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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连天     天道殊途txt下载     天道殊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敢饮杯中酒

    013-11-27

    陈云生瞄了一眼旁边桌的万俟观西,只见这位杨威将军早就将两道剑眉凝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公孙行看不惯到了极点。只是旁边的方不净一直轻轻赔笑低语,显然是在劝慰。

    此刻公孙行已经将玉坛开封,四周顿时弥漫起一股jīng纯的酒香,如桂似兰,说不出的磬人心脾。满上一杯酒,他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旁边一个皮肤白皙的汉子虽然有些不愿意,可依然帮他抱着酒坛,随着自己的主子来到白木容等人的桌子旁。

    公孙行未说话先带笑,在寻常女子眼中惊艳无比的表情在三个女子眼中却恶心无比。只听这位太子爷笑嘻嘻说道:“今rì真是在下的好rì子,一次便遇到了三位神仙姐姐,人言遇到仙人不能交臂失之,在下敬三位神仙姐姐一杯,先干为敬。”

    柳晓山脸上露出一抹鄙夷,就想动手教训那太子一顿,却被陈云生按住了,这个动作虽小,却没有逃脱一旁冷冷旁观的万俟观西的眼睛。

    身后抬着酒坛子的白面皮汉子脸上泛出一抹红sè,显然对这种行径有些不齿,只不过碍于身份,不能仗义执言,弄得自己十分狼狈。

    方明兰自顾自伸手蘸着自己身前的茶水,安静地桌上画着什么,不仔细看如同分形对称的窗花。

    白木容双手收入水袖,陈云生知道,这个动作是施展灵蛇鞭的前奏。

    叶思寒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滚!”

    公孙行却不着脑,笑道:“照啊,要的就是这个味道,只不过不要一不小心就喜欢上我哦。”

    “你若能饮下这杯酒,本姑娘便是你的了。”

    这话十分生硬,可来自于一个冰山美人之口就另当别论了。公孙行眼中发亮,声音变得殷切了很多,“姑娘说话可算数?”

    “我从来不说虚言。”

    公孙行看了一眼杯中透亮的酒,举杯仰脖便要饮下,可是当他将杯子举起,却不见有酒流出,心中奇怪。他所有的jīng力都放在防御自己的脖颈的要害上,料想眼前这位身为修士的冰山美人定然会暴起袭击自己的脖子。可是当他放平酒杯才发现,杯中酒液已经冻结,哪里还能晃动半分。

    公孙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异,但是一闪即过,他笑嘻嘻道:“好厉害的冰法。不过这点微末道行还难不倒公子我。”

    他手腕一晃,也不见有任何火气产生,那盏中的冰块瞬间被震裂,一息之后碎成细小的冰块,三息之后变成冰末,五息之后化为水。抬起手,酒杯扬起,另一只手在身前捏了一道诀,凭空中多了淡蓝sè的八卦鱼,飘荡荡,在空中很是碍眼。

    叶思寒瞅准机会,骈二指向银沙太子身前点了一下,却不想那道八卦光影忽闪了一阵后,居然挡住了女子的施法。这种隔绝法术的本事来的匪夷所思,令叶思寒一惊,眼看着那杯子就要倾倒,酒水便要入喉,公孙行脸上露出一分得意的神情。陈云生的手暗暗已然捏了一道元磁,准备择机而发,不过他并没有把握突破那道八卦鱼。

    就在此时,方明兰画下最后一道,女子轻轻道了声,“起!”,随着“啪”地一声轻响,那道茶水画的符居然凌空飘起,离桌子半尺高,又瞬间消失,从公孙行酒盏中倾泻而出的酒水骤然间炸开,化作上千个晶莹剔透的水滴直直shè向公孙行的面门。

    别看是细微的水滴,可咫尺间风雷动,公孙行护体罡气自然发动,一阵淡蓝的气息鼓荡着袍袖和发髻,虽然千滴酒滴速度一滞,却无法尽数吹散,如纷纷细雨一般落下,虽然凌厉的攻势被化解,可落汤鸡一样的结果仍然令这位骄傲的太子爷无法接受。

    此刻一旁却传来一声喝彩声,有一个人一边拍着巴掌,口中一边叫好。他脸sè一凛,一道赤红的血线逐渐爬上眉头,两道利剑搬的眉毛渐渐竖起。

    公孙行转过头,怒目而视望着墙角踞桌而坐的一主一仆,将方明兰戏弄他的怒火转嫁到这位火上浇油的仁兄头上,毕竟和美女生气怎么说都不是他银沙太子的作风。他袖摆下垂,一前一后地飘荡着,幅度越来越大,隐隐有呼呼的风声。

    那边观西将军双目眯成了两条线,嘴角微微上翘,脸上一副气定神闲,桌下的双手却紧紧握住,准备雷霆一击。

    两股气场在不大的二层小厅中激荡着,没有动手却胜似动手,两人在气息上已经在交锋了。

    这时,公孙行带来的黑脸仆人悄悄地来到他是身旁,用一种毫无避讳的音量说道:“师叔,你忘了临行之时师尊是如何嘱咐的吗?”

    乍闻此言,公孙行气息溃败,一阵疾风从他身上掠过,吹得发髻蓬松下来,千丝万缕,如同临渊之瀑,颇有几分仙气。当然这是从凡俗之人的视角观看得出的结论,在场每个人都知道,刚才预热比拼之时,公孙行已经狼狈败下阵来。

    虽然败阵,这位银沙太子却格外潇洒,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头随着黑脸仆人一句看似寻常的提点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陈云生都十分赞叹这位仁兄收发自如,是个人物。

    公孙行潇洒地对叶思寒三人深施一礼,道:“小可家住银沙,这次来金沙游玩,能遇到三位神仙姐姐真是与有荣焉,如不弃,改rì到了银沙,小生一定尽到地主之谊。”

    这句话进退得当,既有台阶,有带着三分的锋芒,暗中jǐng告几人不要去银沙,否则必然有好果子吃。

    方明兰嫣然笑道:“这位公子方才敬过我等酒,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明兰这也有一盏酒要回敬,不知阁下可敢一饮?”

    公孙行眼角上扬,笑道:“你也有酒,不妨拿来一观。”

    银沙王宫他公孙行什么酒没见过,烈的、甜的、酸的、苦的,甚至是带毒的都不在话下,量眼前这个小女子也拿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他心中只道,这小丫头不知道我的真是身份,若是知道量你等刚才也不敢这么嚣张,还不是乖乖的依了我。

    方明兰从纳虚戒中翻出一个小泥坛,放在桌上,陈云生心中雪亮,这分明就是半坛自己酿的石中酒,上次太白峰大家团聚,饮酒之时拿出一坛,饮了一半谁也喝不下去了,剩下的就被方明兰收起,没想到今rì派上用场。

    方明兰纤手撕开蜡封,在自己的酒盏中倒上三分之二的样子,并没有给对方,而是先放到自己的唇下沾了一下,一丝石中酒入口,女子俏脸顷刻变得红润起来。敬酒自然要先饮,方明兰此举另外的目的是打消对方的顾虑。

    看到娇俏的女子稍饮一滴便这番情景,公孙行只道对方不善饮酒,心中莫名兴奋,这等女子若被奉为自己的幕上之宾,饮酒之后满身如红云,似朝霞,再做那风流之事的时候是何等的情趣。

    他越想越兴奋,看到女子将自己用过的杯盏递了过来,心中一阵哂笑,暗道,莫说你自己先尝,就是不这样,本太子难道连毒酒和美酒还分不清了。

    接过那盏酒,公孙行眼睛瞟了一下,只见酒水在杯中自然打旋,却不见有任何酒气逸散而出,仿佛如同白水一般,心中越发的瞧不起对方。此刻一旁的白脸男子jǐng觉道:“这酒不如我替师叔喝掉?”

    公孙行瞪了那人一眼,心中不悦,酒若让你替了,这女人是不是也让你睡了?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一盏石中酒仰脖灌下,潇洒之极,爽快之极。

    他喝下三分之二盏石中酒的同时,韩枫几乎不敢去看这位银沙太子的表情,他尝过这种酒,知道其xìng之烈,哪里是酒,分明就是灵气以某种方式变xìng,浓缩成为液体。

    陈云生不禁愕然,这位太子的风格倒是爽快,为了女子真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若换做自己,哪有说喝就喝的道理。

    只见公孙行脸上泛出一抹红云,从双颊开始扶摇直上,一直贯穿到天灵,他双足不动,身体僵硬,头顶居然冒出一缕缕白气,双目眼白的部分变得赤红如血,手中的酒盏自然脱落,在条木地板上颠了三下,并没有摔破。

    身后黑面汉子刚想伸出手去扶公孙行一下,却不了被他的护体罡气重重弹开,不由得一脸愕然。

    四周空气之中弥漫的灵气越来越重,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包括万俟观西和方不净两人。公孙行头顶的白气越来越重,最后简直如同白云一般,他身子一动不动,仿佛稍微一下便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这样时间流逝,众人看了一炷香的光景,公孙行突然扬起右手,一道法诀击出,蓝白sè的光影在他头上升起,如同一只变形的乌鸦。

    陈云生慢慢站起,挡在众人身前,手中掐了元磁和金灵丝两种防御法门,以免对方骤然发力攻击。

    而万俟观西也不似刚才那般惬意,一脸凝重,让方不净退到自己的身后,他早就知道银沙太子的样貌,只不过太子不知道他就是了,所以对方的修为他也一清二楚,一个六十二品阶的地仙在此地若发起狂来,就算他也要慎重对待。

第八十一章 千金不卖

    013-11-28

    谁知蓝白sè的光影陡然又变了一种形状,如同一只jīng巧的鹿,公孙行脸上露出一丝痛苦,面对这无边jīng纯的灵气,他并不轻松。

    两个仆人模样的汉子如临大敌,慢慢退到距离公孙行三尺开外的地方,两人手上法诀不断,显然在准备什么法术。

    公孙行的手终于能动上一动了,在胸前变换这法诀,如同飞舞的蝴蝶,月轮印,叠指印,大炎阳印,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印诀令陈云生心中难以平静,这位太子并非是靠药物才修到六十二品地仙的,看来真是下过一番苦功才能到这个地步。

    对方头顶的光影再次转变,变作一只狼,而他周身的气息也变得令人毛骨悚然起来。两名侍卫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凝重,仿佛事情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方明兰,叶思寒还有白木容都站起身来,各自准备拿手的本事,防止公孙行暴走。韩枫则偷偷从纳虚戒中找出一小袋黄sè的粉末,握在手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此刻公孙行头顶的光影变作了一只虎,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四周的气氛从冷峻变作肃杀,只听“啪”的一声,松鹤亭的屋角被罡气震得开裂,而楼梯口伺候客人的两名伙计早就吓的屁滚尿流,瘫软在地,连爬下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孙行的两位仆从相顾一眼,尽是苦涩,知道自己这位师叔后手不多,若再不能化去那汹涌澎湃的酒气,多半会暴起一击。此间酒肆被砸烂倒不在话下,只不过金沙法度森严,若伤及无辜,或致人死地,恐怕处罚不轻,就算是银沙太子也概莫能外。

    公孙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他嘴角不停抽搐着,手上的法诀越来越快,最后连周围的人都看不清楚,头顶光芒越来越剩,最终那只杀气凛然的虎有变成了熊,一阵澎湃的罡气激荡开去,桌上的碗筷嗡嗡震动,地上木板更是跳得厉害,含而不露,隐而不发尚有如此气势,若真格全力释放,这法术的威力想必十分的惊人,就连那位万俟观西都摇首轻轻赞许,不过这种情形下,没有人听到罢了。

    陈云生心知,这位太子极力压制着自己体内蓬勃的灵气,想来体内经脉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五种变化看样子极为消耗灵元,就是如此,也不过化去了七八分灵气,剩下的两三分灵气恰恰有可能成为压垮公孙行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然公孙行头顶的蓝光变得格外耀目。陈云生情知不妙,双眼如同蒙上一层星辉,发动了光之逆流,世界在他眼中变得缓慢,他从容施法,一道极大的元磁网纠结着生成,元磁符箓,元磁阵纹,一切都是元磁编织而成。与此同时,他甩出三张金刚符,三团金sè的光芒掺杂在元磁之间,两种不同的防御手段居然可以互不干扰。

    万俟观西手中多了一面青sè的盾牌,上面刻有七颗人头,人头栩栩如生,眼中放出幽光,显得格外的诡异。方不净又向后靠了一步,他对公孙行暴走下的自己可没什么信心,若是一不小心将小命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那两个仆人则慌了手脚,不知该防御还是该遁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一道灰sè的云气飘入屋内,云气飞快散尽之后,露出一个脸sè苍白的道人,道人运指如飞,连点公孙行身上三十六处大穴,三十六道jīng纯的灵气从公孙行的身体中喷薄而出,五息之后,他头顶的异状散尽,脸sè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缓缓睁开眼睛,公孙行看到身前的道人,脸sè微红,叹了口气道:“多谢天痕前辈出手相助,若不然这次恐怕要糟糕。”

    陈云生并没有撤去自己的防御,从那人进入大厅的一刹那,他就认出来人是谁。当年也是满天的灰sè云彩,也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那股震慑灵魂的威压丝毫没变,就算这个人化成灰他也认得。天痕道人,金沙两大国师之一,说起修为,就连自己的师父都谈之变sè。

    天痕没有去看公孙行,也没有看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陈云生,而是来到墙角的万俟观西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杨威将军,如果没搞错,你应该在星罗海,怎么得暇来到九曜,陛下似乎不知道此事吧。”

    万俟观西早就收了那个盾牌,似乎并不惧怕这位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天痕道人,清爽说道:“在星罗海待得气闷,听说北境的河鲜肥了,特地来这里品尝,吃了就走,难道还要打扰陛下吗?”

    “你吃到了吗?”

    “吃到了。”

    “什么时候走?”

    “马上。”

    两人干净利落的对话之后,万俟观西麻利地站起身来,当他来到陈云生身畔时,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你不随我一块出去,还留在这里等天痕国师寻晦气吗?”

    陈云生收了元磁,顺坡下驴道:“正有此意,此间乌烟瘴气,我们正想出去走走。”

    “慢着!”此刻被三分之二盏石中酒折腾的够呛的公孙行突然说道。

    “怎地?阁下是嫌在下的酒不好吗?”既然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是这伙人的头,陈云生也就不在隐藏。

    公孙行看着对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酒留下,人可以走了。”

    方明兰马上还嘴道:“为什么要给你留下?给你一盏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公孙行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银龙的乾坤袋,看也不看丢给了方明兰,女子接过之后神念轻轻一探,轻声对陈云生说道:“一共三十块上品灵石。”

    三十块上品灵石对于半坛残酒而言已经不能算是便宜,可陈云生连看也不看,冷冷说道:“不卖。”

    方明兰十分麻利地收起了石中酒,将灵石袋子丢还给了对方,仍不忘朝满脸忿恨的太子爷白了一眼。

    当陈云生路过公孙行的时候,这位太子忽然问道:“阁下留名再走。”

    停下脚步,陈云生想了想,道:“你我终会再见,到了那时再报名不迟。”说罢他头也不回,带着韩枫和乐翔,以及三位绝世的美人走出松鹤亭。

    等人都走光了,天痕才无比yīn鸷地问道:“你约我来此地莫不是就为了这档子破事?”

    公孙行赶紧躬身施礼,一改刚才浮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家师遣我为前辈带来一样东西。”

    “哦?”

    天痕道人脸上露出一点好奇,毕竟从太虚宫第三位宫主手中流出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他的师承和太虚宫多少有些相近,有几分香火情,而太虚宫青洲分院便坐落于银沙,这座分院的主事就是太虚宫三位宫主之一,晨星子。自从自己来到金沙以来,这位无论从修为还是辈分上算都比自己不低的晨星子隔三差五便来拜访论道,相互之间往来熟络,此次银沙太子进入金沙自然也不例外。

    公孙行老老实实地拖出一个锦盒,再不玩刚才故弄虚玄的把戏,在这位睁眼宰活人的天痕道人面前,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他轻轻在锦盒上一拍,盒盖自然开启,一道温润的霞光从盒子中流淌而出。天痕眼眸一亮,伸出二指将盒子扣上,收在袍袖中,平静地说道:“晨星道兄费心了。上次只不过顺嘴提了一句,他居然真的把这乾坤引雷木的籽粒寻到了,只不过青洲太平这么久了,有没有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公孙行一脸笑容道:“家师在青洲难有几位说得上话的道友,这点小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痕道人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前些rì子听闻柳家那个九丫头又离家出走了,对了,你是不是近rì就要迎娶她过门?”

    公孙行一脸笑容冻结,讶异道:“前辈此言不虚?”

    “废话。要不你也可以直接去问柳一生。老夫没什么好心情和你扯淡。”天痕说完拂袖离去。

    空荡荡的松鹤亭二楼只留下一个呆呆发愣的银沙太子还有两个瘫软在地的伙计相伴。过了好久,公孙行才发出一阵愤懑的嘶吼,“我居然被甩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个实为师侄名为仆人的汉子早就来到了楼梯口,对于自己师叔的暴怒,他们两个司空见惯,但是因为被女人甩掉而愤怒倒是第一次见到,在银沙从来都是他甩别人。两人相互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羞辱绝对是太大了,加上刚才被三位靓丽的美人戏弄了一番,此次金沙之行真是出师不利。

    发过脾气之后,公孙行又恢复了那个风姿翩翩的文生公子模样,手摇折扇,走出松鹤亭,临走之时不忘留给掌柜二十两纹银用来修补刚才罡气震裂的屋顶。

    三人行到路口,公孙行才悠悠叹了口气,对左边黑脸的汉子说道:“右坷,刚才我的惊魂五变中的熊变可曾到达完全体?”

    名为右坷的黑脸汉子说道:“只余一线便到了完全体。”

    公孙行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这石中酒有点意思,我在这瓶颈之上已经困了一年有余,没想到居然靠一盅酒搞定了,只可惜那半坛没有搞到手。”

第八十二章 结盟

    013-11-29

    陈云生和万俟观西并肩而行,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对于这位金沙四将军之一的杨威将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只是刚开始此人对白木容等人露出的sè迷迷的眼神令他有些不爽。

    况且刚才若不是他说了一句,谁也不敢保证有着天痕道人撑腰的银沙太子不敢来横的。毕竟这番折辱之下,连普通人都要捋胳膊挽袖子,大打出手,更遑论银沙的太子。

    万俟观西来到一棵柳树之下,看着陈云生身后的柳晓山说道:“九公主,你还打算隐藏多久?你惊世的容颜实在不应该被这张丑陋的面皮遮住。”

    柳晓山吓得一跳,脸上愕然道:“你说什么,疯疯癫癫的,谁是九公主。”

    万俟观西嘿嘿笑道:“公主殿下存心戏弄我不成?若在给老夫装聋作哑,我少不了要去陛下面前确认一番,看看真正的九公主是否仍在宫中。”

    陈云生不似柳晓山那般慌乱,他平静说道:“你所图为何?”

    万俟观西笑道:“还是这位陈公子会做人。我也不图什么,只不过不想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而已。”

    陈云生心中奇怪,为何这金沙的两位将军都对银沙的太子如此不忿,居然都用牛粪形容。他脸上仍是一脸正sè,道:“晓山自然不会嫁给他。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万俟观西想了一会儿,说道:“想必秦时月已经和你有过接触了,如果没猜错,他是否说过不让你和别人再行约定的事情。”

    陈云生点了点头,对这位看似浮华的中年人多了一份谨慎,这点心机对于这些整rì混迹于庙堂之人实在不算什么,不过对于他这种门派中按部就班成长起来的修士,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既然如此,你就听他的好了,只不过他若力有不逮,我一定会出手,反正不能让银沙那纨绔太子得逞就是了。此外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星罗海找我,此地距离那里千余里,不算远了。”

    说罢,万俟观西摸出一块玉牌递给陈云生,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只振翅yù飞的雄鹰,鹰头上上一点血红,利用石头自然的颜sè雕琢,更显jīng致。

    “有了这块牌子,星罗海便不再有人敢拦你。”

    陈云生收下玉牌,心中多了一份底气,莫名其妙间,自己便得到了金沙两位将军的承诺,这种狗屎运真是令他有些眩晕。

    万俟观西带着方不净离开了,临走之时给陈云生一句忠告,便是不要惹红拂和天痕。这点就算他不说,陈云生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惹人家,人家不一定就能放过他罢了。

    韩枫看到陈云生脸上多了一丝忧虑,不解道:“师父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反倒忧虑呢?”

    陈云生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金沙的水这么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表面看着和善,背地里却勾心斗角,难道国家大了就会必然走到这一步吗?我们虽然得到他们的帮助,可说不定就是别人的一个棋子。等忙完了这档子事,我们回太白峰,这里的氛围令我窒息。”

    柳晓山一旁说道:“平rì在皇城内尚没有这种感觉,可是出来一看,却满不是那么回事,还是太白峰的rì子平静。”

    一行人回转陈家药铺,路上遇到陆陆续续散场的人群,金沙百姓大热天白等了一场之后对那银沙的太子骂不绝口,说这人架子大,臭屁的很,故意躲着不见云云,陈云生心中好笑,这位公孙行行事虽然猥琐,却不可恨,完全是率xìng而为,也算一条汉子。

    回到药铺之后,薛离一脸严肃地说道:“师叔,有人找你,已经等了很久了。”

    陈云生一愣,只见墙角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迈的老者,看年纪已经古稀,双眸确是十分闪亮,看样子不是寻常的百姓人家。

    他不敢小觑,走到老者面前客气说道:“老人家找我何事?”

    那老人慢慢撩起皱纹堆累的眼皮,一道jīng光扫过对方,眼皮又放下,嘴里嘀咕着,“区区金丹中期,便有潜入皇宫的本事?老夫真不信。”

    此刻陈云生背后的柳晓山已经认出老者是谁,开始慢慢向后退去,准备逃跑。而白木容、叶思寒还有方明兰都准备好攻击。

    陈云生伸出手,道了声,“慢!”

    老人嘿嘿笑道:“还是主事的沉稳,有点意思。九丫头,怎么着,是我抓你回去呢,还是你自己回去。”

    柳晓山脸上一片惨淡,摊开手,一段晶莹剔透的冰晶凝在手中,她凄然道:“若七爷爷用强,晓山只有一死了之。”

    陈云生默默将手垂下,面sè不变的说道:“按照刚才阁下一眼扫来用的神识强度推测,最多元婴中期修为,此间金丹后期修士就有两位,中期的有三人,而且我尚有两位金丹后期的死士在一旁伺候,后堂仍有一位到达等觉境的和尚,若不是念在你是晓山长辈的份上,恐怕不会对阁下这么客气。”

    这位在柳家之中常常倚老卖老,以前辈自居仍嫌不过瘾的老者听到陈云生的话居然笑了起来,道:“有点魄力,只不过牛皮可不是吹的。若要让老夫知难而退,你得露出点手段。”

    说罢他身子突然扑向陈云生,一股绝大的威压凌然而至,若是普通金丹修士面对这么近距离的灵压侵袭,一时间定然难以自持。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陈云生身子平平向后退去,这姿势诡异之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是元磁。

    距离老者三丈远,陈云生感到压力骤减,手指微动,五道金丝在空中弥漫开来,药铺之内到处都是金光,空间被切分的极小,方寸之地便有数道极细的金丝,若那老者再往前冲,不免落个被肢解的下场。

    陈云生没有出刀是因为此地空间狭小,二则不愿小题大做,若真是出刀,便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老人嘿嘿一笑,双手骤然燃起幽蓝的火焰,双臂一挥,四周空气温度不升反降,蓝sè火焰接触到的金灵丝先是结冰,再后来居然被引燃,幽蓝的火苗跳跃着,将空中的金灵丝尽数吞噬。

    “极北寒焰!”叶思寒在一旁轻轻吟道。

    陈云生一抖手,甩掉金灵丝,双手在胸前结魂法印,四周的空间骤然间变得扭动起来,虽然不明显,可在场的都是金丹大修士,哪怕是稍有一点便逃不过他们的神念。

    “魂法!”老者惊道。他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后生怎么会修炼这么一门消耗时间、jīng力却少见到成效的鸡肋神通。

    陈云生使用的既不是斩断虚空的“元神斩”,也不是令人元神窒息的“元神锁喉”,而是最普通的“颤栗”。他现在的元神早就超过了元婴修士,就连飞云子这等化神修士恐怕都无法和他相比。故而简单的“颤栗”施展出,居然附带着令周围的空间都变得不稳定起来。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此刻的“颤栗”比之当初在幻尘空间之时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老者身子急速旋转,如同一个大陀螺,四五道黑sè的怪脸围着他徘徊,却无法加身。转了多时,只见他大呼一声,一道白光陡然shè出,瞬间冲淡了魂法凝具的鬼脸,老者脸上一阵苍白。

    老者站定,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喃喃道:“居然将简单的心神控制魂法修到这等地步,让老夫刮目相看。”

    陈云生微微笑道:“前辈还要再看吗?”

    老者摆了摆手,道:“若要真斗,就算此刻你元神强大,仍然胜不了我。毕竟魂法更有利于偷袭,施法时间较长,真动起手来,我是不会给你喘息之机的。”

    陈云生点头道:“前辈所言不错,这也是魂法的一大弊端,只不过若真动起手来,此间这么多高手,哪个不能拖住你一招半式。只要五息闲暇,我就有信心拿下你。”

    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很对。看来九丫头的眼光不差,找到这么一个有胆识的年轻人。这件事情就此打住,我不会再来纠缠,只不过你要想想怎么跟柳一生打交道。第一他修为比我高,本事比我大。第二,他只需轻轻一挥手,便有成千上万的修士扑来,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陈云生轻叹一声,道:“前辈所言极是,这件事情的确有点头疼。陈云生斗胆求前辈一件事情。”

    老者眯起眼睛“哦”了一声。

    陈云生接着说道:“暂时不要将此地泄露给柳一生。过些rì子我自然会去找他,晓山和我两情相悦,婚嫁的事情自然不能含糊,私奔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的。”

    “好吧,我答应你。这件事情我不再管了。”说罢,老者大步流星推门而出,三晃两晃便消失在街口。

    看着洞开的大门,陈云生喃喃说道:“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过。”

第八十三章 拜关

    013-11-29

    李铁嘴站在那艘花了一万块上品灵石购买来的龙头艨艟上,望着前方淡淡的云迹和横亘在天际那道绵长的雄关,心中一阵激荡,有道是残阳似血,雄关如铁。拜陈云生所赐,他在幻境之中沉浮了千年,征伐了千年,见识了尸骨如山,人情冷暖,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之后,心中的沟壑平了,激情淡了,不过却看的更真实。

    他此刻心中最好奇地便是陈云生其人和其背后所隐藏的那些势力。这个认识了半个甲子的年轻人身上蕴含着一种他捉摸不透的力量,无论在太白峰修行,还是在东海历练,亦或是凭借自己之力掀翻了半个西凉国,都和陈云生自身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不无关系,即便这些东西连这个年轻人自己都不清楚。

    在阳光下,艨艟巨大的金龙船首像闪着耀目的金sè光芒,整艘巨舰长约三十丈,宽约五丈,形状如同一片柳叶,船上有三层阁楼,外加船舱空间可用,满员时容纳百十人也不显得拥挤。船身龙骨部分用秘银混在太虚金晶炼制,其余部分用了大量的龙骨木,轻且坚韧,此舟虽然大,速度却极快,不亚于陈云生的穿云舟,区区十几天便行出十几万里的距离。

    龙头艨艟巨大的遮风板将迎面吹过的风劈开,引导至船尾,船身和空气摩擦的部分涂了厚厚一层熔点极高的石墨晶,此刻已然红的宛如夕阳。如果从地上看龙头艨艟,便如一道火流星,煌煌向西天飞去。

    这次出行李铁嘴带了龙川国的半数jīng锐,金丹修士二十名,元婴修士两名,有一部分是刚刚重金礼聘的,其中赫然就有玄yīn子,另外一人也是陈云生的老熟人,便是那位在东海之滨被他拆去老家的司徒朗。

    添香阁被毁之后,此人没脸在红袖混下去,便四处游荡,恰巧龙川刚刚立国,他便打着要做元老的想法加入,本打算过几天太平rì子,然后飞黄腾达,灵石无油。报着这种想法本没错,毕竟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斗极少,被用到的机会不多,这些礼聘的国师多半会寿终正寝。可安生rì子不到十天,便被李铁嘴带着远赴金沙,一路之上他默默不语,只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活这么大着实不容易,千万别在小河沟翻船。

    和玄yīn子一起归顺李铁嘴的还有邱彦廷,这个司天阁六卿中的元老,也被李铁嘴带在身边。两个人路上话不多,显得比较神秘。除此之外,同来的金丹修士中有凌凡和言如诗两位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们两个和陈云生关系密切,这次听闻此事,便主动要来帮忙。

    除了金丹修士,尚有筑基修士五十人,也都是龙川国内能打善战的好手,经过了天水城鏖战,留下来的多半便是真正的jīng英。这七十多位修士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战力却不小,平素谁会带着二十名金丹修士和两名元婴中期的修士四处乱逛。就算在金沙国,这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可见这次出行,李铁嘴为陈云生的确做到倾囊而出了。

    看着前方雄浑的大屿关,玄yīn子沉声说道:“陛下,你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驾着龙头艨艟冲过去吗?”

    李铁嘴眯着眼睛说道:“不然呢?你给我出个主意也行。”

    玄yīn子琢磨了半天对方的意思,一时间倒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道:“莫不是你打算用艨艟的龙头撞开大屿关的大门不成?”

    李铁嘴笑了笑,“撞开倒不必了,只不过此刻要正大光明的递交国书。记住我们是龙川国,并非什么鸡鸣狗盗之辈,何须偷偷摸摸行事呢?”

    玄yīn子看着李铁嘴的三缕山羊胡,心中一阵腹诽,装逼遭雷劈,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还这么嚣张,你李铁嘴真是一号人物。行事风格果真和那死了的姜宇恒迥然不同。他不再说话,负手而立,看着自己这位新的王上如何应变。

    远方的细线逐渐变为雄关,大屿关近看更加雄壮,关头站立的战修们盔明甲亮,数量不多,却气势昂扬,巨大的青条石泛着一条条隐约可见的阵纹,这座雄关不知道用了多少道法阵加固,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令船上所有的修士都沉默不语。

    不等他们接近,早就有一队战修驾着飞空法器来到龙头艨艟前,数量大约十几个,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额头有一道闪电形的疤痕,双目凶光四shè,身有重甲,肩甲上镶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豹子头。

    他一伸手拦住众人的去路,丝毫不掩饰地放出自己作为金丹后期修士特有的威压。凌寒和言如诗一言不发地挡在李铁嘴身前,那股咄咄逼人的锐气顷刻间少了九分。

    李铁嘴轻轻吐了口气,心中暗道,这抛头露面的事情实在不适合自己。一名金沙战修跳上船来,厉声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修士,不得向前走了,这里是金沙国土。”

    凌凡客气说道:“我们来自龙川国,这位是本国的王上,龙川建国不久,特地出访四周的邻国以示友好。”

    那位战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有些支吾,不知该如何处理,此刻为首的战修已经跳上大船,身后十几个人也都跃了上来。为首之人看了看凌凡身后的李铁嘴,说道:“我只知道大屿山以东是一个叫做西凉的国家,并不曾听说什么龙川国。就算出使也应该先递国书,再派使者,哪有直接上门的。”

    李铁嘴笑道:“这位将军所言不过是寻常国家之间的做派,我龙川国做事雷厉风行。本人是龙川的王上,亲自出访已然给了金沙足够的尊重,莫非你等还不让我们入关不成?”

    这位身材魁梧的将官略显犹豫,他是季平南手下的四豹之一,奔雷豹,虽然身份不低,可并不代表他懂得如何与其他国家打交道,这等明面上的往来不仅对他是一件陌生的事情,就算那季平南处理的也不多。毕竟这块与世隔绝的青洲一隅只有两个国家,金沙和银沙,相互外交往来也多半途经星罗海,和这巍巍大屿关没半点关系。这里便只有硬碰硬的杀戮,对手则是长着尖牙利齿的妖兽。

    不过奔雷豹倒不是蠢笨之人,他低声对身后一名战修嘀咕了几句,那名战修便飞驰而去。他脸上坚硬的曲线柔和了一些,朝李铁嘴抱了抱拳,客气道:“烦请阁下稍等片刻,我已通报我家大将军,后续的事情他自然会处理。”

    李铁嘴轻轻嗯了一声,帝国元首的架子拿捏的很好。这时有人为他搬过一把高脚椅,坐下的同时还大喇喇地说道:“为这名将军也赐坐吧,大屿关的风果然凛冽,站着多辛苦呐。”

    奔雷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上次见柳一生的时候还是人家巡视大屿关时远远瞟上一眼,此刻一个国家的帝王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他多少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多时,大屿关中门洞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携风雷之势从中门中飞遁而来,他身后跟着四个身材不亚于他的莽汉,看样子都有金丹中期修士,在往后是一队不少于二十人的筑基修士,各个盔明甲亮,手中提着巴掌宽,五尺多长的巨剑。

    李铁嘴慢慢从高脚椅上站起来,面对人家的大将军,他还是要注意一下分寸,毕竟不是在龙川。季平南一头灰sè的碎发随风飘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jīng光四shè,一步向前便有千般的威风,一步退后也有百步的煞气。他轻飘飘落在龙首艨艟上,三十丈长的大船居然微微下沉了一下,李铁嘴毕竟修为不深,大船一晃,他居然没站稳,若不是玄yīn子手疾眼快,在后面扶住他,险些摔倒。

    季平南眼中闪过一丝傲然,脸上堆笑道:“阁下自称是龙川的国君,有何凭证?”

    李铁嘴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想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侍卫手拖一个玉函走到两人之间,轻轻开启玉函,只见里面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翠绿sè印玺。

    季平南不客气地拿起印玺,端详着上面的字迹,只见勾画之间,赫然便是,“龙川帝君”,四字,玉玺上盘着九条龙,龙身雕琢细腻,连颈后的逆鳞都惟妙惟肖。玉玺四面雕琢着数道防风、防水、防火、防雷的法阵,在方寸之间做到这般防护,的确不是寻常人家的手笔。

    将玉玺放入玉函,季平南嘿嘿笑道:“单凭玉玺我尚不能信你。听说大屿山以东的多能工巧匠,谁知道这东西出自于哪个小作坊之手。”

    李铁嘴冷笑道:“小作坊?季将军真的就这么看得起大屿山东边的小作坊吗?金沙立国千年,必然有些不寻常的玩意儿,将军不妨将自己的虎符拿出来瞅瞅,让我们这些只见过小作坊做派的人也开开眼界,看看手工是否比小作坊要强。”

第八十四章 入关容易出关难

    013-11-30

    季平南有意刁难,自然不会拿出自己的虎符,不过说实话,他的虎符的确和这印玺无法相比,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阁下若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恕我不奉陪了,大屿关俗务太多,望阁下见谅则个。”

    李铁嘴眼中露出一丝冷光,道:“金沙国好高的门槛,既然人家不见,我也不强求,rì后若有兵戎相见的rì子,望将军不要后悔。”

    说罢他冷冷丢出一句,“回龙川。”

    龙首艨艟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船身缓慢地掉过头,眼看就要驶离大屿关,就在此时,季平南突然说道:“且慢!”

    两名cāo舟的修士远远地望向李铁嘴,等待自己君主的命令。李铁嘴轻轻点了点头,龙首艨艟速度一点点降下来,最后停在半空中。

    季平南陪笑道:“王上不要介意,刚才我忽然想起来,大屿山以东似乎真的有一个龙川国。你们似乎不是假冒的。”

    李铁嘴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能否入关?”

    季平南哈哈笑道:“入得,自然入得。只不过此去王城需要有我们的人一路陪同,以防出意外。金沙最近颇为不太平,盗寇横行,惊吓到王上不免失礼。”

    李铁嘴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有劳”便不在说话。

    龙首艨艟缓慢地穿过大屿关,居高临下,大屿关内的布防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这般入关绝对是对看在他龙川君主的身份上,否则只能老老实实地穿过中门。

    眯着眼看着脚下一队队兵锋凛冽的战修,李铁嘴面无表情,季平南指着大屿关后面依墙而建的哨所,说道:“王上,这金沙的兵锋如何啊?可比得了龙川?”

    李铁嘴心中明镜一般,他早就知道对方不敢不让自己入关,毕竟一国的君主亲自来访,就算慢待也绝对没有吃闭门羹的道理,就算他季平南心中再不愿,多半也是折辱一番便松口,否则这罪过也不是他承担的起的。

    结果不出他所料,可入关之后,没想到这位二十品地仙修为的护国将军居然开始炫耀龙川的战力。李铁嘴心中冷笑,这位护国将军的修为不低,手段也算是犀利,不过脑子是笨了一点,炫耀战力的手法很是陈旧,在他眼中,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便如此嚣张,着实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张开半只眼,李铁嘴打个哈哈,道:“一路上旅途劳顿,刚才睡着了,季将军刚才说什么啊?”

    季平南哪里不知道对方装傻充愣,狠狠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大船飞过大屿关五十里,来到开阔的所在,季平南拱手说道:“王上走好,我就送到这里,后续路程让奔雷豹雷猛护送。”

    奔雷豹高声喝道:“末将不辱使命。”

    李铁嘴笑道:“那就有劳雷将军了,不过本王的座驾实在狭小,不知你们有没有合适的飞空法器?”

    奔雷豹冷声说道:“这个不劳阁下费心。”

    不一会儿,大屿关的哨所内便驶出了一架比穿云舟略大,比龙首艨艟小很多的飞舟,周上有二十名盔甲在身的战修,奔雷豹大喝一声“走”,他身后二十名jīng锐战修便跳上对面的飞舟。

    安排完这些,季平南带着自己的护卫回到大屿关的哨所,还没等他落下,便有一个身着青sè鳞甲的年轻战修迎了上来。

    “将军,为何放他们入关?”年轻战修不解问道。

    季平南摆手不语,示意年轻人跟着他,两人按落身形,走入一座高耸的塔楼之中,沿着一条长且黑的环形楼梯,一直向上走去,最终停止在一个小木门前,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四个彪形大汉留在门外。

    季平南关上木门,长出一口气,道:“冯圣,你随我多少年了。”

    年轻人被他问愣了,不解道:“有二十载了,我修到金丹中期之后便入世追随将军。将军问这个干嘛?”

    季平南老气横秋地说道:“修为上我对你绝对放心,年纪轻轻便进阶金丹后期,你是最有希望在rì后执掌大屿关之人。不过这为人之道你还要历练,为人岂能如此刚直?”

    冯圣依然不解道:“请将军明言。”

    “我问你,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一个国家的君主来访?”季平南看着这位爱将的眼睛问道。

    “他们来自龙川,杀掉黄沙豹的人也来自龙川。最近进城传来消息,九公主潜逃了,而她的婚期就在五rì之后。就在这当口,龙川国又来人了。这些事情表面上看没有关系,可是细细品来,却大有端倪。”

    “那个九公主曾经在大屿山以东云游,结识了不少当地的修士。而那个陈云生既然可以杀黄沙豹,未必便和九公主潜逃没有关系。换言之,这位龙川国君和陈云生也未必没有关系。如果他们来此地是为了九公主,这前因后果便说的通了。”冯圣言之凿凿。

    “然后呢?”季平南望着眼前这位口中滔滔不绝,被誉为“一龙出雄关”的冯圣。

    冯圣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唇喃喃道:“这其中定然有一个不利于金沙的yīn谋,难道将军就看着他们得逞?”

    季平南轻轻笑道:“为人不可过于刚直。刚才你那番推论虽然有理,却不被证实。况且你刚才说的话也不全对,其中就算有yīn谋,也未必向着不利于金沙的方向发展。九公主的事情是陛下的家事,和金沙国的国事要分开。”

    “难道黄沙豹和三十多位大屿关战修就白死了不成?”冯圣争执道。

    季平南冷然说道:“当然不能白死。让他们入关便是引出那个藏在九曜城几百万人中的陈云生。一旦他从暗到明,就不怕没有机会杀了他。皇家的婚事和我没关,不过黄沙豹和那三十名弟兄不能白死。”

    “原来将军早有打算,冯圣受教了。”

    季平南苦笑一声道:“要不能怎地?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没有理由不让他们入关,毕竟人家是一国之君,不远十万里前来出访。在朝中本来就有人对我不满,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挑起战端,当真得不偿失了。”

    “那接下来该当如何行事?”

    “入关容易,出关难。我们总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将那个陈云生和其党羽一网打尽。”

    季平南的声音冷的像金沙北境的寒霜。

    ......

    一刀化十斩,锋芒不可撄。

    陈云生一刀斩去,麒麟斩在空中变为十道淡红的光芒,十道光芒向四外散去,如同菊花绽放,绕开院子中的一块顽石后,又汇聚在一起,刺中墙壁上放置好的一块木屑。麒麟斩的刀势何其汹涌,却只是轻轻点中那块木屑,并没有损毁。

    陈云生嘴角上翘,露出满意的笑容,青云刀诀的第三招“十刀”也尽数掌握,虽然分形之后刀势不在如之前的雄浑磅礴,可毕竟以一当十。最后刺中木屑的一刹那,又收放自如,仅仅这一式便比之前的御刀手段高了不少。

    院子中响起一阵清亮奚落的掌声,“好刀,好刀。刀势收发自如,刀意圆润无锋,陈施主的御刀本事可比那天晚上提升了不少啊。”

    陈云生并未转身,“我没有对你布施,施主又从何谈起呢?”

    无念平静说道:“入城这么多天,天天混吃混喝,怎么能说没有布施呢?陈施主不要自谦,人在做佛在看,你有一颗菩提心。”

    陈云生感到后脖子一阵发凉,为何这个小和尚整天劝自己皈依呢?他转过身,看着无念那张不喜不嗔的面孔,“无念,此地多半会有一场杀劫,你若不想沾身,不若早rì离去。”

    无念僧微笑道:“这次下山伊始便打定要入你的因果,此刻再劝我走恐怕已经晚了。我欠了妙空儿一下,说不得要还她。”

    陈云生不解道:“为什么要还?难不成你还要站着让她打你一记?”

    无念叹气,“当rì我能伤她多半是因为那rì她过于托大,若真的一招一式的较量,光明罗汉未必胜的了伽蓝魔。而红拂那师徒二人最爱记仇,恐怕这一下早晚要挨上。”

    “菩提林的等觉境僧人有多少人?”陈云生岔开话题。

    “算上师叔师伯,还有那些不知是否尚在人世的老佛陀,一共一百零八个。”

    “我听说到了等觉,便能不死不灭,为何你还说那些人生死未知?”

    “不死不灭?世上哪有不死不灭的东西。等觉境界的僧人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经历劫难,心劫,杀劫,红尘劫,能够经历九千九百九十九劫方能印证无上佛果。除了恩师和几个不知生死的师叔伯,我还没有见过谁在等觉境界坚持了千年。”

    “此界中是否有妙觉境界的僧人。”

    “不知。”

    “佛家经典中有否记载这样的事情?”

    “不曾见过。”

    “如果没有,你们怎知道有妙觉境界?”

    “就当是有这个境界而已,其实有与无对于真正的佛徒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便随你去万佛林。”

    无念抬起头,平静说道:“此间事情哪里那么容易了结,师父曾经说过,你能在五年之内去重法寺已经是造化了。”

第八十五章 装傻还是离去

    乐翔一大早匆匆忙忙来到陈云生的屋内,一脸兴奋地说道:“据安插在城外三十里的探子来报,一艘大船缓缓驶近九曜,船头挂着一个斗大的‘龙’字,想必是龙川国来人了。”

    陈云生刚刚吐纳完毕,尚未收功,听到这个消息,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这十几天等待对他而言是度rì如年,每rì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青云刀诀,以至于在十几天内将第三式耍的有模有样,可内心的煎熬一分也不少。

    直面金沙帝君,谈何容易,陈云生心中明镜一般,凭借天穹派的实力尚不足以和人家坐下来谈判,只有加上李铁嘴的龙川帝国做后盾,才勉强够格。

    随便披上一件外衣,陈云生飞身来到院子中,此刻柳晓山已经梳洗完毕,正对着一颗花树凝神,吹弹可破的面颊兀自挂着一颗未干的水滴,看着就想让人啖上一口。

    “晓山,随我去迎李铁嘴。”陈云生飞快地说道。

    女子“嗯”了一声,将一张黑红的面皮贴在脸上,骤然间变作那个让人不忍看上第二眼的丑陋女子。

    两人刚刚奔出大门,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一处花丛之中,确切的说她一直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宛如花丛中怒放的夏花,从含苞,到盛开,旁若无人,孤芳自赏。

    白木容轻轻叹了口气,这种场面她早该料到,这种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却格外的残酷。她默默追随那个男子很久,也许从现在起,他身旁的影子就应该换做另一个女人,可她内心是多么希望就这样追随他直到天荒地老啊。

    “是继续装傻,还是安静离去,这,是个问题。”白木容喃喃说道。

    ……

    在城中不能飞遁,两人便一路小跑向南门。金沙国有四门,南门走的是达官贵胄,陈云生断定李铁嘴必然走的是此门。

    没等两人走到城门,就看到一艘通体散发着淡淡金sè光芒的大船飘在半空中,看个头比鲲鹏还要长上一些,一个巨大的龙头镶在船头,在朝霞中格外闪亮。李铁嘴赫然便站在舟头,他身旁还有一个盔甲齐备的将军模样的人物。

    陈云生眼力极好,一眼瞥到对方肩膀上那两个豹子头形状的护肩,已经**不离十地猜中此人的身份,必是大屿关所谓的四豹之一。他曾经和黄沙豹打过交道,对大屿关的战修并没有什么好感,看到此人陪在李铁嘴身旁,故而也就绝了马上上去打招呼的念头。

    “为何不去?”柳晓山轻轻问道。

    “那位随同的将官是大屿关的战修,我们再等等。”陈云生轻道。

    大船缓缓飞过南城,终于在内城旁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此刻早有看热闹的金沙百姓聚拢过去。金沙城中百姓对于修士的了解远胜于其他国家,多半都能说出修士境界的等级,多半也能说出一些在修行者口中流传的词汇。这些见多识广的百姓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飞舟,自然要当做绝大的事件来对待,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居然大清早便聚拢了上千人。

    人们熙熙攘攘地围拢在空地四周,陈云生便混在人群之中。只见李铁嘴潇洒地走下大船,身上的衣着鲜亮华丽,峨冠博带,颇有人王的气质。在他身后居然跟着一个陈云生的老熟人,玄yīn子,这位自称和陈云生是同门的人物居然在西凉国败亡之后不足一个月便改弦更张,令陈云生佩服不已。

    在他身后跟着另一个熟人,便是那位曾和陈云生打过交道的红袖添香阁的阁主司徒朗。在陈云生眼中,司徒朗身上被打上了黑道枭首的标签,却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穷凶极恶,红袖多少遵循着黑道中奉行的盗亦有道的原则。对这个曾有过节的人却不是那么憎恶。

    司徒朗身后跟着下来的有二十名金丹修士,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四周弥漫这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令周围的百姓并不敢靠近观看。

    二十名金达修士之后跟着四十多个筑基期的修士,这些人眼角眉梢也都带着层层的锐气,显然都是善战之辈。看到如此阵容,陈云生心中颇为感动,李铁嘴真是话付前言,为自己倾其所有,想必龙川最核心的战力有三分之二都派往金沙。

    这时陪同李铁嘴的人早就换成了九曜城负责接洽的官员,那位大屿关随同而来的奔雷豹则老老实实地带着自己麾下的战修在城外扎营。对于金沙这等以律条立国的国家,自然少不了把边将不得无令入都城这条写入律例。陈云生心中暗自庆幸,若非如此,自己恐怕早就被大屿关的人找出杀掉了。

    那位陪同李铁嘴的文官似乎并没有修为,是普通人一个,他身穿红sè的官服,一路上指指点点,将李铁嘴一行人引向城北。

    柳晓山小声说道:“走吧,我们不用再看了,他们定然去城北的红梅驿,只有那里能容纳下这么多人,我们不如晚上潜入和他相见。”

    陈云生点了点头,此刻冲过去,说不清道不明,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回了陈家药铺。

    一进门,乐翔便一脸幸福的笑容,看的陈云生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了,便问道:“怎么?李铁嘴来了你也不至于兴奋成这幅模样?”

    乐翔哼了一声,“当然不会因为他来才高兴的。太白峰也来人了,就在屋中。”

    陈云生大喜,此刻来到真是恰到好处,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内堂,隔着纱帘,看到屋内几人正在碎碎低语,叶思寒和方明兰两个女子正拉着另一个清秀的女人东一句西一句说些不着边际的女子之间特有的话题。

    看到陈云生来了,清秀女子站起,轻轻拂腕,“江雪芹见过掌门。”

    陈云生颔首道:“十几万里的路程不轻松吧?”

    “多亏掌门的穿云舟,否则真的不轻松。”江雪芹笑着说道,露出两个皓齿,当真是巧笑嫣然,不可方物。

    陈云生接着问道:“诸葛靖宇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来?”

    江雪芹楞了一下,思忖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他是说了一些话,只不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他说,望掌门还是以门派为重,若能请得柳晓山回来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也不要本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毕竟天下的女子...总之就是让你自重便是了。”

    听着江雪芹支吾的言语,陈云生心中却一点都没生气。诸葛靖宇这份冷静是他需要的,天穹派应该有一个冷静的大脑,而诸葛靖宇就是这种人。

    “他能把你派来已经不容易了。天雷司的高手都已经派过来了,外加十名沧澜卫,此刻太白峰的战力倒是极为的低下。”

    江雪芹点头道:“掌门所虑也是诸葛靖宇所虑。不过他已经完全开启诸天之网,此刻太白峰进入一种封闭的状态,相信一般的修士不敢擅入。”

    就在此时,门口闪过一道黑影,影间出现在众人眼前。陈云生眉头一蹙,道:“有修士拜访了,看起来是熟人,大家不要妄动,我去看看。”

    他一人来到前厅,只见韩枫正装模作样在和一个中年文士攀谈药理,不明就里之人还真的以为是病人和大夫之间在交流病情,若对药理稍微了解的人便能发觉,两人完全在扯淡。

    屋中这位文士并不是陌生人,正是那rì来过的长平君,这位监国将军门下的第一谋士曾经和陈云生打过交道,两人自然认识。

    长平君拱手道:“哎呀,陈大夫,上次吃了你的药果真见奇效,大夫有起死回生的手法,当真是半仙之体,半仙之体啊。”

    他声音不小,屋内有不少前来抓药的百姓,听到长平君这么一说,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韩枫的种种“神迹”,俨然有将一个药铺神话的趋势。

    陈云生心中骂了一声,“放屁!”,脸上却不带出来,客气说道:“先生请内堂叙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内堂,这种交流对于寻常的大夫和病人很是常见,故而在场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怀疑的。

    一进内堂,长平君便迫不及待地说道:“龙川国君来访?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云生也不相瞒,道:“他是我多年的一个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做得出。”

    长平君说道:“你所说的一万战修恐怕就是来自于龙川吧。”

    陈云生故作神秘,道:“也并非如此。我在那边尚有几处势力。”

    长平君不去辨别此言的真假,对于他来说,能够证明龙川国是陈云生的后盾,对于他们施展计划有很大帮助。

    “将军打算明rì议事的时候将这件事情摊牌。你可随着龙川的国君一起上朝,到时候你提出婚事,我们从旁策应。只不过......”

    看到长平君稍显犹豫,陈云生说道:“有什么事,先生直言即可。”

    “只不过明rì朝堂之上还有一个你不想见的人。”长平君抬起头,一双细长的眼睛望着陈云生。

    “你说公孙行明rì也要觐见?”

    “的确如此。”

    〖

第八十六章 角力

    陈云生沉默了一会儿,在思忖这件事所有的变数。

    “你觉得明天金沙国君能够答应这件事的可能xìng有多大?”

    长平君叹气着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好说,在我看来也就三成而已。”

    “仅为三成希望你们将军便如此相助未免得不偿失吧?”陈云生看着对方说道。

    长平君笑道:“如果只有三成希望自然不值当去冒这个风险,还有可能搭上将军的一世英名。毕竟朝堂上说话办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过我说三成仅是陛下直接答应将九公主许配你的可能xìng,我认为陛下多半会让你和银沙国太子相互角力,这种可能xìng有五成。至于剩下的两成便是将你们赶出金沙,将九公主接回皇城。”

    “角力?怎么角力,难道在檐下同他打上一场?”陈云生诧异道。

    长平君摇头,“角力的方式有很多种,至于陛下会选哪种,明天让我们拭目以待,不过我个人认为,不太可能让你和公孙行直接动手,这样又怎么能比较出哪个势力更加庞大呢?”

    “你们为什么相信我能够在和银沙的角力之中胜出?”

    长平君轻轻摇头,“这件事情悬得很,老实说我个人倾向于你带着九公主离去,只要金沙和银沙联姻不成,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可秦将军是一位豁达的人,他觉得你能这样做是值得赞赏的,故而答应了按照你的方法试一试,若不成嘛,我们还留有后手,若无万全的把握,将军又怎会出手?”

    陈云生面无表情,心中却一清二楚,自己就算失败,恐怕这位秦老将军也有办法将自己和柳晓山都遣送出金沙,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仅是他和柳晓山之间的事情,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越来越多的金沙势力席卷于其中,最后竟然变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长出一口气,陈云生说道:“明rì朝会有多少人参与?”

    “根据金沙政令,明rì算是大朝会,只要愿意,金沙四品武官,五品文官都可参与。”

    陈云生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明rì朝会站在你家将军一边的有多少人?”

    长平君脸上露出一丝jīng明的笑容,“实话实说,我家将军是金沙四位将军之中资历最深,年纪最长的一个,朝中部将故旧也最多,说话应该是管用。只不过这些年陛下更愿意相信一些身为凡夫俗子的文官所说,对于修行者不再倚重,这以修行者立国的金沙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长平君脸上的笑容收敛,露出了一抹难言的苦涩,秦时月和万俟观西费这么大力气和陈云生结盟,和这些年来备受轻视不无关系。

    陈云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个柳一生真的与其他的国君不同,单从他重用非修行者这点便露出其惊世骇俗的一面。

    在震旦,只要有国家的地方便有修行者,百人之中便有一个具有修行天赋的人。修行者被认为是天之骄子,在凡人眼中便是神仙的化身,可陈云生深知,能否修行和是否有智慧是两码事。可是纵观青洲的历史,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君主少之又少。在他们眼中,境内的凡人多半是某种资源,就像灵石矿脉,是他们得以作威作福的依仗而已。

    “明rì见机行事就好,不要太大压力,毕竟有秦将军帮你撑着场面呢。”长平君看到陈云生默默不语,以为他是担心明rì的朝会。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长平君站起身来,辞别陈云生,离开药铺。

    ......

    夏天的夜空总也少不了些许的星斗,陈云生一人上路,轻飘飘地行走在金沙的街巷之中。路上的人不少,多是拖家带口,在门前铺下一张草席纳凉的普通百姓,还有一些善于经营者推着独轮车叫卖解暑的酸梅汤。

    这次见李铁嘴他没有带柳晓山,一个是因为没有必要,另一个原因是不便,毕竟官家的驿馆不是随随便便出入的。红梅驿在城北的水车巷中,巷子得名于曾经可以并排走下五两运水车。二十年前,这条巷子是九曜城最宽的巷子,现在则排不上前五。

    巷子内所住之人都是大户人家,多半还是达官贵人,所以没有了小街巷中那种随意纳凉的百姓。驿馆门前挂着红sè的灯笼,黑漆漆的门外站着两名打着哈切的战修,修为只停留在筑基初期。金沙长久的太平令这些皇城内的战修多少沾染了一些懒散的习气,眼前这两个也都有些吊儿郎当,远不似大屿关的战修jǐng觉xìng高。

    陈云生绕到一颗树后,双腿一飘,人已经落到院子之中,还没等他向前迈步,一股森然的寒气便袭向自己的脖颈,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迅速从刚才的顺利之中惊醒,身子如箭向侧面退去,双足连连点地,几下便飞出去十几丈。

    不等他脚下生根,那股yīn冷的气息再度侵袭,陈云生身子向前,双足如同不沾地一般飞快的离开这个小院子。他的想法很清楚,此间袭击他的人除了金沙的jǐng卫,便是李铁嘴自身的卫士,这种可能xìng也最大,只要到达李铁嘴休息的房间,总能解释清楚。

    可是距离这间小院子的出口还有三步之遥时,一股酸麻的感觉瞬间遍布了他的身体,暗道一声“不好”,陈云生不身体由自主地酸软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激起一片尘土。

    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暗处的一出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当陈云生看清此人的面容,心中一阵腹诽,若不是身子酸麻不能行动,他都有心丢上几枚自己jīng心制作的不知道效果的元磁领域半成品。

    “玄yīn子!”陈云生恨恨地说道。

    “没错是我,按照辈分,你该管我叫师兄。”玄yīn子腆着脸说道。

    陈云生白了他一眼,这个人在天水城的时候曾经间接地帮过自己,修为不浅到了元婴中期,虽然算是天玄门的同门,可是从没有打过交道,香火情并不浓,他着实不知道对方为何将自己拦下。

    “你拦我作甚?”陈云生没好气地说道。

    “不干啥,只是想看看飞云师叔的高足手段如何?他都快把你捧上天了,俨然便是天玄门中兴的希望所在,让我们这些快要如土的人心中有些不忿。”玄yīn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陈云生艰难地坐了起来,一边腹诽飞云子口无遮拦,一边说道:“你是师兄,修为又比我高,还采用这种暗中偷袭的手段,这么做不觉得无聊吗?”

    玄yīn子嘿嘿笑道:“不无聊,不无聊,好玩的很,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中了玄yīn指,你居然拍拍屁股就坐起来了,的确有点意思。”

    陈云生对这为师兄彻底无语,又是一咧嘴,说道:“我要去见李铁嘴,这你没意见吧?”

    玄yīn子微笑着说道:“当然没有。要不我扶你一把?”

    陈云生费力地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尘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前些rì在断头谷我深陷危险,可是你放火引开群狮的注意?”

    玄yīn子摇头道:“不曾。”

    “那十rì前,我夜入金沙皇城,可是你让妙空儿陷入幻境?”

    “不是。”玄yīn子声音平静,不似说谎。

    “身为天玄门的弟子,你留在天水城想要做什么?”陈云生一边走一边问道。

    虽然他是天玄门的弟子,可是这个门派对于他来说过于神秘,门中残存之人遍布青洲,却没一个人想要重新把门派聚拢起来,单凭着飞云子,天穹上人两人即使无法重现天玄门昔rì的威风,重新开宗立派总不是难事,况且还有玄yīn子和邱彦廷等人帮衬着。

    玄yīn子一脸yīn鸷地看着陈云生,半信半疑地说道:“飞云师叔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吗?”

    陈云生摇头。

    “既然如此,我更是什么都不能说了,不能坏了他的一番好心。”

    玄yīn子的深沉在陈云生眼中有些造作,他不满道:“好歹我也是天玄门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我的权力。”

    玄yīn子“嘿”了一声,道:“在你眼中天玄门是败落了,可是在我们眼中,门派却是在蛰伏。当年师祖临走之时......”

    就在此时,一扇屋门陡然敞开,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师兄,这些事情还是留给七师叔自己言明吧。”

    玄yīn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彦廷说的是。”

    陈云生重重吐了一口气,不说便不说,他此刻的可没心思关心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神秘门派的掌故。三人不再说话,沿着小径向红梅驿的中心走去,李铁嘴下榻之地便在前方的一个院落内。

    粉墙黛瓦,这便是金沙是建筑风格,淡蓝sè的琉璃窗前,黄sè的纱帘之上映着李铁嘴瘦削的身躯。他在桌上画着什么,不时拂着颌下的胡须,似在思考。

    听到门外三人的脚步,李铁嘴推开窗子,透过纱帘露出一个脑袋,看到来人是陈云生,李铁嘴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虽然对方曾经暗算过自己,可是这丝笑容在陈云生心中却是暖暖的。

    〖

第八十七章 红梅夜议

    进屋之后,玄yīn子和邱彦廷相继退下,屋内只剩下陈云生和李铁嘴。两人踞桌而坐,陈云生率先说道:“今rì的事情要先感谢你。若非你不远万里前来帮忙,恐怕我连见上金沙国君的机会都没有。”

    李铁嘴晃着山羊胡,颔首道:“云生客气了。当年你初出茅庐时不也为了我义不容辞地砍了那古木真人吗?我们肝胆相照,彼此彼此啊。”

    陈云生打趣笑道:“我若不帮你,真的担心你将那村子的人都杀了灭口。当年刚刚下山,哪里见得那么多的生死。”

    “哦?看你的意思,若是现在再去办这件事情,恐怕就由得老夫屠尽那个村中所有的老幼喽?”李铁嘴好奇地问道。

    陈云生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会先杀了你。”

    李铁嘴哈哈笑道:“你若真杀了我又怎会有今rì的两肋插刀?多说无益,我这人只看结果,不看动机。况且这世界本就无聊,好不容易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我又怎能袖手呢?”

    陈云生微蹙眉头,“这件事情我够头痛了,到了你那里却变得如同趣事一般。”

    李铁嘴老气横秋地说道:“若是被那个女子在幻境中困上千年,经历过无数遍浮沉,就不会认为此事头疼了,和那些动辄就要掉脑袋的事情相比,这件算是轻松了。”

    陈云生知道他对此事耿耿于怀,故而一笔带过,“明rì你打算如何行事?”

    “还能怎样,见到那个柳一生直接言明来意,然后交好,结盟,联姻一气呵成。”李铁嘴快意地说道。

    原本还以为李铁嘴有什么妙计,听到这里,陈云生有些丧气,“可是晓山原本被许配给了银沙太子啊?这件事情恐怕金沙国君不能答应吧,毕竟君无戏言。”

    李铁嘴神sè淡然地说道:“若他实在不答应也只能老实回去,过个三五十年,等你的天穹派和我的龙川国壮大了,你随老夫一起荡平他的金沙和银沙,再将柳晓山抢回来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女人也不似凡夫俗子,过个三五十年便人老珠黄,你和她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欢愉。”

    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定然认为是荒唐之言,可是陈云生却知道对方所说连一点戏谑的意味都没有。对于李铁嘴而言,隐忍和狠辣都不是问题,若他想荡平金沙和银沙,就算结果不一定如他所想,至少也会给这两个国家来带无尽的麻烦。而女人对他来说便如同一件衣服,一串念珠,一把折扇,放在别人那里几rì,要回来便是,最终还是自己的,这恐怕也是李铁嘴的可怕之处。

    他正sè道:“我们还有两个筹码,一个是杨威将军万俟观西,另一个是监国将军秦时月,他们答应在必要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李铁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倒有一丝诧异,“他们不想这门联姻成功?”

    陈云生点头。

    李铁嘴接着道:“若是这样,局势就复杂了。按照我的想法,对我们最有利的便是时间。韬光养晦几十年,暗中削弱金沙和银沙的力量,最后一举拿下他们,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最不可取的就是现在解决,可看起来,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的。”

    “按照秦时月的门客分析,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让我们直面银沙。”陈云生直接说出结果。

    李铁嘴深深皱起如同刀斧砍斫出的眉头,长长吸了口气,“现在无论战力还是财力,我们都无法和银沙相比,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一较高下,若真是如此,不仅拿下的可能xìng很小,也提前将矛盾挑明,再做什么小动作恐怕就困难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围着屋子转了几圈,仍然没有头绪,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我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云生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

    回到陈家药铺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从后墙轻轻跳入,陈云生身子轻的宛如二两柳絮,尽管如此,从院中的花坛中依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噫”声。

    月光下,一个穿着绿sè纱衣的女子从花丛中走了出来,正是柳晓山。

    “李铁嘴他怎样说?”柳晓山关切的问道。

    走到柳晓山面前,轻轻抚平她微皱的眉头,陈云生说道:“明rì我随他一起见你的父亲,该说的话我会说的,如果不行也只有私奔了。”

    柳晓山小嘴微翘,露出一个小巧的弧线,薄嗔道:“若是听我的,我们早就在别处快活了。你还记得当年同游天穹山脉是何其的逍遥吗?不知道当年偶然发现的蛮荒村落现在怎样了,司天阁被灭了之后,想必他们的生活会好上很多。”

    陈云生苦笑一声,道:“就算我们那rì就离去,恐怕也无法享受你所谓的快了rì子。我现在是掌门,重振天穹派的担子可不轻,总不能事事都交给靖宇吧,若这样还真不如让他来做这个掌门呢。”

    柳晓山“啧啧”笑道:“没想到区区几年不见,陈大掌门张口责任,闭口担子,一副成功男修的模样,仿佛拯救苍生于水火的重任就全都落在你的肩上,若真没了你我们还都不用活了,真令我等无知的小女修汗颜啊。”

    听到女子如同山雀般跳跃的挖苦之言,陈云生苦笑道:“好吧,等忙完这件事情,我用十年的光景陪你浪迹六洲之地,把天穹派的事情都丢给诸葛靖宇好了。”

    柳晓山眨着眼睛说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

    金沙皇城内有一个处清幽的所在,叫做九曲荷花廊,如果从高空俯视便可看到长廊的布局形状曲径通幽,曲直有致,刚好有九道弯,大小和角度都有不同,加之脚下十几亩的接天莲叶,映rì荷花,更显雅致无双。

    柳一生站在廊前,盯着池子中的一蓬黄sè的睡莲发呆,他身后则老老实实站着两位面如枯槁的老者。看年纪约有六十岁上下,身穿紫sè的官服,一个体态有些发福,另一个却是极为清瘦。

    看罢多时,柳一生淡淡说道:“明rì朝会将近,我想知道内阁对此事的看法,方大儒你先说吧。”

    身材发福的那位官员平静说道:“能够开拓视野,广交天下之友是我们的幸甚,此事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好事,内阁又能有什么看法呢?”

    “张惟正,你呢?”

    干瘦的官员说道:“我的看法亦如大儒所言,这件事情是好事,明rì陛下以礼相待那龙川的国君就是了。今夜陛下将我们招到此地,恐怕不止是为此事吧。”

    柳一生笑道:“知我者惟正也,昨天皇家那些没用的探子终于找到晓山了。”

    “这是好事啊,不知九公主身在何处?”方大儒问道。

    柳一生眯着眼说道:“她就在金沙城中,现在已经查明那位夜闯皇城,戏弄妙空儿,掠走柳晓山的人叫做陈云生。最令我费解的是,他做了这档子事却还仍待在九曜城内,他在向我示威吗?”

    张惟正面sè平淡地说道:“恐怕令陛下心有不忿的非是这个陈云生如何嚣张,而是九公主的甘心情愿。只是不知陛下为何不将九公主请回呢?”

    柳一生被说中的心事,脸上微微变sè,“说实话,我想看看陈云生到底想做什么?今夜,就是刚才,他居然去了红梅驿,而那里正是龙川国君下榻之地,这事情真是复杂了。”

    方大儒脸sè一变,道:“莫非这龙川国君所来,目的并不单纯?”

    “恐怕是这样。”柳一生淡淡说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若非自己叔父的放水,他恐怕真的派人将柳晓山强行请回了。他想看看是什么人让自己的叔父,一个元婴中期的老修士放弃他的目的,一个人折回。到了今晚,他终于明白,对方并不是一个人。

    “龙川国君来此多半是为了提亲,可金沙所有百姓都知道九公主已经许配给了银沙太子,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张惟正面sè严肃地问道。

    “的确有些棘手,前些rì子我还和爱妃打趣说若是有了麒麟儿,自然当择其善者而从之,可是真正cāo作起来真的有些困难,毕竟关乎国家的颜面,言而无信,有失国体。现在银沙王子就在九曜城中,我早晨的时候已经遣使召他入宫,看起来当真是昏招一手啊。”

    方大儒点头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所谓君无信则不威,国无信则衰败,明rì朝会若那龙川国君提及此事,陛下应当果断回绝,阐明立场。让他们将九公主完璧奉还。”

    听到这话,柳一生的眉头皱了一个疙瘩。

    张惟正却摇头笑道:“陛下,何须为这件小事烦忧,臣有一策能令这件事情迎刃而解。不仅金沙百姓叹服,更令那银沙方面挑不出任何无理之处。”

    柳一生舒展眉头,轻轻“哦”了一声。

    〖

第八十八章 三重门

    金沙六月间便进入盛夏,而这种酷暑天气一直会持续到八月底,九月中旬才会有一丝丝湿冷的海风从无边海吹来,将被酷暑折磨的yù仙yù死的金沙国民挽救。可是这股清冷的海风一吹便是半年,并且越刮越冷,十月之后,在金沙广阔无垠的平原上到处都是从海上吹来的白毛风,当真是寒彻入骨。故而民间流传这这样一句顺口溜,“八月桂花才落,九月便起海风,一年分作两半,一半冰凌,一半火焰。”

    李铁嘴坐在一辆华贵的驼马车之中,随着两位金沙的官员行在九曜最为宽敞的大街上,据说可以并排走下十辆水车,比之那水车巷更加宽阔。陪同他的是金沙七部之中礼部的两位中级文官。论品阶虽说只有从四品,可经常在柳一生身前走动,比之寻常的三品官员更加尊贵。

    两人不愧是礼部出身,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不温不火的讲述这金沙的地理,人文以及风土人情,给燥热之中的李铁嘴带来些许的清凉惬意。陈云生陪同李铁嘴坐在同一辆车中,而玄yīn子和司徒朗以及十个沧澜卫则作为随行人员坐在后续的车辆之中。

    这次出行,经过商量,陈云生只带了八个沧澜黑甲,这八人经过数度改良,不仅有金丹后期修士的实力,关键时候悍不畏死,使他们比寻常的金丹修士更加彪悍,再加上攻守有度的配合,对付一般元婴中期的修士不在话下。外加上玄yīn子和司徒朗两个元婴中期的大修士,在战力上已然不俗。

    况且在金沙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皇族的战修拱卫,更不能出什么问题,所以这些人随行之人只不过是用来冲门面而已,并非真正要开兵见仗。

    车队在金沙热情的百姓欢呼之下缓缓驶入皇城,九耀内城也就是皇城一共有三道城门,当rì陈云生从侧面的城墙跳入并不曾走过正门。车内一个微胖的礼部官员一边擦着汗,一边cāo着沙哑的声音说道:“眼前这道门叫做玄谷门,是通向皇城的第一道大门,名曰玄谷是因为金沙第一代帝君的名讳即为此。金沙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开明圣君,故而将第一道门命名为玄谷。”

    李铁嘴瞟了一眼城门楼上一个巍峨的雕塑,轻轻说道:“恐怕这位早就作古的仙人若是有灵,也会护佑金沙吧。”

    那个微胖的官员微笑道:“王上说的是。”

    车辆轻快的驶入玄谷门,轮子在白沙岩地面上安静的滚过,既平又稳。城门两侧的卫士军容齐整,手中长矛法器熠熠生辉,和昨天晚上在驿馆中昏昏yù睡的杂兵截然不同。

    车辆一进皇城,陈云生便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传来,他不由得诧异道:“此地天气为何与外面截然不同?难道还真有隔绝气温的法门不成?”

    一位更胖的官员笑道:“尊驾有所不知,这皇城内布下了一座清凉舒心阵,在盛夏之时开放,能将令皇城内清凉如chūn。”

    陈云生讶异道:“素问金沙皇室都是修行者,可修行者对于酷暑有天然的抵御,应该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胖胖的官员脸上露出一丝自豪,“尊驾有所不知,这全是出自陛下爱护臣子之心啊。金沙官员之中,寻常之人占到一多半,在文官中更是占到八成之多。为了体恤这些寻常人,陛下才特设一座法阵,以防他们在盛夏之时中暑。”

    李铁嘴脸上露出一丝肃然的神情,这种神情是不经常出现在这位擅长yīn谋的龙川帝君脸上的。

    车辆驶过第二道城门,城门口立着一个等身人像,看样子三十岁上下,一身文人的气息,手中拿着书卷,双目望着迎面行来的马车。

    微胖的官员指着这座塑像说道:“王上请看,这道门被称为千秋门,而这座塑像所雕琢之人叫做冯千秋,此门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命名的。”

    “愿闻其详。”李铁嘴看着塑像说道。

    “金沙第五位国君在位之时,曾经一度迷恋冰锋,妄图扫平银沙,统一这片土地。然而当年金沙百姓远不如此时富足,金沙国力也不如此时强悍,可当时在位的柳长卿不顾百官的反对,毅然发动对银沙的战争。冯千秋站在此门前悲愤说道,‘陛下若去,必败无疑。臣不忍看到国家衰败,若陛下一意孤行,臣愿死于马前。’柳长卿再三劝服,终不能劝退,终于一怒之下将其拍死于此。此后金沙和银沙拉开了十年的鏖战,终于以金沙败退而告终,此时的金沙已经满目疮痍,几近崩溃。长卿帝兵败之后才想起当年有个誓死劝谏自己的文官,叫做冯千秋,故而为其立像,昭告文武百官要以其为榜样,敢于直言犯上。”

    这位官员说道后来有些激动,语气也不由得慷慨起来。

    李铁嘴脸上的皱纹柔和起来,他笑道:“你们似乎对往rì帝王的名讳不怎么忌讳。”

    微胖官员笑道:“这在之前是不允许的。当代君主执政之后,便立下两条规矩,君王的名讳不用避讳,普通人不必低修行者一等。”

    李铁嘴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修行者比普通人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此乃天道,他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微胖之人脸上笑意消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王上说的有理。天道本是不公,要将人强行分为三六九等,身为修行者便有寿元,道法,比之寻常人强上太多。至于陛下为何这么做,我等也不知啊。”

    李铁嘴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此时一行人已经来到第三道城门之前。门楼上斧凿刀刻般留下三个硬朗的字迹,“一生门”。

    “这道城门是以当代国君命名的吗?”陈云生问道。

    两位官员齐齐点头,证明了他心中的疑问,微胖的官员说道:“按照金沙的传统,每位帝王都会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三道门上,用来提醒每位上朝的臣子要心怀君王,懂得敬畏。”

    穿过城门,两厢站立着的战修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从筑基中期,一直到筑基后期,最后是金丹初期。陈云生粗略的算了一下,金丹初期的战修居然有二十个之多。看起来这只是皇族实力的冰山一角,若真是惹恼了柳家,恐怕自己连同李铁嘴都将葬送在这里。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将军模样的修士,丝毫不掩饰自己金丹中期的修为,手上长剑一挥,马车便停了下来。胖胖的官员陪笑道:“王上莫误会,此人示意我们此处之后便不能坐车,随从人等也都须在此地等候。”

    李铁嘴“嗯”了一声,走下车,在他身后沧澜卫和两个元婴的国师都走下马车。陈云生神念一动,将自己的意图转授给八个忠诚的卫士。而玄yīn子和司徒朗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携手游览胜景一般,四处乱看,浑然不顾金沙皇城森严的气度。

    李铁嘴对二人嘱咐一番后,带着陈云生步入前方的雄伟宫殿。微胖官员诧异道:“王上,刚才下官所说难道不清楚吗?随同必须再此等候,不能随你进入。”

    李铁嘴瞪了两人一眼,道:“此人并非随从,而是我的兄弟,当然要和我一起见你家陛下。”

    这两位文官都是普通人,被他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神吓的不轻,哪里还敢多言。他们却也不是傻子,前面有那么多战修,原本用不着他们多说什么。可是那位拦路的将军看到陈云生和李铁嘴后居然闪开一条路,放二人过去,令两个礼部的四品官员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心中却腹诽不断,这些战修平rì里嚣张跋扈惯了,素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今rì怎么对龙川的外人这般宽宏,连主子定下的规矩都敢不遵守了。两人不再多说什么,上峰若要怪罪下来,自然有刚才的战修顶着,至于他们俩个已经尽到提醒的职责了。

    陈云生和李铁嘴并肩而行,穿过一条红毡铺就的平直大道。李铁嘴对于两旁林立的战修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双眼直视,步伐平稳,将帝国国君的气势拿捏的恰到好处。

    陈云生却没有他那般气定神闲的心情,谨慎地放出神念,感知四周的修士数量和品级,一探之下,心中一片冰凉。除了眼前这几十位战修之外,在方圆百丈之外,隐藏着一大批修为介乎于金丹和筑基后期的战修,这些人气息内敛,是保卫皇城的一批隐藏力量。

    除了这些普通的战修之外,陈云生还注意到前方宫殿八根明柱之下站着八位金丹后期的站殿将军。而前方巨大的宫殿之内,有一股强大的神识阻止了他的神念继续深入。

    “看起来今rì的朝会非同寻常。”陈云生低声说道。

    李铁嘴轻声“嗯”了一声,道:“多半是给我做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还真的不信他柳一生会在金沙皇城把我们怎么样。”

    两人此刻已经走到距离大殿五十丈的地方,陈云生眼尖,看到前方金碧辉煌的殿宇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长chūn宫”三个大字。

    〖

第八十九章 王与王

    长春宫气象万千,是金沙皇城之中最大的一个处宫殿,使用的次数最少,一般多用在大宴百官,或者皇室举行一些重大盛典之时。宫殿前有九根巨大的盘龙柱,从丹墀到殿门一共有四十五级台阶,分为五组,每组九阶,象征修行界中五种境界。

    李铁嘴和陈云生刚刚行到宫门前,一个身穿华服的侍从伸手拦住了二人,未说话先带笑,“请王上稍候,待我禀报。”

    说罢侍从轻快地迈步走上台阶,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台阶的尽头。时间在这个时候流淌的特别慢,每一息都被拉长的数倍,四周空旷的广场上吹着湿咸的海风,无论是站在广场上的战修,还是在一旁侍候的侍从都安静的仿佛雕塑一般。

    陈云生想起自己第一次夜探金沙皇城的时候似乎路过这座宫殿,可是那时候却没有发现此地是如此的庄严肃穆,看起来只有心存敬畏,皇权才显得庄重。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个侍从轻快地从宫殿内走出,来到两人的面前,低声说道:“陛下宣你们上殿。”

    李铁嘴从容地走在前面,而陈云生则按照之前交代好的方案,走在他身后。四十五级台阶虽然不多,两人速度也不慢,可是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当二人站在台阶的顶端直面殿门的时候,才发现大殿内已经站满了文武。文官穿着红蓝两色的官服站立在左侧,而武将则统一顶盔掼甲,站立右侧。

    陈云生一眼望过去,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金沙国君,而是在武将第一排的角落里的长平君。再看,发现万俟观西站在第一排第三位,第一的位置上束手而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穿着一件夔龙甲,巨大龙爪形肩甲显得格外夸张。不用问,此人定然是秦时月,长平君交代的清楚,秦时月是金沙国内资历最老,年纪最老的将军。

    第二的位置上站着一个中年武将,头发花白,身材壮硕,眼中带着一丝寒光,似乎对陈云生的到来不怎么友善。在他身后数排之后赫然站立着那个护送李铁嘴来的九曜城的奔雷豹雷猛。陈云生心中推测,此人应该就是大屿关的守将,护国将军季平南。

    在奔雷豹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后生,看年纪和陈云生差不多,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软甲,软甲表面纹着一层青纱样的龙纹。和年轻人的目光交错之后,陈云生心中打了一个激灵,居然如此之冷冽。

    此时高高在上的柳一生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龙川帝君请上座。”

    平静如水的脸色之下,柳一生心怀不安,他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自古以来王不见王,鲜有两位国君坐在殿宇之上称兄道弟的情景。如何做才能既不失礼节,又不掉架子是他一直揣摩的事情。

    李铁嘴则大大咧咧地走上玉台,向那个为他特地摆放的座位走去,而陈云生也跟了上去。这个举动让不少文臣交头接耳,不少战修横眉怒目。这座玉台除了皇帝和贴身的侍从,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塔上去,李铁嘴上去也就罢了,毕竟是其身份也是帝王,可陈云生绝对是僭越。

    柳一生显得颇为平静,器宇轩昂地淡淡一笑,看起来并不往心里去。李铁嘴刚刚落座,还未说话,就看到殿门口跑上来一个内侍,正是刚才在台阶传话之人。内侍跑到大殿中央,跪伏余地,“启禀陛下,龙川太子到。”

    柳一生轻声道:“请。”

    李铁嘴和陈云生相顾望了一眼,两人心中有数,看起来大幕揭开,好戏上演了。

    柳一生率先说道:“恕一生孤陋,素问大屿山以南,北有冷月,南有章邯,中间是一个叫做西凉的国度,只是几月之间,如何冒出一个龙川国,还望阁下示下。”

    李铁嘴干笑一声,“本人姓李,名莫辩,陛下可以直呼我名。龙川国建国也在几个月之间。”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面带笑意,很多武夫忍不住居然笑的很大声。陈云生也是第一次听到李铁嘴说他自己的本名,细细品来,莫辩和铁嘴还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事情到了铁嘴莫辩的时候,恐怕只有大打出手一个结果了。

    这时龙川的太子带着两名随从已经进入大殿。公孙行今日穿了一件牙白的长衫,本来就英武,今日更加俊逸。在他身后依然是一个黑脸一个白面,两名身穿粗布褂的侍从。

    公孙行来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口中言道:“公孙行拜见陛下”,按照金沙的礼数,他并非是本国的臣子,故而不用行叩拜的礼节。

    柳一生看到公孙行丰神俊朗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喜爱,朗声说道:“免礼,赐坐。”

    有两个侍从抬来一个看似很重的实木椅子放在玉台下方的左侧,公孙行又躬身道谢之后,这才坐下。

    柳一生说道:“我来介绍一下,台下这位俊朗的年轻人是银沙的太子,也是我金沙未来的姑婿。而这面的两位来自于大屿山以东,一个叫做龙川的国度的君主,据说龙川刚刚立国不久,才三个月。”

    他话语之中不乏戏谑,可听在李铁嘴耳中如同过堂风,充耳不闻。公孙行此刻才注意到玉台上还坐着一人,对于这个身材干瘦的什么龙川国君他一点都没放在眼里,反倒看到李铁嘴身后的陈云生才有些按捺不住脸上的诧异。这点诧异在别人眼中都被引申为对龙川国立国之快的嘲笑。

    李铁嘴看着柳一生说道:“我率众前来,第一便是表达龙川对贵国的善意,毕竟两国只隔着一座山而已。”

    这句话说的不错,却未免有些夸张,一座大屿山绵延十万多里,比之寻常的国度之间的距离要广阔多了,故而金沙和龙川两国间的距离并不算近。

    李铁嘴接着说道:“敝国刚刚立国,并无甚稀罕的玩意儿,故而找了件寻常的物件作为见面礼,请笑纳。”

    他干瘦的手指划过乌黑的纳虚戒,手中便多了一方尺许长的白玉,白玉内中含着一抹红色,仔细观看,那抹红色竟然似在跳动着,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红龙。

    早有侍从将那方白玉捧到柳一生面前,他轻轻抓住,慢慢拂过白玉的表面,面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很多,而在场的武官之中也有不少见多识广的修士,刚刚脸上还带着看热闹的表情,此刻却都凝固了起来。

    柳一生正色道:“莫辩兄礼重了。”

    从阁下到莫辩兄,这是何等的改变,在场所有官员都严肃起来,就算那些普通人没有看出这方玉的贵重,也都从场面上嗅出一丝不同寻常,之前的轻视一扫而空,变得谨慎起来。

    李铁嘴依然干笑,这等场面昨天夜里和陈云生夜话之时已经料到了,这方玉叫做就“红龙”,是一方制作上等符箓的符胚。上品的符箓制作多半不能用普通的符纸做胚,而采用很多奇怪的物件,比如树叶,冰片,玉片,云母片等等,不一而足。而这方红龙符胚无论成色和大小都是上上等的法符材料,若抛到市坊中叫卖,恐怕会拍到一亿块灵石,价值抵得上一艘龙首艨艟。

    之所以价格昂贵的原因是这方符胚是炼制上品火符的绝佳之物,法符一道品级之间不似法器那么模糊,上品就是上品,中品就是中品,一件上品的火符的威力绝对不下于元婴修士全力一击,而且激发起来耗时更短,且没有什么限制,就算李铁嘴这般的筑基修士也能使用。如果一个国家拥有一万张上品火符,那么足矣笑傲一方,毕竟纵观震旦也找不到一万个元婴修士同时出手。

    若炼制手法得当,这方红龙原玉可以炼制一百枚上品的火符,这等战略级的资源随随便便拿出手,自然引起了柳一生的重视。

    他略作思考,双手一合,手中多了一个锦盒,示意侍从将此物呈给李铁嘴。将锦盒拿在手中,李铁嘴轻轻开启盒盖,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间充盈了他的眼睛,合上盖子将锦盒收起,李铁嘴笑道:“柳兄这件礼物送的正合我心,深谙我意,大善。”

    陈云生在他身后看的一清二楚,原来对方送了两枚药丸,看颜色和闻味道,是延年益寿的丹药。寿元是修士修行不辍的原动力,故而延寿的丹药多半有价无市,而对于李铁嘴这样的不思修行的修士格外对胃口。

    柳一生说道:“莫辩兄客气了。金沙居于青洲一隅,和大陆上众多的国家相交甚少,我想听听贵国的风土,有劳你了。”

    李铁嘴点头道:“龙川立国北起冷月不毛之地,南至天穹百万群山,东临毗卢,西靠大屿山,绵延数千里,既有陇上这等黄土漫天之地,又有越州,咸州这等沃野千里的富庶地域。我国定都天水,拥有子民数千万,战修更多达数万,在大屿山西实乃新崛起的一个大国。”

第九十章 激辩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一出口,下面的文武官员纷纷开始议论,他们多半不知道西凉国已经被龙川所替代,不少人认为李铁嘴在吹牛。此时,左侧走出一个穿着蓝袍的文官,躬身施礼道:“臣,宁采蓝有话讲。”

    柳一生颔首道:“本次朝会实乃金沙的一大盛世,其因有二,第一,银沙太子访问本国,两国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时代。其二,本王治下,终于有第一个国家敢于穿过茫茫大屿山来到金沙,望大家畅所欲言,言之无忌。”

    宁采蓝挺起腰板说道:“据臣所知,大屿山以东是一个叫做西凉的国度,大小、人口和龙川王上所说一般无二,王上方才言之凿凿,不知龙川国要将西凉国置于何处?”

    李铁嘴冷笑道:“龙川就是当年的冷月,只不过帝王换了,官员换了,军队换了,实力自然也焕然一新。”

    此言一出,大厅议论纷纷,很多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秦时月,季平南,万俟观西等少数几人脸上却没有惊异的表情。关于冷月易主的事情,他们早就得到详细的战报。

    宁采蓝惊道:“国家政权岂能说换就换,王上莫要信口胡说。”

    李铁嘴冷哼了一声,“我出兵咸州,荡平西凉国旧部,兵败极北冷月冰锋营,震慑西南章邯小邦,东面结交毗卢和灵阳,南面和天穹派结盟,国威浩荡,又岂是你这等无知的燕雀可以妄加猜度!”

    柳一生淡淡说道:“采蓝,龙川国君说的不差,西凉国已经在数月前被灭了。”

    宁采蓝虽然没有说话,可以眼中抑制不住惊异,他一声不吭地退回原位。李铁嘴看到时机差不多了,变换了一种语气,对柳一生说道:“柳兄,素闻你膝下子女成荫,男儿如龙,女儿似凤,尤其那九公主,被金沙百姓誉为金沙明月,不知可有此事?”

    柳一生眉头一扬,玩味地笑道:“倒是有这么一说。”

    李铁嘴接着说道:“我想为那九公主攀一门亲事,不知可说否?”

    柳一生细长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不悦道:“这件事太不巧了,我已经将九公主嫁给了银沙的太子,公孙行就在下面。好女不可二嫁,李兄,这回恐怕要拨你的面子了。”

    公孙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故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落在了陈云生身上,聪明绝顶的他凭直觉感到自己的情敌就是这个曾经折辱过自己的年轻人。

    李铁嘴笑道:“柳兄莫急,若九公主已经出嫁,我拍拍屁股就走,绝不废话,若她尚未出嫁,还是请阁下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有倒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素闻在这青洲一隅,金沙一国独大,那银沙只不过是小国寡民,就如同那暮秋的黄叶,早发的春芽,早晚都会毁于冰霜。将女儿下嫁这等国家,不知柳兄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柳一生面如止水,向公孙行方向瞟了一眼,不着痕迹地说道:“李兄怎可如此刻薄的评论银沙,想那名动天下的太虚宫就坐落在银沙的望海崖上。正好银沙太子也在,不妨让他来说上两句。”

    当公孙行第一眼看到陈云生之时便有三分火气,当他推测出陈云生是自己的情敌之时,火气上升到了六分,刚才李铁嘴出言不逊,又增了一分火气,他面色微红,沉声说道:“想我银沙绵延三千里,立国数千年,出过无数英雄豪杰,父王仁德开明,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兵锋日盛,可没你口中那般不济。倒是龙川这等初初立国的小邦尚未经历什么风浪,没准哪天便如那西凉国一般被人取而代之。”

    他这番话本来是用来敲打李铁嘴,可是说的过了头,反倒令朝堂之上的不少金沙将军感到有些不悦,譬如刚刚说到的兵锋日盛,这威胁最大的便是金沙国,毕竟这方土地上只有两个国家。

    李铁嘴看到这位年轻的太子被气的有些口无遮拦,心中大喜,他乐滋滋地说道:“哟,我怎么听说百十年前金沙四大将军之一的监国将军带着百余金丹战修和数千筑基战修直捣银沙皇城,困城二十多天,若不是太虚宫三大宫主尽数到场,恐怕这位公子就不能出世了。”

    这一言出口,几乎所有战将都投来善意的目光,这件事在金沙近百年的战史之中被奉为典范,也是金沙人引以为豪的最大谈资。直到百年后的今天,无论是银沙的百姓还是商旅只要来到金沙国土,总觉得自己比当地人低上一等。

    公孙行面色更红,冷冷说道:“这件事虽然不是假的,可是毕竟过去一百年了。银沙的实力早就今非昔比,阁下若不信,可以试上一试。在这里空口白牙,打嘴官司算不得本事。”

    李铁嘴冷冷笑道:“阁下年纪轻轻,吹牛的本事可不小,听你的意思还想和老夫动动手不成?”

    公孙行“嘿嘿”了两声,道:“正有此意。”

    李铁嘴双手相交于袖管,仿佛一个抱手放羊的羊倌,他看着公孙行如同看着自己待宰的羔羊,“今天我门外放了八名金丹后期甲士,外加上两个元婴中期的修士,再算上我身后这个修为和手段极不相称的变态之人,出门就能把你的屎打出来,你信是不信?”

    这番近乎于露骨的威胁言辞粗鄙的早就超出了金沙殿堂上文官们的承受底线,一个个文士摇着头,有的叹气,有的轻笑,有的看热闹,有的担忧,真是会聚人生百态。

    这时队列中走出一个方脸的文官,指着李铁嘴说道:“阁下远到是客,请自重。金沙是热爱和平的国度,百年前发生的战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史为鉴,我们继往开来,承袭着这片土地上所有期待安居乐业的百姓所愿,金沙和银沙两国世代会交好下去。”

    一番话之下,李铁嘴哈哈大笑,对面的武夫们则各个掩面遮羞,他笑罢,晃着山羊胡说道:“一路之上听闻柳兄治国倚重文士,而且倚重那些普通人,我便心存好奇,想要看看这些在庙堂之上的普通人有什么样惊人的见解,没想到见识还真的惊人,当真是蠢如猪豕。”

    柳一生面色平静如水,波澜不惊道:“李兄见笑了,本邦尚礼重义却不代表兵锋不锋利。”

    李铁嘴肃然说道:“我只听说有暂时的平衡,却从未听闻永久的太平。只有当两国实力均衡之时才能达到这种平衡,一旦双方国力失衡,必然有战事发生。年深日久,这种状况一定会发生,若要一劳永逸只有早将另一方灭掉。至于刚才那位官员所言,当真可笑之极,换句话说便是于人性不和,于天道不和,只能看出此人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若我龙川庙堂之上有这种人大放厥词,早就剁碎喂猪了。”

    这番牙尖齿利的挑衅之言处处戳到金沙众官员的痛楚,可是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们却一个个都提不起恨意,只觉得李铁嘴的话说到他们的心坎上,道出了他们窝在心里十几年的怨气,当真是说的好,说的妙。

    一直在一旁压制怒气的公孙行突然说道:“姓李的,你可敢和我约斗吗?”

    李铁嘴差点气笑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好,一会儿朝会后我自会找你,你可不要跑哦。”

    公孙行脸上憋的赤红,他此次来到金沙只带了两个太虚宫的徒侄,还真的不敢和李铁嘴叫板。但是胸中这口气却越积越多,越来越怒。

    这时左侧的文官之中走出一个干瘦的老者,看年纪已经过了花甲,身上没有一点灵气,看样子也不是修行者。他微微躬身,说道:“陛下,老臣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柳一生看到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道:“原来是惟正,有什么想法就说罢。”

    张惟正一板一眼地说道:“据臣观察,今日朝会的焦点俱在九公主身上。起因是陛下允诺将九公主嫁于银沙太子,而龙川王储又来求亲所导致的。陛下刚才说的没有错,可龙川的国君说的也有理,不妨我们遵循古制。”

    “哦?何谓古制?”柳一生故作惊奇道。

    张惟正捻着胡须道:“所谓祖制很简单,就是有才者居之,有德者取之,有力着得之。”

    “请张先生明示。”

    张惟正接着说道:“不妨设下一座明月台,让银沙和龙川各选能征善战之士在明月台竞技,能够率先取得九场胜利者才有资格娶金沙明月,失败者不得有异议,自愿放弃这门婚事。”

    柳一生闻言大摇其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真是如此,我金沙真的就颜面扫地了,毕竟有言在先,有怎能做言而无信之事?”

    就在此时,秦时月出列,老人说话之前身子躬的很弯,“陛下,我觉得张先生说的有理。想我金沙以武立国,选择佳婿也必须是文武双全,方才看双方的意愿也都愿意在明月台上一见高下,这必是一场金沙的盛世。”

第九十一章 明月台

    此言一出,战修这边有半数人都拍手叫好,声音极大,仿佛要将长春宫的房顶掀翻了。李铁嘴待声音稍稍平息,朗声说道:“我龙川奉陪到底。只是不知刚才那个约战的银沙太子可敢一战否?”

    银沙太子公孙行一阵冷笑,“正合我意。但是擂台上的规矩还需要敲定好才是。”

    柳一生轻轻松了口气,马上说道:“贤侄,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那龙川国刚刚取代西凉国,相比战力不弱啊,我真的有些担心银沙……”

    公孙行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请不要有顾虑,若银沙败了,之前的婚约作废,我银沙国没有二话。”

    就在此时,位列武将第一排,第二个位置的季平南出列道:“臣对此事有想法。”

    柳一生轻轻皱眉,“哦”了一声,秦时月和万俟观西的目光也都落在这位护国将军的头上。柳一生慢条斯理地说道:“季将军难道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吗?”

    季平南摇头道:“非也。我赞同秦老将军方才所言,只不过对于擂台可以上阵的对象有异议。愚以为,这座擂台实乃金沙百年以来最大的盛事,金沙境内世家子弟中有不少人修行,而军旅之中亦有很多高手,如此盛会若只能观看,不能登台岂不是让我等技痒?”

    这话一出口,万俟观西和秦时月就知道这位护国将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两位将军同时皱眉,噤声不语。那位武将队伍中曾和陈云生对视的黑瘦年轻人第一个叫了一声好,紧接着有不少战修随声符合,声势也不小。

    柳一生看了看张惟正,说道:“惟正你如何做想?”

    这位干瘦的文官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如此亦可,登台的修士凭借着自己的意愿站在替双方打擂。不过能否登台还要和双方事主商量过后才行,毕竟最多只有十八场,先赢得九场者胜,每一场都是关键之战。”

    季平南说道:“张先生想的周全,如此甚好,我自会找那事主相谈。”

    陈云生看到季平南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明白,对方只不过借着登台的机会想堂而皇之地杀掉自己而已,毕竟在金沙国内想偷偷摸摸做这件事有点困难。

    张惟正接着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定下这样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一方之中一人只能登场一次,也就是说双方最多要有十七人登场,最少只需要九人。第二条是,下场率先登场者由上场胜者一方敲定,负者有权力根据胜者上场之人选定自己的人选。第三条,擂台本是双方角技的所在,修士道法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故而此擂生死勿论,不得在台下携私报复,否则以金沙律条治罪。”

    陈云生仔细思索一遍,觉得这样较量下来还算公平,不会出现一方凭借着一个高手就横扫另一方的可能,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毕竟银沙有太虚宫的一位宫主,而自己这边只有师父一人,还不知道他老人家身在何处。

    公孙行率先说道:“生死勿论,如此甚好,姓李的和姓陈的,你们敢否答应?”

    李铁嘴嘿嘿笑道:“老夫随你便是,只不过我们远道而来,不少高手没有带在身边,这开擂的时间能否在一个月之后?”

    公孙行皱眉道:“何必这么久?”

    李铁嘴瞪了他一眼,“莫非你怕了不成?”

    柳一生看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架势拉起来了,心中大快,一脸和气地说道:“好戏不怕晚,不妨就等上一个月。今日是七月十四,那我们就八月十五正式开擂。”

    张惟正说道:“陛下圣明。修士之战惊天动地,为了避免影响到城中百姓,臣建议将擂台设在大屿山的密林之中,臣听说大屿关以东千里之外有一座山叫四方台,山顶方圆上百顷,正合适武斗。”

    柳一生颔首道:“张先生想的周全,这搭建擂台的事情就劳烦先生和平南将军一同完成了。”

    季平南和张惟正互看一眼,同声称喏,文臣的魁首和武将的魁元在这件事情上终于取得了共识,这对于柳一生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今日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对于银沙的公孙行,还是陈云生,亦或是金沙之主柳一生都称心如意,正是三方在意气风发之下做出的决定才成就了青洲那千古一擂,直到万年之后还流传着明月台上发生的一幕幕惊骇世俗的激斗,而陈云生的名字也随着这场争妻之战传扬到六洲之地。又过了若干万年,当这些故事被称之为上古神话的时候,人们只知道有一场关于姻缘的战争,地点则为明月台,故事的主角则淡出了历史舞台。

    达成了目的,柳一生看着满堂的文武,心满意是地说道:“今日朝会就到这里,你们散了吧。”

    文武大臣们俯身跪倒,乌压压一大片,过了三息才站起身来,按照官位品秩,鱼贯退了下去,长平君临走之时丢给陈云生一个眼神,示意已经帮他达到了目的。

    不一会儿长春宫内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陈云生,李铁嘴和公孙行,柳一生对公孙行说道:“贤侄啊,既然来到金沙就不要急着回去,你先下去,一会儿我们再细谈,我有些话要对李兄单独讲。”

    公孙行站起身,躬身施礼之后,带着两名侍从退到殿外。柳一生看着李铁嘴说道:“李兄,不知你国的王储是哪位?”

    李铁嘴指了指身后的陈云生说道:“就是他啦。”

    柳一生仔细看了看这个眉目锐利的年轻人,心中也有几分喜欢,虽然修为不是很深,可是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看了一会儿,他说道:“李兄可否先退下,容我和他单独说上几句?”

    李铁嘴笑道:“柳兄不会为难一个后生吧?”

    柳一生说道:“当然不会,李兄放心。”

    李铁嘴点了点头,从容起身,走到殿外和自己的两个国师会合。一行三人盯着同在殿外的公孙行运气发功,让这个金沙太子浑身都不自在。

    看到李铁嘴走远了,柳一生才说道:“听说你叫陈云生是吧。”

    “见过陛下。”

    “九公主是你掠走的?”柳一生的声音骤然变得寒彻刺骨。

    “不是掠走,是帮她逃出禁锢。”陈云生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大的胆子!”

    柳一生陡然翻脸,一股肃杀的威压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玉台前两条从天顶上悬垂下来的帷幕被肃杀之气一催,当即断裂成无数碎片。陈云生只觉得胸臆间仿佛被一柄大锤击打,说不出的难受,身上的气穴无不封闭,周身的灵元如同凝质,这便是金丹后期大修士的威压。

    柳一生抬手,两根颀长的手指向前戳出,一道炫光从他指尖窜出,光纹瞬间蔓延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炫光的速度极快,超过了寻常的飞剑,直击陈云生的眉心。不料柳一生突然发难,陈云生极为狼狈。他双眸泛起一阵幽蓝,天灵爬满了蓝色的纹路,看起来十分怪异。

    在陈云生眼中,眼前那道光的速度生生慢了十倍,纵然如此,这速度也极为惊人,任何法术都来不及施展,他下意识催动浑天黄玉甲,原本有七十二片,可是战斗之中损耗了不少,只剩下六十多片,这些黄玉甲飞快地聚集在他的身前,排成一溜。

    对于陈云生的速度柳一生感到有些惊异,这么近的距离还能反应过来,无论如何都让他难以接受。炫光如同穿透一层薄纸一般穿透第一片黄玉甲,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原本他打算吓唬一下这个年轻人就收手,杀了他或者伤到他对金沙并没有好处,还落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当他看到陈云生迅速组织起防御时,决定试试对方的实力。当炫光戳破第五十片黄玉甲的时候,速度已经降到原本的一半,这无疑给陈云生最为宝贵的时间。他心中不断感受到黄玉甲反馈来的碎裂感,即使他的神识已经强大到了忽视玉甲损毁给元神带来的伤害,可是心中仍有一种疼痛的感觉。

    这些玉片是他曾在天穹派的见证,是当年师伯送给自己的见面礼,虽然在日后的战斗中使用的次数不多,却是一份情义。面对极强的对手肆无忌惮的挑衅,陈云生愤怒地将自己强大的元神释放了出来,距离这么近,仓促之下很难有有效的防御手段,而比之化神修士还要强大的元神在方寸之间释放后居然出现了一种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种宛如肥皂泡般弯曲,帷幕,龙椅,香炉,甚至是柳一生的面孔都变得十分扭曲,并且不停在扭动着,宛如一只将死的虫子。那道光模糊起来,一瞬间被分散成无数道光丝,从四面八方绕过陈云生,在他身后汇聚在一起。这种效果只持续了三息时间,却足够将那道炫光尽数的分解,炫光他身后会聚成形,射中宫殿的一角,瞬间留下了一个手腕粗细的洞,一道正午的阳光射了进来,在地上形成极亮的光斑。

第九十二章 短笺暂别

    陈云生和柳一生相互对望,也许是因为在长春宫房顶上开了一个洞的缘故,空气中多了一股盛夏午间慵懒的味道。看罢多时,陈云生俯下身子,一片片收好碎了满地的玉片,他收的极为仔细,就连那些缝隙中的碎屑也不放过。看着这个认真收拾碎片的人,柳一生脸上凝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份表情并非单单对陈云生现在行为而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柳一生的预料,正当他暗中恼怒自己没有收住那道炫光的同时,却发现那道光竟然在自己的大殿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窟窿,而陈云生则毫发无损。

    这是什么法术,为何对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且迅速施法,他甚至没有看到陈云生结印,只觉得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种如同凝脂的东西。柳一生的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就是神识,而神识对他来说普通的如同每日的阳光和雨露,可是理智阻止他相信直觉,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神识,一定是其他什么。

    陈云生收拾好玉片,抬起头,看到柳一生仍然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平静说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柳一生点了点头,“晓山我会接回,刚才那一下是对你擅入皇城的惩戒。如果你胜了,我话付前言,如果败了,就当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吧。年轻人,不要在儿女情长过分纠结,断送的自己的锦绣前程。”

    看着对方闪亮的眸子,陈云生说道:“我可以暂时将晓山托与你,但这场争斗的胜者只能是我。我会风风光光的将她接回去,希望到时候你记得刚才的承诺。”

    面对一个年轻人豪迈的话语,柳一生笑了,无知者无畏,他犯得上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说这么多吗?在人生的路上,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挫折教给他怎么做人,如何说话。

    柳一生笑道:“年轻人,我祝福你,希望你能站在胜利的终点上。”

    陈云生转过身,缓慢的走下玉台,他此刻并不好受,刚才瞬间将极为强大的元神释放了七成,识海内到处都飘零着大片的银色雪花,天空中曾经碎裂过的那道痕迹散发着暗淡的红光,昭示着旧伤未愈尚有碎裂的危险性。玉台通往殿门的一段路对他而言长的如同金沙国的海岸线。每走一步,震动便从脚掌传到识海,一阵如同针刺的疼痛便在脑中生成。

    他坚持着向前走去,门口的阳光耀眼,给他带来一些温暖,远远的他看到李铁嘴向自己跑了过来,在对方即将接触自己的一刹那,陈云生失去的知觉。李铁嘴将他抱在怀中的同时按住陈云生的脉门,对方强有力的脉搏让他稍稍安心,至少身体没受什么伤。

    公孙行远远看着陈云生被李铁嘴抱出宫殿,心中多了一分快意,看起来金沙的国君还是站在自己这一面,擂台什么的只不过是敷衍龙川国罢了。方才龙川国主对于自己的侮辱怎么能一笔了之,擂台是一个最好的杀人不用偿命的地方,想到银沙的诸位高手在擂台上纵横开阖打得众位龙川伪高手屁滚尿流的情景,公孙行越发的洋洋自得,比起柳晓山,他似乎更加在意这个擂台。

    “师叔,他们已经走了。”右坷捅了捅兀自乐颠颠的公孙行。

    从臆想之中恢复,公孙行吧嗒了一下嘴,喃喃说道:“其实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若那姓陈的愿意用那天的三位美女和我交换,我情愿放弃九公主。”

    右坷和左坷相互对望,对于这位师叔彻底无语。

    ……

    陈云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陈家药铺自己的房间之中,身畔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他费力地聚拢目光观看,只看到白木容清丽的面容,这并非是他心中所想的女人。而白木容知道陈云生看的并不是自己,故而清冷地说道:“她走了。已经三天了,那日来了很多人,还有一个叫做红拂的尼姑。”

    陈云生点了点头,识海内的情形一切恢复了正常,身体也恢复了知觉,只不过由于在床上趟了几日的缘故,身体有些僵硬。他动了动脖子,白木容便熟稔地将他托起,陈云生在对方的搀扶之下,在屋内轻轻走了一圈,感觉无碍,便放开女子的手,自行走了一圈。

    陈云生微微舒缓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的灵元逐渐恢复了正常,神念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自动恢复了三成。看着白木容若即若离的表情,他有些内疚,这些日子的确有意疏远女子。在他心中,这份疏离对自己和白木容都有好处。

    歉意的笑了笑,陈云生说道:“我昏迷多久了?”

    白木容面无表情地说道:“从回来那天算起,已经有三日了。”

    “三日内发生了什么?”

    白木容端详着窗外透过的阳光,说道:“你回来没多久,就有人前来讨要柳晓山。对方的实力很强,强到没有必要出手。她不愿看到大家为了自己而深陷危险,故而从容随那些人走了,临走之时留下一封短笺。”

    白木容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给陈云生。

    抽出信纸,陈云生看到短笺上清秀地写着一行小字,“云生,你醒来之时恐怕我们又短暂的分别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在明月台畔等着你,等着你风风光光带着我离开。勿念,晓山。”

    抚摸了一下信纸,仿佛上面还留有柳晓山的气息,良久,陈云生才收起信笺,心思从淡淡的哀伤之中恢复过来。

    “李铁嘴呢?”

    “他已经搬出九曜城了,说是替你在大屿关外建一座庭院,在那里迎接前来助拳的修士。”白木容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很多,她原本就是一个爱笑,爱说的女子,就算面对陈云生的拒绝,她也秉持了自己乐观的态度。

    陈云生也笑了笑,道:“我们该出发了,离开这座城。是该准备擂台的事情了。”

    “要不要我将那双仪山的三个蠢蛋招来?乌金莽妖有金丹后期的修为。”白木容恢复了热心。

    陈云生摇了摇头,说道:“来不及了,之前我让尉迟雪回太白峰的时候已经让他们请白虎一族和苍狼一族了。过些日子再去狻猊族看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如果有三个妖族的帮忙,我心中就有底了。”

    东西收拾的很快,对于修士而言,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身上,不多时大家又都集中在屋内。韩枫有些不舍地看着大堂内的那块花了十两银子制作的匾额,陈家药铺,日后便不再有这个名号。前来接洽的邻居很是客气,毕竟距离租期满尚有一年,他可以白白利用这点时间做些其他的。

    韩家药铺准备打包走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门前聚集了不少曾经来过看病的百姓,大家议论纷纷,多半是对于毅然放弃这份如此好的生意的一份不理解。韩枫将药铺中剩余的草药分给了大家,有不少在他手下重获生机的病人泪流满面,看着这份浓重的离别之情,韩枫鼻子有些酸。比起在天涯海角,高山险峰修行的与人隔绝的修士生活,他更愿意这种接地气的日子。

    众人正准备离开,只见原本不宽的巷子中走来了一个年轻公子,手拿折扇,一边走,一边轻轻摇动,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仆人,正是公孙行。

    看到陈云生准备出门,公孙行快步走近,一脸笑意,道:“怎么?陈公子准备离开这座城了?是知难而退吗?”

    面对这个有些纨绔,修为又极高,同时对一件事纠缠不清的公孙行,足够令几乎所有修士头疼。

    陈云生蹙眉看着他,问道:“你来此地作甚?”

    公孙行笑道:“那日看到陛下惩戒了你,我心中关切,特地来看看你的伤势,据说陛下的灵犀指指力之强在柳氏家族中能排到第三,说实话我是有些担心你的伤势了。”

    陈云生冷笑道:“谢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出现在明月台,你我二人之间必然有一战。”

    公孙行蹙眉道:“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你我本都素不相识,只不过因为九公主的事情上有些过节。况且我有些想法,不用比我就可将九公主让给你。”

    陈云生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兴趣。”

    看着陈云生快要行出巷子,公孙行急忙跑了上去,说道:“你且听听。若你能够用身后的三位美女换九公主,我自愿放弃这场比斗,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呢?”

    陈云生差点气乐了,此人当真是银沙的太子吗?他玩味地看着对方,轻轻说了两个字,“没门!”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巷子,徒然留下公孙行怅然若失。

    看着三位美女的背影,公孙行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既然你不上当,我们只有在擂台上见分晓了。右坷,回去给我父王带个口信,让他动用银沙能动用的所有力量,这次我们要让天下看看现在的银沙早已今非昔比。”

第九十三章 把酒

    鲲鹏被乐翔藏在了大屿关和九曜城之间的一处密林之中,四周虽然没有山,可浓重的黑森林遮蔽了所有日光。金沙百姓都喜欢阳光灿烂,若非特殊情况,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在鲲鹏四周驻守了四名修士,大家留在九曜的一个多月间,他们都守在这里,生活清苦了一些,一个个变得黑瘦。

    陈云生特地让韩枫给他们记上一笔,等回山之后找金芙蓉要特定的奖励,太白峰的奖惩制度是诸葛靖宇定下的,每条每目设的极细,能够做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鲲鹏缓慢地从密林中升起,迎着一片暖阳,向西飞去,一路之上云风不断,三个时辰便来到了大屿关。两名校尉飞在舟前,做了简单的登记,便放陈云生出关了。

    此时陈云生在金沙的修行界已经不是籍籍无名之人,三闯皇宫,在妙空儿的眼皮子地下救出了九公主,虽然细节人们不知情,可越是这样,越被传的邪乎,八卦的热情无论在修士或是普通人之中都广泛的存在。

    其中一个最为匪夷所思的版本是陈云生利用一种特有的法术令妙空儿爱上了自己,在爱与师命之间这个小尼姑不知如何抉择,最后终于成全了爱人,做了那大无畏的牺牲。

    听到韩枫在一旁复述这个堪称耸人听闻的传言,陈云生差点把刚刚喝下的用灵粟浸泡过的水喷出来。若那个双眉似剑,眼光锋芒的女尼也能还俗爱上别人,这世界也许真的是哪位春日下码字不断的文青UU小说的狗血之作。

    鲲鹏飞离大屿关,不出五百里,前方的密林之中出现了一处开阔之地,方圆有数百丈,此地树木进阶被砍伐殆尽,四周围了一圈木篱笆,形成了一个平整的广场。广场之中矗立着一盘密密麻麻的房间,每个方方正正,如同一个阁子。没有多余的装饰,都是用巨大的原木堆砌而成,原木之间的缝隙用一些不知名的白色泥土填充。格子上有窗子,却没有窗棂或是琉璃。这种建筑和他在忘忧岛上自己搭建的差不多。

    屋内陈设简单,床、桌、椅,再无其他,床上却铺着看似极为豪华的云锦和其他的简陋形成鲜明的对比。鲲鹏降落在广场之中,一旁还有一艘金色的大船,正是李铁嘴那条龙首艨艟。

    李铁嘴从一个小木阁中走出,迎着陈云生招了招手。

    跟着他出来的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身材魁梧,膀阔腰圆,双眉浓重,身上披着一件白虎吞金甲,嶙峋的甲面上布满了细小的符文。女子身材玲珑,绝对可以傲视太白峰上诸女,就连一项身材绝佳的白木容也不能和其相提并论。更为出众的是其惊艳的容颜,比之白木容之清丽,方明兰之娇小,叶思寒之冷妍,金芙蓉之明艳,江雪芹之脱俗,蓝星繁之妩媚多了一分大气。

    陈云生脸上浮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之色,这两人正是白花花和白十三。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白十三更加英武,而白花花则更加窈窕。

    白十三走到陈云生面前,伸出巨大的巴掌拍在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你瞅瞅,当年俊俏的如同一个小娘们的陈老弟居然变成了一个汉子。真令我老白刮目相看。”

    白花花在陈云生身后瞅了半天,道:“晓山妹子呢?怎么不见她?”

    陈云生道:“胜了明月台,自然就见到她了。”

    明月台的事情李铁嘴已经和两人大致说过了,白花花眉头一展,大气地说道:“云生莫要着急,这次我们两个就算战死擂台之上也要帮你拿下。本来想动员家父前来,只因他闭一个生死关,故而无法分身。若他能前来,这次擂台定然无虞。”

    白十三则蹙眉道:“金灵兄弟呢?好久不见了,他修为应该到了金丹期了吧。老白手痒,想要较量了一下了。”

    陈云生神念在自己的纳虚戒中一扫,落在一块尘封已久的位置,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块紫金,这个曾经救自己于水火的兄弟仍才沉睡之中,只有每夜聚集起的金灵气不断使他确信,金灵只是休眠,并没有死亡。

    看到陈云生落寞的表情,白十三似乎明白了什么,伤感地说道:“当年那场大战发生的过于突然,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天火已至,可惜金灵兄弟遭逢不测。”

    陈云生摇头道:“白兄错会我意了,金灵不曾死,只不过施法过度,在休眠之中,相信总有苏醒的那天。”

    白花花抢着说道:“他在哪儿?让我看看他。”

    陈云生没料到女子这般心急,比之见柳晓山还急上三分,不由得脸上浮现了笑意,“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此刻见还不如不见,等他苏醒我定让他第一时间驾着金遁去你的白虎神坛。”

    白花花脸颊飞红,知道自己失态。

    陈云生挨个介绍大家给兄妹两人认识,当年在白虎神坛兄妹两人只见过陈云生和柳晓山,故而所有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面孔。看到天穹派新人辈出,修为都不低,白十三不由得大为赞叹,他现在的境界是金丹后期,而白花花则是金丹中期,可是很多当年还是孩童的人现在已经不逊于他俩了。

    一行人进屋中落座之后,不少侍从已经将酒菜端上,菜肴多半都是就地取材之物,少不了大块的山珍,更有不少大屿山特产的黄精补品,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子。

    李铁嘴指着陈云生说道:“菜已经齐了,就差酒了。说到酒,这位陈老弟可是酿酒的行家,不妨让他拿出几种以飨大家。”

    白十三嘿嘿了两声,道:“当年老弟是一喝酒就脸红的人,我实在想不出你对酒能有什么建树。倒是老哥我多年养成饮酒的习惯,在白虎神坛号称千杯不倒,神坛第一,绝非浪得虚名。”

    白花花眉眼如画,“的确如此,论起本事十三哥只能赢我,但若论起饮酒,就连大哥都甘拜下风。”

    这一幕对陈云生来说并不陌生,当年曹家的家主大言不惭,喝过石中酒之后当即老实了,远的不说,就是公孙行那等号称天赋极高的元婴下品修士也差点栽在石中酒下。

    早在离开忘忧岛的时候,他就将那十几大坛酒换装成四十多小坛,便于饮用,这几年并不怎么消耗,还余下四十多坛。开启泥封,白十三提鼻子使劲一闻,却什么也闻不到,不由得一脸鄙视道:“我说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这鼻子就是泉水也能闻到一股清凌凌的味道。”

    陈云生笑道:“此酒名曰石中酒,是喝的,不是用来嗅的,只要酒一入喉,各种滋味便纷至沓来,到时候想断不能断,想绝不能绝,只能忍受这种霸道的味道。”

    被他这么一说,就连白花花也来了兴致,在白虎神坛,她绝对也是一个酒中高手,浑然不是世俗女子那般谈酒色变的故作清高。

    在白十三的不屑声中,陈云生为他倒上杯底一点,为白花花倒的就更少了。虎族兄妹相互对望一眼,感叹于对方的小家子气。白十三黑着脸,端起酒盏,瞄着那杯中打着旋儿的酒水,“切”了一声便仰脖饮下。陈云生倒酒的时候就掌握好了分寸,定然不能让对方喝了就倒,那还说什么话。

    可是他还是高估了白十三的酒量,对方既没有曹家老祖的修为,也没有公孙行的霸道功法,故而沾酒之后仰面摔倒,鼾声骤起。白花花惊异地看着兄长,又看了看陈云生,小心地啜饮了一小口,顿时感觉双颊如火,身体内经脉充盈,就连境界也都有要提升的感觉。

    她双颊红润,双眼迷离地看着陈云生,惊道:“此酒当真了得,居然蕴含着这么精纯的灵气。”

    看到虎族兄妹两人的样子,即使石中酒蕴含的灵气对于修行的好处再多,大家也都没有想要饮用它的**了。易小虎拿出自己掺杂了猪粪酿造的果酒,这种酒温和清润,气味怡人,这回众人开怀畅饮,把酒言欢,只不过白十三则被抬到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去了。

    酒过三巡,李铁嘴说道:“我听说你曾经有恩于狻猊一族,断头谷离这里不远,你是否打算去请他们帮忙呢?”

    陈云生点头道:“正有此意。我打算明日就去断头谷看看。不过恐怕那狻猊一族未必会搀和这趟浑水,他们毕竟就在金沙国的眼皮底下,若惹怒了对方,以后的日子一定更难过。”

    想起狻猊一族凋敝的样子,陈云生生出一丝不忍。他幼年在凌云峰苦寒之地学艺之时和野兽接触的时间很长,对于这种只有为了裹腹才被迫杀戮的种族充满了悲悯。

    李铁嘴笑道:“若让他们全力帮你也不难,我有一个办法你是否愿意试上一试。”

    “愿闻其详。”陈云生看着对方的眸子说道。

第九十四章 胸襟

    李铁嘴饮了一口酒,指着帐外的裸露的黄土说道:“与我到帐外一谈?”

    陈云生点了头,站起身随李铁嘴来到一块刚刚平整好的土地上,李铁嘴笑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要让你出来谈这件事情。”

    陈云生道:“你不想大家参与期间?”

    李铁嘴点头,“有些事情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明白时间的聪明人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更有那种顽固不化的痴傻之人,我们只需要做出决策,他们执行就好了,多说反而无益。”

    对于这点陈云生并没有发言权,不过纵观自己经历的种种大事件之中,决策都是来自于某个小团体,或是两三个人之间。当年在太白峰的时候,谷思勤明知道韩不举是内奸,却隐而不发,最终将姜百川引到大阵之中歼灭。

    看到陈云生不说话,李铁嘴便接着说道:“狻猊需要的很简单,无非是生存的权利。现在狻猊一族有结丹妖修二十多名,元婴长老七名,由此可见其势力正处于青黄不接的境况,那七名长老恐怕是当年族内兴盛之时的最后写照。就算还有其他未化形的狮子百十头,想要在天穹山脉安置下这些妖修也不在话下,关键是你有没有这等的胸襟,容下他们。”

    陈云生沉默了,他细细盘算着这样做的利与弊,太白峰附近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安置下狻猊族。当年天禄门的山门望天岭还都空着,此时只是派一些低阶修士把守,倒真的可以将狻猊族安置到那里去。

    不过真的将狻猊族安置到那里之后会不会有其他问题,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毕竟一个拥有七个元婴修士的大族是否会对其他门派造成压力。

    此时天穹派可是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而狻猊族会不会客大欺主,过分掠夺天穹山脉的资源,这些问题一连串的冒上陈云生的心头,让他对李铁嘴的提议一时间不能做出回应。

    李铁嘴仿佛看穿了陈云生的心思,他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我也说不好,但是你睁开眼看看天下,有没有贪得无厌的兽族,有没有由兽族建立的王朝,我想这个问题不难想明白。”

    陈云生长出一口气,道:“你比我看的透彻,见教了。”

    李铁嘴没好气地说道:“若是你被那个叫墨眉的丫头困在幻境中千年之久,你一定比我看的清楚。”

    陈云生脸上笑意蔓延,心中腹诽,当时墨眉得手多半也是因为你修为过于低的缘故,这点怨不得旁人。

    两人相谈正欢,李铁嘴的一个亲兵飞奔而至,“报,有两股修士在大营以东五十里处激斗。”

    “哦?还真有人这么大胆。”李铁嘴双眉一扬。

    “我带人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陈云生说道。

    这位干瘦的道士“嘿嘿”了两声,“你自己去就好,寻常的打打杀杀,我最不擅长,满天飙血,看着心慌。”

    陈云生撇了撇嘴,暗道你的手段可比寻常的打杀可厉害多了。

    ……

    陈云生带了薛离,叶思寒还有江雪芹以及八个沧澜卫驾着穿云舟向北方飞去,区区数十里对于他们来说眨眼就到,天空中光影闪烁,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手持长剑和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红发的狮妖战在一处。

    青衫客的飞剑带着咄咄的青芒,长短相宜,进退之间将狮妖的退路全部封死,若不是狮妖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还有坚硬的护甲在身,恐怕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陈云生高声喊道:“住手!”

    如果说两个修行者较量的时候很难单凭外界一嗓子便罢手,那么陈云生同时出手就另当别论了。两道黑色的元磁凝质一般幻化成大手,抓住两人的腰际,两名斗到酣处的修士便被这样一种方式分开了。

    青衫客瞟了一眼远来的陈云生,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说道:“你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本事,越发的高深莫测,远比你的修为更让人惊喜。”

    陈云生嘴角上扬,“自从去了恶狼谷,你手中的剑就越发的锋利,区区金丹中期就逼得人家狻猊族的血狮连退路都绝了,真是霸道之极。”

    青衫客是罗之青,而红发狮妖就是血狮。

    血狮看到陈云生来了,似乎与同自己交手的年轻人认识,不由得搔了搔头,爽朗笑道:“看起来是误会。”

    罗之青点头道:“的确是误会。”

    在他身后有五个身穿黑色皮甲的修士,长相极为凶恶,双目泛着绿光,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人族修士。陈云生知道,这五人是罗之青从恶狼谷带来的帮手。

    三人落在森林之中的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所有随从也都围拢了过来。血狮率先说道:“陈兄弟,刚才的事多有得罪啊。方才我发现你们营盘附近有陌生的妖修,本想盯梢,却被发觉,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老血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陈云生指着罗之青说道:“他们是我请来帮忙的兄弟,来自于大屿山恶狼谷,是灰狼一脉。”

    血狮朗声道:“久仰,当年我去天穹派的时候曾经想要拜访一下恶狼谷,可是被白虎神坛的人驱逐了。”

    罗之青轻道:“好说。”

    两人都是爽快之人,刚才的过节在两句问候之间便烟消云散了。陈云生一边感激罗之青对自己的义气,一边暗自盘算一会儿白十三见到血狮之后,不知道这对老冤家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血狮看着陈云生说道:“族长听说有人在大屿山设立据点,故而让我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你。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陈云生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过不了多久,四方台就会变作一方擂台,最近让狻猊的狮子狮孙们不要在附近活动。负责监工的就是你们的老对头,季平南。”

    血狮眉头一皱,道:“谁的擂台?”

    陈云生指着自己的鼻子,“关于我和银沙太子的。”他遂将自己和银沙太子约斗的事情说了一番,罗之青和血狮都微微蹙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据我所知,银沙背后有一座太虚宫,宫主晨星子有化神修为,是一个不输天痕道人的恐怖角色,如果他参加这次的擂台,你这边有谁能敌呢?况且银沙还有四位元婴修为的国师助阵,这擂台不好打啊。”

    听到血狮的一番话,陈云生也深感忧虑,他想了一会儿,道:“实话实说,我打算向狻猊族求助。”

    血狮脸上的忧虑并没有减少,却越发加深了,他嘴唇抿的很薄,久久未曾说话。

    陈云生知道他心中所虑何事,说道:“带我去见威煌族长。”

    血狮面有难色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办,不过结果可不好说。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狮族早就陷入衰败的泥坛无法自拔,莫说帮人,就是自己都举步维艰。”

    陈云生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情暂且放下,明日我随你去一趟断头谷。”

    众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驾起遁光飞向临时的据点。李铁嘴在搭建这些据点的时候便充分考虑到援兵的数量会很多,故而木格子虽然不大,数量却不少,罗之青和血狮以及那五个狼妖都有所安排。

    看到陈云生一人低头沉思,罗之青便凑了过来,摇头叹息道:“你真行,每次都将我拖入这种青洲几百年不遇的大事件中,恐怕这座明月台的规模会前无古人啊。”

    一抹苦涩的神情爬满陈云生的嘴角,“你方才也听到了,银沙有一位化神的大修士,还有四位元婴国师,就算不能都来,恐怕也要出动半数。况且这场擂台并不限制金沙的大修者参与,凭借银沙和金沙多年的关系,恐怕有不少金沙的修士也会参与其中。”

    “好吧,我刚才只是随便一说,你也不用过分忧虑,有倒是车道山前必有路,随他去吧。”罗之青洒脱地说道。

    陈云生看着对方清癯的面容,问道:“这些年恶狼谷的情形还好吗?”

    罗之青摇了摇头,道:“和方才血狮所言差不多,恶狼谷也面临来自听风谷的步步紧逼。听风谷的谷主华剑远已经闭关二十多年了,饶是如此他的三个徒弟却都不是善茬,再数次交锋之中,恶狼谷屡战屡败,伤亡远高于听风谷。据我推测,华剑远恐怕在参悟元婴到化神的最后一道关口,他出关之日,恐怕就是恶狼谷劫难之时。”

    陈云生咬了咬牙,恨恨说道:“有时候你越是想过几天太平日子越不可得,天穹山脉大的很,可有些人偏偏容不得别人。”

    罗之青看似随意地笑着,“所以我很珍惜能和你相交的每一天,人总有一天会死去,一天和一万年有什么区别呢?”

    “施主话中别有一番禅机,我看你与我佛有缘,不如早日皈依,永绝世间一切苦。”一个如同幽灵的声音突然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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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绯红星辰耀于天际,谁曾想神罚将至。当宿命少年背负血仇,却不料执掌天道。黑暗和光明,杀戮和反抗,禁锢和自由,人性和神性,玄天可逆,诸神灭寂。一切尽在《天道殊途》的世界。一段可歌可泣的草根成长史,一曲悲欢离合的泣血长歌。请诸位看官随夜雨踏歌而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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