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天道殊途TXT下载天道殊途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道殊途全文阅读

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紫金聚灵

    陈云生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片刻之后,一抹激动洋溢在脸上。他急忙从纳虚戒的底部翻出一个锦盒,将盒子放在月光下的一块大石之上,开启盒盖,一块长方形的紫金出现在月下。紫金的表面布满了古朴的纹理,以陈云生现在的眼光来看,依然很玄奥。这正是金灵化身的那方紫金。

    他慢慢向一旁退去,那团精纯的金灵气没有跟着他,而是附着在那块紫金之上。也不知是月色过于莹白,还是紫金表面光滑如镜,那些纹理之中仿佛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陈云生微微颤抖着,这么多年了,金灵终于有了反应。当年金灵为了保护他,强行释放两道佛轮,由于施法过度化作紫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反应。

    前些日子,每晚都有金灵气缓慢的汇聚,只不过很稀薄,即使这般也令陈云生兴奋了很久。没想到今日金灵气居然凝聚到如此程度,这也就意味着金灵苏醒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怎不令他高兴。

    陈云生不想收起紫金,索性趺足坐下,开始吐纳调息,运转那敛气诀和紫金共同凝聚周围的金灵气。他们曾经在凌云峰上如此修行了十余年。

    四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放亮,月轮西坠。天地间的金灵气随着天色渐白而锐减,紫金上亮白的纹路逐渐失去了光泽,最后彻底消失。陈云生也结束了敛气诀的修行,缓慢地站起身来,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感觉周身上下一身精气十足,只不过一夜打坐,双足有些麻木,血脉不畅。

    修行是一件需要体力的事情,所以修行和休息要相辅相成。小心地收起紫金,陈云生打算回转营地休息一下。却发现树林之中影绰绰有个人,鬼鬼祟祟正往这边打量。

    陈云生探知能力之强莫说在金沙,就是在青洲也是首屈一指。他骈指掐了一个隐秘的法诀,身子便化作一团幽蓝的雾气,向那人飘去。

    却说树林中这人,鬼头鬼脑正在向前观看,突然感觉面前有股凄厉的风声,急忙向身旁闪去,只看到一抹明晃晃,惨森森的大刀正等着自己。算他反应快,急忙身子躺倒,想要躲过这一下,却发现地面上长出一片白色的藤蔓,如同手腕粗细,如蛇一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被只要一挨这种藤蔓,便被裹住,越来越紧,直到不能动弹。

    这人见状不妙,赶紧高呼起来,“陈兄弟手下留情,我是长平,长平啊。”

    陈云生在树梢早就看清楚此人正是秦时月帐下的长平君,刚才施展“灵蛇缚”只不过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不是谁都可以偷偷窥探自己的。

    从树梢跳下,来到白色的藤蔓边,陈云生一道法诀击出,这些力大无比的藤条扭动着窜入地下。长平君狼狈地站起身来,一边拂去身上的灰尘,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陈兄弟手段高超,长平佩服之至。”

    陈云生看着这位文质彬彬的金丹修士,客气道:“下次长平先生要见我,直接去营地找我,这里荒郊野外,陈某险些将先生当做歹人,误伤了你。”

    长平君气的想要咬上陈云生一口,心道,你小子神念强大,刚才我还没有探到你的时候,就被一股具有颠覆性的元神扫过了七八遍,此刻又来装糊涂。

    “不知长平先生此来意欲何为?”陈云生看到对方有些不快,率先问道。

    长平君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看到陈云生满脸的笑容,心中的不悦少了七八分,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他拱了拱手,客气道:“这次是奉了我家将军之令,来看看陈兄弟。”

    “哦?将军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我这个闲散之人。”陈云生自嘲道。

    “当然,”长平君声音压低了很多,“我们之间是有盟约的。将军自然不是那种背信之人。”

    陈云生目光磊落,说道:“说吧,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帮你。”长平君从纳虚戒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他缓缓掀开盒盖,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是?”陈云生看着锦盒中一排五颗淡黄色的药丸问道。

    “这种药叫做万象,效果嘛,却因人而异。有些人啖后修为大增,能跳一个小品阶。有些人嘛,吃了之后不仅修为没有任何进境,却发癫发狂,三日之内见人便撕咬。还有一些人吃下之后,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发现三十载已经过去。”长平君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

    陈云生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既然药效不确定,你拿来作甚,让我冒着一睡三十年的危险去吃那能够提升一个小境界的药丸吗?”

    长平君笑道:“陈兄弟不知,自从擂台开战以来,我家将军彻夜长思,想要找出能够帮到你的办法,无奈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太广,将军不能直接出手。思来想去,只有从辅助手段上帮到你了。他翻遍了府库,才找到药效如此强力的药丸。一个小境界啊,要老老实实的修行会花费五年?十年?或者更多,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小诱惑。陈兄弟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上台比拼之人并非是你自己,让他们服下,兴许能起到作用。”

    陈云生心中发寒,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按照长平君此言,让自己手下人服了这种药物,修为提升最好,若不能,或者有其他副作用,便废弃不用,而这些上台之人便如同一件事物,一件法器。

    他又看了那五枚闪烁着奇怪光泽的药丸,心中百转千回。而长平君却不着急,慢慢地等着对方接受或是拒绝。

    “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们将军。”陈云生接过锦盒。

    长平君满脸笑意,满意地说道:“这才样才对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毕竟赢得擂台才是重中之重。”

    说罢,他也不和陈云生告别,便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些什么,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对了,有件事情要交代,千万不要尝试一次吃多枚药丸。”

    “会怎样?”

    长平君笑了笑,轻松说道:“会死!”

    ……

    韩枫面对一排五个硕大的药丸,听着一旁陈云生的讲述,眉头皱的如同一个疙瘩,听完师父转述,他不解道:“师父,您老这是打算?”

    陈云生接着说道:“没什么打算,原本我想将药丸直接拍在他的脸上,不过突然想到你修为太差,凭借修行基本无望,便收下了,想要看看你能否配一些药物中和此药物的副作用。”

    韩枫心中感动,看起来自己师父当真是挂念着自己,在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己灵根上的问题。他收起五枚药丸,激动地说道:“谢师父,徒儿不辱使命。”

    陈云生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是使命。成了固然好,失败也无所谓。”

    韩枫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说道:“师父,昨夜我修炼元磁的时候居然可以移动一片丈许外放着的树叶了。”

    听到这话,陈云生心中一动,莫非这小子真的对元磁有独到的悟性吗?他认真说道:“你能看到那些黑紫色的元磁线吗?”

    韩枫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看不到,可我能感知到他们。”

    这话对于陈云生而言是不可理解的,如果一个人能够“看”到一件事物,那么必然会依赖自己的视觉而忘记其他的感知方式。陈云生所说的看到是在识海中看到,那些元磁线是通过他强大的神识感知到的,他不明白韩枫所谓的感到又是怎么一回事。

    韩枫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感知到它们存在于周围的世界,如风,如阳光。我每走一步,都被它们包围着,环抱着,仿佛我生在元磁的怀抱之中一般。”

    陈云生被韩枫的描述所震慑。这种感觉是在他修炼元磁五年之后才慢慢形成的,没想到韩枫仅仅几日的光景就有如许的进境。惊叹之余他感到上苍在赐予人类天赋的时候多少还是公平的,韩枫虽然修行上灵根斑驳,进境缓慢,可在元磁之道上却天赋异禀。

    看着韩枫兴奋的脸颊,陈云生说道:“枫儿,修行这件事贵在坚持,我也相信你持之以恒的能力。既然你在元磁上悟性颇佳,就不要辜负了上天的礼物。然而无相道法的修行也要同时进行,你我都不知道元磁之道将通向何方,所以不要失去根基。”

    韩枫点了点头,满脸疑窦,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师父,我总觉得元磁之道才是万物的根基。”

    陈云生一愣,仿佛韩枫说出了他心中一直怀疑却不敢确认的想法。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这世间的一切当真难说的清,我也只是万千探索者中的一个。然而大多数人都被事物的表象所蒙蔽,失去的了探索万物根源的决心和勇气。希望你能在元磁之道上有所成就,了解这世界原本的面目。”

    陈云生语重心长地说着,这话与其说对韩枫的期待,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激励,让自己永远不要失去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冰女登场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开擂的日子。皇族人员依然悉数到场,独独缺了柳晓山。陈云生略带失望地看着北边的看台,柳一生身旁坐着梵若曦,在一旁是一个年轻的后生,身上穿着考究,却极其低调,看样子比柳如是老成一些,眸子中透着朝气,应该是金沙国的皇子之类的人物,从此人所做的位置上看,地位应该是仅次于柳一生的人物,他猜测此人就是金沙的太子柳石涧。在看台后面,多了一些白须白发的老者,看起来应该是柳家的一些归隐山林的长辈。

    四周的看客人数越来越多,看台之上已经坐不下了,在四面看台的后面,有好事者自行搭起了更高的台子,上面仅有一层遮阳的凉棚,来晚了没有找到座位的人可以席地坐在高台之上。

    这台子在三日之内搭建完成,通体用粗木和麻绳堆砌起来,虽然不精致,可极为结实,随着时间的临近,这种临时看台也都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都是人头。虽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金沙硕大的太阳已经毫不吝惜它自己的光热,人们无力地摇着蒲扇,连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期待这场比斗来的更快一些。

    经过前四场的拼斗,所有人都对擂台的流程驾轻就熟,那个中年的主事者没有花太多时间介绍规则就开启了今日的比斗。上一场银沙获胜,故而论道银沙率先选出擂官。

    公孙行朝身后的左坷努了努嘴,这位白面无须的汉子识相地跳下了看台,一溜烟出现在北看台的标名处。公孙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要说太虚宫青洲别院中除了晨星子亲传的三名弟子之外,战力最强的也就是师兄上官依云教出的两个好徒弟了。两人一人修的是阳土,一人修的是阴土,土行的功法精纯之极,在金丹境界之内难逢敌手。

    看到左坷的名字出现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上,叶思寒从自己的位子上走了出来,飘忽之间来到台口,身旁的薛离拉住了她,关切地说道:“怎么?你要上场?”

    叶思寒转头,露出一丝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的狡黠,“不行吗?”

    “我原本打算上场的,这场让给师兄吧。”薛离坚定地说道。

    叶思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师兄,这上场也分先后的,我都站起来了你才说要上场,未免有点晚了。你在看台上助威,这阵还是由我来吧。”

    薛离点了点头,他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种无法改变的执拗,从小到大,只要是叶思寒拿定主意的事情,他都无法改变。

    “上台小心。”薛离发自内心地说道。

    叶思寒轻轻点头,跳下看台。

    陈云生看到两人说话的语气吐露不定,仿佛隐藏着很多东西,不由得轻笑起来,看来这世间为情所困扰的人还真是不少。从两人的表情上看,薛离是愧疚,叶思寒是执着。一瞬间,他眼前浮现了金芙蓉那泼辣的样子,感到这事情麻烦的令他都头疼,索性不去想了。

    叶思寒上台他没有阻止,因为自己这边若论本事,排座次的话,叶思寒绝对是金丹高手之中排位靠前的。浑身的冰凌,即使是他遇到,也感到棘手。参加过这么多次战斗,还没有吃过亏,说实话,他真想通过这场斗法看看这丫头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擂台之上多了一个穿月白色纱裙的女子,四周看台上的逍遥镜无一例外地都集中中到女人的身上,没人去看那土了吧唧的左坷一眼。令这位白脸的汉子脸色更白。

    当人们看到叶思寒那晶莹剔透的面颊,乌黑柔顺的长发,高挑的腰身,玲珑的身材,由衷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声音虽然很低,无奈人数极多,故而显得很大。

    柳一生也透过一柄装饰着宝石的逍遥镜看到了叶思寒的面容,这位见多识广的金沙国君也不由得叹了一声,“好一个冰山美人。”

    而后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梵若曦酸涩地说道:“这龙川国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美女。晓山若嫁过去,真的让我有些担心。”

    梵若曦眯着眼睛,甜甜笑道:“陛下恐怕想多了,登台的女人叫做叶思寒,据说是陈云生的一个晚辈。”

    柳一生奇道:“这你都知道,看起来你背着我做了不少功课。”

    梵若曦乖巧地摇了摇头,说道:“前些日还有人说我对嫁女不上心呢。有时候关心不一定写在脸上,淡漠未必就不会表现出热忱。”

    柳一生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

    擂台之上,左坷恭敬地朝叶思寒拱了拱手,行礼的时候身体弓的如同一只大虾,礼数做得很足。

    “请问小姐芳名?”

    看着白脸无须,精壮的汉子,听着对方稍显油滑的话语,叶思寒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她冷冷说道:“北边石板上写的清楚,何必多问。”

    左坷再行一礼,恭敬道:“我叫左坷。很荣幸能和小姐在擂台上切磋,左某自幼便受师尊教导,和人切磋之时要亲自问明人家姓名以示尊敬。要也要问明家学渊源,一旦有误伤,一定要将人送至门派,说明情况,以求谅解。”

    叶思寒光洁如玉的面颊上露出一丝笑容,冷的令左坷打了一个寒颤。

    “就凭你?也配!”

    左坷皱了皱眉,在太虚宫的教义之中,与人和善是第一位的。他修行的这些年里从来没有遇到如同叶思寒这般冷冰冰的人物,刚才一番言语也并非油嘴滑舌,现在被对方噎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有些尴尬。

    叶思寒冷冷地看着白脸的左坷,快速说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她手上一道法诀击出,速度之快令人炫目。左坷头顶在瞬息之间凝结了一道蓝色冰凌,长逾三尺,散发着一丝丝冰气。

    说是迟,那时快,冰晶携着刺骨的寒风刺向左坷的天灵。这位白脸汉子急忙向左边躲去,饶是他速度极快,可右臂的衣衫仍然被冰凌扫过。冰晶如刀,将衣袂挑开,在肌肤上留下长长一道白色的痕迹,虽然没有伤及皮肉,冰气却透入肌肤,左坷感到左臂一阵麻木。

    左坷脚下还未站稳,只觉得右肋下一阵寒意袭来,他想也不想,身子向后纵去,一道扁平的冰刀紧贴着他的衣衫划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身子一边后撤,左坷一边抬头,眼中却露出一丝绝望。原来,头顶,身前,脚下,到处都弥漫着冰寒的气息,在这些看得见的白色冰气之中,不时闪烁着冰凌折射阳光所泛出的七彩光晕。

    他手上极快地掐着法诀,一股股发白的土灵气逐渐在他周身鼓荡起来。与此同时,叶思寒的双手轻盈地向前一挥,两人之间那些冰晶如有灵性一般,呼啸着扑向还在急匆匆掐诀的左坷。

    五条粗大的泛着白光的土灵气凝聚在左坷身前,最终变化为一个巨大的盾牌形状的物体,长宽都逾丈许,将左坷的身体遮蔽的很好。

    冰晶夹杂着寒风直接击中横亘在左坷和叶思寒之间的盾牌之上,爆发出极为刺耳的一声巨响,擂台都随着这种强**力的对撞而瑟瑟发抖。

    灵盾上的白光被冰晶击散,露出泛着白光的土,这个盾牌的主体便是此物。虽然盾牌的形状被打的破烂不堪,可是每每一枚冰晶快要击穿时,总能吸纳更多的白土,重新凝结成形。

    叶思寒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她水袖一摆,天空中的冰晶和冰气都消散殆尽,手中多了一个半月形的兵刃,握柄在中心,两边都是弯曲的刀锋。刀锋之上纹刻着古朴的阵纹,看起来就是一件年代久远之物。

    女子如风一般冲向那个土盾,手中的半月斩变作一团疾风斩向那团白土。半月斩在劈向那团土盾之时,刀刃上挂着一层层蓝色的冰霜,冰霜逐渐汇聚成为巨大的冰凌,当刀刃击中土盾之时,冰凌已然长有数丈,宽有丈许。

    如此巨大的一柄大刀砍下,与其说那个白色盾牌是被斩开的,不如说是被砸开的。白色的土屑如同波浪一般荡漾开去,在擂台上形成一滩白色的土层。

    叶思寒乘胜追击,素手一翻,半月斩旋转着斩向距离她十丈开外的左坷。面对如此犀利的一击,左坷双手合十,然后迅速分开,手中多了一柄长约八尺的土黄色棒子。棒子两头箍有黑色的玄铁,玄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和符箓。

    只见他双手飞快的拂过棒子,一阵土黄色的光芒从棒身氤氲开来,在叶思寒的半月斩就要击中他头颅的一刹那,那根棒子骤然跳了起来,挡住这摧枯拉朽的一击。

    两股力道在一个点交汇,释放的冲击力可想而知,淡蓝色的光泽宛如流水一般从棒子和半月斩相交的那个点释放出来,脚下的擂台发出“轰隆”的哀鸣,十重金刚法阵一同闪亮,整座擂台犹如一个小太阳,不断释放着强光,让四周观看之人睁不开眼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冰与土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叶思寒的半月斩四周的冰凌开裂的情形,能看到这点的人少之又少。女子眉头皱了皱,身子宛如一道惊鸿掠过左坷身前,张开纤手,数道冰晶袭过。

    左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之中带着自信和从容,和刚才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见他掐诀,在身前四周突然冒出一面土墙,冰晶尽数刺入土墙,激荡起一阵白色的烟尘。

    随着左坷扬眉,这些冰晶都被土墙巨大的压合力碾碎,化作一片蓝色的粉末。

    蓝色冰晶粉末令叶思寒脸颊冰冷,她握住了自己的半月斩,身子飘荡荡向一旁撤去。她意识到左坷并非自己刚开始想象的那般不济,自己不用和他这般硬拼下去。

    可就在她还没有脱出左坷周身三丈的区域时,惊变陡生。

    不知何时从地上冒出一个巨大的白土凝结而成的拳头,带着烈烈风声和决绝的威势砸向叶思寒。女子手中半月斩横扫,一片蓝芒挂着冰晶斩出,从刀锋上传来的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叶思寒手腕生疼。但是借着这股怪力,她已经成功离开左坷的攻击范围。

    左坷对于刚才一下没有取得更大的效果显然有些不满,悻悻然地咬了咬牙。此刻冰气凝结的雾水散尽,人们又能看到擂台上的情形了。只见那个犹如冰晶雕琢而成的美人站在擂台的东方,而白脸的中年男人站在擂台的西方,两个人之间相隔三十丈左右。人们不知刚才雾气之中发生了什么,都睁大眼睛,想从对峙的两人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不过这都是徒劳的。

    交手一轮之后,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实力,也都变得谨慎起来。叶思寒盘算着下一轮的攻击方式。对方手中的哨棒力猛势大,在御物之法中走的是“增势”路子,如果和他硬拼,自己的半月斩恐怕很难抵挡。除了这根棒子之外,这个面容泛白的汉子对于操控白土也极为有天赋,若真论五行相克,自己的水可是被人家克个正着。

    左思右想之后,叶思寒决定还是以冰法胜对方,毕竟这是她最有把握的方式。玉手在身前缓慢而有节奏地掐着诀,一阵幽蓝的水灵气从叶思寒脚下升起,进而弥散到女人周身两丈之内。水灵气随着四方台的风改变着形状,显得极为飘忽,女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于这团蓝色的水雾之中。

    左坷双眼瞪圆,双手也在掐着诀,刚才一轮电光火石的攻防之后,虽然对手没有沾到什么便宜,可自己多少还处于劣势,绝不能等闲视之。他心中可清楚如果此战不胜会是什么结果,首先公孙行那关就过不去。

    东看台之上,陈云生身旁作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正是易小虎,这些天除了定期观战之外,他都在闭关苦修,参详众家之长之后,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巅峰的状态。这种速度令陈云生和薛离惊愕不已,要知道他们二人在易小虎这个年纪时,远不能达到对方的修为。两个人在天赋之上都是万中取一之人,可修为上进展却出奇的缓慢,故而二人之间共同的话题颇多。

    陈云生看到左坷手上的法诀有些熟悉,却又不是完全认得,便问道:“小虎,你看左坷施展的是什么法诀?”

    “土甲术的一种,另外有些奇怪的是,他手上的法诀似乎不是一种。”易小虎一边看,一边说道。

    “是了,他在同时施展两道法诀,一道进攻,一道防御。”易小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他是天赋异禀,虽然还是筑基修士,在土法上的修为已然不可小觑,早就超过了他师父的造诣。

    陈云生点了点头,眼光落在叶思寒的手上,女人的法诀他认识,是一个群攻的法术,“冰风暴”。对于叶思寒选择这样的攻击方式,他并不认为是合理的,毕竟攻击范围太广,消耗的灵元也就变得多了起来,而左坷这边精通土法,防御的本事一定不低,这样就变成了比拼灵元的拉锯战,就算险胜,也必然累的精疲力尽,弄不好还要累及修为。

    左坷施法完毕,周身都裹上一层白色的粘土铠甲,土甲上有天然的纹路,看起来就像炼器大师纹刻在甲胄上的一般。陈云生也略通土甲术,可是他做不到这点。与此同时,左坷身前的土地上缓慢地冒出一个身高过丈的土人,五官凹凸有致,四肢粗大,土人身上同样铭刻着粗大的阵纹。

    “土儡术!”易小虎在一旁惊呼道。

    陈云生也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个土儡术在天星阁浩如烟海的修炼典籍之中提到的次数不少,可并没有具体的修炼之道。属于土系功法之中上乘的法术,没想到被左坷施展出来。

    土儡逐渐成形,双臂在自己胸前快速拍了两下,发出啪啪的脆响,张开嘴发出一阵含混不轻的呼啸,便冲向叶思寒。土儡两根如同石柱一般的巨腿落在地上,咚咚作响,整座擂台都被震动了。

    女子的双手仍在不紧不慢地掐着诀,对于那个硕大的土人视而不见。当土儡奔到叶思寒身前三丈的时候,女子突然跳起,手中的半月斩化作一团流萤,扫向土儡。

    土儡伸出两只大手,想要抓住那团流萤,却被半月斩瞬间扫落,两只手臂掉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泛着白光的土屑。

    土儡咆哮一声,地上那团土屑逐渐聚拢于一处,而后又接在土儡的手臂之上。它双手交叉高高举起,如山岳一般砸下。叶思寒眼睁睁看着土儡的手臂接上,继续手上繁复的法诀,那道诀已经接近尾声,她不愿停下来。

    此时,刚刚扫过土儡的半月斩已然旋转着返回,斩向土儡的头颅。眼看着土儡那双粗壮的手臂就要砸到女子的头颅,叶思寒身子一花,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地方是半空之中。

    土儡双臂砸在擂台之上,再次激起一团金色的光芒,剧烈的震动荡漾开去,就连距离最远的露台之上的人们都感到了这股震动。

    叶思寒一手握住半月斩,顺势砍向土儡的头颅,一道蓝光闪过之后,土儡那颗硕大的头颅被斩落在地,两息之后化作一滩土屑。可是土儡的一双巨臂却没有停下的迹象,迅捷无双的抓向女子的身体。

    叶思寒抛出半月斩,这件锋利无比的上品法宝轻而易举地将土儡拦腰斩断。土儡巨大的身体由于惯性仍然向前扑来,那股势道依然惊人。

    叶思寒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难缠,她素手伸开,修长的五指之间突然迸发出一团蓝色的冰晶,射中土儡的前胸,霎时间硕大的土儡被大的稀烂,倒地之后变作一团散沙。

    还没等女子稍作喘息,左坷施展完了另一道法诀,一个身材更加高大的土儡发了疯一般向叶思寒冲来。看到这一幕,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西看台之上,公孙行看到左坷不紧不慢的放土人,不由得火上心头,伸出手重重拍在一旁的茶几上,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个粗木做成的坚固茶几被拍成了齑粉。

    “谁知道他在做什么?”公孙行怒道。

    黑脸的右坷急忙说道:“师叔息怒,据我观察,师弟想要利用土儡术牵制对方,让她疲于应付,无法施展那道看似极难施展的冰法。”

    “你觉得放几个土人就能牵制住对方了吗?我问你,你们所谓的土儡消耗灵元几何?”公孙行蛮横地质问道。

    右坷面有难色地说道:“这土儡术最大的优势是召唤出的土人就算身体四分五裂,也能够自行恢复。此术的等级越高,召唤出的土儡就越强大。按照左坷师弟的修为来看,想要靠一两个土儡困住这个女子似乎有点难度。另外,土儡消耗灵元的确不少,这恐怕也是此术并未在世间大规模的流传的原因。”

    “那他为何要用这个术?你们不是会内爆术吗?为什么不施展呢?”公孙行缺乏耐心地问道。

    右坷苦笑了一声说道:“师弟的灵元是我的数倍,相信他是想用这种方法将对方拖垮。而内爆术需要两个人一同配合才施展的出来,单单师弟一人是不够的。再说了,此术威力太大,已经被师父和师尊列为禁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这点,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个屁。两个没用的东西,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公孙行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极为不耐烦的神情,不想再去看擂台上的斗法。

    右坷一脸郁闷,心中腹诽不断,不是对公孙行,而是对他们的师父上官依云,正是他让两人陪同公孙行一起来到明月台,并且为他马首是瞻。

    陈云生聚精会神地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此刻擂台上的土儡已经达到三个之多,而且第一个被叶思寒击倒的土儡已经重新组合完毕。女子被三个巨大的土人围在当中,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危险,可左坷仍然不断地掐着诀,似乎打算召唤更多的土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冰风暴

    擂台之上,叶思寒心中一阵焦急,在三个巨大土儡的围攻之下,她很难完成冰风暴的法诀。而远处的左坷仍然不紧不慢地召唤着第四个土儡。

    半月斩横扫而出,将一个土儡的手臂斩断,女子飞快的掠向空中,不料脚踝突然一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甩头观看,只见脚踝上裹了一层白色粘土,身体下方一个巨大的土儡正用粘土将她逐渐拽回地面。

    叶思寒素手一挥,一道冰晶将那段粘土切断。与此同时,另一段粘土从她左边一丈远的土儡手中射出。女子急忙向一旁闪身,可第三个土儡的巨大的巴掌已经抡起,挂定风声直直向叶思寒的后脑拍来。三个土儡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如同一体。

    叶思寒急匆匆向下坠去,左手一晃,半月斩回到手中,食指在握柄上轻轻一点,半月斩自行的旋转开去,光华霍霍,瑞彩千条,将袭来的那个巨大巴掌斩成两段。

    女子素手一挥,半月斩极速旋转着向四周三个土人斩去。三个土儡迅速调整方位,呈一个三角形,后边两个土儡将两只手臂搭在前边那个身上,第一个则双臂交叉于胸前,一股精纯的土灵气凝聚而起,在第一个土儡身前凝聚起一团白的发亮的光盾。

    半月斩击在光盾之上,发出一声脆响,被高高弹起,再看那个光盾上留下了一条很深的刀痕。

    叶思寒心念急转,张手之间无数冰晶如雨一般射出,簌簌击中光盾,一阵明暗不定的光芒闪烁着,十息之间,那个光盾便被打碎。就在此刻,她感到身后一阵巨大的力道袭来,急忙向一旁跳开,一股巨力从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倾泻而下,击中擂台地面,爆发出一阵闷响。

    激起的碎石飞溅到女子的脸颊,叶思寒感到一阵生疼。

    第四个土儡被召唤而出。女子看了看远处的左坷,这个老成的中年汉子仍然如同一只勤恳的老牛般掐着法诀,看样子第五个土儡又快召唤出来了。

    “罢、罢、罢!”

    叶思寒咬了咬银牙,手指向前一挥,不知怎地,一道冰晶在她指尖留下一道长约一分的伤口。鲜亮的血迸流而出,血滴浮于半空而不坠。她蘸着身前的血滴飞快掐诀,速度是方才的数倍有余,而法诀的样式和刚才打算施展的冰风暴有很大不同。

    东看台上的陈云生看的一清二楚,嘴唇不由得抿了抿,对于这个法诀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年柳晓山和自己在逃亡的途中,就是用了这个术瞬间除掉两只鬼蝠的。冰破术,冰法之中最为诡秘的法术。杀人于无形,威力奇大,掌握的人却少之又少。

    四只土儡发了疯一般向叶思寒冲来,石柱一般的巨腿踏得擂台轰隆隆山响,这等威势若展现在寻常修士的面前,任谁也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叶思寒身子飞快的冲向对面势头如山一般的四个土儡,距离对方两丈的样子,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极速向上跳去,来到第一个土儡的头顶。素手在对方头顶一按,便有一层光晕荡漾开去,紧接着跳到第二个土儡身后,用闪着微光的手拍在其后背。如蜻蜓点水般不做一刻停留,叶思寒来到第三个土儡左侧,如法炮制后,冲到最后的土儡身前。玉手纤纤,却没有柔弱的感觉,一股凌厉的掌风袭至,“噗”的一声,击中土儡的前胸。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不必说,也迅捷到了极致。

    叶思寒能感觉到土儡巨大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嘴角上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身子一闪,跳到距离这些土儡十丈远的地方。再看这些身躯巨大的土儡,虽然仍向叶思寒的方向冲来,可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女子身前二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感觉到从土儡身上传来的不寻常,左坷停止了法诀,满眼忧虑地朝这边望来。这些土儡举手投足,动若千斤,能够让它们停下来,所需的力道可不同寻常。

    叶思寒轻盈地伸出玉手,五指之间有一团幽蓝的灵光,仿佛一团晶莹剔透的冰晶。这团灵光不停的变换着形状,看样子是一团液体。只见她忽然握紧手指,灵光被涅破,幽蓝的光芒从指缝间逸散而出。再看女子身前三尊凶神恶煞一般的土儡瞬间土崩瓦解,无数巨大的冰晶从他们体内钻出,身体被刺得稀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左坷长长出了一口气,哂笑道:“小姐这手冰法的确了得,只不过我这土儡可是不死之身,就算你瞬间将它们灭掉,一会儿它们便能再生,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叶思寒并不答话,只见她双手灵动地跳跃着,之前右手掐了一半的法诀被她藏于右臂内侧,一串闪烁着幽蓝色光点的斑纹爬上她的右臂。

    女子紧接着将右手按在地面上,口中轻轻道了一声,“封!”

    声音虽然不大,却极为清脆,仿佛击磬一般。从她右手开始,一片幽蓝的冰晶蔓延开去,在擂台表面形成了一大片透亮的冰凌。四团土儡被击溃后形成的巨大土堆被冰晶封闭,晶莹剔透,仿佛冰雕一般。

    叶思寒扬眉笑道:“你若能让这些土块动上一动,姑娘我便认负。”

    左坷脸上露出一点难色,吃瘪了一般,两根眉毛挤了又松,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那四尊冰雕纹丝不动,任凭他怎么倾注灵元。

    叶思寒冷冷笑道:“你的把戏玩够了,该我了。”

    她左手骈指点于自己的臂弯,顺着小臂向下推去,手臂上那道冰蓝的花纹迅速向下伸展而去,从她春葱一般的五指之上放出一片蓝盈盈的丝线。这些冰寒的丝线逐渐向天空蔓延开去,天空的色泽从纯蓝变作了幽蓝,仿佛透过一层深厚且清澈的湖水望去一样。

    左坷满脸忧虑的看着天空,他不认识叶思寒的法术,却有种不祥的感觉。

    “好冷啊!”看台上,一个观战者打了一个冷战。

    “下雪了吗?”旁边一个女人随声附和道。

    “你们看天空上!”

    “冰,是冰凌!”

    “满天的冰凌!”

    人们惊呼,尖叫,更有人开始寻找掩体躲避,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此时此刻,就算明月台有保护看客的斗法规则,也无法打消这些人心中的恐惧。

    以左坷为中心,整座擂台之上,天地之间,贯穿着透亮的冰凌,刚开始速度还慢,左坷随意躲避尚可,后来多到铺天盖地,无边无际,他只得挥动这手中的棒子拨打冰凌。

    冰凌击中地面,发出叮咚的脆响,若单单一枚或者数枚,那便是极为悦耳的声响。可此时,成千上万枚冰凌从从天而降,以一种饱和的频率撞击在擂台的玄铁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可就令人难以接受了。

    叶思寒仿佛一个冰中的精灵,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冰凌都轻巧的绕开了她。女子双手平身,仿佛极为享受这个场面,喃喃说道:“若是有些风,才称得上冰风暴。”

    只见她随意施着一些法诀,擂台上沉闷的空气骤然间被激活,一缕缕清风穿梭在暴雨般的冰凌之间。风逐渐变大,最后大到能够阻碍冰凌的方向。

    通天彻地的冰凌被狂风撕扯着,逐渐汇成了一道洪流,涌动着,翻滚着,扑向脸色更加苍白的左坷。

    此刻左坷一边挥舞着棒子,一边忧虑地看着向自己呼啸而来的风暴。他相信就算自己躲过这一下,对方仍然有更加猛烈的风暴替自己准备着。此刻从自己本命物上传来的阵阵不稳定的震动告诉他,对方的攻击强度正在超出自己的抵御范围。想到这里,心中自然而然萌生了一丝退意。

    左坷急匆匆掐着法诀,手中的棒子放出一团又一团土黄色的光芒。棒子以中点为圆心,急速地旋转着,形成了一个闪着土黄色光芒的盾。

    风暴毫无保留地冲击到这团光芒之上,左坷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嘴角渗出一丝鲜红。他手上的法诀不断加快,身子缓慢地向一旁露出浮土的擂台地面退去。

    西看台之上的公孙行此刻已经抓狂,最为令他生气的不是左坷的颓势,而是**裸的嫉妒。他不明白陈云生身边为何总有那么多或美丽,或动人,或娇小,或可人的女子甘愿为他倾其所有,站在擂台之上。

    反观自己,身为银沙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从来不曾有这样的女人全心全意的为自己。作为男人本能的嫉妒正令他发狂,而一旁低头坐着的右坷则不停在祈祷。希望左坷落败之后这位小师叔不至于癫狂到心神不正常。

    擂台之上的左坷已经退到了那块裸露着土层的擂台之上,他双手掐了一道隐秘的法诀,地上涌起一层白色的粘土,将他整个罩住。

    “徒劳。”

    叶思寒冷冷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壁和全尸

    叶思寒纤手如繁花,冰风暴如同一只远古的巨兽,不断嘶吼着向那片白色的粘土壁垒冲去。这头巨兽每走一步,都带起巨大的震动,令四周观战的百姓心旌意摇。

    当施术者的法术远远超出寻常人承受能力的时候,他们心中涌起的并不止于对于施术者的赞叹和敬意,而是一种印在人类骨子中对于强者的敬畏。

    修行者是人族中的佼佼者,通过自己的修行,居然能达到自然伟力才能到达的境地,这不仅令人感到无限的骄傲,更开启了一扇藐视天地的大门,让一些人产生天道不足惧,人道定胜天的感觉。

    冰晶如雨一般冲击着那道白色粘土堆积而成的壁垒。这道墙的形状变得斑驳起来,大小的孔洞令土垒不堪一击。人们开始担心壁垒之中那个白脸汉子的命运。

    毫无疑问,壁垒被打破只是时间的问题,破壁之后冰风暴能否被遏制,从而留下左坷一条性命,这才是众人关心的问题。擂台开战到现在,没有人因为斗法而失去性命,整个过程虽然激烈却不血腥,正像金沙百姓的性格,热情而有节制。

    不过冰风暴威势如此之大,人们的担心已经从左坷能否活命转移到他能不能留下全尸。

    陈云生盯着被冰凌击打着支离破碎的土垒,默默不语,脸上既没有拿下一场的兴奋,也没有因为了解到叶思寒修为高深而欣慰。他心中反复在问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退到那块裸露的土层之上?是真的无法抵御,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亦或是最后的土垒之术需要接地气?”

    转头看了看同样聚精会神的易小虎,陈云生问道:“小虎,你看战局如何?”

    易小虎憨厚地说道:“叶师姐占据主动,看起来马上就要取胜,只不过总觉左坷似乎没有尽全力似的。”

    陈云生点了点头,颔首道:“你也看出来这个左坷有问题?”

    “刚才的土儡之术虽然消耗令灵元巨大,可是他明显还有余力,怎么会十几息之间便匆匆落败?”易小虎分析道,他还待说只听薛离一声低吼。

    “破壁了!”

    擂台之上,那股吞噬一切的冰风暴冲破了白色粘土堆积而成的壁垒,残破的土块四处乱飞,露出了壁垒下面的左坷。他已经放弃了抵抗,眼睁睁看着一根根坚硬的冰晶戳穿了自己的胸膛。冰凌迅速将鲜血凝结,左坷无力地向后倾倒而去,仿佛无根的稻草。

    叶思寒对于这场胜利显然还没有准备好,思维一滞,法诀受了影响,冰风暴骤然间停息。

    一切来的是那般迅捷,去的是那样悄然。碧蓝的天空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他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叶思寒犹然不信,但是看到左坷冷冰冰的尸体之后,她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显然她并不想杀死对方,而是没有料到左坷如此不济。

    四周的看客们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声,无论台上死去的是谁,这些充满善意的金沙民众都不希望他死去。擂台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结果不应该这般悲惨。

    看着那个中年修士来在擂台之上准备宣布结果,叶思寒心中升起一抹厌恶。那位救她于水火的前辈教导她最多的话便是“控制”,无论是施法,修行,亦或是情绪,行为,如果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就算获得再多,也是徒然,因为终有一天要失去。

    赢得胜利所带来的快感随着无心杀死对方的一刹那烟消云散,叶思寒缓慢地走下擂台,对于她来说,斗法已经结束了。看到东看台上自己的亲人和同门在向自己招手致意,她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中年金丹修士来到左坷尸体一旁,俯下身子盯着那团被戳得血肉模糊的烂肉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由怜悯便成了质疑,眉头逐渐凝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此时,裸露着土层的地面闪过一道黄光,左坷完好无损地跳了出来。看到叶思寒已经走远的背影,这位白面无须,看似忠厚的汉子爽朗地笑道:“小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冰风暴好爽,我还没受够呢!”

    场面经历了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人群被点燃了,有人欢呼,有人愤怒,更有人爆发出一阵嗤笑。

    左坷拍了拍中年擂官的肩膀,说道:“依照擂台的规矩,下擂便是告负。如此这般看来,我是胜了。”

    中年修士鄙夷地看着这位耍诈的男人,极不情愿地哼道:“这一场银沙获胜。”声音小的如同蚊呐。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嘘声。原本对于左坷的同情转为对这个男人奸猾和猥琐的愤怒。一年四季生活中充满阳光的金沙民众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人。

    “他耍诈!”

    “耍流氓!”

    “不要脸!”

    “调戏美女!”

    听到这些不入耳的咒骂,左坷浑然不觉,舔了舔嘴唇,向四周的观者做了一个转圈揖,大喇喇地朝自己的西看台走去。

    叶思寒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坚定地东看台走去,这场斗法她输的彻底,既失去了对自己长久以来的自信,又没能为师叔赢得一场胜利,窝火到了极点。走向东看台的每一步都是煎熬,仿佛双脚踩在了尖刀上,痛在心中。若是实力不济便罢了,可明明胜券在握,却输了一场,让心高气傲的叶思寒又怎么能够欣然接受?

    她方才看到了对方向后退的小动作,可是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左坷退到那团裸露的黄土之上很显然是有意为之,是为接下来施展土遁做准备。

    现在看来刚才替他死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土儡术的一种,修行界有很多方法可以令傀儡流出鲜血。若是再仔细的端详片刻,她就能看出真假。

    然而,世间之事没有如果。

    她被骗了,骗的彻底。

    东看台之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陈云生一脸坦然,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满是愤恨。他安静地接受败绩。从叶思寒走下擂台的一刹那,他就知道了结果。身为土遁大师的他自然清楚左坷想要行的勾当。

    陈云生对一旁捻须颔首的李铁嘴说道:“这个左坷是灵虚宫的门人吗?”

    李铁嘴一脸坏笑道:“怎么?你怀疑他的身份还是怀疑灵虚宫作为名门正统的施教手法?”

    陈云生无奈地说道:“我是感觉灵虚宫怎么会教出这么奸猾的弟子,怎么看都像李兄手下的人。”

    李铁嘴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道:“若不是双方仍在打擂,我还真有意结识一下灵虚宫的人。兵不厌诈,这招使的好,有我三分风采。”

    陈云生不再和他闲聊,因为叶思寒一脸冰霜从看台的楼梯口走了上来。女子一出现在东看台上,四周的空气骤然降低了五度,很多注意力在他处的人也都转过头来。

    叶思寒来到陈云生面前,满脸沮丧地说道:“师叔,思寒无能,输了这阵。”

    陈云生看着这丫头从小到大,和他父亲情如手足,自然不会怪她,他温和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叶子吃一堑长一智,来日方长呢。”

    叶思寒脸上露出一副小儿女的神情,这种表情难得出现在她的脸上,“师叔,若你因为我这场而无法迎娶柳姐姐,我便是死也要将她救出。”

    这话听起来有些幼稚,却又极为真诚,陈云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过了良久,他才沉声说道:“思寒,这世间的事情不如意者常十之**。若擂台战败,那便是我与她无缘。还有,关于性命的许诺今后不要随意说出。我承受不起。”

    叶思寒对于陈云生的话感触颇深,她本身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童年时光无忧无虑,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美好和憧憬都化作泡影,厄运接踵而至,亲人离散,颠沛流离,尝便人情冷暖。

    好不容易遇到至亲,却发现朝思暮想的薛离哥哥居然和自己隐约隔着一层淡淡的膜,两小无猜的美好彻底成为回忆。如果这样看来,十件事中到有**件是不如意的。

    想到这里,叶思寒触景生情,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滴滴答答顺着脸颊落在地上,浸湿了一小片木板。

    看台上很多人不知道叶思寒为何而哭,只道她性格要强,输了斗法气不过才哭泣。只有极少数人心中明白,江雪芹便是其中一人。陈云生那句关于人生论述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只觉得内心脆弱的地方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感性起来。

    江雪芹牵住叶思寒的手,带着女子走向看台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安慰了几句。叶思寒是坚强之人,刚才一时情感所致,此刻已经从感怀中脱出,脸上又挂起了冰霜,仿佛方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这一切都落在陈云生身后三排的一个年轻人眼中,叶思寒落泪的一刹那,徐白露不知怎地,心突然动了一下,仿佛世间一切都随着女子的动容而失去色彩。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也不敢去想。

    在他心中,叶思寒永远是师姐。

    而师姐是一个天赋绝佳,容貌绝佳的天仙似的人物,如同一株香远益清的水仙,这种人只可远观,任何持有非分之想的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僭越而羞惭。他自己则是一个无法施展五行法诀的废人,因此也就越发的绝了想要靠近叶思寒的念头。

第一百三十章 再战

    左坷摇摇晃晃的回到西看台上,走路不稳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在叶思寒发了疯一般的猛攻之下,他的确消耗了不少灵元。用了一个拙略的替身术,至少也要搭上一些精血才骗的过对方。当年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熟悉这个法术,却被同门嘲笑不务正业,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心中充满了得意。

    西看台之上已然乱作一团,灵虚宫的晚辈们聚拢在一起,用一种说不出的目光看着他。左坷分明从这些眼光中感到了欣喜,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屑。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左坷分开人群,来到公孙行身畔,他才不在乎这些迂腐之人的看法。

    这位银沙的太子爷瞟了一眼白面皮的左坷,用一种沙哑的嗓音说道:“你小子折腾的不轻啊,差点把师叔的小心肝折腾散架了。”

    左坷满脸带笑,道:“让师叔担心了。那小女子太凶残了,若不使用这一招,恐怕很难取胜。”

    公孙行哼了一声,说道:“说过多少回了,让你们不要沉湎于俗务,专心修行,就是不听。术到用时方恨少,师父他老人家说得没错。”

    左坷嘿嘿地笑着,低声附和道:“师叔说的对,左坷知错了。”

    公孙行满意地哼了一声。

    擂台之上,那个中年修士去而复返。此刻山呼海啸一般的嘘声稍稍停歇,他便大声说道:“今日时日尚早,陛下钦点,再来一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再次被引爆,不过这次大家爆发出的都是赞叹和叫好。毕竟隔几天一场的频率让这些拖家带口来到四方台蹲点的金沙百姓们有些伤不起,不说别的,就是每天人吃马喂,哪怕是一粒粮食都要从四方台下运上来,这对于寻常的百姓家而言不是一笔小开销。

    中年修士伸出手掌指了指西看台说道:“上场银沙一方获胜,请先派遣修士登场。”

    右坷不待公孙行说话,便识相地从看台上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在土地上,居然连一丝尘土都没有激起,就凭这一手就惹来了四周看台上看客们一连串的喝彩。

    在北看台下面登记标名之后,他从容地来到擂台之上,当双脚踏上擂台的一刻,一颗心骤然收紧,仿佛这方土地有什么法力一般。近距离看着残破的擂台表面,那斑斑的刀削斧凿一般的痕迹下,一股惨烈的感觉油然而生,方才惊天动地的场面着实令这个整日闭门修行,不怎么出世的黑脸汉子有些不适应。

    脚下尖锐的石块令他的思绪回转,面向东看台的方向,右坷客气地作了一个揖,以示敬意,可在别人眼中却是挑衅。

    陈云生身后站起了一个人,正是他的小徒弟易小虎,这个憨厚的小胖子向陈云生行礼道:“师父,此战让徒儿上场吧。”

    陈云生乜了他一眼,摇头道:“人家少说也有金丹后期,单论修为比你师父还要强大,你上去送死吗?还是说你诚心不让师父如愿以偿?”

    听着半开玩笑的言语,易小虎羞赧地低下头,挣扎了一会儿,说道:“弟子修土行,这人也是土行,弟子想要试试自己的功力,所以才……”

    陈云生再次摇头道:“你坐下吧。若十年之后你想要战他,我定不说二话,此时还太早了。”

    他眼光落在了易小虎身后的江雪芹脸上,此刻女子正好抬头,两人目光交汇了一下,江雪芹瞬间明白了陈云生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叶思寒看到江雪芹站起身来,便拽了一下她的衣衫,轻声道:“师姐小心,灵虚宫出的人都是一些坑蒙拐骗的货色,不要上他们当。”

    江雪芹温婉地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女子来到看台口,遇到在此地等她的陈云生。

    “师叔有何指教?”江雪芹优雅地说道。

    “此战小心。此人修的是阴土,多半有些鬼气。若不是我要备战那个银沙太子,一定不会让你去战他。”陈云生低沉地说道。

    江雪芹点了点头,自信地说道:“雪芹本想留着实力和更强大的对手一战,没想到师叔这么快就让我上阵。如果对手是他,我有必胜的把握。”

    陈云生对江雪芹素来放心,不知怎地,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便是安心。既然她说了必胜,那结果就是一定获胜。

    “如果胜不了,就请回来。”

    “放心。”

    江雪芹走向擂台,伴随着她登台的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叹。此刻,人们对于远在大屿山以东的龙川国充满了绮念,因为那里来的女修都一个赛一个漂亮。从最初上台的白木容,到白花花,紧接着是叶思寒,最后是江雪芹,四个女人都是绝色佳丽,就算在他们引以为豪的金沙明月面前也不逊色多少,最重要的是四人具有四般截然不同的风采。

    一个关于龙川盛产美女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消息最开始在金沙和银沙传播,到了后来居然漂洋过海,传到了对岸的紫罗大陆,无数倾慕者欣然而往。而自从有了这个说法之后,以天水城为都城的龙川国中女子变得越发的漂亮,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如此,还是应了这句谶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站在台上的江雪芹则一身素雅,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到了极点,对于这般人物,莫说斗法,就是说上一句重话也令很多人不忍心。

    和左坷相同,右坷恭敬了行了一个太虚宫特有的礼数,口中问道:“姑娘姓名可否赐下?太虚宫的门人和人斗法之初都要行这个步骤,以免伤人之后无处寻门派。”

    江雪芹说道:“我叫江雪芹。我的门派是天穹派。他们都在东看台上,若你败了我,自然有人将我抬下擂台。”

    右坷点了点头,看着江雪芹接着说道:“还请姑娘出手。”

    江雪芹不想去探究太虚宫近乎繁琐的礼数,伸手间,手中多了一柄长剑。长剑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中有一根青丝缠绕剑身,仿佛一条攀援在树木上的青蛇。

    剑锋一扫,一道光痕击出,飞剑“嗖”地一声刺向右坷的额头。紧接着,白木容手上掐了一道法诀,那道飞剑飞到半途中便一分二,变作两柄剑。一柄刺右坷的咽喉,一柄刺他的额头。

    右坷一脸郑重,双手在胸前合十,“啪”得一声,身前多了一根黯淡的狼牙棒,长度比左坷的哨棒短了很多。狼牙棒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倒刺,仿佛野兽嶙峋的犬齿一般,丝毫没有规则,显得乱蓬蓬的。

    握紧狼牙棒,棒子上泛起一层乌光,棒子横扫,“咣当”一声扫开了刺向额头的一剑。而刺向咽喉的那柄剑诡异的变换了方向,划过一道看似不可能的轨迹,转向右坷的后背。

    右坷看也不看,狼牙棒回身一扫,卷起一阵飓风,那柄剑被劲风带着偏离的轨迹,从右坷身旁划过。

    江雪芹一道法诀打出,原本被扫开的那柄飞剑突然一分为二,两柄剑剑气吞吐,步步紧逼,直刺右坷的前胸。

    右坷急忙向后退去,同时将狼牙棒横在胸前,嶙峋的倒刺挡住了两柄飞剑,激起一串火花。而方才刺向咽喉的两柄飞剑由一分二,变作四柄,从四个方向刺向右坷的肋下。

    江雪芹一上来步步紧逼的淋漓攻势,令右坷有些透不过气,狼牙棒闪烁着暗淡的微光,往来于剑锋之间,往往刚刚荡开一柄飞剑,另一柄又接踵而至。剑锋激荡而起的剑气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几分。

    右坷此刻已经退到擂台的边缘,再往后一步便要出了擂台的范围。他抡起狼牙棒,掀起一道巨大的光芒,向前挥去。光影挡在了迎面飞来的四柄飞剑,同时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右坷伸出左手,猛然间攥住拳,地上突然伸出一根黑色的锁链。锁链如同灵蛇一般左右摆动,弹开了刺向他软肋的两柄飞剑,这为他赢得了一些时间,右手抛开狼牙棒,这件狰狞的兵刃夹杂着风声砸向江雪芹。

    女子身子急速向一旁掠去,狼牙棒击空,径直打在地板之上,“啪”地一声,激起碎石无数,再次将金刚法阵激发。

    江雪芹站定之时,右坷身周已经被十几根黑色的锁链围绕着,这些手腕粗细的锁链灵活之极,迅捷地挡开四周不断刺来的飞剑。

    右坷喘息稍定,慢慢向擂台中央走去,毕竟在擂台边缘还是有几分危险的。那柄狼牙棒笨拙而缓慢地飞到他的手中,这种以力取胜的法宝操控性上自然要牺牲几分。

    右坷抡起棒子,掀起两声刺耳的破空声,他向江雪芹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招手的手势,示意女子继续进攻。

    江雪芹面无表情地掐着法诀,手中飞剑一花,聚拢成为一柄,在右坷身前五丈远的地方急速地震动着。飞剑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只能看到那团青色的光影,而看不见剑身。

    江雪芹轻启贝齿,道了一声,“去!”

    那柄剑不做瞬间停留,“嗤啦”一声撕裂空气,刺向右坷。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剑

    右坷正面的三根黑色的铁链如同水草一般舞动着,缠绕向飞剑。可是刚刚和那团青光接触,便被巨大的能量弹开,重重地甩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清晰的印痕。

    右坷大惊。

    手中狼牙棒下意识向前荡去,他不相信这样一柄以精巧见长的飞剑居然能挡开自己的土牢术。当飞剑上的青芒刺中狼牙棒的倒刺之时,右坷为自己的质疑付出了代价。他感到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不断从狼牙棒上传来,棒身那层原本暗淡的光泽越来越明亮,而自己身上的灵元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向棒身涌去。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五步,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那柄飞剑急速震动着,仿佛一只饥饿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想他冲来。狼牙棒和飞剑交接的地方闪烁着一点耀目的青光。

    “好强的威势。”

    右坷不及细想,左手拍在右手手背上,狼牙棒释放出一团暗红色的光芒。随着一声刺耳的磨砺之声,他硬生生将那柄飞剑弹开。

    江雪芹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仿佛对于右坷的表现有点满意。女子挥笔如剑,操控着那柄青光四溢的飞剑纵横捭阖,一阵阵疾风呼啸在擂台之上。

    双手抡棒子,左突右挡,不让飞剑近身。一时间擂台之上到处都是淋漓的剑气和瑟瑟的疾风。

    陈云生看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向身后的徐白露招了招手。这名小徒弟乖巧地走了过来,恭敬地束手站在他一旁。

    陈云生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说道:“坐下吧。”

    徐白露依言而行,却不敢坐实,举止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恭敬。

    “你江师姐的御剑本事在天穹派可是数一数二,你好好看着。”陈云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徐白露点头,安静地说道:“弟子在看。”

    “哦?那你觉得她有几分胜算?”陈云生颔首道。

    徐白露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什么,当看到右坷第五次将飞剑弹开时,他说道:“江师姐并非想用飞剑胜对方。”

    “何以见得?”陈云生好奇道。

    “虽然师姐的剑势很猛,却不能伤到右坷。他本命属土行,原本就是耐打的货色,师姐何等聪明,怎么会明知如此还要硬拼,分明是她有了其他想法。”

    陈云生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江雪芹的飞剑难以拿下对方,可他却看不出女子并没有打算用飞剑击败对手的心思。

    “但从这点上说似乎有些不够充分,你还发现其他的佐证了吗?”陈云生言语之间有意逼迫这个不紧不慢的小徒弟,以观察他的反应。

    徐白露一丝不苟地说道:“徒儿也修剑道,对于用剑的人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换言之,徒儿感觉到江师姐在酝酿着什么。那柄骇人的剑只不过想要扰乱对方的思路而已。”

    正在两人交谈的当口,擂台上又有了新变化。

    右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擂台表面瞬间开始极为强烈的震动。三息之后,无数黑色的铁链从地板上冒了出来,如同春草亦如豆苗。整座擂台仿佛是一个长满了黑草的荒原,黑色铁链不停地晃动着,仿佛一根根来自幽冥的手臂。

    对于这种变化,江雪芹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身子已然飘在半空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她的思路,让自己显得有些被动。

    右坷脸色更黑,头发散乱,面目有些狰狞。他站在黑色的铁链中央,周身被一层层黑色铁链所包裹,那柄飞剑再也近不了他周身三丈之内。

    “师兄!”

    在西看台上的左坷惊呼了一声,显然这个法术出乎他的意料。

    一旁的公孙行长长出了口气,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道:“这个右坷关键时候还是给力的,这小娘皮多少有些危险了。”

    左坷显然从公孙行口中听出了那么一丝怜香惜玉,这对于仍在奋战的师兄有些不公,他早就在心中对这个见到漂亮女人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公孙行腹诽了一千遍。

    右坷睥着飞在半空的江雪芹,冷冷说道:“你若认负,我便收手。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江雪芹虽然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有些莫名,不过让她认输却是不可能的。她淡淡看着对方,匆匆说道:“有什么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右坷一瞪眼,十几根粗大的锁链迅速向天空缠去,江雪芹轻松挥舞的剑诀,挡开那十几根锁链,虽然看着云淡风轻,可每一剑刺出的都不轻松,从剑身到剑柄,再到她的手掌都轻微地震动着。识海幻化的世界之中,天空中闪烁着一道道光痕,这是对飞剑控制不力的表现,若这些铁链的速度再大,恐怕就很难控制住飞剑了。

    右坷猛然间打出一道法诀,又有数十根黑色的锁链遮天蔽日一般向江雪芹射去,那些没有射出的锁链在擂台上摇晃着,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

    汗水从江雪芹的鬓角淌下,顺着粉颈沾衣。

    将一滴晶莹的汗滴打飞,江雪芹手腕一翻,抛出白虹剑,双指在剑柄末端一弹。顷刻间,宝剑放出一蓬灿烂的霞光,亮白的剑身竖立于半空中,宛如一朵倒悬的莲花一样,无数飞剑的影子从中心的那柄剑上向四周扩散开去。这些影子的颜色越发的真实,最后变作真正的飞剑。飞剑一层一层的脱落,犹如一支绽放不败的莲花,刚开始剑锋的数量只有十几柄,三息之后居然变作数十之多。

    数十柄飞剑呼啸着扑向那些黑色的锁链,在半空中绽放出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火花。清脆的击打声响彻擂台上空,比起之前的惊心动魄,这场比斗显得雅致的多,就连这一串如同击磬的撞击声也令人心旌意摇,如同奏乐。

    四周观战的看客们一边交头接耳的一轮着战况,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只有这通天彻地的修士才能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

    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不少连自己所居住了村落都没有出过的金沙百姓而言,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斗法,此生无憾矣。

    江雪芹终于释放了自己全部的剑意,闪着白光的飞剑犹如满天游动的鱼,从容不迫,抵挡着呼啸而来的黑色锁链。飞剑在江雪芹周身聚集成了一个方圆数丈的白色光团,剑光凛冽,黑色锁链的攻击虽然猛烈,可想要入得光团半寸也是不可得的。

    女子脸上露出沉浸在乐事上特有酣畅,纤手挥舞,白虹剑真的如同惊鸿,每次都将那些不断卷起的黑色锁链击垮。

    右坷脸上露出了一种执拗的疯狂,眼中闪射一丝微光,那些链条在他强力的驱动下,一次次被击退,一次次又发起攻击。如果此刻有人贴近他,便能听到从他口中发出的一阵阵低沉的“嗬嗬”声。

    陈云生看到满天的飞剑,终于坐直了身体,他默默闭起了眼睛,依靠元磁感受着剑与锁链之间的力道。在他的识海之中,数以百计地飞剑和锁链是那么清晰,一道道元磁线贯穿于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之间。每一次碰撞,元磁线便迸发出一个细小的突起,每当一条光滑的元磁线崩裂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定有一次巨大的撞击。

    他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徐白露兴奋地站起了身子,双手紧紧按在前面的扶手之上,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你能看到江师姐一共分了多少剑吗?”陈云生问道。

    徐白露没有料到师父的陡然发问,呆了一下,才支吾说道:“大概,大概有两百的样子。”

    “一共两百五十二柄,这应该是她的极限了。比起当年在太白峰的时候,她长进了不少。我记得当年她尚在筑基期就能剑势化雨,剑势化丝,只不过在威力上有所欠缺。没想到这些年,你师姐居然舍弃了化形上已有的修为,潜心在剑势上求索,终于有所成。”陈云生话语之中透着一丝欣慰和感慨。其实若单论御器,江雪芹远胜于他。

    看到徐白露不说话,陈云生以为他被江雪芹的飞剑本事所折服,便说道:“若你好好修炼,终有朝一日能有她这般的本事。”

    徐白露摇了摇头,说道:“徒儿只觉得师姐浪费了这般多的飞剑。”

    陈云生感到奇怪,蹙眉问道:“你有何见解?”

    徐白露指着满天的光彩说道:“这些剑看似形成了一个剑阵,可实际上相互之间配合却粗陋的很。如果好生搭配,相信一半的数量就能拿下黑脸的汉子。”

    陈云生面上平静,心中却极为惊讶,一个对阵道丝毫不通的人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简直匪夷所思。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难道上苍收回了徐白露施展五行法术的权力,便赐给了他绝佳的御剑天赋?

    徐白露看到陈云生半天不语,忐忑地问道:“师父,难道白露所说孟浪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壁

    陈云生摇了摇头,坦然道:“你说的很对,雪芹她对阵道不解故而很难在剑阵上有更高的成就。”他目有深意地看了徐白露一眼,又道:“你想不想在阵法上有所成就?”

    徐白露清秀地面颊上露出一抹羞赧,低声道:“师父已经传授了弟子很多东西了。‘登峰剑典’和‘微尘一剑’中尚有很多地方弟子不解,故而不敢贪多。”

    陈云生越看徐白露越觉得顺眼,从纳虚戒中将那本《归藏阵道》拿了出来,放在徐白露的手中,说道:“这本书是为师偶得之物,今日既然说到了阵法,你便和此物有缘,拿去好好参悟,阵道一途博大精神,一旦入门便要每日研习,否则就如逆水行舟。”

    徐白露抚摸着那本古旧的书皮,书皮上凹凸的沧桑感渗透到他的手指之上,他一脸激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哽住。

    远处的无念将这幕看在眼中,不由得摇晃起那颗锃亮的脑瓜,口中喃喃道:“我说你与佛有缘,你还万般抵赖,连授业都能和缘法沾上边,哪天让师父度化了你。”

    此刻擂台之上有了变化,右坷脸上狰狞的神情越来越盛,那些黑色的锁链越发的粗大。锁链逐渐在江雪芹周身五丈处聚拢,虽然无法突入那圈剑锋,却不妨碍锁链聚集成为一个硕大的黑球。

    擂台之上所有的黑索全部伸向的空中,仿佛一根根来自九幽的索命之手。这些铁链不断挤压着江雪芹周身的剑壁,发出一阵阵咯吱吱的金属摩擦声,犹豫来自幽冥巨兽打磨利齿的声音。此刻人们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只能看到一圈圈,一叠叠,手臂粗细的黑索,蠕动着,翻滚着,不断向中心聚集着。

    人们对于江雪芹的同情和担心越来越多,四周爆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不少人看向右坷的眼神中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在这些朴素的金沙民众心中,外表美丽的人心灵自然美丽。若非如此,至少右坷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神情让人无法和善良联系在一起。

    公孙行的耳朵很好,四周的议论他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这些非议他嗤之以鼻,然而却不代表他对右坷很满意。

    左坷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过多的担心令他脸色更加苍白。这些动作落在公孙行眼中,都让这位银沙的太子爷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为什么不用‘幽土龙诀’?用那个术不是很容易便搞定了吗,何必用这土牢费劲不小的禁锢这女子。”公孙行一边皱眉,一边不悦地说道。

    左坷将手中微湿的手帕丢在茶几上,言语中仍然充满恭敬,只不过不再殷勤罢了,“师兄自然有他的想法,还请师叔耐心等待。”

    “切!什么想法,分明是看上那个小娘皮了,怜香惜玉的心比我还强,什么东西。”公孙行嘟着嘴,愤愤地骂道。

    “师兄登台不过三支香的光景,此刻天色尚早,师叔不如再添一盏香茶。不知怎地,我觉得此地的茶叶格外的香醇,比之太虚宫强了不知一倍,真不知道师爷是怎么选茶的。”左坷煞有介事地打着岔。

    “这茶也算好?那是太虚宫的人没见识,下次等我收到好茶给你们拿上一担两担,长点见识,别让人家笑话。”公孙行骄傲地说道,不知不觉,便被左坷引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北看台之上的气氛明显比东西两座看台更加轻松,这座看台上坐着皇室,金沙的将军们,以及管理擂台的战修和文职官员。莫说战修,就是这些没有修为的文官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至少表面上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柳一生不断摩挲着手中一块碧玉的貔貅,貔貅双眸血红,那种颜色仿佛在天地间不存在一般。今天这场斗法让他感慨良多,突然感觉到自己老了,而世间后起之秀却层出不穷。龙川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优秀,让他隐隐起了一丝爱才的念想。

    身旁右手边的太子柳石涧紧盯着擂台上那团黑色的锁链,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如同冰霜一般。

    柳一生转过头,端详着这个自己子嗣之中第一个步入元婴的儿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柳石涧依然端详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默默说道:“儿在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修为能否达到这等的高度。”

    柳一生莞尔道:“你现在老了吗?”

    柳石涧转头,低眉恭顺道:“不老吗?在凡人之中,能活到百岁之人,已经算很老,很老了。”

    “可我们是修士。”柳一生补充道。

    “我这百年时光中,用来修行的时间占去十之六七,饶是如此,还有许多外丹的辅助才到达此等境界。若是普通修士,说不得九成的时间都用在修行上了。就算活的五百年又有什么用呢?”柳石涧言语恭顺,可话语间却有自己的想法。

    “你整日在想些什么?”柳一生感到错愕,不料自己的长子居然有这样一番言语。

    柳石涧为父亲斟上一盏茶,碧绿的茶叶在茶杯之中浮沉不定,他缓缓说道:“父亲,我常常想上苍让修士来到人间的意义。难道真的要做这世间的主宰吗?”

    “不然,又如何?”柳一生问道。

    “石涧不才,认为修士来到世间的唯一意义便是守护,为了守护这一方生灵存在,如果生灵不在,我们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柳石涧声音低沉地说道。

    柳一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儿子怎么会有这样一番匪夷所思的想法,看着柳石涧清癯的面庞,他喃喃说道:“在金沙,好好做你的储君便是对这方生灵最好的守护。”

    柳石涧正要答话,只听得擂台上传来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两人急匆匆看向擂台。只见那个黑色的巨大锁链球似乎突破了重重剑壁,急速地向中心聚拢而去。黑色球体坍缩的速度很快,不少人心生惋惜,就连柳石涧也不由得紧紧按住自己的手腕,直到那块皮肤变得发白失血。

    就在那团黑索坍缩在方圆丈许的时候,从重重黑幕之中透出一抹青绿的光亮,光芒虽然细小,却极为明亮,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接二连三地破壁而出,黑索坍缩彻底停止。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人们屏气凝神,安静地看着擂台上那团如同死物的黑索。擂台之上的右坷撩起散乱的头发,眼光迷离地看着那团黑索,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在他心中,明明胜券在握,为何土牢术再度失效。

    就在这一刻,黑色锁链球开始剧烈的抖动,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洞穿而出,人们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江雪芹和那柄长剑化作一体,巨大的剑身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冲向呆呆发愣的右坷,剑锋扫过擂台之上的黑索,便如同秋风之于落叶,那些黑索尽皆被斩断,而后落入尘埃,消陨无形。

    就在人们还都沉浸在江雪芹香消玉殒的悲伤之中时,面对这一突变,西看台之上赫然站起一人,正是公孙行。他竭斯底里地呼喊道:“右坷,你小子输了就别来见我!!!”

    这一声将右坷从惊骇之中转醒,他眼眸中此刻尽是那团巨大的飞剑撩起的光芒。右坷双手使劲拍在台面上,剧烈的冲击令他的双手肌肉被撕裂,鲜血深入台板,那些颓败地低下头颅的黑色锁链再次仰起头来,飞快向右坷身前聚拢,逐渐在他身前聚拢成为一面黑色的盾牌。

    江雪芹眼中尽是决绝,飞剑和自己融为一体,冲向那团黑色的盾牌。锁链上传来的轻微阻碍在她心中是那般的微不足道。刚才在土牢之中她完成了这道终极剑诀,虽然破壁的方法还有几种,可她喜欢用剑。

    黑色的盾牌发出一阵阵哀鸣,右坷用血召唤出的黑索只不过让江雪芹慢了半分而已。两息之后,盾牌四分五裂,盾牌后的右坷却已经消失不见,徒然留下一阵清风。

    巨大的剑锋扫中右坷待过的擂台,撕裂了表面那层厚重的玄铁,拨开青石板,在黄土之上留下一个方圆十丈的大坑。烟尘缭绕,江雪芹收了身形,飘然立于风中,宛如临江的仙子一般。

    “结束了吗?”

    人们站起身子,仔细端详着的擂台,想要透过那层层缦缦的尘土看到右坷到底如何了。时间变得缓慢起来,那些扬起的土在空中凝固着,怎么也不坠落,场面一时间安静的令人窒息。

    西看台之上的公孙行和东看台之上的陈云生都翘首站立,两人的目光时而隔空交错,便迸发出一阵电光火石的碰撞。

    江雪芹的手掐着诀,缓慢而有节奏,她不知道右坷在何处,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剑并没有伤到对方。而右坷如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随时都有反戈一击的可能,她要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做好准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幽土龙诀

    陈云生双眉紧蹙看着擂台之上,虽然不知道右坷的确切位置,可他清楚,对方在土里。只不过潜入的太深,以至于无论是元磁还是神识都无法探知。东看台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们还没有从江雪芹破壁之后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便被拖入一片迷雾。现在说胜利似乎还早了一些。

    李铁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喃喃说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天穹派的金丹上品修士居然都有元婴修士的战力,天穹派中兴在即。”

    一旁的玄阴子默默无声地看着擂台上的和光同尘,听到李铁嘴如是说,他罕见地接话道:“是了,刚才那一下若击向老夫,除了逃跑,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抵御。”

    同是金丹上品的邱彦廷听到这话,由衷赞道:“陛下所言极是。看来这次我们帮天穹派是帮对了。”

    李铁嘴不悦地瞅了这个矮个子一眼,说道:“邱彦廷,你说的什么话。我龙川和天穹派永世交好,何来帮对帮错的言论。在乱说话拉出去掌嘴伺候。”

    邱彦廷一脸诚惶诚恐,赶紧补充道:“是,陛下所说极是。龙川和天穹世代交好。是微臣妄语了。”

    看到这幕陈云生紧张的心情有所缓解,心中发笑,这位邱某人做戏的本事是一流的,当年在西凉国何等的刚烈不屈,居然在庙堂之上怒斥当朝的太子妃,而后愤然离去,可在龙川却有摆出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他和玄阴子都是天玄门的故人,因为某些自己尚不知道的原因隐姓埋名,帮自己原本是应该的,却又做得如此隐晦,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行事。

    三人一番交谈下来,东看台的气氛有所缓解,毕竟现在看起来江雪芹还占着优势,人们犯不上为了一个消失的右坷过于忧虑。时间一到,右坷不出现,江雪芹自然判胜。

    北看台那名执掌擂台的中年修士缓缓站起身来,在不能判断右坷是否被打成齑粉的情况下,他采取了谨慎的等待。一盏茶的光景已经过去了,右坷仍然不见踪影,这样看来,无论怎么右坷都算失败。

    他走下北看台,缓慢地向擂台挪着步子,两场的激烈比斗让他有些疲倦,身为一个金丹中品的修士,他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事,平平静静的享受天伦,从来没有幻想自己有被重视的一天。可偏偏事不随人愿,做擂官的担子落在他的头上。每日飞沙走石,烟尘缭绕,何其辛苦,哪里比得上午后的阳光,傍晚的温泉来得惬意,他可没有那些没见世面的金沙百姓那般狂热。

    中年的卫队长走向擂台,恍惚间脚下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若在平日,这些信息会带来警觉,可今日天雷滚滚,惊天动地,再大的烟火都见过了,这点小震算的了什么。

    他依然向擂台挪着步子,认为那点震动是自己的幻觉,想象着一会儿宣布完结果之后,晚上是否要回九曜城,那里有自己的家族和亲人,一日不见总觉得少点什么。

    江雪芹脸上露出一抹严肃,手上的法诀速度更快,依然有条不紊。

    中年修士距离擂台只有五丈远,面对脚下持续传来的震动,他逐渐停住了脚步,这震动的确有些匪夷所思,难道是那个消失的右坷发出来的?

    震动无论在频率和声响上都越来越大,刚开始如同牛吼,后来变得和雷鸣差不多。四周的看台上,有不少敏感的百姓站起身来,这阵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们感到不安。金沙很少有地震,强震只有在书籍之中才有记载,难道四方台发生了地震?直到此刻,很少有人将震动和那个消失不见的人联系起来,在这些百姓的眼中,就算那个右坷浑身是玄铁铸就,恐怕也被刚才那一下打的烟消云散。

    江雪芹手上有了一点点青绿色的微光,如同播种一样,她看似无意地将这些暗弱的微光洒落在擂台上,动作轻盈潇洒,宛如临风而舞。

    有不少人被女子飘摇的动作吸引,而忘记了脚下频频传来的震动。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就连最不敏感的人也变得不安起来,擂台表面的碎石块疯狂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如同炒豆子。

    中年修士一步步向北看台退去,这么多年的历练让他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这种震动的兆头极为不妙,不管这震动是什么,他可不想误伤到自己。

    人们的目光投向空中依然不紧不慢地挥洒着青色光点的江雪芹,这些人眼中都带着一种焦灼,为了这个优雅的如同一朵木棉花的女子而担忧。而右坷,在他们心中自然而然地判定为恶人。当然这对于那个黑面、老实的右坷而言绝对算不上公允。可是此刻没人在意公允。

    擂台上的碎石子已经跳起得距离地面半尺高了,整座擂台仿佛都在震动,仿佛变做了一个大筛子。这种震动却仅限于擂台的范围之内,四周的看台只是轻微的摇晃着,没有什么大碍。

    “土行法术之中有哪个具有这样的威力?”陈云生问身后的易小虎,在土法上他需要请教小徒弟。

    易小虎蹙眉思忖道:“我知道的一些,比如内爆术,土龙术都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不过…不过这些都是很高级的法术,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能够施展出的。”

    陈云生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台上的金丹修士那个又是普通之辈?

    正在两人对话的当口,一阵闷雷一般的撕裂声响彻整座擂台,那座被十重金刚法阵加固过的擂台从中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宽足有数丈。透过那道裂缝,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坑洞向下延伸而去,没有人能看清楚这个坑到底有多深。

    一阵潮湿的土气从坑中喷涌而出,紧接着坑中传来一声牛吼,一只獠牙毕露,眼如明灯的黑色巨龙翻滚而出。这个怪物出现的过于突兀,有不少胆小的看客当即便瘫软在看台之上。

    巨龙冲出裂缝的时候两只前爪在缝隙的边缘用力一抓,那些坚硬如铁的花岗岩条石如同豆腐一般窸窣碎裂,借助这股向上的力道,巨龙的速度快了一倍,张开巨口,眼看就要吞噬掉江雪芹。

    “雪芹!”

    东看台上传出一人的惊呼,正是那个平日连天塌下来都懒得看上一眼的乐翔。

    陈云生也是一惊,可他很快便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江雪芹不会这么容易便被击溃,她还有很多手段没有施展出。

    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巨龙就吞嗤了江雪芹,女子娇柔的身躯似乎还不足以填它的牙缝。龙头之上逐渐冒出了一个人,此人一脸狰狞,双目血红,正是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右坷。

    此刻他应该高兴,不知为何,脸上却满是悲伤。可这些表情在狰狞的外表之下尽数被掩盖,在人们眼中,尽是狠戾和凶残。

    巨龙仰首睥睨四方,身躯则向那个深不见底的裂缝深处延伸而去,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结束了吗?”中年的擂官扪心自问。

    公孙行同样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口,眯着眼,满脸玩味地看着站在那只黑龙身上如同凶神一般的右坷。

    “比起他,你真是逊毙了。”

    即使左坷为他赢下了一场,公孙行仍然不忘了挖苦他,因为刚才那场的确胜之不武。左坷不以为意地看着擂台,他心中满是欣慰,只要兄长没有什么闪失,就算让这个刀子嘴的师叔说了一千遍也无所谓。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安静,斗法的惨烈程度远超人们的心理底线,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沉默以对,再也无法呐喊出任何的喝彩。

    中年卫队长整理了一下被土屑和碎石弄乱的一角,走向那个支离破碎的擂台,也许早点宣布斗法结束会让每个人都好受一些。

    东看台之上,乐翔一脸茫然,机械地问着身旁的韩枫,“雪芹死了吗?”

    韩枫紧张地看着这个平日吊儿郎当的死党,结巴地说道:“她,师姐她不会有事的吧?”

    看着两个乱了分寸的人,陈云生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在巨龙吞嗤江雪芹的一刹那,他用上的屡试不爽的光之逆流,将那个瞬间看得清楚。

    “如果你相信我,就放心好了。雪芹她没有事,人已经借风遁飞到云端,刚才被龙吞掉的是一个木傀儡而已。”

    “确认?”乐翔犹然不信道。

    看着乐翔关心则乱的表情,陈云生心中生出几分好笑,这个素来如滚刀肉一般的角色居然也有今天,他颔首道:“没错,当然没错,她活的好好的。”

    乐翔脸上露出由悲到喜的转变,一瞬间他似乎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咧嘴说道:“呃,我也觉得她不会有事,毕竟是我们是老相识了。”

    就在此时,云端之上传来一声呼啸,一个青色的光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下飞来,一路之上气流自然而然地为她让开道路,居然没有一点声响。

    “她回来了。”

    看着那道青影,陈云生喃喃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生根、抽芽、繁花

    江雪芹的回归令不少人激动的叫出声来。

    这些人在观看擂台之前是不存有任何立场的,可是看着看着便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支持的一方。龙川那边个差三五地派遣宛如美玉一般的女子上台,此刻看台上有十之七八的人都倾向于龙川获胜。况且之前左坷使诈,右坷一脸阴森,故而没有人喜欢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在一片喝彩中,江雪芹宛如重生一般,身上放着一团淡绿的柔和光芒,头发柔顺地飘在背后,一双脚**裸踏在风中,宛如一对白莲。

    右坷低吼着,操纵黑龙转过头,直面江雪芹。他低声说道:“你不死是造化,为何还不认负,难道非要死于我的手下才甘心?”

    江雪芹浅笑道:“你这人说来心肠也不算坏,本来我想废去你的修为,看在你几次三番的劝降的份上,就算了。当然你若能自己投降,倒是省了我的事。”

    右坷对这个小女子彻底无语,他嘿嘿笑道:“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我占优势好吧。这幽土黑龙是用九幽的土凝聚而成的,对世间的活物自然而然有极大的杀伤力。只要在这擂台的范围之内,就算我不攻你,你周身的灵元也会被它吸个干净。在土龙术中,这算厉害的了。”

    江雪芹冷笑道:“既然如此,让我领教一下是你的九幽之土厉害,还是姑娘的九幽之木厉害。”

    右坷显然没有挺清楚江雪芹说的什么,此刻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斗法,至少能省点灵元,毕竟这幽土龙诀不是说用就用这么简单的。

    “杀!”

    右坷一声令下,那只巨大的黑龙摇头晃脑,张开大嘴冲向江雪芹,一股潮湿的血腥味令女子几欲作呕。

    “九幽冥薇,生根!”

    江雪芹双手打出一道法诀。

    那只黑龙身上居然泛出了一道道青绿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刚开始还很暗淡,后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了一片蛛网的形状。那只黑龙刚刚冲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身体在空中不停的扭曲着,口中发出沉闷的怒吼声,仿佛陷入渔网之中的一尾鱼,虽然拼命摇动这身躯,却于事无补。

    在黑龙身上的右坷脸上泛出的汗水,召唤出的土龙居然不听自己法诀,这是头一回发生。他一面接连击出法诀,一面瞪着对面云淡风轻的江雪芹,恨不得将对方吃掉。

    江雪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入门的时候,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五行之中木克土吗?”

    右坷愤怒地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江雪芹一道法诀击出,口中清脆地喊道:“九幽冥薇,抽芽!”

    黑色土龙身上的青绿色纹路逐渐从龙身浮现了出来,这回人们看的清楚,那些绿色的纹路不是阵纹,而是一根根绿色的藤蔓,藤蔓之上还有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细小倒刺,一瞬间,藤蔓之上冒出了一片浅绿色的小芽,这些小芽的叶脉却都是纯黑的。而这些纯黑的叶脉从远观居然呈现出一张张诡异的笑脸。

    那只龙痛苦地抽搐着,虽然是法力凝结而成的,可已经具备了低级的神智,显然那些从它身上长出的东西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赏心悦目。

    “你,你再做什么?”

    右坷暴怒地吼叫着,他使劲拍了拍黑龙头,这条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怪物此刻无力地低吼了一声,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命运。

    江雪芹轻轻说道:“当你调动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时,我便已经决定使用这个法术。虽然有些残忍,但这却是你自找的。”

    宣判完右坷的命运,江雪芹轻吟道:“九幽冥薇,繁花!”

    这几个字刚刚出口,那些随着清风跳动的细小绿叶上居然绽放出一朵朵小孩手掌大小的小花,淡粉色的花瓣配上鲜红的花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意味。这些花越开越多,最后整条黑龙的身上都被这层小花铺满,显得异常的美丽。

    黑龙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身体轻微的震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仿佛所有生机都被那些藤蔓,嫩叶和花瓣吸收了一般。

    右坷面如死灰,此刻他体内的生机仿佛也被花朵吸取,双腿无力地跪在巨龙惨破的躯体上,双目紧闭,两行泪水从眼中淌下。

    江雪芹没有打扰右坷,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个黑脸男人。

    一盏茶的光景过后,右坷陡然睁开双眸。

    江雪芹手指一点。

    右坷身体一震,僵在原地,一条细小的藤蔓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了他的后背,那些细小的倒刺贴着他的皮肤刺入,倒刺似乎释放了一种麻痹身体的液体,以至于这些动作他居然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阻止我?既然败了,我就该以死谢罪。”右坷倔强地说道。

    江雪芹一脸无奈,“我没有想要阻止你自杀,只不过猛然间感到你灵元有异,出于防卫的目的才将你控制。我看不妨这样,你先认输,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或者自刎,最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

    就在这时,西看台飞来一道白绫,被风一吹,白绫裹在了右坷的腿上。紧接着一道炫光闪过,公孙行出现在右坷身旁。没等右坷反应过来,公孙行抡起巴掌抽了他四下。

    这年轻公子看似柔弱,可抽起人来格外狠辣,右坷的黑脸膛上瞬间隆起了两团暗红的血印。只听公孙行骂道:“无用的废物。输了这仗不说还想自杀,你死了我怎么向师兄交代,真是混账东西。”

    右坷低头不语,身上的藤蔓已经被公孙行挑开,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却不敢站起,依然跪在那里。

    公孙行转头面向江雪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煞有介事地说道:“丫头,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要当着你的面大败陈云生,打得他心服口服。到时候你们龙川国的这些个小美女统统会对我公孙行刮目相看,让我用宽广的胸怀迎接你们热情的拥抱吧。”

    这话一出,不只江雪芹,就连跪在地上的右坷也有些挂不住,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飞快跳下土龙,回归西看台,仿佛再和自己的师叔待一刻都觉得丢人似的。

    江雪芹俏脸生寒,道:“你说完了吗?”

    公孙行“哼”了一声,转身潇洒地飞回了西看台。

    中年修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跳上擂台。仰头看着那数十丈高的黑龙身躯,和那些迅速枯萎碎裂的花朵,不禁摇了摇头,口中轻轻吟了一声“何必”。

    “第六场,龙川胜出。江雪芹败右坷。下场斗法十日后进行。”

    说完这几句话,中年修士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仿佛耗光了所有的力气,疲倦地走下擂台,走向自己的北看台。

    此刻北看台之上的柳一生正抚着下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柳石涧。他边看边莞尔道:“石涧,你觉得刚才斗法的江丫头如何?”

    柳石涧一脸茫然,不解道:“父亲所言何事?”

    柳一生笑道:“我说姓江的女子如何?你如果看上了就娶了她吧。”

    柳石涧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不过转瞬即逝,他正色道:“父亲玩笑了。孩儿尚无此念,父亲不必为此事操心。”

    柳一生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身旁的梵若曦目有怨念地说道:“你呀你,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当他也如你一般风流倜傥吗?”

    柳一生轻笑道:“是了,是了,石涧他像你,从一而终,情比金坚。可他总也要有目标啊。”

    柳石涧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是日日关心国家大事之人,千万不要让儿的小事烦扰。时间一到,儿自然会给你带来一个太子妃。”

    ……

    东看台之上的乐翔偷偷来到看台口的柱子旁,看着一脸风尘的江雪芹走上看台。女子瞥见了柱子畔张望的乐翔,抿嘴一笑,不经意间风情万种。

    乐翔呆呆地傻笑了一下,这种表情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乐某人的脸上。韩枫啧啧称奇,难道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居然在一场斗法的时间内变成了傻子?

    陈云生满脸感激地对江雪芹说道:“辛苦了。你损耗太大,这里有些灵粟,对恢复灵元有益。”

    接过一大把浑圆饱满的灵粟,江雪芹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谢师叔。让你们在看台上担惊受怕了,我本想尽快解决掉他,没想到一拖这么久。”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果换做天穹派中其他人,我不知道谁还能赢下这场。”陈云生赞许道。

    这话停在叶思寒耳中,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她自责道:“师叔是责怪思寒刚才输掉一战吗?”

    陈云生一脸尴尬,摇了摇头,说道:“这和你没关系,有感而发而已。刚才那场你是必胜之战,只不过左坷狡诈而已,不要多想了。”

    他心中暗道,古圣人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看来此言不虚。一旁的薛离看到这幅情景,暗暗偷笑,自己常常被叶思寒这般数落,看起来师叔也不能幸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尘封的往事

    回到宿营地之后,传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好消息,闭关有些时日的飞云子出关了。这个消息令陈云生兴奋不已,第一时间来到了飞云子闭关所用的小木屋前,只见老道正在伸胳膊抻腿,舒活筋骨。

    看到陈云生到来,飞云子看起来心情很好,他颔首道:“听人说,前六场你取得了三胜?”

    陈云生恭敬道:“的确,弟子这边拿下了第一、三、六场的胜利。第五场有些可惜,原本是必胜之局,只不过被人使诈输掉了。”

    飞云子点了点头,道:“走,让我看看你刀练的怎么样了,你才是这擂台的重点,总有一天你会直面公孙行,别被人家在擂台上修理,这人我可丢不起。”

    陈云生暗道,恐怕自己能否迎娶柳晓山并非他考虑的重点,重点乃是不坠了师门的名头。

    他放出穿云舟,陪着飞云子登舟飞到那日两人曾经练刀的小山谷。当日在山壁上留下的刀痕今日仍在,只不过那些被割去的荒草又长了出来,新发的草茎颜色新绿,和周围的墨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云生走到山谷中心的位置,伸出二指向前,一道橙色的光芒从天灵蹦出,麒麟斩欢快地跳跃着,如同有灵一般。他双手合十,捏了一道法诀,灵元在指尖流淌,一切都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无碍。

    橙色火光之下,那柄刀锋犀利的麒麟斩由一分十,十柄刀刀势凛然,杀气蓬勃而出,山谷中的长草霍霍被斩落满地。

    陈云生前踏一步,高喝一声,“去!”

    五柄长刀刺向左面山峰上的碎石,另外五柄刺向右侧山峰上的石垒。也就是两息之间,十块鹅卵大小的石头被击碎,陈云生双手开合,十柄刀相互换位,各自刺向对面,两息时间,又有十块碎石被激成粉末。

    陈云生长出一口气,有段日子没有演练,险些完不成要求。

    飞云子看到兴起处,手腕一翻,流彩虹跳跃而出,宛如一尾游鱼。只见他大袖一挥,飞剑如同电光一般往返于两山之间十次,击碎石块二十,时间不超过两息。

    这一手陈云生瞠目结舌,要知道他练了那么久才刚刚完成在两息之内来往于两山之间一次,而飞云子的剑至少快他十倍。若对战之时遇到这样的对手,那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看到陈云生的惊异,飞云子得意地笑道:“知道差距了吧。所谓知耻而后勇,你的路还长着呢,要加紧修炼才对。”

    陈云生收起麒麟斩,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徒儿有一事不明。师父在金丹中期的时候剑也是这般迅捷吗?”

    飞云子脸上笑容收敛,说道:“当然不是,随着修为的进展,之前很多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变得容易起来。”

    “既然如此,您觉得是应该先提升修为还是先提升刀法?”陈云生问道。

    “你练刀的时候也在修炼,这两者是相辅相成。”飞云子双手背后,那柄流彩虹没入天灵不见,他走到一棵松树下,坐在一块大石之上。

    陈云生跟了过去,接着问道:“师父觉得我能否在金丹中品之时练到和你一般快?”

    飞云子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徒弟,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你在想现在还是修炼其他的功法,等修为上去了,再来修炼御物之道会事半功倍,对吧?”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师父明鉴。”

    飞云子面色凛然,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在金丹中品居然能使出和我现在一样快的剑。”

    陈云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

    “吃惊是吧?”飞云子捻着自己的胡须,说道:“御物之道不次于五行之道,修到高深的地方甚至比一门道法更加犀利。我见过的那个人,在金丹中品的时候已经能够杀你于无形了。”

    陈云生摸了摸了自己的额头,揣摩着飞云子的话,杀他于无形是什么概念,恐怕就是普通的元婴修士也做不到,难道那个人在金丹级别就具有了元婴后期或者化神天仙的手段?这未免太匪夷所思。

    “当年传给你两柄短刀是有原因的。我已经察觉你体内封了一柄十分犀利的法宝,只不过你年纪尚小,修为不够无法启封,故而给了你两柄残宝。只待时机一到,你自行开启封存在体内的法宝,那东西在你体内蕴藏了那么久,自然就是最佳的本命之物。谁想到你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才进阶金丹,以至于没有时间修炼这最为重要的御物之道。”飞云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陈云生虽然静静倾听,心中却有些不赞同。若说御物之道重要,那自不必说,但是若说御物之道便是最重要的修炼法门,他就不敢苟同了。在他心中,若说深奥,那魂法中有很多东西都比御物来的深奥晦涩,至今都弄不明白。若说博大精深,那么元磁之道绝对超过所有无相道法,他怀疑元磁之道才是天地之间四种力道的本源。

    他甚至在想,飞云子之所以这般亲睐御物的法门,盖因为他主要修的便是飞剑,那柄剑就是他纵横天下的最大依仗。至于说传给自己那龙凤双刀都是因为飞云子身上有的法器屈指可数所致。

    飞云子说了半天发现自己的宝贝徒弟盯着脚下的一块大石发呆,不由得有几分生气,怒道:“混账东西,我说了半天就是一个意思,你不要辜负了你父亲封在你体内的那把刀。”

    陈云生低下头,恭敬道:“师父多虑了,云生自然不敢忘记家父的遗物,定然将刀法发扬光大。”

    飞云子由下往上正好看到陈云生脖颈上那一抹暗淡的黑色纹路,若非他低头,尚无法察觉。他眼光越发的凝重,最后看的陈云生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赶紧说道:“是不是徒儿刚才有什么得罪师父的地方?”

    “脱掉上衣。”飞云子命令道。

    陈云生一愣,不敢犹豫,将自己的上衣褪去,露出了矫健的肌肉。他在忘忧岛的那段时日铸就了坚实的体魄,古铜色的皮肤掩盖了那些暗黑色的纹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飞云子凝眉看了半晌,声色俱厉道:“这些纹路出现多久了?”

    陈云生早就忘记了那些黑色纹路的事情,猛然间被飞云子提及,当即愣了一下,才支吾说道:“应该有将近三十载了。”

    “这些纹路的范围有没有变化?”飞云子接着问道,声音很急,仿佛在问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陈云生有些不安道:“在慢慢增长,刚开始只有胸口和后背,这些年已经爬到脖子上了。而且我觉得这些暗黑的纹路在胸**织成了一个图案,是麒麟。”

    “是墨麒麟!”飞云子厉声道。

    “墨麒麟又怎样?”陈云生不解道。

    飞云子肃穆的如同雨后的竹林,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有些事情不应该瞒着你。知道三百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陈云生摇了摇头,三百年前的历史他看过不少,只不过不知道飞云子说的是哪一段。

    飞云子眯着眼睛,看着头顶那三颗血星的方位,只不过此刻是白天,日光正盛看不到而已。

    “那些血星在三百年前也出现过。”他默默说道,声音低沉的如同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随着血星的出现,一只凶兽墨麒麟降临本界。没人知道它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它要去往何处。战火自然而然地燃烧起来,刚开始介入了只有星宫,后来不少门派都派遣修士绞杀。”飞云子陷入回忆之中,仿佛那段岁月十分不堪,他不愿回忆。

    “天玄门也派人了吗?”陈云生问道,他隐约觉得天玄门的衰落和这只突然出现的墨麒麟有莫大的关系。

    “没有。”飞云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战火不知怎地就燃烧到了我的门派。天玄门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大门派,在和那只墨麒麟战斗的过程中,我师父被杀了,门派也就从此衰落了。”飞云子心中满是悲凉,眼中含着泪光。

    陈云生脑中泛起一串关于门派的传闻,故人,以及一切浮光掠影般的画面,这些东西在他脑中闪烁了半天,却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越发的让他感到疑惑。他不由得问道:“玄阴子和邱彦廷自称是天玄门的旧人,他们行事诡秘,好像暗中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师父你可知道?”

    飞云子眼光扫了陈云生一眼,说道:“他们是一群相信宿命的疯子,他们认为师父的死和门派的衰落另有其因。他们秉持着古老的教条,不知道睁开眼看看世界,真是一群可悲的人。”

    陈云生彻底混乱了,他疑道:“恕弟子不敬,师父怎知他们说的一定是错的?”

    飞云子干涩的声音响起,“我亲眼看到墨麒麟燃起的黑色火焰将师父他老人家吞没,这还有假吗?可他们就是不信,我又能奈他们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封印

    虽然陈云生对这个结果有诸多疑问,可飞云子亲眼所见他不得不信,至少对方没有理由骗自己。想了很久,他才说道:“这么说天空中那三颗血星闪耀是因为墨麒麟的缘故吗?”

    飞云子苦笑一声,道:“的确如此。只不过那些固执的人不这么认为,死守着教条,不知道睁开眼看看这世界。”

    陈云生不知道飞云子口中的教条为何物,他接着问道:“此刻天空有三颗血星临世,那便是有三个墨麒麟降世咯。”

    飞云子思忖了一下,说道:“也许吧。或者是其他凶物也说不定,总之血星出现和你身上的纹路显现并非孤立的事件。”

    话说到这里,陈云生知道飞云子为何脸上出现凝重,“那师父打算如何?”

    “封印。”

    飞云子伸出五指,五指之上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幽幽的火焰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将那个黑色的恶魔彻底封印,不让它有再次临世的机会。”飞云子声音干涩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经过梳理,整件事情如果按照飞云子的说法,看起来都能说的通。天玄门剩余的人遵守的一些古老的教义,不相信飞云子眼中所见,认为天旭老人的死另有其因,这也造成了天玄门的分裂。

    他脑中突然形成这样一幅画面,飞云子如同一个疯狂之人,不断向别人宣扬自己所见,可那些师兄和弟子手捧一本古老的帛书,不停大摇其头。最后他只能像一个孤独的行者,选择离开。而天玄门的故人则继续秉持着一些世代流传的教条,一丝不苟的做着一些他仍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天玄门的那些古旧的教条他便需要遵守了。

    只不过玄阴子和邱彦廷绝对不是迂腐之人,很难想象他们会质疑飞云子这个门派之中的长辈,亦或是这两个人原本就只不过听从自己师父的命令行事。

    那么重法寺的方丈让无念来找自己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想到这里陈云生有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这件事情看似不复杂。

    他素来认为没来由的能量加身并非什么好事,那日墨麒麟的能量在身上爆发,接连秒杀了几名金丹级别的修士,这没有令他惊喜,而是陷入了长久的迷惘之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仿佛远超人类所能达到的级别。那团黑色的火焰,来自九幽绝地,只有来自那里的东西才能将世间的一切燃烧的那般彻底。

    看到陈云生思忖不语,飞云子声音上扬道:“怎么?你有何想法吗?”

    陈云生在飞云子手上五团火光之中看到对方有些隐怒的脸,这一刻他感到一丝寒意,如果自己不同意,莫非师父会杀掉自己!这个想法甫一成型,就令他冷汗淋漓。

    “不是,只不过刚才突然听到那么多往事,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封印了这股力量就能令世间太平,弟子欣然领受。”陈云生不喜不怒地说道。

    飞云子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宛如千年的玄冰融化,他喃喃说道:“封印很快,只不过有些痛苦。封印之后我会打通你身上郁结的一些经脉,将你的修为强行提升一个小境界,让你晋升到金丹中品巅峰。”

    陈云生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要知道强行提升别人的修为对施法者本身的损害是极大的,恐怕修为要下降更多,试想如果那般容易便提升修为,还有谁整日闭关苦修。

    “师父,您这又何必?”

    飞云子老迈的脸上皱纹绽放,痛快说道:“无他,帮你在擂台上胜了那个花花公子罢了。”

    说罢,他不待陈云生同意,将燃着五种不同颜色火焰的手飞快按在陈云生的胸口,五种没有任何热度的火焰,化作五种颜色的纹理从陈云生胸口向四外延伸去,这些颜色各异的纹路飞快地爬满了他身体每一寸皮肤。

    刚开始只有一股温热传来,后来陈云生感到来自体内的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传来,一股浓黑的,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色纹路聚集在胸口,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圈,他仿佛听到了来自体内那只墨麒麟的咆哮,苍凉雄劲。

    飞云子的手贴的更紧了,他不停驱动着灵元向陈云生的身体灌注着,同那团黑色的力量较劲。飞云子头顶逐渐露出三种颜色各异的云朵状团,明暗之间,闪烁不定,这便是修行者修炼到极致才显露出的三华。三华的出现昭示着飞云子正在倾尽全力地压迫那股黑色的能量。

    作为两股能量交锋的战场,陈云生的身体并不好受。每一条经脉之中都流淌着充盈的灵元,这些灵元一则来自于飞云子的强行灌入,另一则源自于他自身那重重的黑暗力量。飞云子化神修为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也许只有化神级别的修士才能够和这股隐藏在陈云生身上的力量相抗衡。

    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如同爆裂了一般,不停的扩张而后收缩。那些奔流着灵元的经脉扭曲碰撞,相互缠绕,两股极大的力量在一起纠结着。陈云生耳畔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在鼓声之中,他周身的疼痛减少了一些,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知觉,而在他身上的战斗仍然没停止。

    陈云生感觉一股精神力量正在被剥离,识海中原本咆哮不息的黑色河流变得安静了很多,河岸两旁耸立起不少金色的方尖碑,碑身布满玄奥的符文,两枚方尖碑尖之间萦绕着金色的丝线,而那条大河仿佛被这些来往于河岸两侧的金线“缝合”,安静的如同一泓小溪,那股蓬勃的生命力消失殆尽。

    两股力量僵持了不知道有多久。

    ……

    公孙行走回自己金碧辉煌的馆驿。城北的红梅驿馆是为各国使节准备的客栈,以金沙人之好客,才有了规格这么高的驿馆。他身后跟着四名来自于银沙的国师,其中就包括那个满头银发的夏侯殇。

    左坷和右坷早就将门打开,公孙行正准备迈步走入的时候,夏侯殇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公孙行一脸不悦地看着有举止些僭越的夏侯殇,怒道:“干什么?”

    银发老者冷笑了一声,说道:“驿馆中有为大人物,我们最好小心应对。”

    经他提醒,其余三名银沙的国师也都有所察觉,一瞬间三人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们出现在驿馆的各处要害之地。

    公孙行满脸不屑道:“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这里,当我银沙的四大长老都是吃白饭的吗?”

    夏侯殇冷冷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公孙行总觉得对方的笑容中包含着某种嗤笑。

    虽然话说的很大,可步入驿馆的时候公孙行仍然十分小心。将元神探测的范围扩大到了二十丈。即使驿馆中亭台楼榭众多,对神念探查的范围有所影响,依然可以在足够的距离内给他警讯。

    四人穿过了两层院子,夏侯殇在一棵桂花树前停下的脚步。老者一脸凝重地说道:“不可向前了,段飞,边道和南山暮已经和那人对上了。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恐怕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公孙行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心中暗道,莫非是陈云生耍诈,趁我师父不在之际让飞云子来偷袭我?想到这里,他心中发寒,自己这些人拧在一起都打不过一个化神级别的大修士。

    他的脚开始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夏侯殇恰好看到这一幕,老者脸上的鄙夷更甚。

    就在此时,内庭传来一声佛号,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如同击磬,“公孙行,赶紧给我进来。”

    这声音如有魔力,公孙行听到之后不做任何抵御,灰溜溜地从前门走入内堂。夏侯殇,右坷,左坷紧跟在其后,以防万一。

    内堂的一座花坛旁边,银沙的三个长老噤若寒蝉,如同木雕石像一般成犄角之势站在那里。公孙行仔细一看,三人眼光发直,显然都中了法术,失去意识。其中边道是地仙四十品,擅长用剑,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柄长剑,只不过剑尖朝下,显然是没有施展开便被人制服了。

    南山暮是三十六品地仙,平素行事谨慎,今日面对强敌也如同小儿一般被人制住。段飞的修为最高,有三十品地仙修为,他保持了一个作势欲走的姿势,看起啦已经洞悉对手的实力,想要逃跑,却未能得逞。

    看着这三个平素高高在上的大修士今日居然被人玩弄于股长,公孙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屋内那位的身份,故而不敢停留片刻,匆匆走入了院子正面的厅堂之中。

    夏侯殇走在最后,他可不敢肯定屋中的人是不是陈云生的帮手。虽然受雇于银沙,可并不代表他会为这个国家卖命。

    屋内掌着一盏仙鹤灯,恍惚的灯光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身穿紫色袈裟的女尼正襟危坐。

    公孙行极恭敬地施了一礼,诚惶诚恐地说道:“不知红拂大师夜间来访,手下人有所得罪,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喜

    红拂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若不是老尼小心,恐怕被你那三只看门狗伤到。”

    公孙行更加惶恐,说道:“就算大师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放肆。刚才若三个不开眼的东西冒犯到了您,那大师索性就把他们打死算了,省的留在此地惹您心烦。”

    红拂哼了一声,看着公孙行身后正在运气的夏侯殇说道:“你后面那个白毛老畜生怎么在朝我运气?难道他对我收拾你的看门狗有什么意见?”

    公孙行暗暗叫苦,心说:“夏侯殇啊,夏侯殇,你平日不尊重我就算了,怎么看到这么一个活菩萨也这般嚣张,红拂说是大师,杀起人来眼睛可不眨。甭管你是什么银沙国师,还是太子,照样管杀不管埋。”

    心中腹诽不已,公孙行口中满嘴好话,比抹了蜜还甜,“大师真会说笑,后面这位是银沙的国师,叫夏侯殇。从东边来的,不知道也不了解您老人家的声望,大师看在小可的薄面上,恕罪,恕罪,就原谅他吧。”

    红拂收回目光,转向公孙行,说道:“我这次来找你没别的事情,只为了让你帮些忙,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公孙行心中叫苦不迭,“帮忙,你是佛门三菩提,天下首屈一指的佛门大德,有什么事情能求到我头上?就算有那也是极难办到,恐怕要动用不少资源。”

    可是既然人家说出口,他自然不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师尽管说,但教小子能办到,立马给您鞍前马后伺候着。”

    夏侯殇看到公孙行的下贱样子,心中的鄙夷更盛,不过鄙视归鄙视,他心中清楚,公孙行这小子在寻常人面前趾高气扬,在高人面前第三下次,倒不是一个纯白痴,多少还是有些心计的。

    红拂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柔和了很多,“听说银沙和龙川国为了小徒在四方台开擂,可有此事?”

    公孙行心中咯噔一下,猜到红拂出口多半是让自己放弃与陈云生争夺柳晓山。他心念飞动,各种情形在脑中飞快闪动着,最终得出一条最好的应对方案。如果对方提出这种要求,他就要求思考几日,然后从银沙搬兵前来,如果实在拧不过这老尼,他也要在对方身上寻些好处才行。

    “是有此事。擂台都进行了十几天了,怎么大师不知吗?”公孙行淡定地说道。

    “听说你们哪边先胜够九场,那边便赢得胜利,这么说最多斗法十七次。”红拂不紧不慢地问道。

    公孙行听到对方话语有异,不觉得正色道:“大师所说不错,不知大师什么意思?”

    “能否留两场上场的机会给我呢?”红拂目光如炬盯着公孙行。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公孙行更是摸不到头脑,刚才一番剑拔弩张,好悬就要你死我活,现在却要替自己打擂,这件事情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眨了眨眼睛,犹然不信道:“大师打算替银沙一方上场吗?”

    红拂点了点头,说道:“小徒和老衲愿为银沙上场。”

    公孙行心跳骤然加速,他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之前有季平南死乞白赖的拿去了五个上台名额,还以为赚到多大便宜。头四场比拼下来,两胜两负,若让银沙的修士登场未必能做到这样。这买卖依然赚了,更何况季平南还没登场。

    现在又有一个化神级别的佛门大德要抢着替自己出头。他板着指头算了算,在青洲以东的这片土地上,仅有的三个化神级别的修士都将为自己的登台,这是什么样的号召力,想到这里,公孙行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了一层幸福的红润。

    “大师这样做可是对小人有所求吗?”公孙行对这件事仍然不放心,不自信地问道。

    红拂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老尼对你有何所求?你恐怕还不够格!”

    这话虽冲,可听在公孙行耳中却如同甜言蜜语,他谄笑道:“弟子修为太低,让大师见笑了。只是不知你们打算哪场上呢?”

    红拂略一沉吟,说道:“妙空决定第九场,而老尼我则视情况而定。”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公孙行笑道。

    红拂说完事情不做停留,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公孙行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经过花坛的时候他支吾言道:“大师,还请高抬贵手,为在下的几名随从解掉禁制。”

    红拂左手一张一合之间,万道红线从那三人身上钻出,收入她的手心之中。三人长吁一声,瘫软在地。右坷、左坷急忙上前搀扶。就在这当口,红拂大袖一挥,消失不见。

    公孙行看着红拂消失的背影,喃喃叹道:“真乃高人也!”

    夏侯殇则冷冷地注视着天空的繁星,噤声不语。

    这表情不巧让公孙行看在眼中,刚才他就对这个老头有诸多不满,此刻终于爆发,他冷冷说道:“看到了吗?这样才叫高人,真不知道你区区地仙二十五品,整日这般嚣张作甚!”

    夏侯殇脸上带着一层寒霜,冷冷说道:“我是你父亲礼聘而来的国师,并不是你的役从。就算教训也轮不到你来。”

    公孙行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最好早早上台,早早斗法,早早回去复命。”

    “这事不劳殿下费心。”夏侯殇袍袖一摆,三晃两晃,消失在院子中。

    公孙行朝他消失的方向呲牙咧嘴了半晌。

    ……

    陈云生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并么有多少光芒刺入自己的瞳孔。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石窟之中,飞云子坐于一旁的大石上,趺足掐指,一丝丝白气从他的头顶冉冉生起,看起来在恢复灵元。至于他怎么来到这里,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神念探及身体,经脉乱的如同一团麻,体内灵元乱串,看起来刚才飞云子渡入自己体内的灵元还没有逸散干净。他略一喘息,只觉得胸口如同炸裂了一般疼痛,他索性就老实地躺在地上,缓慢的呼吸。

    过了很久,飞云子终于睁开了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那股黑色的力量好强大,我费劲力气也只能暂时将它封印。看起来日后对你反嗤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能时刻在你身旁,需要你尽快把修为提升上来,自行压制那股力量。”

    陈云生听到这话,心中纳闷,之前你不封印我的时候,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从来没有遇到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

    不过他仍点头道:“徒儿记下了。不过我此刻经脉乱作一团,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飞云子“嘿”了一声,道:“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

    陈云生最怕听到这句话,一般问这句话的前提便是自己已经昏睡了好久。

    “莫非我错过了十日后的那场斗法?”陈云生惊道。

    “何止是一场。”飞云子淡淡说道,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弟子到底昏睡了多久。”

    陈云生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浑身疼入骨髓。

    “二十日有余。”飞云子大喇喇地说道。

    “擂台那边如何?”陈云生急匆匆地问道。

    飞云子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你一样在此地恢复了二十余日,终于恢复了八成功力。”

    “找不到我们,那他们还不急疯了吗?”陈云生终于依靠着墙壁站起身来。

    看着徒弟狼狈的样子,飞云子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真不知道他这情绪是由何而发。

    “当日你和我一起出去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况且那里有李铁嘴和乐翔两个猴精的人坐镇,能出什么岔子,尽管放心好了。他们安排的不会比你差的。”

    飞云子一边劝慰弟子,一边站起身来,轻轻伸了一个懒腰,他在这石头上一坐也是二十多日,腰背都有些麻木。

    “师父如果恢复完毕,我们不如先回宿营地。”

    飞云子点了点头,大袖一挥,遮掩在洞口的两块巨石被轰然扫开,强烈的阳光射入岩洞,令陈云生眯起了眼睛,伴着潮气的新鲜空气涌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阵。

    “早晨!”

    两人走出岩洞,朝阳既明亮,又不灼热,温暖地感觉令陈云生感到十分惬意,不过身体内盘根错节一般的经脉令他一阵头疼。

    “你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提升了吗?”飞云子抛出一句话。

    陈云生一愣,苦笑道:“师父何出此言,以弟子当前经脉的混乱程度,修为能否保住还是一回事,哪里会提升呢?”

    飞云子撇了撇嘴,对陈云生的回答不满,“虽然现在混乱,等你理清那些脉络就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改变了。原本我没想到会花费这么多力气,可你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大量的攫取灵元。我就纳闷了,为何你进阶一次要花费旁人几倍的努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芥子力

    终于有人了解到陈云生心中的隐痛了,他郁闷地说道:“是不是和弟子之前修行的四行金丹有关系。曾经有人说过,我五行缺土,四行斑驳,反而影响了修炼的进度。”

    飞云子慢慢走在堆满落叶和草木的林间小路,他思考了半天,说道:“这件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单论四行金丹似乎并不会让修炼变得这么缓慢。这世间修炼五行金丹的人大有人在,如果有这么多弊病,谁还去费力不讨好的修炼。”

    陈云生也在思考,半晌后,他说道:“弟子曾经有一度失去了灵元,灵元恢复后身体就变得这样。虽然修炼变得慢了很多,可身体的强度却有所增加,比罗之青他们差了一些,但是比普通的修行者却强了很多。”

    飞云子看了看徒弟那矫健的身躯,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戳向陈云生上臂肉厚的地方。这一下就是在陈云生身体无恙的时候也无法躲开,何况此时。他明明白白地看着师父那看起来不轻的一下戳来,却没有什么办法,只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一块肌肉被撕裂了一般。

    看着徒弟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飞云子得意地笑道:“看起来不错,你身体比平常的锻体修士更加强韧,每个细胞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法体双修之道有很多,可偏偏没有你这种不明不白就走上这条路的方法。”

    陈云生努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对飞云子的话百分之百的同意。

    “看起来我们找到你修炼变慢的原因了。”飞云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四行金丹会让你的修炼变得慢上一些,再加上法体双修之道,更是让你修炼的时间慢上了一倍。从你身体的强度上看,恐怕修炼恐怕早就开始了。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在荒岛上那段时日,并非修炼没有长进,只不过都被身体吸纳而去。当你身体的强度和修为相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转为法体双修。”

    这个结果陈云生之前便隐约感觉到了,只不过不确认,此时听到来自飞云子的说法,他笃信不疑,叹气道:“既然如此,也只能这么修炼了。”

    飞云子看着垂头丧气的陈云生,笑道:“你郁闷什么,有多少人想拥有强大的体魄而不可得。你想想,那些修炼到了元婴或者更高境界的大修士,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仍然无法抵挡一柄匕首的攻击,这令对他们的内心是何其大的打击。有时候,强大的体魄会让人产生一种自信,一种将自己从芸芸众生过渡到更高等级生命的自信。”

    陈云生心中却有一番看法,虽然飞云子所说不差,可那个大修士感知范围不是数十丈,没等你拿着匕首靠近,人家就洞悉你的意图了,各种法宝和法术纷至而来,身体是否强韧对他们来说没有关系。况且还有许多法术可以人为地在身体上罩一层护罩,增加防御。

    飞云子看到陈云生目光闪烁,显然对自己所说并不赞同,旋即又说道:“知道刚才我戳你那一下有多重吗?”

    陈云生转过头,感到右上臂仍火辣辣的疼痛,他摇了摇头,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飞云子得意地笑道:“比之一柄匕首全力刺你还重,这说明你身体的强韧程度已经蔚为可观了。”

    陈云生心中腹诽,若自己的身体没有强化过,恐怕早就血光崩现了,对于师父的不靠谱他吐槽乏力。

    两个人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一阵土灰和碎石屑哗啦啦冲击过来,不待那团烟尘逼近,飞云子便大袖一挥,想要将那团烟尘挡开。可那团土灰距离两人三丈远便绕路吹过,仿佛两人身前有什么东西为他们挡开了灰土。

    他疑惑地看着陈云生,只见自己的宝贝徒弟在身前掐了一个很陌生的法诀,以他浪迹天下的经验居然看不出是什么法诀。

    灰土散尽,飞云子疑惑道:“你这是?”

    “元磁!重法寺的老方丈给的法门。”陈云生解释道。

    飞云子点头赞道:“你小子机缘不浅,居然能从那个又抠又穷的老秃驴手中拿到东西。”

    陈云生心中纳闷,为何这么德高望重的天元僧在飞云子的口中便如此不济。

    两人循着土灰吹来的方向找去,只见在一块崩塌的山岩前,站着一个几乎被土灰埋没的人,陈云生费力的辨认这个人的面容,看了半天才惊呼道:“薛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这个敲掉半座小山的人就是薛离,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师叔和师叔祖,薛离晃了晃闪闪发光的拳头,满是苦闷地说道:“师叔,你可回来了!”

    陈云生走到近前,问道:“此话怎讲?”

    薛离摇头摔去发髻中的土屑,郁闷地说道:“师叔,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尽吃败仗了。先是司徒朗败给了太虚宫的莫言。这个莫言是公孙行的师兄,厉害的邪乎。再是玄阴子输给了银沙的长老段飞,别提有多窝火了。关键是第二场,玄阴子以地仙二十八品的修为输给了一个三十品的地仙,还输的那般彻底,真令我们憋气啊。”

    听到薛离所言,陈云生心中也是郁闷了一下,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豁达道:“胜败兵家常事,他们尽力就好。我想知道,你在这里开山作甚?”

    薛离看着倒塌的山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修炼呢。只觉得自己过于没用,所以早早来这里修炼。”

    陈云生当即无语,这时间的锻体法门,哪有修炼就抡起胳膊朝山上敲的。

    一旁沉默许久的飞云子说道:“刚才那一击是你用拳头打出来的吗?”

    薛离毕恭毕敬道:“回师叔祖,是弟子用拳头敲出来的。这里山壁有些坚硬,若在其他山壁,规模应该更大一些。”

    飞云子走到近前,抓起薛离的手臂仔细端详了半天,又捏了几下,痛的薛离直呲牙,看的陈云生也心惊肉跳的。

    最后飞云子放开他的手,蹙眉说道:“我见过不少锻体的修士,有些人虽然能够开山,可总要施展一些法门才对,向你这种抡拳就上的从没见过,真是奇怪了。”

    薛离答道:“弟子也觉得奇怪,自从遇到那个神秘的石珠之后身体就变得如此了。虽然也会受伤,可是爆发力总之是非常大,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只能用身体施展出,借他物则无此效果。”

    飞云子想了一会儿,对薛离说道:“你现在朝我挥拳。”

    薛离差点晕过去,就算自己这位师尊是化身天仙,那也是血肉之躯,刚才那一下他可不认为对方能够承受。

    看到薛离一脸犹豫,飞云子不悦道:“你伸手量量看能不能打到我。我会傻到让你一拳打中身体吗?蠢笨的样子和我那师兄如出一辙。”

    陈云生和薛离面面相觑,这位爷骂人的本事和他的修为成正比,骂薛离的同时捎带着将天穹上人也骂了进去。

    薛离伸出手,果真他和飞云子之间的距离为一臂多一寸,也就是说他在不移动脚步的情况下,奋力一击打不中飞云子。

    陈云生仍觉不放心,问道:“师父,您确定这样是可以的吗?”

    飞云子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若是有心,就代替师父站在这里,其余的废话别说了。”

    陈云生热脸贴冷屁股,当即不支声,远远地看着薛离动手。

    飞云子朝薛离点了点头,说道:“就在原地发力,万万不可向前移动脚步,你知道吗?”

    薛离懵懂地点了点头,这种表情之下,陈云生怎么看,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难道师父疯了不成?

    薛离不说废话,回肘撤拳,微微攒了一点力道,猛然间向前挥出,他可不敢尽全力,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要吃不了兜着走。就算对面是化神级别的修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拳势如山,轰然向飞云子拍来。只见这位干瘦的老者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仿佛断定薛离的拳头不会对他怎样。一阵劲风袭过,吹得飞云子衣袂飘飞,薛离拳头在飞云子身前一寸处停下,没有触到对方的身体。

    陈云生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敲碎小山的一下怎么就如此草草了事。他转念一想,有了结论,一定是薛离有分寸,不敢造次。想到这里,陈云生感觉到薛离这孩子还是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满天放火球的主儿了。

    薛离心中又是另一番观想,他虽然没用全力,可也用了六七成的力道。平日施展这些神通都是拳拳到肉,很少有隔空打物,这效果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料想一定是飞云子施展了什么隐秘的法术,让自己的怪力失效。

    飞云子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知道薛离修炼的是什么力道么?”

    陈云生一愣,摇头道:“恕弟子孤陋寡闻。”

    薛离也一事一头雾水,懵懂地摇了摇头。

    飞云子脸上露出卖弄的神情,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叫芥子力。”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念请战

    陈云生仿佛在哪听说过这种力道,只不过时间有些久,记不清了。几经回忆之下,他骤然想起当年重法寺的方丈天元僧曾经和自己有过一番邂逅,当时那个老和尚便说天地之间有四种力道,修道之人修炼的是无相力,而当日他送给自己的元磁力。

    第三种力道叫做魂力,也就是人元神的力量,而最后一种力道便是芥子力。元磁力,无相力和魂力哪个不是博大精深,那芥子力自然不可小觑,想到这里,陈云生由衷为薛离高兴,这小子的机缘真是匪浅,居然掌握了这种力道。

    飞云子看到徒弟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你以前听说过这种东西吗?”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弟子曾经听天元僧提过,世间有四种修炼法门,元磁,无相,魂力和芥子力。而震旦修行界风行的便是无相力。”

    看着陈云生脸上的略带兴奋的表情,飞云子陡然板起脸,沉声道:“谁说世间有四种力道?天元僧那老秃驴就知道误人子弟,我好好的弟子被他乱教,改天见到他一定让他给我说个清楚。”

    刚才还豁然开朗的陈云生,听到这些话,如同冰水浇头,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莫忘了师父说风就是雨脾气,在他面前一定要表现出宠辱皆忘的心境。

    只听飞云子接着说道:“别听老和尚瞎说,世间只有道术最高,元神,元磁,还有所谓的芥子力只不过是道术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天地间本源的力量只有一种,那便是道。你们感悟尚浅,我空口白牙就算说破了嘴皮你们也难以理解。但是有一点你们要牢记于胸,我们修道之人若对道是天下的本源这个信念有了动摇,那么将来一定会吃亏,轻则修为难有寸进,重则迷失自己。”

    陈云生听到飞云子说的煞有介事,仿佛也有一定的道理,不由得对老和尚的话产生了三分疑惑。转念间,他突然生出另一种想法,“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天地之间的本源,只有自己感悟到的才是真的,关于世界本源的一些探究,这个命题还是留给自己吧。”

    薛离受到飞云子教条一般的指导,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从来没有人给他的怪力一个名字。“芥子力”,怎么听,怎么奇怪。而飞云子和陈云生的争论似乎对他真正认识这种力量并没有帮助。看到两人都不说话,他不由得问道:“师叔祖,弟子有个问题。刚才你为什么让我打你?在我动手的时候,你是否使用了什么防御法术?”

    飞云子得意地笑道:“傻子,我没有施展任何道术。况且在这种疯狂的巨力之下,很难有道术能够抵御。芥子力和它的名字一样,作用的范围非常短,爆发的力道非常大,简单说,只有你的拳头或者身体接触到对方的时候才能施展出力道,超出接触的范围,那便如刚才情形,一阵风吹过而已。”

    薛离感觉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又问道:“弟子在青洲云游之际,并没有见过还有谁修炼这种力道,师叔祖可否示下,修炼这种力道的修士世间可否多?”

    飞云子摇了摇头,叹道:“曾经有人说过,‘无相好求,芥子难觅,元神人尽皆有,元磁就在手畔’。会芥子力的人都是经过某种机缘巧合,开启了这种能力。例如,曾经有人被天雷击中,苏醒之后便具有这样的力量,也有人修炼道法走火入魔,修为功亏一篑,可力气却一天天增长。总之,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你小子得到只能说是天意。”

    听到飞云子所言,薛离心中升腾起些许自喜,还没等他表露出来,飞云子又说道:“得到这种力道也并非都是好事,毕竟道基才是对我等修士最重要的东西。不能因为过分追求芥子力便荒废了道基,我看你有这种倾向,不如我先将你这种本事封掉,容你好好修炼几年,等根基牢靠了再开启,如何?”

    陈云生听到这话,心中满不是滋味,自己这位师父没事就喜欢把别人的能力封印,张嘴正统,闭嘴道基,简直比学馆的老教习还死板。

    薛离脑袋使劲摇了摇,赶紧说道:“不劳师叔祖费心,弟子努力修炼便是了。”

    飞云子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事情吗?不封就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还要闭关恢复灵元,走了,走了。”

    说罢,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密林之中。

    薛离和陈云生面面相觑,都对这位行事乖张的飞云子无语到了极点。

    这时候远处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圆头圆脑,最重要的是头上没有头发,脚下蹬着牛筋底的靸鞋,脖子上挂着一串小巧的念珠,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离着老远便冲着陈云生念佛号。

    “陈云生,你出现了。”无念充满青春的声音出现在树林之中。

    陈云生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是无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无念指着崩裂的山脉,说道:“这么大一声巨响,将我惊醒。原本想马上过来看看,只不过听到一只老乌鸦教两只小乌鸦如何分辨橘子、香梨、苹果和桃子,感觉有趣,便多听了几句。没想到那只老乌鸦居然认为天下所有果子都叫苹果,还逼着两只小乌鸦管桃子叫苹果,我觉得好笑,便多看了一会儿。现在老乌鸦飞走了,我也就来了。”

    陈云生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虽然他不同意飞云子关于四种力道的解释,可也不愿意看到有人讥讽自己的恩师。

    看到陈云生不理他,无念来了精神,接着说道:“陈云生,你脸色为何这般差?听说你闭关去了,怎么气息如此紊乱,莫非走火入魔了?”

    陈云生更加不喜,嘟囔道:“走火,走火。走火关你什么事?”

    无念一脸关切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可别在去重法寺之前死掉,否则我就完不成师父所托了。”

    陈云生差点气晕过去,气哼哼道:“我离死还远着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无念笑道:“我想上阵,下场就上。”

    陈云生一愣,道:“此时比拼之人都是地仙修为,你对自己的本事有把握吗?”

    无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低声说道:“别忘了我有金身法相,光明罗汉,普通元婴修士不在话下。”

    陈云生掐指算了算自己这边还能派谁上,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人可以担纲,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上阵吧。不过上场我们是输家,看看对方出什么人,我们再决定上场之人不迟。”

    无念嘻嘻笑道:“这个自然,我的对手早就定下了,那是佛爷定下的。”

    陈云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懒得去问,便随同两人一起回转营地。刚刚走入那个规模不小的临时营地,塔楼两旁值勤的龙川修士引起了陈云生的注意,两人身材魁梧之极,眼中露着一股只有在兽族眼中才能看得到的狠戾,一个满头栗色的长发,一个满头赤金色的短发。

    穿过大门,向里走去,来往的修士之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魁梧的大汉,满头血色的长发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一个髻,显得无比的粗犷。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披锁甲,身材更加壮硕的男人,满头金发在风中飘扬,眼神充满了狻猊族特有的高贵和骄傲。

    “血狮和金狮。”陈云生朝两人招了招手。

    两个看到陈云生走来,满脸带笑地迎了上来,血狮粗大的手掌拍在陈云生的肩头,笑道:“你终于出关了!哟,怎么气息这么紊乱?你练功走火了?”

    陈云生指着营地中来往的狮族之人,不解道:“这事以后再说,这些狻猊族人怎么会过来?”

    金狮笑道:“当然是帮你来了。威煌族长看到你带去的提议,为了表示赞同,狻猊一族已经开始了迁徙。这些狮族的勇士们来此帮你助长一下生威。族中还有一些为化形的狮子已经开始向天穹山脉迁徙了。”

    陈云生一愣,旋即了然。威煌是怕自己在明月台之后不认账,索性来个先斩后奏,先派遣自己的族裔前往天穹山脉,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就算各方有什么变故,也不能将他们赶走了。

    想到威煌的老谋深算,陈云生感到一丝好笑,狻猊一族原本应该并非如此,和人打交道多了,也变得狡猾起来。

    “你们族长何时到?擂台上战事吃紧,也许需要他亲自出手。”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始迁徙,陈云生自然不能让这个修为高深的老狮子闲着。

    血狮尴尬地笑道:“陈老弟莫急,族长他仍在旧地张罗一些迁徙的事宜,你也知道,狻猊族虽然屡遭劫难,但族人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对于那些灵智未开的蠢笨货色,能够让他们听话的方法有限,所以族长暂时没空过来。不过陈老弟放心,族长发话,让你给他留一场上台的机会。”

    陈云生点了点头,身为一族之首能做出表态已然不易。不过他有些纳闷,那些族中的长老级人物为何一个也不见,有这些人在,至少不会为无人可用发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71/ 第一时间欣赏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作者:夜雨连天所写的《天道殊途》为转载作品,天道殊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道殊途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道殊途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道殊途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道殊途介绍:

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天道殊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道殊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道殊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