苦修不易的份儿上,饶你一命,希望我今天没有做错。”

    天痕眼中带着狠狠的光芒,冷声说道:“谢你不杀之恩。他日定来领教。”

    说罢,转身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抹暗红色的闪电逐渐消陨。王三步轻轻叹了口气,做了一个繁复而又庄严的法诀,随着巨大的震动声,那只怪物双手松开了坑缘,随着一声沉重的坠地声,而消失不见。

    天空中电离的尘埃缓慢地落下,仿佛落下一场尘埃雨。

    逃得远远的修士们逐渐回归,脸有余悸,心有惴惴,他们缓缓地飘在四周的天空上,不敢落在地上,仿佛怕那随意乱窜的雷龙和仿佛来自九幽的怪物无声无息地将自己吞嗤了。

    年轻的擂官勇敢地登上擂台,迎着那场尘埃雨,高声宣布擂台的结果。没有人对这场结果表示异议,也没有喝彩,因为方才两个修士所展现出的非人力量已经彻底将这些人类震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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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殊途介绍:

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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