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巴掌
陈云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满面怒容地转身说道:“无念,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至少你也应该咳嗽一下。”
无念满脸愧疚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在重法寺我已经被不少师兄指责过。下次注意,你觉得我是用咳嗽,还是呵呵,或是嘿嘿,来表明我在你们身后呢?有时候我只想安静的听你们说,那是不是就不用发出任何声音?”
陈云生无力地看着对方,越发觉得有想要掐死对方的念头。
......
断头谷的一处宫殿之中,陈云生和威煌对桌而坐,在威煌身后站着几只魁梧的狮妖,其中赫然就有陈云生救出的金狮。威煌眉头紧皱似在思考一件极为难决的事情。
此刻,陈云生说道:“我知你顾虑什么,为了表示诚意,我打算在天穹山脉为狮族寻觅一处静谧之地,供你们休养生息。”
听到这话,威煌霍然抬起头,看着陈云生说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威煌粗大的手在桌上摩挲着,陷入了另一场沉思,过了良久,他终于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不要怪老夫的犹豫,只不过举族迁徙影响过大。我想知道,天穹山脉那片地方之前是无主之地吗?”
陈云生摇头道:“之前被天穹七派的天禄门占据,后来天禄门倾其所有来进攻天穹派,却反被灭门,至此那块土地便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天穹派想要将它送给你们,相信天穹山脉没有一个门派可以说不,这点我可以想你保证。”
威煌脸上浮现了笑意,道:“既然你给出足够的诚意,我便彻底放心。但是明月台的事情我们只能为你打一场,在这一场之内,我族会倾尽全力,只求一胜,再多的恕本族无力承担。”
陈云生心中腹诽威煌的狡猾,自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块栖身之所,为他们解决到了后顾之忧,可是却换来一阵的帮忙,不过聊胜于无,此刻自己急需用人,也只能如此。
威煌从身上摸出一份契约,摊在陈云生面前,说道:“我们还是老规矩,签了魂契才保险。”
陈云生瞥了一眼这个狡猾的老狮子,按照对方的要求在契约上滴上一滴精血,同时附着了一缕元神。威煌如法炮制,魂契彻底生效。
威煌大笑着说道:“陈云生兄弟放心,我老狮子说话算数,到我们登场的时候一定不会含糊。”
看着得意的威煌,陈云生突然生出了一种做亏本买卖的感觉,他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希望一切顺利。”
敲定这件事情,陈云生未多做停留便离开了断头谷,一路之上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毕竟有了一个元婴后期的老祖级别的人物的承诺,再加上李铁嘴带来的两名元婴修士,一共有三名元婴修士坐镇,如果单论数量而言,似乎已经不比银沙的阵容弱多少。
回到临时据点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陈云生看到空旷的广场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道袍的李铁嘴,另外一人干瘦高耸,不是他师父更是何人。看到飞云子之后陈云生的心才彻底放下,虽然自己的师父平时有些不靠谱,可是每每到关键时候都是义不容辞,做他坚定的后盾。
带着兴奋的心情落在飞云子身后,陈云生倒膝下拜,口中说道:“见过师父。”
飞云子转过身看着陈云生,眯着眼睛说道:“不错,不错,几日不见居然进阶了。原本以为你的金木水火四行金丹修行起来速度缓慢,没想到出乎我的意料。”
“让师父挂念了。”在飞云子面前,陈云生尽可能的恭顺,谁知道那句话惹得这位大爷不爽,那就是大巴掌伺候。
飞云子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嘿嘿笑道:“你小子修行的功夫只能算是一般,收徒弟的本事倒不差,刚才我看到那个易小虎,奎岩之体,绝对是十万之中也找不到的好根骨。”
陈云生心中发苦,暗道,你若看到韩枫这种资质,估计要跳脚骂娘了。不过接下来飞云子的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韩枫也不错,年纪轻轻居然在炼药上造诣不浅。”
陈云生心中暗忖,当年自己刚刚入门之时,可是你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药石、炼器、法阵、符箓都是旁门左道,难登大雅,怎么今日说变就变呢?
“这次为师去了青洲的几个地方,可那些老不死的东西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推说有事,没能为你寻上一两个帮手,有些遗憾。”飞云子声音略显老迈。
抬起头,陈云生看到师父越发消瘦的身形,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知道他这些日子恐怕为了自己的事情奔波了不少地方,不由得心生不忍,道:“师父千万不要再为弟子的破事操心,天道如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云生话音未落,飞云子干树枝一般的大手已经拍下,将他扇出了一溜滚,他气哼哼地骂道:“哪里学来的废话,若一切都是天意和命运,终究逃不定,你我还混迹于人间干什么?坐着等着不就什么都有了。若再让我听到这等天意宿命的说法,小心为师大嘴巴子伺候。”
陈云生满眼金星,心中叫苦不迭,本是一片好心,却挨了一下,饶是他身体强健也架不住化神天仙的大巴掌。李铁嘴在一旁抿嘴微笑,对于飞云子的脾气仿佛颇为欣赏。
看着自己徒弟红肿的脸颊,飞云子瞪着眼说道:“这场擂台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胜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下去休息吧,明日我要亲自指点你几下。”
摸着高耸的脸颊,陈云生轻轻退下,上次接受飞云子亲自指点还是在凌云峰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第二天天色刚亮,陈云生便和飞云子来到距离宿营地百十里处的一个谷地。四周的山势不高,呈一个漏斗形状,在修行者所讲究的地势之中此地属于函谷,善于聚集灵气。
飞云子骈指于胸,天灵飞出一柄七色流光剑,进而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握住剑柄,不见他着力,剑锋便微微吐着寒芒。
在陈云生的修行生涯之中,这是飞云子第一次拔剑指导自己,故而有些紧张。
飞云子说道:“将你的刀拔出吧。”
陈云生依言唤出麒麟斩,刀锋一接触空气,便欢快着闪烁着橙红的光芒。
飞云子瞄着麒麟斩,赞道:“一柄好刀,在我见识的刀类法宝之中足能排入前五。不过好刀也要遇到能操控它的人才能发挥出威力。对于这柄刀你应该不是仍使用凤鸣刀诀驱策吧?”
陈云生心中汗颜,听师父的意思,凤鸣刀诀果真已经不能用来驱策此刀,若不是前些日子修炼了青云刀诀,定然要被飞云子狂骂一顿。
“弟子偶得一部青云刀诀,进而习练,凤鸣刀诀已经不再使用了。”
飞云子点了点头,道:“练上两手给我看看。”
陈云生持刀想了一想,瞅着东边一块裸露的山壁,神念一动。麒麟斩震动着射向那块岩石,如同一只下山的猛虎,一阵金星迸起,山壁被削下去一块巨大的凹陷,足有一丈见方,裸露的岩石上留下烧过的痕迹。
陈云生收刀,满意地看着飞云子,麒麟斩的威力让他都有些惊讶。谁知飞云子却皱着眉头,仿佛极为不满的样子,陈云生有些懵,意兴阑珊地说道:“师父,那片山壁是花岗岩,坚硬无比,难道刚才的威力你不满意吗?”
飞云子撇着嘴,略显刻薄地说道:“这一刀速度既不快,声势又如此浩大,你是担心别人躲不过吗?”
陈云生被问的哑口无言。
飞云子又说道:“刀剑法宝都是用来杀人的,你见过那个修士身体比花岗岩还坚硬?杀人的刀只需杀人而已,不用开山破石。”
陈云生犹有不甘地说道:“若是对方有极为厉害的防御法宝,就要靠这等开山之势攻破才行。”
飞云子冷笑道:“等你攻破人家的防御,恐怕早就被对手还击了。斗法之道和对弈类似,先手极为重要,无坚不摧,无快不破。练刀第一讲求的就是速度,其次才是刀势和威力。”
“可这速度又如何练起呢?”陈云生对这等别出心裁的论道极为不解,但是他内心却感觉师父说的有道理。这些东西在自己看过的刀诀之中都有所提及,却又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人在书中定量的写出速度多快才算好。
“你来攻我,以最快的速度。”
陈云生愣了一下,他和飞云子之间的距离只有三丈左右,这么短的距离之内如同全速攻击,他真有些担心对方躲不过。
飞云子瞪了他一眼,“让你攻就攻,犹犹豫豫算什么?”
陈云生心一横,挥臂如刀,麒麟斩咆哮着冲向飞云子,刀势带起猎猎的风,吹得对方衣袂飘飘。只见飞云子的流彩虹向身旁一挥,行云流水一般挡开了麒麟斩开山的一击,剑锋不停,“嗖地”从陈云生的耳边掠过,削掉一缕鬓发。
第九十六章 快刀
两个动作快如闪电,疾如惊鸿,惊得陈云生呆立在原地。他与人对敌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
提剑背于身后,飞云子冷峻地说道:“方才一剑威力如何?”
陈云生额角淌下冷汗,“迅捷无双,其利断金。”
飞云子老气横秋地说道:“杀人需要那么多剑气纵横吗?当然不需要。明明白白在对手身上捅个透明的窟窿简单明了。就算要修炼那些繁复的刀诀功法,也要在练好了速度的基础之上,勿在浮沙筑高台的道理你可懂啊?”
“弟子明白!”
“你明白个屁,我问你,如何修炼快刀?”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弟子不知。”
“不知道你又明白了什么?”飞云子撇着大嘴叫嚣道。
陈云生如同一个温顺的兔子,浑然不似那个曾经咆哮着杀向修罗门的复仇之神,他老老实实说道:“弟子妄言。”
飞云子看到其狼狈的样子,自己也不禁笑了一声,道:“从今天起,在两山之间的山壁之上画上标记,在两息之间你的刀要击中两山间的标记。刚开始可以只标两个,达成之后再依次增多。”
陈云生思忖了一下,问道:“弟子最近修炼了青云刀诀中的‘十刀’,已经能够一刀分为十刀,故而靶子的数量可以从二十个起。”
飞云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道:“操控多柄法宝或是一分多的把戏需要强大的元神,我建议你不要尝试。修为到元婴之后在谨慎的使用一分二,或者一分三。你看看天穹派中的那个叫江雪芹的丫头,早早的便飞剑化雨,却无甚威力可言,便是走上了歧途。”
陈云生心中惊异有两点,第一是师父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元神之强大,第二飞云子看似对万物漠不关心,可实际却并非如此,否则怎么知道天穹派的一个晚辈的事情。
他想了想,手中掐了一道法诀,一股魂力凝聚在身前,不一会儿便凝聚成为一个透明的紫色人形。
飞云子见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神识都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能够凝形说明元神已经强大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级别,也就是化神天仙的级别,看到陈云生这般举重若轻,似乎犹有余力,真的令他吃惊非小。
“你哪里修来的这么大的元神?”飞云子惊异道。
陈云生收了神念,老实答道:“当年弟子在青莲峰闭关之时无意间遁入了一个密室,从中得到了一部修炼魂法的法诀。后来游历天穹山脉的时候无意间陷入一个幻境空间,又得到被迫吸纳了不少魂魄能量,几次机缘之后,元神便如此强大了。”
飞云子脸色阴鸷,过了好久才说道:“在那座密室之中除了魂法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吗?”
陈云生一愣,道:“还有一份地图和另外一份功法,叫做‘九天九地盘丝手’,此外那人的尸骨也被我收起来了。”
飞云子说道:“那人的尸骨你可带在身边?”
陈云生二话不说,从纳虚戒的底层翻出那件金色的骨架,自从他将此物收入纳虚戒便不曾动过,今日终于重见天日,金色骨架之上泛起一层层炫光,小指大小的梵文飞快流动着。
飞云子看罢良久,喃喃说道:“这是一具金身法体。”
陈云生一愣,见识过无念和妙空儿的金身之后,他一直以为所谓金身便是一种法术,没想到还真的有真实的骨架一说。
“不是说等觉之后便身不腐朽吗?为什么这位高僧会死在青莲峰?”
飞云子“嘿”了一声,道:“世间的佛徒不少,到了等觉的人不多,却架不住基数大,若真的不朽不腐,那世界还不真的都被他们充满了。所谓的不朽只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他们有他们的劫难,这位大能恐怕就是没有渡过自己的劫难,死在了青莲峰的洞穴之中。换句话说,那本就是一个为自己准备的冢,你误打误撞,还把人家的金身请了出来。地图给我看看。”
陈云生把兽皮状的地图拿了过去,飞云子仔细端详上面隐约描绘的地理图景,最后摇了摇头,道:“此地不是青洲的景象,倒像是黾洲,这件事情你最好问问那个小和尚,他出家的重法寺就在黾洲。”
陈云生摇头道:“我并没有打算去找这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况且这具骨架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就算现在去这些地点,也未必能找的到。”
飞云子脸上露出少有的郑重,“这件事情你最好去问一下,佛门最讲究因果循环。有道是请佛容易送佛难,你把人家的金身都请在身上,他留下的愿望你最好也替他圆了。”
陈云生第一次看到师父这般正经的说话,故而正色道:“弟子明白,日后有时间去重法寺一定要问问天元僧。”
说道这里,他突然想起那天玄阴子欲言又止的事情,便顺嘴问道:“师父,徒儿听以为天玄门的一个叫做玄阴子的师兄说了一嘴,好像天玄门销声匿迹背后尚有隐情,可否示下。”
飞云子双眸一闪,一道寒光扫向陈云生,“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也不需要你过问。这些日子你要心无旁骛的练刀,公孙行的修为比你高,如果你们之间有一战的话,你一定要胜他。”
陈云生猜到事情会以这样收场,他悻悻地点了点头,开始修炼自己的快刀。而飞云子则甩袖离去。
……
以陈云生现有对御刀的造诣,只能勉强地完成分形,也就是说一刀分为十刀,要在两息之间往返于两山之间,难度很大。虽然他元神强大,可并不代表一心十用的时候便没有问题。既要控制每一刀精准的弧线和速度,又要控制好刀势,不要过猛将山头上的目标削掉。
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基本控制到十柄刀不会满天乱飞,也不会相互碰撞,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亮挂在树梢的位置,夏夜的天空中寒星点点,一闪一闪很是撩人。
经过飞云子的点拨,陈云生对于御刀的理解更加深入了一层,虽然之前他也大概知道速度越快,对手越难以防御,可总是没有把这点当做进境的突破口来修炼。这和修行的道理类似,有时候并不是看不到前路,而是不知道走那条,仿佛哪条路都有道理,可走了一段便发现未必如当初所想,回头再走另外一条路亦是如此,久而久之便蹉跎了岁月。
修炼御刀的突破口有很多,并非一味求快一种,只不过能否沿着一条路深入求索,才是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
花了三个时辰终于完全驾驭了十柄刀往复于山间,陈云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灵元居然消耗了一半,如果不坐下恢复的话,恐怕再有一个时辰便会耗磬,而修为此刻却进入了关键时刻。
他从纳虚戒中抓了一把灵粟塞入口中,精纯柔和的灵气充盈在自己的灵脉之中。灵粟蕴含的灵气比上品灵石更加精纯,却更容易吸收,陈云生平日使用的不多,此刻只争朝夕,故而采用这种简单可行的方法补充灵元。
灵粟入腹便慢慢转化为灵元,速度不慢,而且不用打坐,这才是最妙之处。迎着皎洁的月光,陈云生继续练刀。月华照在闪亮的刀锋之上,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道清冷犀利的刀光,小山谷不大,却到处都充斥着凄厉的刀意。
这次是陈云生修炼的最努力的一次,也是进境最快的一次,青云刀诀中关于运刀,挥刀,劈刺,轻点等等技巧在往复于两山之间的刀锋之中都得到了印证,速度既快,方位仍不失准头,经过一夜的努力,他已经可以同时控制三柄刀在两息之内击中两山目标,剩余七柄需要三息到五息之内完成。
灵元不是问题,元神近乎于无限,普通人修炼半个时辰便头痛欲裂的法宝分形,对于陈云生来说如同小菜一碟。不时抓上一把灵粟塞入口中,便如同在腹中开凿了一个不断冒出灵元的泉眼,一股股精纯的灵元散播到陈云生的周身经脉,然后在指尖消耗掉。
这青云刀诀仿佛为他而设的一般,第三式十刀,竟然在一晚上便融会贯通,这本是寻常修者三五年之内才能彻底掌握的。若不是飞云子临走时对“勿在浮沙筑高台”强调再三,他都有心尝试第四式——百刃了。
在天色近午的时候,陈云生终于在两息之内完成了六柄刀往来于两山之间的尝试。神念无限,灵元无限,并不意味不需要休息,就算以陈云生身体的强健程度,外加上修为的扎实程度仍然无法抵御如此高强度的修行。屈指算来,他已经在两山之间不停操刀十六个时辰了。
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他将麒麟斩收起,迎着山间的清风,俯身于一块大石,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居然陶然入睡。
第九十七章 势与术
入夜的冰冷将陈云生逐渐从睡梦之中清醒,四周的一片湿漉漉的,虽然是夏天,可是白露微寒,几只寒鸦在枝头栖着,明月当空而照,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月亮却已经盈满。
莹白的月色之下,陈云生感觉周身被一股精纯的金灵气包裹着,这种熟悉的感觉每天晚上都会有,只不过今天格外强烈。
“金灵?”
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那个出生入死的伙伴,他沉睡了足有二十五年了,神念触碰了一下纳虚戒底部那块紫金,却没有任何回馈。虽然猴子仍没有清醒,不过这点改变足以令陈云生欣喜。站起身来,继续完成飞云子留下的任务。
山间顷刻间满溢刀意,刚才栖枝的几只寒鸦“扑棱棱”受惊而走。十柄闪烁的麒麟斩不停往返于两山之间,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留下十道冷冽的光华。
......
海边那间略显残破的小木屋之中,那个清丽的女尼身畔规矩地站立着一个二八清秀小尼姑,正是妙空儿。
“妙空,这次明月台是一次了却因果的机会。”不知活了多久却仍有年轻容颜的红拂轻轻说道。
“弟子给师父丢人了。”妙空儿垂下头。
“你心境高傲,这次吃点亏并不是什么坏事。那晚出手的高人已经手下留情,人家是看不上你的境界,没好意思取你性命,这件事等你修为到了再去解决吧。这次明月台你要来教训那个曾经让你受伤的和尚,我来教训那个坏了我好事的杂毛飞云子。”红拂咬了咬牙,对于上次被飞云子算计的事情耿耿于怀。
“师父,我们这样做对吗?师妹似乎对那人动了真情。”妙空儿说出一直压抑在胸中的话。
红拂良久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往事。世间的对与错有岂是表面那么简单,红拂一生之中只开启了一次佛眼,却朦胧间看到了柳晓山的未来,那并非是她愿意接受的结果。
“晓山自有她的因果,我们这次出手只为了自己的因果。”红拂倔强地说道。从她入佛的第一天,自己的上师就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操持着一切因果,就算有朝一日你看到了,也不要枉自干预,因为一切都是徒劳,只是令自己深陷其中。
......
公孙行本不愿费劲巴哈地去低三下四的讨好天痕道人,在他心中,只要师父肯出手,外加银沙的四大国师还有自己的两个师兄,在擂台上荡平陈云生之流如同碾碎一只蟑螂一样轻松。
可是晨星子刚刚送来的一封书信让他彻底崩溃,“去请天痕道人出手”,信中明确的表达了这份意思,没有半点含糊。可天痕道人的自负在金沙和银沙是出了名的,让一个平日眼高于顶的太子去请同样眼高于顶的人真如同杀了他一般难受。
看着左坷煞白的面色,公孙行没好气地说道:“不如我们不去了,直接回禀师父说天痕这尊佛太大,我们请不动。”
左坷一脸难色,师叔这份纨绔在银沙是出了名的,但是师祖的严酷也是出了名的,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犯上的事情。
“师叔啊,还是去一趟吧。大不了我们不求他,只将师父的意思转达。反正也不会掉一层皮,若是按照你的办法行事,被师父察觉,倒真有可能掉一层皮。”左坷面有菜色地说道。
“也只有如此了。”公孙行望着身前如山一般的台阶,叹了口气,对于他这样的王储而言,仍有不得不妥协的事情。
与此同时,仍在无名山谷中勤练刀诀的陈云生浑然不知两位跺一跺脚就能令青洲乱颤的绝世大修士居然如此轻易地加入了他的对手一方。看着满天飞舞的麒麟斩,陈云生颇有几分得意,这种感觉不常有,然而每次怀有之时便是有绝大进步之时。
飞云子只不过在万千练刀的法门之中给他随便选了一条,苦心孤诣之下,陈云生居然在短短两天两夜完成了别人要花费数月才能达到的境界。这除了和他绝顶的天资不无关系,另外便是和他近乎于无限的元神有关。加之阅书无数,越是练到后来,每一刀都仿佛印证了曾经阅读过的刀诀中记载的玄之又玄的条目。
眼看红日东升,十柄刀之中有八柄已经能在两息之间纵横两座山头。红日给山谷蒙上了一层火红的外衣,绿树和鲜花尽情释放者夏日特有的生命力,陈云生每一刀挥出,都仿佛融入这充盈这勃勃生机的山谷。
如果说刚开始练刀的时候他尚不能心无旁骛,此刻整个人仿佛都化作十柄长刀,说是人刀合一有些过分,不过至少达到了心中有刀而手中有刀的境界。
在日头彻底生上中天的时候,陈云生终于在两息之间完成十柄刀的往复。当他收了麒麟斩之后,天空中仍然遍布嶙峋的刀意,就连习惯在山谷中觅食的雄鹰和不得不敬而远之。
“师父。”
对于徐白露的出现,陈云生稍感惊异,一心在刀上,就连元神强大至斯的他也没有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看着这段日子躲在房间里不出的小徒弟,陈云生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你来做什么?”
徐白露略带腼腆地说道:“弟子在修行上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原本请教师兄们也可以,不过总归觉得不那么放心,只有出自师父之口弟子才能安心去修炼。”
陈云生心中暗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被飞云子轻轻点拨了一下,原本充满迷雾的修行变得云开日现,那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变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你说吧。”
“当日师父赐给徒儿两本剑诀,一个是‘登峰剑典’,一本是‘微尘一剑’,徒儿两本同时观看,在入门的时候两本书也算是殊途同归,可是越到后来,差别越发的明显,后来居然到了泾渭分明的地步。那‘登峰剑典’强调的是剑势的重要性,而‘微尘一剑’强调的是剑术的重要性。徒儿着实不知道应该重视哪一方面。”徐白露眉宇之间带着忧虑,这个问题想来必然困住他好久了。
陈云生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同样存在于自己的刀诀修炼之中。所谓剑势,是本为飞剑化形之后才有的高深剑诀,是飞剑精髓的体现,威力更大,形态上千变万化,本是御物之道通向更高层次的体现。
不过陈云生这些日子的修炼之中发现,所谓的剑术并非完全不入流的东西,就如同他在练刀,速度、轨迹以及角度等等只有精确到分毫级别,才能够在两息之间往复于两山之间,而这些形而下的东西都属于术的范畴。
想了一会儿,陈云生看着徐白露说道:“拔剑,咱们师徒对上两招。”
徐白露呆呆地望向陈云生,犹豫道:“可以吗?”他可见识过陈云生杀人的情景,那份彪悍记忆犹新。
“当然可以。”
陈云生的麒麟斩已经握在手中,没有运转灵元,刀锋只是一层淡淡的橙色光芒。
徐白露从陈云生赐给他的三柄飞剑之中调了一柄顺手的,握在手中,青灵灵的剑锋寒芒四射,经过这些日的苦心修炼,剑锋沾染了主人的气息,变得更加耀目。
陈云生毫不留情,挥刀便砍,虽然没有修炼过青云刀诀之中藏拙一式,可是精通了那部无论在术和道的层面上都不逊于它的凤鸣刀诀,陈云生这一刀下来气势还是有些惊人的。
没有修到金丹的徐白露自然无法炼化出本命之物,至于化形如意一说还差的远呢,他只不过刚刚摸到了剑势的门槛,感到头顶那柄刀比之以往都巨大,徐白露知道师父用上了刀势。
横剑举火烧天,明知道刀势难挡却偏要挡上一下,这便是登峰剑典的要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为登峰。长剑上掠起一层青芒,却也不是直挺挺地去迎着那柄锋利无双的麒麟斩死磕。剑锋轻快地向下倾斜,麒麟斩摩擦着剑锋,划出一蓬璀璨的火花,便被卸去了势头,斩向一块岩石。
徐白露借势转身刺出长剑,直奔陈云生的咽喉,这一下又是微尘一剑中的法门。
麒麟斩将那块岩石击碎,陈云生松手抛刀,自己身子偏转向一旁,躲开那柄剑。同时双指一翘,麒麟斩如同活了一边,从后面刺向徐白露的后心,速度之快令这位尚在筑基期的修士大吃一惊,师父是来真的。
徐白露身体如箭一般飞出,躲开陈云生的一刀,他身子向前之际手上不停,长剑向后扫来,挡住背后的一刀,“当啷”一声脆响,两柄法器再次碰撞出耀目的火花。
师徒两人在山谷之中交上了手。陈云生刀刀紧逼,速度越来越快,把刚刚练好的快刀功夫发挥了七八分,只不过没有分形罢了。徐白露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手上的剑诀却丝毫不乱,每一剑都交代的十分清楚,或挡,或开,或刺,或镗,从不拖泥带水。
第九十八章 木容花开
斗到后面两人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在山谷中,密林中,山头上,草丛中皆留下两人交手的痕迹。陈云生对于这个徒弟对于剑道上的天赋佩服的五体投地。区区一个多月便进步如斯,若再假以时rì,此子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斗了半个时辰,陈云生收了刀,满意地看着徐白露说道:“现在你明白剑术和剑势之间的关系了吧。”
徐白露点了点头,说道:“剑术和剑势都是一种东西,只不过从不同角度去看而已。”
陈云生突然想起了一本剑诀中的一句话,随口说道:“都是杀人的剑,分不清,也不需要分清楚。”
徐白露愣了愣,说道:“徒儿不敢苟同,虽然修剑看似为了杀生,可这取决于持剑之人。若此人心中有持,手中有剑,那么何尝不是救人呢?”
陈云生嘿嘿笑道:“达则兼济天下,希望有朝一rì你能做这天下的持剑者,斩尽世间一切不公。”
徐白露眼中展露出一抹锋芒,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他朝陈云生深深地鞠了躬,然后转身离去。看着徐白露被阳光拉长的背影,陈云生仿佛看到了凌云峰上的自己。简单而单纯,他不确定是什么让徐白露这么疯狂的修行,也许和徐母的不幸有关。挽救天下所有不幸之人,也许才是徐白露真正的目的。
……
天已过午,韩枫对着一颗大大的太阳发呆,四周树木的叶子疲倦地打着卷,临时行营之中的修士都各有各的事情,要么闭门打坐,要么相顾切磋,再有不济的最少也在四周闲逛一番,了解一下大屿山的风土。
韩枫懒得乱转,又不想修炼,感觉那些虚无缥缈的道总像飘在天空的云,看得到却捉不到。他拿出一根很细的管子,靠近一堆蚂蚁滴了一滴碧绿sè的液体。那片蚂蚁顷刻间沸腾起来,如同一层黑sè的浪头,一**涌向那滴绿液,可是刚刚接近那团氤氲在地上的液体,便各个蜷缩成一团,死的不能再死了。
惊变持续了一炷香的光景,树下已然黑压压的堆积了一大片蚂蚁的尸体,却没有一只蚂蚁能够登临那滴绿液在土上留下的一小圈微湿。
韩枫拍了一下大腿,“乖乖,好强的毒xìng。”
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思忖了半天,拿出另外一根小管,滴了一滴蓝sè的液体在另一片黄土之上,他又在这片土地上滴了一滴刚才使用过的绿sè液体,四周的蚂蚁再次被吸引而来,可是这回却没有一只被毒死。
这一幕仿佛早就在他心中预演过一般,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蚂蚁开始抽搐起来,一个个黑sè的小东西蜷缩成了一团,死装和刚才一般无二。这次蔓延的范围更大,十丈之内不再有活的蚂蚁。
韩枫站起身,使劲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露出一抹不满的神情,毫无疑问这次实验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揉了揉由于盯着蚂蚁看了太久而有些酸痛的双眼,韩枫走向自己的房子。地上两大滩黑sè的蚂蚁尸体居然开始慢慢腐烂,一股恶臭被风吹了开去,令经过这里的修士无不掩鼻而走。
……
在完成了十柄刀两息之内往复于两山之巅的修行之后,陈云生并没有洋洋自得,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距离开擂还有二十多天,而自己这边看起来已经没有援兵了。诸葛靖宇坐镇天穹派,虽然长于谋略,可是这等比拼绝对实力的擂台就算他来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此地还有一位论yīn谋天下第一的人坐镇,如果不成,那谁来的也没用。
回到行营陈云生本想去叨扰飞云子,缠着他再指点自己两手,毕竟大战在即,也顾不上对方是否会和颜悦sè了。不过当他走近飞云子歇息的房间之时,一位天穹派的低阶修士伸手拦住了他。
“掌门留步。飞云前辈有话在先,任何人只能在此地留步。他闭一个小关,要等到八月十五才能出关。”这位平素在太白峰很少出头的小厮模样的低阶修士毕恭毕敬地说道。
没有了辈分的束缚,天穹派修士之间只有尊重而没有尊卑。
陈云生略微一愣,心中却一阵温热,师父为了自己居然开始闭关了,看来有压力的不只是他一人,这座擂台当真不好打。他点了点头,离开那间小木屋,走来路上,一路上夜风习习,他看到密林之中不时有火光传来,一股股jīng纯的火气在微凉的夜间格外的醒目,毫无疑问,那是薛离在苦修。
经过白十三的房间之时,窗户洞开,屋内的情形一清二楚,虎妖***着上身整合赤发的血狮酒桌上论道呢。两人喝酒之时颇为豪爽,每每举杯都要使劲碰上一下,那些在别人眼中属于耐用品的青铜酒爵在他们手中已经被碰的坑坑洼洼了。
陈云生不禁莞尔,看起来两人早就酒桌上泯恩仇了。再往前走,看到白花花正和白木容在月下漫步,两个女子一个美艳,一个清丽,不同的美丽,却是同样的动人。远远看到陈云生到来,白花花很有默契地笑着走开了,留下白木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仿佛两人约好在此地会面一般。
陈云生走进女子,一阵莫名的香气袭来,让他有些迷醉。这种香既熟悉又陌生,曾经陪着他经历了天水城的凄风苦雨,却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出现而淡淡的消失。
“我不会放弃的。”白木容不等陈云生说话,便急迫的表露了心事,女子的矜持对她来说太虚无。
“木容花开了。”陈云生指着前方的一处垭口说道,那里距离此地有三百丈,凭借目力很难看清。
“你怎么知道?”白木容犹有不信。
“花瓣被风吹过之时发出的震动告诉我,除了木容花,又有那种花能够开的那般灿烂无双。”陈云生悠然说道。
“夜间开放,就算开的漫山遍野又有谁去欣赏。”白木容清冷的声音颇有穿透力,让陈云生听出女子对自己的不满。
陈云生摇了摇头,微笑道:“以木容的清丽,总会有赏花之人见识到的,难道还真的担心孤芳自赏不成?再说人生也未必要寻到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赏花者,自我陶醉未必不是一件趣事。”
白木容气鼓鼓地说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孤芳自赏?偏偏以这种调调教训别人。”
陈云生叹了口气,“我本就过得浑噩,年幼家中横祸,少年间整rì与野兽为伍,每年说的话还不如此时一rì说的多,若非那时已经学话,多半就是一个哑巴。下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晓山,她虽然刁蛮,为人却善良,不觉间便愿意与她为伴。说实话,我并没有抱着必然的心态去为自己寻一个伴,可是既然是伴,一个就足够了,多了闹心。”
白木容冷冷哼了一声,表示对这种论调极为不屑,“赏花之人未必就一定只能盯着一朵看吧,就算是绝美的花朵久而久之也会厌倦。”
陈云生仍然叹气,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女子清丽绝俗的面容。
白木容凄然笑了笑,转身离开,不放弃就意味着受伤,不是身上,而是心中。
陈云生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木屋,却听得树下有人发出一声嘿嘿的笑声,静夜之中突然有笑声传来,即便是以修士自居也不由得吓了一跳。而陈云生惊异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元神和元磁都强大到了极点,可偏偏无法探知到树下还有一位人物。刚才自己和白木容之间那番令众多只用下身思考的人痛骂的言语必定让此人听去了。
“我佛慈悲。”无念如鬼魂一般跳了出来,一脸淡定的笑容,看到陈云生脸sè不好,hotsk他又加了一句,“这次在我出现之前可以给你足够的提示了。”
陈云生盯着他光亮的头颅,说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无念腆着脸说道:“你不是也没睡吗?我在树下参悟枯荣禅来着,不过此地看似清幽实则不然,前前后后已经来了好几对了。”
陈云生有些好奇,问道:“你都看到谁了。”
“先是有李铁嘴和他安插在九曜城的耳目夜会,鬼鬼祟祟地说了一会儿也就散了,然后便是姓叶的小女子和姓薛的汉子在此地争执,冰火相交吵的厉害,紧接着便是两个衣衫光亮的女子絮絮叨叨的谈情为何物,又臭又长让小僧耳根难净,再后来其中一个小女子走了,你加入其中。”无念脸上露出不厌其烦的表情。
陈云生心中早就腹诽这个秃头小和尚一万八千次了,不过有一丝好奇,便问道:“薛离和叶思寒说了什么?”
小和尚盯着陈云生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我虽然不小心听到,可并不表示我会说出来,你就当我是一块石头,你见过哪块石头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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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六筹
陈云生感到索然无味,自己居然无聊到向一个惫懒的偷听着打听两个晚辈的私事,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无念,不去看那张有些得意的脸孔。可是没等他走出十步,无念懒洋洋的声音便飘了过来,“我要是你,就将两个女人都收了,省的留在世间兴风作浪,也省的你内心的纠结。”
陈云生停下脚步,轻声说道:“你是个和尚有怎懂得男女之情?”
无念不以为然道:“在步入等觉之前,我不知道在红尘之中轮回了多少世,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生而知之,多半过了而立之年才顿悟,故而我有足够的经验和资格给你建议。”
陈云生沉默无语,停了片刻之后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说实话在未见到柳晓山之前他是纠结的,可是此时心中便只有一个女子。
回到自己的木屋,陈云生发现八个沧澜卫安静地守在屋子的四周,这座空屋的戒备是行营之中最为严密的。看着开山手中的镶着黑丝的长剑,陈云生心头突然泛起了一丝火花,刚才和徐白露对拼的时候自己也有所得,既然切磋能够增加进境,为何放着八个绝好的资源不用呢?沧澜卫会保证出招的分寸,如同他自己的分身,又不会畏手畏脚,是绝佳的陪练伙伴。
想到这里,陈云生抛出穿云舟,带上八个黑甲向白天练刀的山谷飞去。
……
江雪芹擦拭了一下白虹剑,剑刃带着一丝明若秋水的光芒,光芒之中仍有一些细腻的青色丝线,宛如树根一般缠绕在飞剑之上。白虹剑从她入道的第一天便从师父商浩然的手中接过,自此之后修炼无辍,此刻剑的品级已经足以跻身中上品的法宝之列。
那个男人帮她报了愁,曾经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执念结也化作乌有,江雪芹此刻别无他念,只想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帮到对方。所以听到诸葛靖宇的调令之后,她欣然领命,将操练风卫的任务交给了新加入天穹派的成广泰,此人是天禄门的故人,金丹中品的修为,为人方正,将事情交给他江雪芹十分放心。
早就来了很久的乐翔盯着兀自拂剑江雪芹运了一阵气,又有些气馁地说道:“让我来不是看你擦剑吧。”
江雪芹眼中露出一丝柔和,对于这个曾经屡次救过自己的男人,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认为并不只有感激那么简单,看着对方的眼睛,女子说道:“对于即将开始的擂台,你有什么想法吗?”
乐翔被问乐了,笑道:“这话你应该去问陈云生才对,况且李铁嘴那个善于谋略的大家在此,连他都束手无策,我又有什么想法?”
江雪芹依然不放弃地说道:“李铁嘴没有想法和你有没有想法有什么关系。我想问你,关于这场擂台的规则上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
乐翔苦笑了一声,道:“率先拿下九场者为胜,每人只能上一场。由双方上一场获胜的一方率先派出下一场登擂的人,这规则简单明了,又无懈可击。就算知道对方的上场顺序也没有用,人家也会根据这边的登场人物临时调整,在我看来没有任何花招可耍。”
江雪芹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她已然仔细思考过擂台的规则,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之下才来请教乐翔。在她心中已经养成了对这个清癯男子的依赖,在冷月国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中,无论多么危险的局面,在乐翔手中总能化险为夷。当时陈云生将天雷司交给乐翔的当口,江雪芹心中还有一些想不通,可此时却深感陈云生认人之准,远胜于自己。
乐翔仿佛不愿看到女子脸上露出的失望,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想投机取巧是不可能了,不过也不能让对方沾到便宜就是了,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那些可能有利于对方的漏洞堵上。”
江雪芹看向对方,“什么漏洞?”
“比如不能带灵宠登场,或者不能使用毒药,又或者不能携带威力过于巨大的法器或者法符登场。”乐翔慢条斯理地说道。
江雪芹思忖了一下,疑虑道:“若说灵宠,我们这边似乎只有韩枫的毒龙还有些威力,毒药的话也是韩枫的拿手手段,如果废掉有些可惜,至于说威力巨大的法符,有明兰在,我们也不能算一点优势也没有吧?”
乐翔嘿嘿笑道:“相比在此地经营了成百上千年的银沙,我们那点货色当真拿不出手,还是彻底禁掉对我方有好处。关于这点我抽空会给李铁嘴说明,让他找金沙那边交涉。”
江雪芹轻轻点了点头,在两个人相处的初期对于乐翔的想法她往往会表示出一种来自于心底的轻视,不过时至今日这种态度早就随着对方屡屡应验预测灰飞烟灭。
看着月光下乐翔那张俊俏的脸孔,江雪芹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能赢吗?”
乐翔对于女子时不时丢过来的棘手问题有些头疼,他盯着树梢的猫头鹰看了半天,才喃喃说道:“我又不是无念的师父,时不时开启佛眼洞穿古今。不过你既然问起来了,我只能用我无懈可击的直觉回答你了,他输的可能性和赢的可能性一样多。”
江雪芹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略带狡黠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银沙的力量比这边强大,掌门有些危险呢?”
乐翔瞥了女子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的感觉一向不准,可以反着来看。”
“希望这次我是错的。”江雪芹撇嘴说道。
......
夜色清润,九曜城外八十里处的一个由行脚的旅人聚集而成的小镇之中灯火通明。这座小镇是大屿关通向九曜城的最有一座镇店,八十里对于步行的商旅而言不算短,有很多人愿意在步入都城前在这座镇店之中令自己酒足饭饱,然后精力充足的踏上最后那段归途。正是这种原因造成了小镇的繁荣程度远远高于大屿关沿途的星罗棋布的镇店。
小镇之中有三个酒馆,分布在唯一一条街道上,在距离镇口最近的那个酒馆之中,靠近窗口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与大厅中其他的酒客的喧闹不同,这两位显得格外安静。其中一人便是那位银沙的太子爷,对面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年轻人,正是在朝堂之上和陈云生对视的那人。
“你就是护国将军帐下的龙?”公孙行眯着眼睥着对方。
“你可以叫我冯圣。”精瘦之人声音略显单薄。
“一龙出雄关,了不起的人物,当年你尚在金丹中期便以一人之力连斩狮妖三名,夺回四方台,进阶金丹后期之后又逼死一位元婴下品的狻猊族长老,一战成名,名动金沙,屈指算来那些辉煌距离现在不过十年,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公孙行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虽然口中如是说,心中却老大的不爽,自己在皇城好生生的待着,每日逍遥快活,却被你一个偏将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客栈,喝着粗鄙的脚夫才饮的酒,吃着难以下咽的鄙陋之食,实在无法和他的太子身份相匹配。他才不管对方是一龙还是一虫,这种武夫就算在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武夫,哪能和他这种身上流淌着高贵血液的皇族相提并论。
仿佛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冯圣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长话短说,是将军让我约你出来。简单说,我们想要插手明月台的事情。”
公孙行差点没把刚刚含在口中尚未入肚的酒喷出来,他睁大眼睛说道:“我们银沙有实力做这件事情,实在不敢劳烦贵国的护国大将军。”
冯圣冷笑一声说道:“这件是由不得你。如果你不想我们站在你的对立面,去帮那个姓陈的小子,就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六个登台的名筹。”
公孙行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重复了一遍,“六个?你刚刚说的是六个吗?”
冯圣点了点头。
公孙行逐渐坐直身体,脸上的纨绔尽散,郑重道:“此事恐怕不妥吧。据我所知大屿关元婴的修士就只有你家将军,如果算上阁下堪比元婴的战力,最多也只能给你们两个登台的机会。况且我尚不知道你们将军的意图,他恐怕不会亲自登台吧?”
“将军势在必得,必要时他会亲自上台。”
公孙行依然摇头道:“这件事有些悬,六个名筹一旦都被你们把持,万一放水我方获胜的机会就渺茫了。”
冯圣看着窗外熙攘的旅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公孙行在说什么,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将军不关心你是否能获胜,他只想多杀姓陈的几名手下,为日后连根铲除他做准备。”
公孙行彻底被对方的霸气所折服,脸上露出一丝疲态,如果说冯圣以金丹上品匹敌元婴下品的强悍战力可以置若罔闻,那么季平南元婴上品的修为就无法被忽视了,若算上大屿关五千虎贲,那就更让他不敢轻易回绝对方。
即使无理也只能认了,谁让自己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得罪了护国将军,没准哪天柳一生控不住局面,四位将军带着麾下的战修再次兵临银沙都城,那可不是太虚宫中一两名化神修为的修士可以解决的了的。
第一百章 夜战沧澜
不得不说,虽然公孙行纨绔了一些,可不代表他在机锋权谋之上是无能之辈。公孙家树立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有些放浪的公子哥作为王储并非是昏招。事实上他不仅多谋,而且善断,经过简单的分析,公孙行便得出了这件事情大致的利弊。
伸出五只手指,公孙行果断地说道:“只能让你们有五人上场,否则我们就擂台上见吧。”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冯圣果断的答应下来,仿佛一开始就做的这等打算,这个结果令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公孙行有些郁闷。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多少损失。纵观银沙如果那些传闻不错的话,冯圣的战力足够排入前十,更遑论还有一个季平南坐镇。就算再不济,另外三场都输掉,还有两场保底,微输一场,对于战局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三场皆负的可能性太小了。
公孙行端起桌上破旧的粗瓷碗,爽快地笑道:“冯圣,满饮此杯,期待你在明月台上一龙飞天,杀了那姓陈的小子铩羽而归。”
冯圣依然面无表情,只不过端起了身前的酒盏,二话不说和对方碰了一下就仰脖灌下。
公孙行眼中都是笑意,似乎对这笔交易十分满意。
……
陈云生坐在一块青色的岩石之上大口地喘着气,身旁八个沧澜卫悠闲地看着月光,今日主人交给他们的任务与以往相比格外轻松,对付陈云生这样的,根本不需要八个人火力全开,每人使上两成的功力足够把他揍趴下。
若轮单打独斗,陈云生此刻的手段勉强可以对付一到两名沧澜卫,但是若八个一起上,沧澜卫的实力可并非线性增长。修士间的争斗说白了和野兽或是街上的地痞打架没啥区别,无非就是你死我活,你来我往,多一个人,增加的难度并非增加一倍这么简单,更遑论八个沧澜卫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了。
陈云生刚开始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后来就发现八个人一起上,在那种全天候,无漏点的打击之下,自己根本坚持不了五息。
“再来!”
陈云生不知悔改地吼了一声。其实对于沧澜卫而言,就算他不说话,也能将意思准确的传达到八个人的心中,不过他已然将这些形如傀儡,却怀着一丝战魂的甲士当做了活生生的人来看待而已。
麒麟斩拆分为十刀,十柄青光之中泛着火色的刀袭向开山,从前几次的失败之中吸取了教训,陈云生开始学着将攻击力击中于一点。开山抡起手中镶着黑丝的巨剑挡开了两柄刀,两蓬火星在夜色中乍亮,宛如璀璨星光,一闪而逝。
另外八柄刀飞火流星一般飞向开山,开山魁伟的身躯急速向后躲闪,第三柄刀斩中了泥土,砍出一条深邃的沟壑,此刻野火的长枪袭至,掀起一层火浪抗住两柄麒麟斩的分形,狂刀放出三道亮白的刀芒迎住一柄带火的长刀。而断流的巨斧则一下挡开了剩下的四柄麒麟斩。山谷中瞬间便充斥着无边的刀锋和剑意。一击之下吸引了四个沧澜卫,陈云生对于自己的策略比较满意。
即使在策略取得成效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忘记高速移动身体,由于外罩一层黑甲的缘故,山谷之中多了一道暗色的影子,陈云生知道还有四名沧澜卫正在自己身周的黑暗之中伺机出手,若不快速移动,恐怕早就被击倒了。刚才十余次的重复击倒之下,他的后背前胸大腿以至于脖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既然修炼刀诀就要生死相搏,这八位黑甲可不会投鼠忌器,把陈云生当做琉璃盏供起来,当然他们也能拿捏到方寸,不会一刀砍了对方。
突然,陈云生发现身前左侧的树后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金光,他此刻掐诀已然不急,双目蓝芒闪过,那根金光在他眼中清楚的显出端倪,一根金针,偷袭他的人正是影间。
凭借着身体极强的敏捷和天玄霸气加持之下近乎变态的速度,陈云生在空中强行改变方向,直挺挺向下掠去,宛如一个九十度的直角。那根金针擦着他的鼻子掠过,击中一颗合抱的大树,将那棵树拦腰炸开,巨大的树冠咯吱吱地倾倒,树上的寒鸦惊起无数。
陈云生后背微寒,其他的攻击不论,刚才影间这一下绝对是真的,要刺中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能穿透他的护体罡气,令他瞬间化作碎片。
可惊魂尚未平息,陈云生就感到脚下袭来一股猛烈的金风,除去操控十柄麒麟斩的神念之外,他强大的神识仍能对四周近乎百丈之内的空间警戒。
一柄雪亮的长刀劈风而至,刀芒刺穿了他脚下的罡气,一阵刺痛袭来。陈云生想也不想,甩手之间便射出五道金丝,身体急速向一侧倾倒而去,金灵丝的另一端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摩擦声,脚下袭来的刀速受阻变慢,陈云生险险躲过。
沧澜卫中用刀最好的人并非以快刀著称的狂刀,而是无痕这个身材细长的傀儡甲士。当年铸造这具甲士的时候想必是倾注了比其余六尊傀儡更多的精力和财力,除了身体用夜啼的汁液灌注而就外,周身上下的法阵也别具匠心,只不过法阵部分有一些缺陷,限制了他的能力,所以和其他的沧澜卫相比并没有体现出明显的优势。
秋水一样的长刀带出万千的刀芒,陈云生感到前面也是刀,身后也是刀,左右两边更是千峰迭起,万道锋芒。
陈云生双手如同繁华,十根手指射出万道金色的丝线,金灵丝的强忍程度极高,不逊于寻常的法宝,如许多的金丝如同乱麻一般挡在陈云生的身前。无痕的刀清脆地斩在金丝之上,爆发出灼目的星点光芒。
两个人在距离地面三尺的高度快速移动,无痕对自己主人的套路十分了解,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近身攻击,令对方没有时间施展出那些动辄就毁掉方圆数十丈内一切物体的大杀招。陈云生一边用金灵丝和对方缠斗,心中一边叫苦,如许斗下去,自己必败。那十柄刀缠住四名沧澜卫,已现颓势,恐怕十息之内必然露出破绽,而这边还有三名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沧澜卫。
果不其然,在两人颤斗到一块空地时,土块突然被翻开,一个强壮的身形破土而出,双手泛着炫目的红光,两柄钢钩将陈云生身前的空气撕碎,用力之猛,速度之快,让他浑身冷汗淋漓。眼看着钢钩就要碰到自己,陈云生瞬间拔出了龙刃,右手持短刀挡住那十道摧枯拉朽的红色光芒。
他可以感觉到两件兵刃交锋之时爆发出的尖锐震动,听在耳中仿佛便是龙刃颤抖的悲鸣。一大蓬火花在身前绽放,陈云生借着势道,身体急速向后退去,手腕一番,龙刃裹挟着一串电芒激射而出,他看也不看,手中急忙掐了一道法诀,数十只火鸦瞬间出现在他周身,一半冲向撕裂,一半冲向一旁有意放慢了攻击速度的无痕,若刚才他依然不依不饶的全速攻击,陈云生就没有机会做任何动作。
一阵巨大的烟火之后,陈云生退到一颗大树之上大口喘着粗气,前方和他距离二十丈左右的一颗大树之巅,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把一柄拉得如同满月的长弓瞄准陈云生。
长叹了一口气,陈云生跳下大树结束了这次比拼,从开始到结束,也只有十息的光景,看着四周黑黢黢的土地和被蹂躏过的树林,他心中只有苦笑,终于理解当年被他虐过的一个个生灵心中的感受。这八名沧澜卫真的是要命的主,若全力出击,攻击力当真不可小觑。
经过十几次近乎于严苛的实战考验之后,陈云生对于麒麟斩分形已经游刃有余,十柄刀中不分轩轾,每一柄都操控的恰到好处,一心十用相互之间并无干扰。并非每个修士都能够做到这点,提升本命之物的威力也并非只有分形一途,譬如青云刀诀中倒数第二式藏拙,讲求的就是打击的力量和攻击的威力。
和人对战之时多半讲究毕其功于一役,哪有那般无休止的缠斗,上来便是一刀或是一剑,直接砍的天地变色,鬼哭神嚎,多半就能让对方丧命,自古以来走上这条道路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正在树巅调息元气,陈云生突然右眉一扬,不待他下命令,苍月手中的残月弓已拉满,逆光的寒芒瞄准的是距离陈云生百丈远的一块突起的大石。
“噌!”
一枚箭羽穿破空气,拉出一道灰白的气浪,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击中岩石,一蓬灰白的石屑飞溅开来,方圆三丈之内的树木尽皆被夷平,徒然留下一个深达一丈的大坑。
就在箭羽击中岩石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如电般掠出,惊鸿一般飞向陈云生,而此时已经站在他身旁的开山和无痕已经将手中的兵刃轻轻抬起。陈云生长刀在手,临风而峙,颇有几分大将的气魄,对待这个不速之客他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敌意,对方个故人,正是龙渊。
第一百零一章 龙渊的情报
那道黑影飞到距离陈云生十五丈的一棵大树之上。对方身形,盯着陈云生说道:“几日不见,你御刀的本事有长了不少。”
陈云生面不着色地说道:“这些日子你又去了哪里?”
龙渊嘿嘿笑道:“我去了该去的地方,做了该做的事。我这次来是要带给你一些消息。”
陈云生扬眉道:“愿闻其详。”
龙渊指着瞄准自己跃跃欲试的苍月不满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陈云生点了点头,率先收起了麒麟斩,苍月逐渐将第二支箭放下,开山和无痕则把兵刃朝地,以示没有恶意。
龙渊长出了一口气,“方才若不是我动的快,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可能,我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石头背后的人是对手而非朋友呢?”
陈云生脸上露出一丝柔和,微笑道:“你蹲在大石后边看了半天,若是朋友的话恐怕多半没有这份耐心。”
龙渊撇了撇嘴,“这句话你说的不对,这次我真的给你带来了极为有用的消息。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利益总是以交换的形式输出的,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让我出战明月台。”
陈云生愣了一下,又瞬间释然,盯着对方说道:“莫非夏侯殇也会出战?”
龙渊点了点头道:“作为银沙仅有的四名国师,他一定会出战。这也是我仅有的正大光明击杀他的机会。”
陈云生看着一脸认真的龙渊,心中翻腾着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有实力杀掉一个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吗?”
龙渊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发觉你那个黑色的圆球貌似威力不小,不如你给我几个碰碰运气,没准当真能击杀了他。”
陈云生感到啼笑皆非,对方的思路在他看来匪夷所思,没有一点的精巧可言,元婴后期对上金丹后期,两者之间的差距是天壤之别,就算有元磁领域的半成品偷袭,也未必能击杀对方。
他正色道:“就算你不惜命,我还要顾及一场的胜负呢,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
龙渊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当年在幻尘空间之中被陈云生要挟时表现出的神情如出一辙,是人都看得出这个平日八风不动的俊俏男人着急了。
“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日后什么事情都听你的,为你马首是瞻。”龙川急不择言,哪里还有半点骄矜。
陈云生看着他,淡淡说道:“在我看来,这与送死无异,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龙渊坚定地说道:“我等了几十年,发觉自己的耐心变得差了,事实上已经不能再等了,要不然他就老死了。”
“老死不正随了你的心愿吗?”
龙渊脸上涌起一股怒气,随即有消散下去,他冷冷说道:“你也曾是个仇恨加身的人,应该明白这些,如果那些作恶者都能寿终正寝,将置那些枉死者为何地?”
陈云生看着这个深陷仇恨之中的人,恐怕一朝手刃仇人后就让他去死都面带笑容。从这个人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他在忘忧岛之时何尝不是苦心孤诣的修炼,就为了一朝出世,用万千仇家的头颅告慰太白峰的亡灵。
当一个报仇的机会摆在面前,无论是否可行,他都不怀疑龙渊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取。如果他拒绝了对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况且对于身前这个帅气的近乎于女子的男人,他实在找不到讨厌的理由。从幻尘空间到大屿山脉,不敢说和对方如影随形,却在他生命中重大的转折点每每邂逅,若非龙渊,恐怕自己的路不会那么顺利,也许此刻他陈云生只不过是太白峰万千亡灵之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陈云生心中有了答案,嘴上却说道:“这次出手,你有多大把握?”
龙渊长出一口气,道:“如果不算你那怪异的黑球,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不过算上那个黑球,多少也有一成的把握。”
“我不敢保证每个黑球都有那天你看到的威力。”陈云生老实地说道。
龙渊淡然道:“无妨,聊胜于无。”
陈云生点了点头,如果说从纯战略的角度出发看这件事,让龙渊出战也并非一无是处。夏侯殇的修为在元婴后期,面对这样一个级别的修士,自己这边说实话拿不出一个十拿九稳取胜之人,反倒不如让龙渊去搏一下,如果胜了那是万幸,败了也可以作为情理之中的事情,总好过用一个元婴修士最后败了的结果。
看着手中的麒麟斩,陈云生说道:“看来我练刀的日子要止于今日,剩下的时间都会用来给你制作元磁球。既然出战那就要拿出必胜的信念,准备起来自然不能松懈。”
龙渊脸上露出一抹令天下女子都没有颜色的笑容,“好了,作为回报,告诉你一个消息。大屿关的守将季平南打算参与这次的明月台,已经和公孙行打成协议,大屿关占据五个名额。另外还有一条消息,公孙行居然说动天痕道人作为他的幕上之宾参加此战,形势对你很不利。”
这两条消息都是重量级的,对于陈云生决策整件事情的走向有好处,他挤出一个笑容以示感激。
龙渊突然说道:“奇怪啊,为什么我感觉你周身的金灵气格外浓郁,莫非你修炼了什么金行的道法?”
经他提醒,陈云生才注意到有一团浓稠的金灵气一直裹挟着自己,并非来自于天玄霸气,他看了看悬在当空的明月,心中有了分寸,距离金灵苏醒的日子近了。
与此同时,在九曜城的一座只能用庞大来形容的府邸之中,一老一少两个浑然没有睡意的人站在天井之中。须发皆白的是金沙资格最老的将军,秦时月,而年轻的正是他的首席幕僚长平君。
“将军据可靠消息,季平南将作为银沙一方参战,我们是否要动一动?”长平君低眉说道。
秦时月看着身前一棵大树,摩挲着粗糙的树皮,意味深长地说道:“金沙人不打金沙人这是我们的底线。季平南如果要参战就让他去,大屿关那股力量令人畏惧的是五千训练有素的战修,而非那几个领头的将军。”
长平君蹙眉道:“可是我担心陈云生那边力量不足。”
秦时月爽朗笑道:“这场擂台最多十七场,就算大屿关一方不参与,相信银沙也能拿出相同级别的存在参加。没有必要顾虑这些,我们就束手看戏好了。”
“据可靠消息,前些日子公孙行去拜访过天痕道人。”长平君冷不丁抛出这样一句话。
刚才还笑容可掬的秦时月立刻变颜变色,满脸的皱纹越发深刻,“天痕居然也出动了?这个老东西不是最反感参与皇家琐事,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长平君从旁说道:“据说太虚宫的晨星子和天痕关系不一般,两人经常坐而论道,依在下看来,这件事情也不奇怪。”
秦时月沉默了很久,重重地哼了一声,“金沙这两位国师一个尊佛,一个奉道,都不是常人,若天痕出手,再加上晨星子,这件事情真的就不好办了。”
长平君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将军也不需要这么悲观,那姓陈的小子号称是天穹派的后人,而天穹派的渊源据说和那个凋敝了的天玄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也算是名门之后了,说不定真的有隐藏的实力。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敌,龙川势必会与金沙为敌,到时候想要皇家想要裁撤战修都不可能,对我们来说也算达到了目的。”
秦时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越来越多的人掺杂于其中,原本清晰的脉络变得繁杂不清。明月台远非其名字一般清澈高远,这座擂台仿佛从诞生的伊始便承载了很多原本不属于它的东西。
……
修士最擅长的便是控制灵元,对灵元的感触越灵敏,就越能捕捉着周身的一些不易察觉的信息,比如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吃饭,有些人进而能够感知到天象,例如明日是否下雨,今夜是否有风等等。
但凡修士入道,别管修为深浅,多半都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对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比寻常人有更强的控制力,很少有因为情绪波动而失眠的人,柳一生则是千万修士中的一个异类,他今夜失眠了。凭借他的修为,如果将这件事情说说出去,定然会被修行者中口口相传,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着前庭落了满地的桃花,他脸上的思绪更重,身旁伴驾的梵若曦则云淡风轻,如同没事人一般轻松。
“陛下,若你想去看看晓山,那就去,她还能躲着不见不成?”梵若曦谏言道。
柳一生苦笑道:“这丫头最记仇,上次我强行将她掠回,竟然十年之中不曾我和说一句话,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一百零二章 梵姬窥天
梵若曦满脸笑意,“古人有云,淡薄仇恨者寡义,晓山这丫头最像她爹了。”
柳一生看着爱妻,满脸戏谑,“我何时像她那般固执?”
“你现在不就很固执吗?”
柳一生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觉得明月台上哪方的胜率大?”
梵若曦目光如炬地看着对方,“陛下真的会话付前言吗?哪个胜就将晓山许配给他吗?”
柳一生展眉道:“这是自然。我没有道理不这样做。对于龙川和银沙我的喜与恶是一样多的。”
梵若曦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我看好陈云生。”
这个答案让柳一生愕然,旋即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红拂和天痕都会帮着公孙行。晨星子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三个化神天仙,这等实力就是放在整个青洲也是一等一的。陈云生如何能敌?”
梵若曦笑道:“小女子只凭直觉,浑然不会去分析双方的战力。”
柳一生盯着对方认真说道:“莫非你用了那个能力?”
梵若曦幽幽道:“前些日子心血来潮,占了一卦,三次结果都如此。”
柳一生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对方的占卜之道可怕到自己和她认识以来没有出过半点差错。
天底下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只有那无上的佛眼,可天下拥有这佛眼的人却只有一个,就是菩提林那个久不问世的天元高僧。一个刚刚修到金丹的小女子能有这般堪比佛眼的本事,自然令天下侧目,就连红拂这等高僧大德也赞叹女子是天生的菩萨,说什么也要引她皈依。
在柳一生强力反对之下,红拂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梵姬的女儿柳晓山收入门墙。即使如此这个老尼什么见到梵若曦,眼中都带着一股近乎狂热的光芒,这点令柳一生十分不爽,他甚至怀疑红拂之所以答应作为金沙的国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梵若曦仍不放弃。
柳一生吃吃说道:“你又用了一次那种能力?”
梵若曦点了点头,“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机会了,用过之后我就如同寻常的修者一般无二。”
柳一生有些懊恼道:“就为这事动用一次宝贵的‘窥天’的能力,有意义吗?”
梵若曦笑道:“什么叫有意义?当今金沙国富兵强,人人安居,我保留这种只能看未来三年的能力作甚?当日入道之初师父便说过,此生成于窥天,败于窥天,并且告诉我只能动用十次窥天的能力,前九次窥天都为了金沙,最后一次为了女儿,若曦并不觉的是浪费。现在十次已经用完了,却不见败从何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柳一生痴痴地看着对方,说道:“我柳家对你多有亏欠,正因为此我才不顾族中长辈和朝中的诸将反对,让晓山嫁那个年轻有为的公孙行,没想到却发展至此地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梵若曦微笑地抚平柳一生紧皱的眉头,温言道:“现在有什么不好?明月台虽是擂台,却也是一件盛事,金沙这些年已经够沉闷了。我建议陛下不要阻止金沙百姓和世家前往观看,最好在那四方台通向大屿关沿途设立驿站供寻常百姓休整,再令季平南遣他的五千战修沿途保护前往观战的平民。”
柳一生苦笑道:“我柳家嫁女本是家族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演绎到全民参与,到真的成了娱乐众人。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九曜城中内的赌场恐怕要门庭若市了。”
“银沙和龙川两国看起来相当投入,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谁会嫌周围的快乐的事情少呢?像这种既不要投入多少灵石,又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调动起来的事情,在若曦看来,越多越好。”梵若曦颜若桃李。
柳一生点了点头,“不如你我先赌上一局,既然你说陈云生获美而归,那我就押公孙行折桂。赌注嘛......不妨就三次珍珠倒卷帘?”
梵若曦双颊微红,只有她和柳一生明白珍珠倒卷帘的真正含义,她媚眼如丝道:“居然那女儿的婚嫁之事做赌,赌注还是那般龌龊的闺房之事,当年你不知从何处学得的把戏,弄的我欲仙欲死,当真可恶至极,该打。”
女子作势欲打,却被柳一生拦腰抱住,如风一般飞入一座花厅之中......
……
金沙国家强盛并非只体现在军力强悍上,平民百姓之家的富庶程度也都十分可观。九曜城外良田沃野何止千里,家家仓禀满溢,户户金银足用,陈两年之粮尽皆充作牲畜之食,其富庶程度可见一斑。
只有这种情况下,平民才会在意国家的律法是否公正,修士和凡人之间是否平等,战修的权力有没有被合理的限制。也正是这种情况下,金沙百姓才有闲情逸致去关注于皇家的一举一动,将皇族从高高的神坛拉下,视作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血肉之人。
皇室嫁女仿佛都如他们自家嫁女一般。从柳晓山被许给银沙太子那日起,这件事情便成为金沙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期待着,盼望着,想要看看柳家最后一个公主是如何风风光光出阁的。
可谁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盛大的擂台,这对于好热闹的金沙百姓来说再好不过。平日每逢佳节总有修士登台表演道法,一阵风火雷电,虽然打的热闹,却也不过是花架子,对于金沙这些见多识广的民众来说并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顶多乐呵一下而已。可这擂台就不一样了,上台之后生死勿论,招招见真章,对于金沙的平民来说绝对是一场天大的盛世。
距离明月台开擂还有二十多天,早就有耳目灵通金沙百姓从各大城市携家带口赶着驼马车开赴明月台。更有不少银沙富庶的世家也参与其中,一时间大屿关通往四方台的路上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驼马队伍。
上路的时候是陌生人,等到到了四方台就已经变作熟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即将发生的精彩争斗,忘记了国家和地域的差别,而明月台从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变成了娱乐大众的舞台,并且肩负起了民族融合的大任,柳一生设立擂台只不过想要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甩开,没想到间接地带来了如许多的效果。
通向四方台的道路被拓宽了两三倍,以一匹驼马拉的车宽度为计,可以并排走下四辆车。不用官家筹建,道路的两旁早就矗立起林立的酒肆客栈。有倒是穷家富路,况且金沙百姓并不算穷,这等盛世此生得见一次便足矣,当真没有谁会在意那不菲的川资路费。
张惟正无愧是治世的能臣,将四方台的筹划工作安排的井然有序。有人负责修建上山的盘山路,有人负责营建山上比斗用的擂台,更有不少修士参与其中。为了观战安全,擂台四周布下了十几重防雷,防火,防冲击的法阵,除此之外他又在擂台的规则中加了一条细则,若有修士在比拼的过程中殃及观战之人,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伤及无辜的一方判负。
柳一生对这条规则赞不绝口,号称有这一条规则在,足矣匹敌十重大金刚真言法阵。四方台山顶面积很大,足有上百顷,并非所有区域都用来拼斗。擂台的占地二十顷,形状为圆形,高出平地三尺,地面铺就花岗岩条石,条石之上浇筑了一层玄铁液汁,液汁之上又布下三重土行的防护法阵。擂台四周都是看台,看台和擂台的距离经过反复的测算,定为七十丈,过近则有危险,过远又影响观看。
金沙盛产琉璃,琉璃制品制作工艺甚高,此次明月台催生了一种能够远观的物件,叫做逍遥镜,如果用上逍遥镜,七十丈外的情景如同发生在眼前,金沙百姓人手一件,所以大家都不担心距离过远看不清楚。
看台是由国家出资修建,可是看台之外又矗立起上百座提供住宿的驿站,这些都是私人出资建造,有些驿站的高度足足超过看台好几倍,人们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用上逍遥镜就能够将擂台上发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当然这种驿站的房间价格不菲,并非普通人能够承担。
每天沿着盘山路徐徐而行的人群中多了一些以行脚为业的人,他们赶着驼马车,将粮食,蔬菜,肉食以及一切可以想到的补给品源源不断的送上四方台。当然也有不少富家人懒得赶车上山,便乘坐修士的飞空法器直达山顶,由于富人太多,所以这件生意做的也格外火爆,据说有人曾经一天赚一千块下品灵石。
季平南作为擂台法阵的总负责人,看着山上山下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常常心生恍惚,此地当真是那个曾经和狻猊族血战之地吗?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让金沙和银沙两国的民众都陷入了疯狂。
第一百零三章 开擂
当陈云生从暗无天日的小木屋走出来的时候,明媚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四周青青摇曳的青草,星星点点的不知名野花,仿佛都在提醒他今日就是八月十五,就是那个开擂的日子。
木屋外已经聚拢的不少人,当人们看到同陈云生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俊俏的如同大姑娘,胸却平的如同一面墙的人的时候,大多克制不住脑中的绮念。
韩枫眼睛大大,看着龙川说道:“是你?”
龙川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眯着眼睛答道:“是我。”
这两人曾经在冷月国邂逅过,所以相互之间并不陌生。
乐翔对陈云生说道:“掌门,吉时已到,我们该出发了。”
陈云生看了看远方飞云子下榻的木屋,屋门紧闭,没有一点开合的迹象,淡淡问道:“我师父他还未出关吗?”
乐翔摇了摇头。
“走吧。”陈云生对于这个答案既不喜,也不悲。
鲲鹏迎着东方的太阳,腾空而起,船上众人英气勃发,虽然面对强敌,却没有一丝懈怠和菲薄。龙渊撩拨了一下柔软的鬓发,媚态百生的眼眸转向身旁的陈云生,酝酿了很久,他才说出一句话,“这些天,真的谢谢你。”
在他一旁的是乐翔,听到这话之后,乐翔朝一旁的江雪芹眨了眨眼,女子却狠狠地说了一声“下流”,不知道是说给龙渊还是乐翔,亦或是陈云生,三个男人都目视前方,深谙那种不盲目对号入座的道道。
这二十多天陈云生放弃了自己的修炼,专心为龙渊炼制元磁球。这种元磁领域的半成品效果很难预料,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不熟练,凝结出的元磁领域十分混乱,然而却非常适合龙渊的需要,到了后来,陈云生手法越发的熟练,元磁领域则逐渐接近成功,便没有了那中混乱结界的破坏力。根据《元磁》书中所述,元磁领域是用来防御的利器,远非破坏。所以二十多天过去了,所凝结的元磁球能用的只有十个,十个之中也并非全部都有破坏效果。
陈云生叹了口气,“虽然我尽力了,可是做的还不够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乐翔第一次只不过是戏谑,听到陈云生的回答,倒有了几分相信,一脸惊奇地看着身边如同一对璧人的两位。在乐翔好奇的目光中,鲲鹏抵达了四方台,在一位大屿关战修的带领之下,鲲鹏停到了龙首艨艟一旁。
早就落座在东边一座看台之上的李铁嘴遥遥朝陈云生招了招手,等陈云生也登上看台之时,才注意到看台前面那座雄伟的擂台。玄铁浇筑的台面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黝黑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这座擂台的坚不可破。
四周的看台之中人生鼎沸,虽然距离有数百丈,可是嘈杂之声依然回荡在空荡荡擂台之上。在东看台对面,陈云生看到西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距离实在太远,无法分辨看台上的人是谁。
这时李铁嘴递过来一个圆筒状的物体,通体澄黄前宽窄,“用这个东西看,很神奇。”李铁嘴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陈云生将圆筒状的物体放在左眼之上,透过两层琉璃片,远处的景物瞬间被拉近在眼前,西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看台正中央坐的正是公孙行,这厮穿的光鲜,宛如一只毛色鲜亮的雄鸡。最为叫绝的是,公孙行也拿着一个逍遥镜看向这边,当他看到陈云生的时候默默竖起了中指,做了一个下三滥般的挑衅。
陈云生收了铜镜,还给李铁嘴,对方讳莫如深地说道:“今天这座四方台之上至少有十万人,并没有化神修为的高手在场。”
陈云生点了点头,比斗会由易到难,擂台的规则无懈可击,那些惊天动地的人物那里肯一上来就凑在擂台边上。
在北面的看台之上,坐着都是皇家的贵胄,虽然王孙子爵来了不少,却不见柳一生的身影,更没有柳晓山在场,这令陈云生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擂台不是一天就结束的,至于持续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好。
一位来自于皇城的卫戍队长式的中年人飞到擂台中央,一股淡淡的青气包裹他的周身,用的是木遁的手法。此人手中握着一件海螺状的物品,手中注入灵元,此物散发出一抹温润的光亮,他开始宣读擂台的规则,不见他费多大力气,海螺状的物体将声音散播到擂台四周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当陈云生听到此人说到禁止中品及以上法符,灵宠,剧毒之物带上来台,不准在擂台上服食一切补充灵元的药物之时,不由得看了身旁的乐翔一眼。心中赞许对方想得周到,说实话自己这边虽然有几个人精通此道,可是和堂堂银沙相比还差的远呢。若真的放开使用,对方随便拉出一票修士手中握着一沓沓上品法符,那基本就不用打了。
中年修士宣读完所有规则,回归北边的看台。这时候擂台走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若非其身上有盔甲,人们很难将这位老者和金沙的监国将军联系在一起。
秦时月登台之后,朝陈云生和对面的公孙行招了招手,不用老将军多说废话,两人上道地飞到擂台中央。当陈云生距离公孙行只有十丈之时,几乎被对方一身珠光宝气的行头晃的有些炫目,对方的衣服前胸,袖口,下摆,大氅之上都绣着繁多的金丝云纹,被阳光一照,晃人的二目。
秦时月对于公孙行这身行头也不太喜欢,老将军颇为不悦地说道:“太子殿下,据我所知银沙之人多半都喜欢银白色,怎么你这身衣着以金沙百姓最喜欢的金黄色作为云纹呢?”
公孙行腆着脸说道:“老将军有所不知,所谓入乡随俗,这套衣服是为了今日的盛事特别制作的。再说,在下早晚都是金沙的姑婿,用点金丝也不为过吧。”
秦时月不再废话,拿出一枚金沙的钱币,说道:“一会儿我将钱币抛起,你们来猜正反决定哪方先登场。”
公孙行道:“若我们猜测的结果相同又该如何?”
秦时月瞅了他一眼说道:“重来。”
公孙行满脸不以为然嘟囔道:“对于修士而言,莫说您抛出的是铜钱,就是一一个跳蚤,都能分的清是公母。”
秦时月豪爽地笑道:“有本事你就试试。”
这个过程陈云生一言不发,他知道既然让秦时月来主持抛钱猜先的仪式,凭他地仙上品的修为,一定会对神识的探查有所阻碍。
在一个轻佻,一个厚重的目光中,老将军将那枚铜钱弹到空中,说也奇怪,虽然不见他怎么用力,可那枚铜钱旋转的速度却极快,快到幻化为一团黄色的光影,想要靠目力看清楚是不可能的。
公孙行微微蹙眉,恨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试出来,可神念却被挡在秦时月身前一丈处,说什么也无法再向前推进一尺。陈云生看到公孙行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知道对方的神识受到阻碍,眼看铜钱就要落到秦时月手中,知道不能在等,他将神识压缩成一道尖细的针,以极其快捷的速度激发而出,轻而易举地穿破了秦时月神念凝成的壁垒,直抵半空中旋转着的铜钱。他并不能在瞬间就得出哪面朝上的信息,可整个过程都被他记录在脑中。
秦时月老迈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旋即消散,老人干净利落地合上双手,沉声道:“谁先来猜?”
此刻铜钱在空中最后的运行轨迹已经完整的呈现在陈云生的脑海之中,经过精细的推断,他已然判断出结果。
“向上那面印着‘金沙国运’,背面印着‘通宝天下’。”陈云生率先说道。
公孙行本没有探到铜钱的具体情况,所以稍显犹豫,被陈云生占了一个先机,可他并不认为对方是真的判断出了铜钱的轨迹,看到陈云生说的理直气壮,他心中的无名火起,居然屡次被这个比自己低一个境界的修士抢风头,他张口说道:“通宝天下向上,我和他相反。”
“二位都确定了吗?”
“确定。”
“当然。”
秦时月慢慢移开手掌,只见他手心的铜钱果真如陈云生所言,正面印着金沙国运的字样。公孙行满脸涨红,瞪了陈云生一眼,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认为对方真正料到了结果,轻快地说道:“我特意让你,谁先谁后有什么关系,最后还要擂台上见分晓。”
陈云生冷面相对,不发一言。
秦时月看着在眼光上已经交锋了三百回合的双方,说道:“既然两位都没有异议,那么由西看台的银沙国率先选择登台之人。登场之人需要先到北边看台下签名挂号,才能登台。规则刚才已经有人陈述过了,你们都清楚吧。”
“明白。”
“清楚。”
两人转身回归各自的看台,这时从西看台率先跳出一个身着皮革轻甲的男人,此人身材瘦长,脸色微青,长且粗的头发盘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一股阴柔之气。
第一百零四章 假蟒对真蛇
男人走到北面看台之下,简单标名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擂台之上。徐白露坐在陈云生身后,他低声在陈云生耳边说道:“师父,此人就是大屿关的三蟒之一,观云蟒楚山孤。”
“楚山孤在三蟒之中修为并不是最高的,却是最神秘的一个。他负责季平南手下所有见不得天日的活动,和这位观云蟒相比,黄沙豹的手段简直不值一提。虽然这个人修为只有金丹中期,可是被誉为大屿关最会杀人的人,这便是我搜集来的情报。”乐翔快速地介绍了楚山孤的情况。
不待陈云生发话,他身后突然站起一个白衣身影,陈云生连看也没看就知道站起来的人是谁。
“要不要换思寒或者雪琴?”他伸手拦在女子身前。
白衣女子双眉一扬,叱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等的不济吗?”说罢伸手推开陈云生挡在身前的手,飘然飞入擂台。
这时身旁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过来,无念故作深沉地说道:“红粉佳人的情债来了。”
陈云生哼了一声,不答话,全神贯注于擂台上的白木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关于白木容的实力他并没有直观的了解过,只不过从诸葛靖宇的口中得到过肯定的答复,然而上次此女又被罗刹妖擒住,可是那罗刹妖的强悍连他都惧怕三分,故而白木容的实力实在难以预测。
白木容下了东看台,宛如一朵盛放的木容花,飘飘荡荡来到北看台下做了简单的登记,便奔赴中央擂台。观云蟒睥着这么一位轻飘飘的白衣女子,眼中尽是轻视和不屑。
“上台通名。”楚山孤冷傲地说道。
白木容素手指了指北边看台上硕大的牌子,原来两人登记完成之后,遂有人将两方的名字写在一块巨大的木牌之上,高高悬在北看台最高处,让四周观战的百姓能够看的清楚。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明月台第一场比斗开始,刚才还熙熙攘攘的看台恢复的寂静,静到鸦雀无声。
楚山孤缓慢地从袖口抽出一根黑色的长鞭,鞭稍浮在半空,如同有灵性一般随风摆动,黝黑的鞭身上居然有一抹暗红的色条纹纵贯鞭身。
白木容素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根白色的骨鞭,细碎的骨节发出轻微且有节奏的响动。四周看台上的百姓看到两人都用鞭子,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在他们眼中,仿佛只有手中的法器相同才能真正检验出双方的实力。
两人对视片刻,楚山孤率先动手,青色的皮甲一花,人已经来到白木容身前三丈处,手中鞭子化作一团黑影,如泰山压顶一般打下,强烈的破空声把四周熙攘的人声压住。
白木容从容躲向一旁,黑色的长鞭径直击打在印满阵纹的黝黑玄铁之上,一阵炫目的光芒涌起,整座擂台仿佛都在颤抖,有十几重法阵的保护,长鞭并没有伤到擂台,可是这声势浩大的一下令所有人都不敢小觑这位虽说只有金丹中期的修士。
陈云生的心一阵抽搐,对方的力量和速度都是上乘,他有些担心白木容了。
白木容手中的长鞭划出一条弯曲的弧线,向观云蟒扫去,破空之声丝毫不比对方小,可见速度也不慢。
楚山孤并没有躲避,手中长鞭横扫,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狰狞,黑色的长鞭宛如黑色的长虹,横着切向白木容。两道弯曲的弧线相交于一点,瞬间爆发出一串灼目的星火,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快速分开。
白木容足下生风,身子宛如一阵清风一般在擂台上忽左忽右,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楚山孤更是不遑多让,擂台上出现了两条泾渭分明的光影,一黑一白,时不时交错一下,便爆发出惊雷一般的声响。四周看台上的平民哪里见过这般风火雷电的比拼,时不时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两人缠斗了盏茶的光景,楚山孤果断换招,手中长鞭抛向空中,那条扭曲翻转的黑色长鞭瞬间化作了一只黑色的巨蟒,昂首摆尾向白木容扑来,而他腾出双手开始掐诀。
女子长鞭不断划着圈,放出一团又一团的弧形光网,黑色的巨蟒一头扎进白色光圈之中,激起一片灿烂的星火,巨大的摩擦声令四周看台的观战者都死死地按住耳朵。
此刻楚山孤双手行云流水般的法诀已经完成,在他身后出现另一团黑色的云雾,云雾如同沸水一般翻滚着,突然一只黑色的云蟒从黑云之中探出头来,张开大口,露出两只尖锐的蟒牙。
接下来,第二只云蟒从黑雾之中窜了出来,第三只,第四只也相继探出身来。一时间,楚山孤身后的黑雾之中攒动着数十只黑云凝成的蟒蛇,而此刻白木容仍在费力缠斗长鞭化作的巨蟒。
楚山孤一脸志在必得,双手一合,高声道:“去!”
数十只黑蟒从四面八方侵袭而至,四周的天空骤然间变得暗淡了许多,仿佛这些黑色的云雾凝成的蟒蛇能够吸纳阳光一般。看到这一幕,很多抱着看热闹心态不远千里来到此地的平民开始担心擂台的防护措施。
陈云生一只手紧紧握住身前的粗木扶手,手指深入其中犹然不自知。
再说白木容,女子一边缠斗空中翻腾不定的巨蟒,一边偷眼观瞧对面声势浩大的黑云,心中思索对策。眼看着云蟒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自己袭来,她左手在前胸轻轻掐了两道诀,手法虽然简单,却极为新颖。法诀完毕,他手中的长鞭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四周的金气弥漫升腾,再看空中那只黑色的巨蟒骤然间压力倍增,被白色长鞭绞住,巨蟒挣扎了几下就被光芒大作的白骨鞭绞碎成几段。
碎裂在地的黑色巨蟒扭动着聚合在了一起,重新化作长鞭,被楚山孤收在手中。对白木容突然施展出的手段感到意外,他扬起双眉。
白木容对付完那只巨蟒,四周的黑云也已经侵袭到自己身周两丈之内,女子不敢耽搁,身子如同陀螺一般急速旋转,手中的骨鞭随着她的身体旋转着,发出“兹兹”地撕裂空气的声响。
那些烟雾凝聚的黑蟒瞬间就被长鞭绞的细碎,白木容旋转着飞到了半空中,低头看脚下,那些寸断的黑蟒又挣扎着变为了一体,一只只昂着头,准备向天空飞来。
白木容柳眉一蹙,手上两道法诀击出,玄铁浇筑的擂台突然开始晃动起来,无数符箓和法文疯狂的闪烁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冒出来,拼命地挠着擂台上的玄铁层。
四周观战的百姓从担心变为了恐惧,在他们心中地下出来的东西仿佛都来自于九幽,非鬼即魔,反正是极为恐怖的东西。
擂台终于架不住地下居然的冲击力,沿着玄铁之下花岗岩的缝隙碎裂开来,无数青色的枝条从地下冒了出来,十息之间擂台变成了一片草场。
楚山孤飘在半空,看着脚下葱郁的草木,脸上的阴郁益重。
“噬灵草!”
江雪芹精通木法,故而第一眼就认出了白木容召唤出的草木。一旁的韩枫对于五行法术不是很在行,关切地问道:“噬灵草是什么东西?可厉害?”
江雪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指着擂台说道:“你看刚才那些云蟒到哪里去了。”
韩枫仔细观看,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昂头欲飞的黑雾凝聚的蟒蛇都不知了去向。
江雪芹说道:“噬灵草能够化解灵气凝结而成的外物,刚才黑云和蟒蛇都是楚山孤用法力幻化出的,所以很快便被这些噬灵草吞噬了。”
两人正在对话,擂台上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楚山孤咬破自己的中指,在额头上轻轻划了一下,一条纵贯他整个面门的血线出现在脸上。他的双眸变得金黄,原本清澈的眸子中多了一丝狰狞,圆形的瞳仁逐渐变长,最后几乎变成了一条线。
白木容站在一棵草茎之上,身体随着徐徐的风轻轻飘动,手中的长鞭无意识地摆动着,仿佛水草一般。看到楚山孤的变化,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她轻轻说道:“蛇变!”
楚山孤脸上泛起了一些青色的鳞片,眼睑变得黝黑,头发开始脱落,头顶的皮肤变得透亮,背后的皮甲逐渐隆起,最后皮甲被撑裂,露出一排从脖颈延伸到尾骨的宛如鱼鳍一般的硬物。
看到这等变化,白木容手上的法诀开始变化,从简单到繁复,四周的长草疯狂而没有节制地生长,很快便能将整个人吞没。女子轻轻跳入草海之中不见了踪影。
楚山孤怪叫一声,双手各持一柄圆月弯刀跳入草海,顷刻间草海如同开锅一般,无数长草被翻起,斩断,又迅速生长起来,两道闪亮的刀锋在草海之中隐现。
陈云生感到胃中一阵痉挛,曾经见识过人类的虫变之后,他就对这种借助于异类提升战力的手法颇为不齿。而他身旁的韩枫似乎对于这点倒浑不在意。他指着两抹亮白的刀光说道:“师父,这鸟人居然有两件本命之物,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件本命物啊。”
“这两柄刀才是他真正的本命法宝,战斗才刚刚开始。”陈云生手心泛出了汗水。
若让他来对付这个变态的楚山孤,不动用非常的手段恐怕很难拿下,那白木容呢?她能否承受对方兽变之后的强悍战力?
第一百零五章 化蛇
看台上所有人都垫着脚站起来,手中高举着逍遥镜,可饶是如此他们依然看不到草海中发生的事情,只能看到无边的绿色以及宛如波涛一般翻动的草茎。
刚开始草海中不时闪动着刀光,后来连刀光都没了,场面略显沉闷。短短一炷香的光景,经历了担心、恐惧和平静,这些平素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或是在街巷之中做买卖的小商人,又恢复了金沙人特有的善谈。他们相互聊着天,喝着水,插科打诨,对于刚才一番生死之斗津津乐道,浑然忘了此时此刻,草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更加惨烈卓绝的厮杀。
北面看台之上,姗姗来迟的季平南正襟危坐,纵观整座看台,似乎没有人比他坐得更有分寸。绿色的草海中,哪怕一片草茎的抖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强大的神识将草海中发生的一切传入他的识海中,原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孔上仿佛罩了一层霜。
在季平南一旁,坐着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一身青色的盔甲,十分合体,正是大屿关的青龙。冯圣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楚山孤要败了?”
季平南沉声说道:“现在下结论尚早。早知如此,该让你先上。开门便遭逢苦战,不吉利。”
冯圣意味深长地说道:“也许从开始我们便轻视了对方。”
季平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两只手相互交叉,骄傲地说道:“轻视也好,重视也罢,这次明月台的结果只有一个。就算无法在擂台上解决,大屿关的五千战修也不会坐视人家欺负到家门口。”
冯圣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一个完美的弧线,大屿关的战修都有一种天生的骄傲,他也不例外。
“将军放心,冯圣定然会不辱使命。”
……
看着无边的草海,陈云生心中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他的元神比季平南要强大的多,自然了解草海中发生的一切。那个楚山孤兽变之后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增加了不只一倍,手上的双刀更是犀利异常,以他练刀这么久的经验来看,已经到了分形之前的巅峰状态,无论刀锋的走势还是精准程度都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很多修士为了追求尽早的分形,在之前阶段停留的时间较短,对于法宝的操控不足,就算分形只有也徒有其表,看起来光鲜。而这个楚山孤则不同,双刀不时在他四周飞舞,时而慢时而快,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好几次白木容都身陷险境。
陈云生对白木容的战术有些不解,现阶段噬灵草已经无法对楚山孤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他周身坚硬的鳞甲和不时释放的罡气早将那些想要靠近的噬灵草弹开。
白木容此刻迂回于长草之间,借助接天的碧草隐藏身形。手中的长鞭弯弯曲曲,借力打力地拨开那两道浑圆的光刃。
乐翔坐在陈云生身后右侧,他拍了一下陈云生的肩膀说道:“掌门,你元神强悍,长草之中都发生了什么。”
陈云生忧虑道:“白木容和对方陷入了苦战,现在看来她仿佛要消耗楚山孤的灵元和力气,故而不和对方死拼。”
“未必是这样吧。”江雪芹轻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若是如此,为何还要维持这无边的草海,这份灵元消耗远比对方那开阖纵横的刀势要多的多。”
这句话说中了陈云生的心理,也是他疑惑的地方,“你觉得她为何不撤去这遮天的碧草?”
江雪芹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她已经八成猜到了白木容的用意,只是不想说出而已。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还有什么东西是极力保护的?
草海中的白木容已经被楚山孤逼到了一个角落,两柄刀围着楚山孤的身体飞速旋转,宛如剃刀一般。
他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这个小女子让他耽搁了太久,这几乎是他人生经历中的一次耻辱,硬生生被对方拉入了拉锯战,仔细算来,两人已经交手半个时辰了。
白木容仿佛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她浑然不顾对方高举的屠刀,手上掐了一道法诀,一道肉眼很难看到的黑紫色影子从她身后冒出,以迅雷之势冲向观云蟒。
长时间的奔袭已经让对方高度击中的神经有些麻痹,紫色的影子轻而易举地便扑到楚山孤的额头。
看台上的陈云生一清二楚,“魂法!”
是魂法,不过陈云生脸上的疑惑并没有随着白木容魂法成功侵袭对方而打消。魂法之道,只有自己的元神是对方数倍强大的时候成功率才会有保障,否则只能碰运气。白木容已经被逼到了死角,这样做太冒险了。
果然,那道黑紫色的影子似乎并没有对楚山孤造成多大的困扰,他高举屠刀,划出一道令四周看台都看的见的耀目光芒,狠狠劈斩在擂台之上,击出一串星火般的火焰。
在擂台剧烈的震动之中,白木容的身影巧妙地躲过了对方雷霆一击,同时一道魂法再次击中楚山孤。另一刀横扫,光刃将一片噬魂草收割殆尽,白木容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眼看下一脚就要踩空,落到擂台之下。
楚山孤再次挥刀而起,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此刻,北看台上的季平南脸色一松,喃喃道:“看起来这个观云蟒终于上道了。”
一旁的冯圣脸上也露出释然的笑意,他坐直身体,说道:“恭喜将军首战告捷。”
而东看台的陈云生则霍然站起,这一刀是要命的一刀,楚山孤倾注了所有,不留余地,不设防备。他虽然明白了白木容两次释放魂法的目的,却无法赞同这样做的合理性。
两记魂法并非令对方恐惧,而是增加对方的信念,令他疯狂,让他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如同她的外表一般弱不禁风。这样的魂法顺着对方的心思施展,远比那种逆对方想法而动要容易成功很多。
“她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无论从场面上看,还是实力上看,楚山孤都有足够的理由疯狂。”
陈云生思忖着,不由自主来到看台边,双手紧握木栅栏,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长草间爆发出一阵精纯的灵元,巨大的灵元冲击波将长草吹倒,白木容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莹白如玉的白蛇。巨蛇眼中放出两道金光,杀气瞬间将擂台覆盖,蔓延到四周的看台,令刚才还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的看客们噤若寒蝉。这般场景只是一闪而过,遮天的噬灵草再次将一切掩盖。
陈云生的惊讶不亚于季平南,和白木容接触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过女子化蛇。就连那次在天水城外被金光追的走投无路,女子依然保持着人形。
“她化蛇了。”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江雪芹的意料,费力维持这遮天蔽日的长草无非是要遮掩化蛇的事实,女子不愿然人看到她的另一面,仅此而已。
三息之后,草海之中再次爆发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一个人被飞快地甩出擂台,如同一根射出的箭矢,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与此同时,北看台上飞出一道苍茫的影子,速度比被甩出的人更快。他双手在那个人身上快速地拍了三十多掌,仍然无法彻底停下对方的去势。最后两人轰然间撞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之上,两人高的石碑原本是用来记录明月台战况的,被两人撞的从中裂开,上半截瞬间化作石屑。
季平南脸上的笑容凝固,心中如同冰窖,被甩出的人正是自己的爱将楚山孤。而飞去救人的是冯圣,可看起来这次救人并不怎么成功。
擂台上的长草退去,白木容除了衣衫不整之外并无其他伤痕,可是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陈云生早就跳到擂台边,脸上挂着各种表情,心中仿佛倾倒了五味瓶。
白木容踉跄地走到擂台边,看着呆呆站在那里的陈云生,略带责怪地说道:“扶我一把。”
陈云生如梦方醒,伸手搀扶住女子盈盈欲坠的娇躯,触手之下感到指尖传来一阵柔软的颤抖,刚才化蛇的后遗症显现了出来,如果不是他的搀扶恐怕女子早就瘫软于地了。想到白木容随自己出生入死,在擂台上拼尽所有,陈云生心中泛出一阵酸涩。
白木容看着身旁男子山雨欲来一般的表情,心中多了一份怜惜,轻声道:“不是已经胜了吗?”
陈云生摇了摇头,默默不语。
只有白木容能读懂对方的这份沉默背后的意义,女子洒脱地笑了笑,“这战之后我心中就没有了块垒,可以浪迹天涯去了。”
两人来到东看台,这时候有人为白木容端来茶水,还有一小碟灵粟,这是陈云生特地吩咐过的。擂台之上来了一个金丹中期修为的年轻人,此人蹙着眉头看了半天,显然对擂台的损坏程度有些郁闷。半晌之后,年轻人高声宣布,“第一场,龙川国胜。由于擂台损毁严重,需要修复,第二场比斗推迟到明日。”
第一百零六章 相思和离愁
在四周看客们不满的奚落声中,擂台散场。可是奚落归奚落,这些金沙和银沙的平民今日可开了眼界,这等精彩的斗法在平日可是看不到的。就算不少金沙的战修也大呼过瘾,即使在大屿山脉绞杀妖兽的时候多半也没有如此激烈的争斗。
冯圣抬着受伤昏迷的楚山孤来到北看台,他望着陈云生一行离去的身影咬了咬牙,发誓自己登台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对方。季平南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第一场败就败了,他输的起。和有些郁闷的公孙行打了一声招呼,率领几个心腹战修转回大屿关。
看着大摇大摆离去的季平南,公孙行有苦难言,这位大爷可是亲自要走了五个名额,结果一上来就败了一场,输一场本无所谓,可是第一场谁不想取得一个开门红,博一个好彩头呢?
早有百十名战修奔赴擂台,使用各种工具开始修复损毁的擂台。地下的花岗岩重新堆砌,表面的玄铁液汁重新浇筑,就连玄铁之上的阵纹也都要连夜赶制。这些来自于大屿关的战修果真是一等一的军人,和普通散落在林泉间的散修判若云泥。他们服从命令,恪守己任,浑然没有身为修士那种近乎于混账的优越感,这恐怕也是金沙不同于青洲诸国的所在。
擂台附近清场之后,看客们并没有下山,他们来到四方台就没打算很快回去,这些人做的是长久的打算。三三两两聚集在四方台的各个角落,有的低头碎语,有的高谈阔论,对于今日这场激烈的战斗品头论足,对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如何忽然变成一条白蛇各持己见,对于楚山孤是否死掉争执不休。
不过无论四方台上的平民如何讨论,这些话都无法传到陈云生的耳中,他此刻正带着大家回到临时的宿营地。李铁嘴和他交谈几句之后就去休息了,他修为较低,今日奔波劳碌,有些疲惫。
见识到了擂台上争斗的惨烈,所有人都默默无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衡量着自己和楚山孤之间的差距,如果当时换成自己,能否抵御对方近乎疯狂的双刀,会否在第一轮就败下阵来。
今夜陈云生的阵营之中有很多人无眠,大多数不睡觉的人是闷在屋子里疯狂的修炼。而陈云生却没有闭门修行,他一个人走在山林之间,呼吸着夏夜林间特有的清冽气息,随着一泓溪水而行,不觉间已经距离宿营之地有十余里。
今日的小胜没有令他被胜利冲昏头脑,日后的斗法恐怕会越来越惨烈,白木容化蛇之后用蛇尾击中楚山孤的一刹那,他的心彻底放下,他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何会如此担心女子的安危。
夏风沿着河边的浅草游走,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和着小溪潺潺的水声,一派静谧安详。陈云生突然生出了一种遁世的感觉,如果能在林泉之间生活一辈子,脱离那些纷争,逃开那些执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那些修行者典籍之中的大道玄之又玄,他才懒得去追索,至于在典籍之中被口诛笔伐,俗气之极却又在修行者之间流传很广的长生之道,他更是不愿看上一眼。长生,如同放屁一般,自从人类懂得修炼以来有哪个人长生不死,的确有很多人活的比较久,可是哪个人不是活的极为苦逼,逍遥洒脱的一生,才是应该赞颂的生活态度,江山代有才人出,永生不死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陈云生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忽然一抹白纱映入他的眼帘,白木容站在远处的一块大石之上仰头对月,脸上神情婉约,和四周的风景融为一体,宛如一幅画卷,是天人合一的最好诠释。
安静地来到女子身前,陈云生说道:“你应该在屋内休息,今日辛苦的很,损失的灵元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白木容转头看着对方说道:“我想再看一眼这金沙的明月。”
陈云生心中一紧,然后放开,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要离去?”他吃惊地说道。
白木容脸上挂着一丝幽怨,但是被释然的笑意所掩盖,并不是很明显,“否则怎样?人家已经有了自己的明月,我又何必在此地碍事。”
陈云生听着女子带刺的言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淡淡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让我很内疚。”
白木容脸上露出一抹怒意,恨恨道:“若知你冒出这样一句话,我就该不理你,默默的离去。”
陈云生不看女子愤怒的眼神,接着说道:“你离去的想法想必不是始于今夜。”
白木容淡然道:“今天那场斗法之后,在这里,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不走难道要看你们两人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吗?”
陈云生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四周只有风声,吹过长草,悉悉索索,仿佛在呜咽。
留下,两个字很容易便能说出,不过理由呢?他有什么理由让这个曾经追随自己很多年的女子留下呢?凭什么人家一心对自己,而自己则一心二用,放在两个人身上。这种不公平有违他的道义。他此刻心中便宛如这月光一般清冷,对于白木容那点情思在遇到柳晓山之后便冻结在那里,现存的只有感激和愧疚。
世间宽容大度的女子原本就不存在,都是被龌龊的男人逼出来的。
现实是残酷的,无视这个**裸事实的人,其结果必定苦涩不堪,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表面风光,背后却要处理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夺宠。原本单纯的爱变得浑浊,无论男人或是女人都变得疲惫不堪。
“无论如何这场擂台都不许输!”白木容将陷入思辨的陈云生拉回现实。
看着女子信心满满的眼神,陈云生点了点头,“除非我死在擂台之上。”
白木容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女子此刻心情是何其的矛盾。
“你要去哪里?”陈云生岔开话题。
“天地之大,我可以去的地方很多。青洲走遍了就去紫罗,紫罗逛完了就去八荒,带着那三个呆子也不怕谁敢拦本姑娘的驾。”白木容快意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你比我潇洒多了。”
白木容哼了一声,“这是屁话,谁让你活着这么累了,活该。”
陈云生看着刁蛮的白木容,微笑道:“这是命,我可以选吗?难道让天穹派的一干修士自生自灭?”
白木容挤出一个鬼脸,“我是小女子,我不用承担那些正大光明的条条框框,你是堂堂须眉,自然有责任在身,理解,理解。”
陈云生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今日你魂法施展的恰到好处,很不错,日后也别荒废了,那些魂石足够你修炼出元神斩的。魂法足可和道法相提并论,我所掌握的《筑神》也只不过是魂法之中的一支而已,没准你会有不同的收获。”
他从纳虚戒中翻出了五个黑黢黢,巴掌大小的球,递给白木容,“这五个元磁领域混沌不堪,或可解你燃眉之急。想要触发之时只需用尖锐之物刺中即可,人要在二十丈之外才能释放此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陈云生絮絮碎语,白木容感觉眼眶湿润,心中涌动着一股暗流,她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被她的举动惊呆的陈云生,将自己的头发深深埋入对方宽阔的胸膛,任由发髻散乱,泪水沾在他的衣衫之上。
良久。
白木容放开陈云生,眼中泪水已干,仿佛并不曾哭泣过,她淡淡说道:“我记性不好,你说那么多根本记不住,我的性命与你相连,你保住自己的命便是对我最大的助益。”
陈云生点了点头。
白木容从容转身,眼神扫过陈云生的瞬间令人绝望感伤,她轻轻跺脚,驾起遁光向东边飞去,逐渐变作一颗闪亮的光点,徐徐消失在天边。
陈云生看了良久,感到脖子有些僵硬,才缓缓转身,刚才此地还是两人,此刻只剩下自己一人,从此之后身旁那个亦步亦趋的白衣女子再也不复存在,徒然留下自己孤单的影子。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曾经在天水城烟雨红尘之中听到了一曲唱词,“莫回头,一步一心忧,问取情归何处,一点相思,两点离愁。”
当年听了之后并不觉得怎样,只是一时忘不了,今日想起,曲意中的萧瑟应着今日的情景,当真有些悲秋叹春的意味。
……
数十根手腕粗细的红烛将未央宫映的红彤彤的,纱幕低垂,珠帘轻摆,柳一生坐在一张硕大的云床之上,双脚随意地蹬在上好的驼绒毛毡之上。他面前的一张条案后,梵若曦有条不紊地将摆弄着一系列白瓷小碗,最终将一道碧绿的茶水倒入其中。
柳一生看着女子专注而优雅的动作,脸上充满了享受,看到茶水已然煮好他才悠闲地说道:“据前方的探子来报,龙川胜了第一场。”
第一百零七章 上山虎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梵若曦轻轻“嗯”了一声,而后说道:“陛下,茶水也趁热喝,冷了便凉心了。”
柳一生看到梵若曦的淡然,奇怪道:“你对这个消息似乎早有预料?”
梵若曦抬起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陛下都懒得去看,我又何必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再说谁赢还不就是那回事。”
柳一生叹了口气,道:“你倒想的开,这么说来我身为金沙的帝王,心胸反倒没有一个女人开阔了。”
梵若曦笑道:“我并非心胸开阔,而是不关心此事。”
柳一生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晓山的母亲?居然对女儿的婚事不闻不问。”
梵若曦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边喝一边说道:“你不喝算了,我自己喝,省的浪费了这宝贵的碧叶茶和人家一份心思。”
柳一生摇了摇头,叹道:“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你说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看看第二场的比斗,若曦,若曦……”
看着低头摆弄茶具,浑然视自己为空气的梵若曦,柳一生彻底郁闷了,浪费一次窥天的能力的人是她,到头来反倒不关心结果了。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去看第二场的斗法,按照梵若曦所言,前三出没好戏,就算斗法激烈到把四方台拆了他也不要去凑热闹,这样才能显示出身为皇者的气魄和风范。
……
四方台上没有遮蔽物,被太阳一晒,温度直线上升了很多。比起气温来说,更为火爆的是热情的观战者。第二日聚拢的人更多,此地毕竟深入大屿山,距离金沙的城市很远,很多人仍在路上,没有赶上第一场的斗法,经过一天一夜的积累,今日开擂之时人数已经比昨天多了一成。
四周的看台之上,众多金沙的民众带着斗笠草帽,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活灵活现,口沫横飞地描述着昨天激战的情景,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讪笑,明月台带给他们足够的欢乐。
陈云生依旧带着鲲鹏准时来到四方台,而李铁嘴则早早就坐着自己花了一亿块灵石购买来的龙首艨艟来到东看台,他脸上浮现着宛如暴发户一般炫耀神态,让很多金沙的战修看着不爽。
他浑然不避讳金沙民众狂热的目光,这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崇拜,一半以上都是因为看到如此巨大且闪着金光的巨型飞空法器的缘故。而陈云生那艘鲲鹏就低调了很多,尤其是苍梧老树改造了之后,虽然性能不比龙首艨艟差,可是样子就差了很多,既不彪悍,也不美观,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山寨的气息。
两人坐在东看台的中心,龙川国的修士坐在左边,天穹派的修士坐在右边,沧澜卫们散布在看台的四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负责警戒。陈云生并非是对金沙国不放心,而是信不过那个和自己有仇的护国将军。
对面看台上也已经坐满了人,相比昨天,银沙的队伍更加齐整,陈云生举起逍遥镜观看,不小心又看到了公孙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虽然输了一场,可是他依然骄傲的宛如一只小公鸡,仿佛昨天那场败绩是为了增加刺激程度而故意放水的。他一副斗志昂扬地朝陈云生竖起了中指,这点倒和第一天如出一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公孙行也并非那般可恶了。
看台中央的擂台经过了一夜抢修,基本上恢复了第一天的样子,只有稍许地点不是很平整,和昨天相比,表面的玄铁浇筑层却厚了不少,看起来这些金沙的战修吸取了昨日的教训。
这时擂台之上率先跳上来一个金丹中期的年轻人,正是昨天宣读第一场结果的那人。年轻人朗声说道:“明月台,第二场比试开始。请龙川国率先派出擂官。”
陈云生转身看着身后一排排修士,一脸平静地说道:“那位上去?”
“噌”,最高处的一个角落中站起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正是白花花,女子一阵风一般来到擂台口,下台之前对脸上余有愕然的陈云生说道:“这场比拼我来,你觉得如何?”
陈云生看着女子势在必得的气势,心中暗道,就算我觉得不怎么样,恐怕也无法阻止你登台。他点了点头,说道:“擂台之上一定小心谨慎,银沙不乏高手。”
白花花英气勃发地笑了笑,闪身跳下看台,三窜两蹦来到擂台之上。那位年轻修士看到身旁一花,多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白花花朝他瞪了一眼,年轻人当即不敢再看,他指着北边看台说道:“若要登台首先挂号标名。”
白花花哼了一声,不屑道:“姑奶奶就烦这等琐碎的事情,你一会儿去帮我标名吧,白花花就是我,我就是白花花。”
年轻人有感于对方的彪悍,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跳下擂台,回到北看台。此时四周的看客们都看到了女子惊艳的容貌,顷刻间赞许的声音如海浪一般翻滚而来。
有不少好事者看到两次龙川上台的都是女子,便说龙川国盛产美女修士,更有甚者推测龙川国女子的数量比男人更多,而且容貌都一等一的美丽,这等没谱的推测经过添油加醋,甚至传出了另一个版本,龙川的男女比例已经达到了十比一,一个男人要娶十个老婆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伴侣。
总之,白花花登台之后,四周的嘈杂之声更盛,在这等杂乱无章,令人心烦意乱的聒噪之中,女人迎来了她的对手。此人并没有从西看台来,而是从北看台直接下来,这种细节白花花才懒得关注。
季平南眯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实则他盯着走向擂台的那个人的背影。冯圣仿佛一个影子,总在他主子最需要得到肯定答复的时候说出确定的话,“将军,我对他有信心。”
季平南瞟了他一眼,说道:“信心何来?”
冯圣神秘地笑了笑,道:“就凭他那打不死的皮囊,怎么着也不会败的。”
季平南骄傲地点了点头,下去的这个人却是有些独到的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在输了一阵之后肩负起如需的压力,担当第二阵的挑战者。他看了一眼在擂台之上傲骨迎风的白花花,喃喃说道:“上山虎对虎女,这战有得看了。”
看着身前三十丈远的那个彪形大汉,她撇了撇嘴。在白虎神坛这种壮硕的男人见多了,她都有些审美疲劳,反倒是见到陈云生那种矫健却不硕大的男人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拔出长刀“白夜”,刀尖指着彪形大汉,白花花冷冷说道:“来者通名,姑奶奶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彪悍的男人拍了拍胸前那个青铜色的虎头胸甲,豪爽地笑道:“本人是大屿关的守将,有个别号叫上山虎,真名叫做虞无境。”
白花花嘴角上扬,冷笑道:“就你这种货色还敢带着虎字,当真不怕被啸天古神收了去。”
虞无境双眉一扬,瞪眼吼道:“龙川国没人了吗?为什么叫一个小娘们上台,搞的爷爷都没有兴趣打。若你识趣,赶紧自断双手双腿,我送你一脚,把你踢回东看台。”
白花花咆哮道:“放屁!”
她手中的白夜顷刻间亮了一只虎头,刀锋泛着一层雪亮的光芒,迎着仲夏的骄阳拼命震动,空气中瞬间弥漫了一种浓重的刀意。
虞无境一拍后脑,印堂泛红,一柄血红的长刀出现在身前,他抄起刀柄,一阵大笑,“小娘们,爷爷发起飙来可收不住,再奉劝你一句,识相的换个男人上来,细皮嫩肉的,让爷爷砍死了心疼。”
两个人按道理说都算是彪悍之人,可是彪悍之人却有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对话,比起第一场上来就电光火石,风火雷电的狂飙,这场开头虽然冗长了一些,可是气氛却铺垫的很好,看客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擂台上两方的修士也都认为对方十分可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西看台上,乐翔拿着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在陈云生耳边嘀咕道:“上山虎,虞无境是金达大屿关的战将级的人物,修为金丹后期,曾经败给过青龙,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尚无败绩。本命之物为一柄赤红的长刀,因为颜色如血,被称为血刀。”
在陈云生后两排的血狮看到上山虎,气的霍然站起来,高声骂道:“若是知道这厮上台,我必然下去和他斗上一斗。”
在他一旁,白十三豪迈地笑道:“怎么?这鸟人曾经开罪过老弟?”
“当然,他和我狻猊族不共戴天,有不少弟兄都是折在这鸟人的刀下,他手中殷红的长刀,都是被狮族人的鲜血染红的。”血狮越说越愤慨,眼中逐渐升起了血丝。
白十三和血狮相处几日下来,两人脾气秉性相投,交情甚笃,看到兄弟生气,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张开大嘴,将几句话传到台上,“花花,一定给我狠狠的打,最好把这鸟人给哥哥阉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二虎相争
上山虎怒不可遏,率先攻击,染血的大刀搂头盖脸就是一下,“刺拉拉”将空气劈开,这一势比之昨日吃了败仗的观云蟒还要生猛。陈云生暗中为白花花捏了一把汗,这头上山虎,看起来拼的就是刀势,走的是力猛刀沉的路子,不求分形,但求一力降十会。
白花花大叫来得好,手中白夜自下而上举火烧天,刀锋闪烁着炽烈的白色光芒,和红色大刀撞在一处,天地都为之变色,两股能量在瞬间被引爆,空气中爆发出一串黑色的能量光点,光点四周带着细微的闪电,瞬间产生,又瞬间消失。
陈云生看的清楚,那便是空间不稳定的前状,没想到两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居然有这般大的能量。虽然他的元神斩也能够破开空间,可是借助的是魂法的力量,而并非无相道法。若论无相道法,以他的修为想要破开虚空,恐怕还差的远呢。
白花花脸色惨白,连连倒退数步,才借着白夜插入地面力道平复住身子,在看身前,长刀已然在地上留下一条三丈长的裂口了。
那些负责修缮擂台的金沙战修看到这一幕,气的都快吐血了,昨晚忙活了一晚的成果防不住人家一刀。可是四周看客表现出来的情感却和他们相反,不少人站起身来,双手交叉胸前,一边拍着巴掌,一边高声喝彩。
虞无境咧开大嘴哈哈狂笑,“小娘们,知道厉害了吧。赶紧滚吧,爷爷打你掉价。”
白花花咬了咬牙,将一股灵元倾注于白夜之中,八个虎头之中有三个亮了起来,白夜的刀锋之上散发出一层宛如火焰一般的白光,飘飘荡荡,居然有三尺多长。
虞无境的眼中露出一点惊讶,只有站在擂台之上才能感觉到那三尺的白色光浪带给他怎样的压力。手中血红的大刀一晃,上山虎身形一花,已经跃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就是一下。
火红的大刀和四周的空气剧烈的摩擦,颜色更加鲜红,仿佛着了火一般。白花花站定,仍然是举火烧天的迎了上去,三尺白芒顷刻间将天空染白。空气变得灼热,四周的景物透过被烧开的空气,变得扭曲不定。
两厢法宝再次交锋于一处,光芒,震动,热量迸发而出,向四周散去,剧烈的热风吹得白花花鬓发如飞,周身的衣衫猎猎飞舞,宛如天人。可在擂台之上的人却没有那般好过,白花花感觉脸上和身上如同燃火一般,看到对方依然不撤,她也坚强的顶着。在白虎一族的信条之中,只有百战成仁,没有撤退求存。
不知是白花花的白夜犀利,还是被女子的气势所摄,在空中不断发力的虞无境翻了一个跟头,飘了起来,这一手做的潇洒,却是一种间接的退却。他皱着眉,伸了一下由于剧烈震动而麻木的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这点微小的变化就算白木容也无法察觉,更何况四周的看客了。正当人们为美女逼退莽汉叫好的时候,上山虎身子再次动了。
他的速度加快了三成,在擂台之上掀起了一阵飓风,手中大刀挥舞的如同风车,白花花严阵以待,手中不停挥摆着白夜,只有这样才能令她有些许的安心。
绕了几圈之后,虞无境骤然切入擂台中心,大刀掀起一阵光芒,横扫白花花。
女子双足点地,身体飘了起来,速度极快,手中白夜三尺刀芒如火焰一般扫向上山虎的头。刀芒还没有接近,虞无境便感到一阵炽烈袭来。血刀向上迎起,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两人都没有停留,飞快的移动着身体,如同两道闪电,再次分开。
这次不只是上山虎,就连白花花也高速移动起来。两人如同两条毕竟会相交的弧线,分开后再次重合,重合的一刹那便爆发出炽烈的冲击波。
三次碰撞之后,白花花的手臂有些麻木,情知如此斗下去恐怕不妙,比起力量,自己和对面那个大块头还差了一些。她抛出白夜,细长的刀锋划出一道弧线,扫向对面高速移动的虞无境。
上山虎见状哈哈大笑,在他眼中,这是女子委顿的表现。他不修御物之道,只觉得刀锋握在手中才是最强悍的,飞来飞去终归是虚无缥缈,比不得手握大刀,一刀一刀砍的实在。
手中大刀一挥,掀起一阵红芒,白夜毕竟不在主人的手中,速度和力量都逊了一筹,被虞无境轻松的挡开。可就当他得意的时候,眼光忽然一晃,看到白花花背后居然升腾起一只凶猛的白虎,两只虎目金光四射,两根巨大的尖锐犬齿仿佛要将自己吞下。
“乖乖,还真是一只母老虎。”
虞无境叹了一声,手中大刀可没被白花花的声势所震慑,注入一股灵元,血刀光芒更盛,拖着一丈长的红色刀芒,横着扫去,要将白花花一劈两半。
虎女手一挥,白夜入手,第四只虎头点亮,白色的锋芒也有丈许,她把长刀戳在地上,如同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血刀绕在白夜上,被震飞了三丈多远,虞无境摸着被震得麻木的虎口,喃喃道:“乖乖,好大的力气。”
越是这般反倒越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在自己的胸前的盔甲上抓了一把,印有虎头的盔甲被掀去了一大片,露出长满黑毛的前胸,胸口纹着一只巨大的老虎头,此刻已经红的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白花花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拎起白夜,第五只虎头被点亮,这是她的极限了,身子如电一般扑向上山虎,手中长刀逆袭,自下而上撩起一刀残破不全的光痕,将地上的玄铁地面割的七零八碎,十几道防御法阵在白夜的刀光之下显得不堪一击。
上山虎手中的法诀已毕,三道秘传的炼体法诀发动之后,胸口那个红色的虎头和手中的刀同时亮了起来,大刀红的仿佛一团火焰,若不是刀柄尚在,哪里还能辨认的出来。抡起这团火焰,虞无境嘶吼着冲了上去,对于他而言,只可立着死,不能坐着亡。
白夜和血刀拼在了一处,激起无边的冲击波,炽烈的狂风让四周看台上的看客们纷纷抱住脑袋,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比斗的精彩,比起第一场的虚惊,此刻才真的害怕,因为有一个人已经被劲风击破了头颅,鲜血迸流。虽然伤不重,可看起来触目惊心。狂风摔打着看台上的木板噼啪作响,把每个人心中的恐惧都无限的放大,在他们眼中,一百丈的距离已经不再安全。
白花花和虞无境一个错身,她的手开始颤抖,激发白虎化神的神通之后,灵元和体力都急剧的消耗,就在这种状态之下,仍然无法完胜对手,她不由得有点担心自己。
虞无境情况确切的说更糟,就算他激发了三重炼体的法诀,依然无法和白花花的白虎化神神通相抗衡,刚才硬碰硬一下之后,手上的两根肌腱已经断裂,虎口鲜血淋漓。不过他所仰仗的并非硬碰硬的坚强,而是一种极强的恢复能力。
三息之后,原本血肉模糊的手上肌腱重新长合,手上的伤口血液凝结,仿佛不曾受过伤一般。
白花花又注入了一丝灵元,身后那只白虎的痕迹越发的清晰,她一刀砍来,催发了五重的白夜虎刀摧枯拉朽一般斩下,仿佛一座崩坏的大山倾倒下来。淋漓的刀芒笼罩了虞无境周身,巨大的压力之下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高呼一声,“来得好!”
手中那团赤红的火焰挡在头顶,他没打算逃,也没打算避,这便是他上山虎的风格。不似观云蟒那般阴沉,也不似黄沙豹一样迅捷,只有一个打不垮,锤不烂的身躯。
血刀迎上白夜,天空中再次绽放起一个炫目光球,光球须臾之间便破裂开去,两人被冲击波击中,白花花身在空中无依无靠,被冲击波吹了好几个跟头,最后落在距离对方三十丈的擂台之上。
她双手一阵颤抖,双膝一软,身子晃了三晃,白夜拄地,并没有倾倒。自幼修炼的白虎烁金诀发挥了作用,故而没有受伤,可是她的衣衫就没有那般幸运了,早就变得褴褛不堪,露出一件金丝内衬软甲。
虞无境的境况更糟,双脚踏在坚实的玄铁擂台,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虽然勉强挡住了女子的一刀,可是手腕已经软软的垂下,脸上和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通红撕裂,渗出汨汨的鲜血。
飞快的催动灵元,他的身体在三息之内有了变化,首先右手上的骨骼重新愈合,脸上的疮口也尽皆聚合,但是疼痛却丝毫不少,令这个铁打汉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阵,显得颇为狰狞。
此刻看台上已然没有刚刚开擂时的那般喧哗和肆意,看客们变得噤若寒蝉,他们小心地在看台隔板后探出脑袋,观察着擂台的情况,以防突然再次袭来的剧烈冲击波。
第一百零九章 打不死的上山虎
东看台上,白十三霍然站起,高声吼道:“花花,给我狠狠的打他,他快撑不住了,砍了他,剁了他,哥在精神上支持你。”
听到白十三的聒噪,白花花心中气恼,她此刻骑虎难下,明知对方恢复能力惊人,自己却只有强攻这一途可用。刚才两下全力攻击,已经消耗了三成灵元,身上所剩的灵元尚不足两次攻击,若这般斗下去结果便如同豪赌一般,看谁的灵元绵长,看谁能够坚持的更久。
陈云生看着在擂台一边做短暂调整的白花花,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忍,若此女有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十三和柳晓山。
北看台上的紧张程度丝毫不输东看台和西看台。比斗到现在,季平南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的袖子,袖口的铁甲被他捏的有些变形,他却犹然不觉。这场他势在必得,若再输了,就算银沙的太子不说,他的脸也丢尽了。
有时候季平南很是纳闷,陈云生从哪找来这么多彪悍的女人,一个个手段极其变态,而又不畏死,不惜命,这等人放眼大屿关也不多见,绝对是能排入前十的战将。单论攻击力之强,这个白花花足以击败他手下大多数将领,况且还有白虎一族流淌在血液中的印记,白虎化神。
不觉间看了一眼身旁的冯圣,此人正在悠闲地摆弄着他手中的长剑,剑脊盘着一条青龙,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剑尖,青色的剑锋透着一股超尘脱俗的锋利。
“你似乎并不关心擂台上的胜负。”季平南说道。
冯圣赶紧收拾起长剑,恭敬地说道:“并非末将不关心,只不过这场斗法结果已定,那个虎女虽然势头很猛,却已是强弩之末。若她刚开始不是这般生猛,细水长流,兴许还有取胜的希望。”
季平南蹙眉道:“看起来你比我还了解虞无境嘛。”
冯圣谦卑地笑道:“将军日理万机,哪里有闲暇了解这些细节的东西。将军不知,当年我和他虞无境有些过节,曾经约斗一场,大概了解他的本事,所以才有了这等信心。”
季平南来了兴致,轻轻“哦”了一声,“那结果呢?”
冯圣平静地说道:“自然是末将胜了,不过他变态的恢复能力留给我的深深的印象。这么多年下来,虞无境虽然不是大屿关天赋最好,却是最努力的,相信他一定能胜。”
季平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有些人天生就具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仿佛他们说的话总是对的,交给他们的事情总能按时完成,毫无疑问,冯圣便是这种人。
与此同时,在东看台上也进行着一场类似的讨论,双方是白十三和血狮。白十三一只大脚大喇喇地蹬在前排的座椅之上,双手握紧身旁的粗木扶手,口中重重喘着粗气,虽然台上的人是白花花,可他却异常紧张。自己亲妹子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可对方那个变态的恢复能力却令他对女子有些不自信。
一旁血狮紧张的问道:“花花妹子能顶住吗?这只假虎的皮囊很耐操,当年很多弟兄并非被他以真本事灭了,而是活活耗死了。”
白十三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发狠说道:“相信花花,没问题,她的爆发力在新一代的白虎子孙之中算强的了。我看下一刀就能把那个滚刀肉砍了。”
血狮担心地看了擂台一眼,不再说话。
白花花不再猛攻猛打,而是拼一些刀术上的技巧。白夜四外纷飞,如同雪片,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偌大的擂台寒气凛然,让人没有落足的地方。这番攻击令白十三大皱其眉,认为少了势道,却令四周的看客们重新恢复了生机,在他们眼中,这般光华缭绕的攻击比起刚才那番飞火流星,天塌地陷的攻势更加有趣,更加精彩,再也不用躲在看台的原木之后了。
陈云生轻轻摇了摇头,虎女的势若不在,这场斗法恐怕就危险了。
虞无境心中高兴,若只是这般比斗,正称了他的心意。刚才虎女那天崩地裂的两刀还是令他心有余悸的。手中血刀加紧攻势,白光之中顷刻间多了红色的光影,两厢刀锋拼在一处,爆发出璀璨的火星,每个火星都是一次交锋,每次交锋又能激起一声沉闷的爆鸣。擂台之上声响震天,和着四周看客们有节奏的呼啸声,四方台宛如一座硕大的喇叭,向四周的山野发射着一**声浪。
在四方台以东五十里的一座高山之上,一个瘦骨嶙峋,却穿着件宽大灰色衣袍的中年人关注地看着四方台上喊声震天的拼斗。过了良久,这人生生落下泪水,口中喃喃道:“老头子,你曾说过人孤独了太久,就会忘了孤独这件事,现在看来八成是对的。曾几何时,我还以为自己之后天下便无人接手这桩事,我们终将走向尘埃,被人遗忘,籍籍无名地走向灭亡,没一个人能像你那般慷慨激昂。没想到他来了,出现的这么及时,带着一群满是朝气的年轻人,高调却不招摇,嘿嘿,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
四方台起风了,此地山高林不密,山势平缓,狂风很容易便贯穿整座山顶,擂台四周的金沙百姓们纷纷用袍袖遮住裸露在外的皮肤,防止风中夹杂的小沙粒击中皮肤。但是擂台上的比斗又不想错过,便在眼前露出一条小缝,透过小缝观察着擂台上的一切。
上山虎看着身上三道已经慢慢愈合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般斗下去,越发的对他的胃口。再看白木容那边,虽然不曾受伤,却累的汗流浃背,鬓发被汗水浸透,变成了一溜一溜的。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淌在玉颈之上,前后的衣衫粘在身上,虽然有些狼狈,却也十分惹眼,不少看客不断吧嗒嘴巴,对于这人间少有的绝色女子的曼妙身姿不忘品头论足一番,他们不远数千里来到大屿山深处,能见到这番风情,怎么算都值回路费了。
白花花双手捧刀,切近上山虎,速度极快,白夜借势前挺,露出一道锋芒,背后那团白色的兽影张牙舞爪,仿佛活了一般。
虞无境一拍手中的血刀,施展自己的刀诀——血沙万里,顷刻间血刀变得模糊起来,上面宛如包裹了一团狂风,他挥臂抡起这团硕大的刀锋迎着白花花而上。
血刀掀起一团长约五丈的巨大风暴,赤红的狂风卷积着沙粒包裹着血刀,声势极为浩大,铺天盖地扫向白花花。
白花花手中的长刀变了一个小角度,从虞无境的咽喉转向对方的左胸。白夜轻而易举便穿透了这团风暴,赤色的沙暴被分开之后没有消散,而是在白花花身后聚集成形。
白花花手持长刀,刀尖向前,像湍急河流之中的一块岩石,将河水分开,白夜的光芒在暗红色的沙流中隐现,刀速越来越慢,到最后几近停顿。白花花耳边都是红色沙暴肆虐的声音,心中却安静的宛如一泓死水,她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得到血脉中液体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握住白夜的手有些颤抖。
前方暗红色沙粒被风吹在刀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白夜掀起的光斩劈开了上山虎的血沙万里,却在距离对方胸口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方陷入了拉锯,这种从比拼道法沦落到比拼灵元和力气,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事实上反倒更为凶险。
比拼道法若有不支,总还可以推到擂台之下,开擂之前便有明文约定,伤不及台下,若有违者剥夺此战的胜利。而白花花和虞无境已经到了谁也不能轻易后退的地步,若上山虎率先撤刀,那么白花花的白夜很有可能刺穿他的心脏,若虎女撤刀,那么必然会被淹没在滚滚赤红色的沙暴之中。
双方将体内尚存的灵元倾注在手臂,顺着经脉运转到了手中的法宝上。暗红色的沙暴更加肆虐,规模更大,宽五丈,长十丈,从看台上已经无法看到沙暴之中的白花花的身影。人们不禁开始担心风姿绰约的虎女,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尤物有天生的厌恶感,在他们朴素的价值观中,这样的女子生来就应该被保护,没有人希望她受伤,更遑论丧命。
可是东西看台上的修士们却不这么想。公孙行不断搓着手指,偶尔舔着嘴唇,对于这样一个生在宫闱,长在皇廷,拜师于太虚宫,从小到大对于修行,权谋,还有宫斗皆是驾轻就熟的人,却仍是紧张到失态。
一旁的左坷低声安慰道:“殿下,何必如此焦心,我看虞无境不会败。”
公孙行瞥了他一眼,气恼地说道:“放屁!你没看到那个虎女的刀又前进了一尺吗?”
左坷尴尬地点了点头,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并不真的认为虞无境会胜,刚才那句话里不乏安慰的成分。
“若这场季平南再败,我非要找他讨个公道不可!”公孙行气哼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