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恼人的老婆舌
出了宝泰家,走在路上,阿秀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孟有田不明所以,上家叫她的时候,出来也挺痛快的呀,怎么好象受了气,又好象是自己强迫她来不开心似的。
“阿秀,你咋啦?是不是不俺领你去宝泰家,你不乐意呀?”孟有田疑惑地偏头问道:“你甭听村里那帮老婆舌在瞎传,素珍虽然有毛病,可还是真心跟宝泰过rì子的。到了咱村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有些无赖汉胡说八道,那是占不到便宜生气呢!”
“嗯!”阿秀闷闷地应了一声,抬头看了孟有田一眼,又低下头,停顿了一下,才讷讷地说道:“素珍带着个吃nǎi的孩子,也挺可怜的,俺没瞧不起她。你说的老婆舌,想不理,可还真有点难呢!有人还说俺的闲话呢!”
“说啥?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孟有田皱起了眉头,盯着阿秀。
“嗯。”阿秀的脸有点红,避开了孟有田的目光,手指不停地捻着辫梢。
“别听那些闲话,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净在背后议论别人。”孟有田挺生气,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议论点正事儿也行,可东家长,西家短的,没有他们不说的,看着自己比谁都干净,其实他娘×的狗屁都不是。有了大事,一个个都傻B怔愣眼儿了,有那能耐,咋不用唾沫把土匪淹死。”
“有田,你生那闲气干啥?”魏青山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也从话中听出了个大概,劝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要听闲话,人还不活了呢?”
孟有田还有些余气未消,对阿秀说道:“听见谁再胡说八道,你就大耳刮子抽她,有俺给你撑腰,谅她们也不敢乍刺。俺们就是太和善了,要是换成土匪,她们连正眼都不敢瞧。他娘×的,俺们护村保民,保的是一群长舌头呀!”
阿秀见孟有田真的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讲,连连点头,魏青山也苦笑着不再吭声。
回了村公所,孟有田还气鼓鼓的,瞅啥都不顺眼,东西碍了他的路,上去便是一脚踢翻。院子里强子和小全正在教几个新人对着墙上的圈圈练瞄准,一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孟有田yīn沉着脸旁若无人地走过去,进了正房,恰好屋内没人,他咣当一声摔上房门,哗啦一声上了门闩。
“这是咋啦?”强子挠了挠头,伸手拉住魏青山,小声问道:“有田在哪惹了一肚子气,看脸sè象要吃人似的。”
魏青山苦笑着把事情讲述了一遍,强子和小全互相对视,都把嘴咧了起来。别的事儿还好说,这不让那些老婆儿传闲话,真的有点难。
小全心眼多,想了想,低声和强子等人说了几句。这杜绝肯定是做不到,孟有田正在气头上,安慰安慰,让他冷静下来,倒还是可以的。
“集合,别练了,都他娘×的给俺站好了。”强子大声招呼着队员们,故意让屋内的孟有田能听见。
几个队员呼呼啦啦站成了一排,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当头儿的气不顺,要如何整治他们。
“你们这些家伙,把今天俺说的话都记住,见一个人就跟一个人说,全村都得传遍喽!”强子在队前来回走了两趟,板着脸说道:“回家更得管好那些婆娘丫头的嘴,别没事就东家长西家短的瞎议论。这都什么年月了,还不知道个消停。咋的,咱护村团又夺义仓,又分粮食的,还占不住她们那些个臭嘴呀!”
原来是这事儿呀,队员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苦着脸,有的想笑还得憋着。
“瞧你们的样子,连家里人都管不住,倒跑这儿来吃公粮了。”强子继续训道:“以后谁家里的再传闲话,就滚回家去,咱护村团不要这号人。都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队员们稀稀拉拉地答应着。
“都大点声,象个男人样儿。”强子骂道:“瞧你们这些家伙,有气无力的,咋的,俺说的不在理儿呀?都去墙根蹲着,好好琢磨琢磨。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耍老婆舌,咱村就这些人,非说得鸡毛满天,不得安生,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孟有田脸sè已经缓和了不少,冲着强子说道:“你别打骂别人来哄俺了,俺又不是小孩子。让他们接着练吧,俺的气儿消了。”
呵呵,强子摆了摆手,示意队员们继续练习,他和小全走了过来,又安慰了孟有田几句。
孟有田苦笑了两声,说道:“强子哥,你回来的时候,俺们就说帮你盖房,到现在忙来忙去的也没弄成。趁着这阵儿消停,咱们准备准备就动工吧,天冷了,也得让你和嫂子睡在一个热炕上啊!”
“嘿嘿,这事儿你还记得。”强子有些感激地看着孟有田,试探着说道:“要不再等几天,先把这护村团弄得象个模样。”
“咱们就缺个懂行儿的,再练也就那么回事。”孟有田有些遗憾地说道:“还有魏哥家的房子,那个破窝棚怕是过不了冬。咱先准备材料,要真动手干哪,也就一两天的事儿,耽误不了什么。”
“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强子当然很高兴,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这可是件大事。
“还有哇!”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挖地洞的事儿,得布置下去,先从咱们这几个亲近人开始,每家赶在上冻前最差也得打出个三米多深的直洞来。这样的话,既使冰天雪地,咱也能在冻土层下面继续挖掘。”
“这事儿俺去张罗。”小全主动说道:“咱这些人最服贴的就是你,你让干,那肯定有用处。这马上就冬闲了,人手啥的不吃紧。”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再扫听扫听,村里人谁认识做烟花爆竹的,要手艺好一点,为人实在的,咱们花钱请他来做事。”
强子和小全不太明白孟有田的意思,但也没细问,答应完便各忙各的去了。
……………
第一百零六章 热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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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有田本来想得挺好,既然答应过紫鹃今年把亲事定下来,而且胡青也被收拾了,宋先生应该会有态度上的转变。但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他去提亲,一件意外的事情把两人的事情给推迟了下去。
紫鹃她娘老大岁数生的她,本来就落了一身的毛病,平常也是很少出门,又被胡青那个畜生一闹,连惊带吓,一下子便病倒了。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再提什么亲事,紫鹃也忙着侍候母亲,孟有田便把心思全部用在了护村保民的事情上。
闹了义仓,不仅得了粮食,护村团还以抗rì保民为名,取了李家大院的四杆老抬杆。这种老古董全长有两米多,构造也极其简单,由枪管和枪托两部分组成。两道铁箍把枪管与枪托结合在一起。枪舌的尾端处有一个火门,shè击时用火绳点火引发。
如果说是在正面战场上使用,那绝对是脑袋秀逗了,清朝时都淘汰的兵器,按理说也只能进博物馆,让人们参观而已。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刀长矛都不能扔掉,何况这种热兵器呢!虽然有装药慢、太笨重、shè程近等缺点,但抬杆也有杀伤面积大,一轰一大片的优点。把它架在村口,或放置在街垒内,也能发挥相当大的作用呢!
有总比没有强,如果没有枪,孟有田可是会连弓箭棍棒也会让人使用的,多件武器便多份力量,多份保障,这个时候可不允许挑肥拣瘦。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关键是使用的场合,以及使用的技巧。
时代的车轮在隆隆前进,世道乱,人心慌,rì本鬼子还没见着影子,国人中的一些社会渣滓却趁机而起,祸害着同胞。
鲁迅先生曾在1931年10月写过一篇杂文——《沉渣的泛起》,揭露了在rì寇入侵的“国难声中”,社会上犹如搅动了停滞的池塘,各sè丑恶的沉渣从池底浮起,在阳光照shè下,不免五光十sè的表现一番自己的存在。
沉渣泛起,也必将沉底,而在这个时候,沉渣们正在四处乱窜,鼓起如簧之舌,舞动手中之枪,为自己捞取着更多的利益。这个时候,也正是人们思想、行为最混乱的时候,溃乱的队伍、公开的土匪、武装的地主……,象一个个毒疮,盘踞在百姓世代经营的家园里,吞噬着破坏着一切固有的和新生的可以抵御外侮的物质力量。
人们被腐朽残暴的权力统治着,表面上震慑于死亡的威胁,而听从着命令,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生与死的绝望中盲目地挣扎着。一种完全出于自私的yù望而形成的野蛮的残忍的气氛,象瘟疫似的感染看人们的灵魂,唤醒了人类意识中所有的原始式的破坏本能。凭仗手里的一杆枪,只要一有机会,就把抢劫、强×jiān、杀人当成机不可失的乐事。当眼前的一切财货、女人都没有了的时候,只好用赌钱、抽大烟来填补灵魂上的空虚。
鬼子忙于向南方推进,只占领着主要交通线,地方上土匪、盗贼、溃兵、地痞流氓便猖獗起来,大股的占村镇,要粮要钱,小股的便拦路抢劫,祸害妇女。也有汉jiān、特务在四处活动,为rì本干老子摇旗呐喊,招兵买马。总之,社会上乱糟糟的,水急浪湍,连泥带沙,滚滚而下,鱼龙混杂。
而关于战争,则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说zhōng yāng军不行了,rì本鬼子就要占领全中国,很快就要建立新朝廷了;有的说rì本鬼子来了,杀人放火,**妇女到处杀得鸡犬不留;也有人说rì本的炸弹象水瓮一样大,扔下来能炸光一座城。
这些消息百姓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但每一听到,还是象一块沉重的石头扔进了心里,越来越感到恐慌。十里村又来了一些逃难躲灾的人,都是和村民们沾亲带故而来暂时投靠的,寻思着十里村偏僻,或许不象别的地方那么混乱。当然,十里村的情形没有让他们失望,而且他们带来的令人恐慌的消息,反倒有助于孟有田等人团结村民,推行他们的计划。
………………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
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
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
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峰岭
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挥手上吧
要致力国家中兴
岂让国土再遭践踏
个个负起使命……”
一行七八个青年迎着阳光,唱着歌走在大路上,情绪很高涨。
“听说杨先生在十里村一带活动,我们找到他,就能投身于轰轰烈烈抗战事业当中,为国家,为民族而战。”王维光慷慨激昂的说道。
“终于从家庭的牢笼里解放出来,这zì yóu的空气是多么新鲜。”一个女生仰起脸,一脸的陶醉。
“咱们就这么去,我总有些担心。”秦怜芳小心翼翼的说道:“听人说,外面土匪、强盗多得很。”
“害怕了。”一个青年斜了秦怜芳一眼,大声说道:“就算成功远在天边,道路崎岖多变,我们也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难;即使失败就在眼前,我们也要坚守信念,矢志不移。”
“对,我们就要象高尔基所写的海燕一样勇敢。”王维光附和着,大声朗诵起来:“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sè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快乐……”
这是一批热情的革命青年,具有崇高的理想,敏锐的观点和嫉恨一切不平的刚直xìng格。但也正象一般的青年一样,缺乏坚韧的耐心和必要的涵养,遇事浮燥,好冲动,更重要的是他们缺乏社会经验和阅历,没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锻炼过,不知道外面的险恶。
第一百零七章 被劫
田野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没有炊烟,没有云朵,一切都象刚洗过一样的清新明朗。一望无际的黄sè田垄,还没脱尽叶子的树丛,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多么美好的景sè,然而这片景sè现在却象寂静无声地在等待着一个恐怖的、痛苦的命运。
“怜芳,等我一会儿。”圆脸女生低声招呼着秦怜芳,伸手指了指路边,脸上的表情是个女人都能明白。
秦怜芳点了点头,放慢脚步,和同伴落在了后面,两人躲进路旁的草丛里,释放了体内的压力。
“好累呀,我觉得脚应该都磨出泡了。”圆脸女生有些抱怨,也象是在寻找着自我安慰。
“再坚持一下。”秦怜芳也很累,但还鼓励着同伴,“前面过了岔路口,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哪有那么近,俺又不是没走过。唉,也不知道王维光的消息准不准,要是杨老师不在那里呢?”圆脸女生的头脑好象冷静了许多,刚出来时的狂热和兴奋在逐渐降温。
“他——应该准吧?”秦怜芳也不太确定,但也不想加重紧张情绪,便开解道:“十里村还有孟先生呢,咱们肯定有着落。”
“孟先生,嘿嘿,俺只叫他孟小哥。”圆脸女生脸上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取笑道:“你做他的好学生吧,这边扶着他,那边说着悄悄话。”
“别瞎说,人家有相好的。”秦怜芳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也看见了,那姑娘家境不错,长得又俊,俩人在一起,多般配。”
圆脸女生笑了笑,没吭声,和秦怜芳刚要从草丛里出来,便听见远处的惊叫、怒骂和吆喝声传来。
走在前面的热血青年突然被从一片小树林里冲出的一大群端枪的兵不兵、民不民的杂sè武装包围了起来。开始的惊叫反抗是出于本能,等看到队伍里还落了两个人,王维光灵机一动,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放开嗓子叫唤,为的是给她们报jǐng,别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跑一个算一个吧!
土匪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家伙,虽然费了点事儿,但还是把这几个青年给捆绑起来,斥骂着,踢打着,叫唤得最厉害的王维光脸都被打肿了。
“刚才影影绰绰的,好象后面还有人影。”一个土匪站在大道上,举目望着,有些狐疑地向那边搜索而去。
秦怜芳和圆脸女生倒是没傻到家,听到动静,互相惊慌的对视一眼,象受惊的兔子似的钻进了草丛,趴在地上,身体还瑟瑟发抖。
土匪向前走着,一边看着,风一吹,杂草摇晃,不走近了还真看不清楚。可没等他走近,身后的叫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张老三,你他娘的拿钱就揣怀里,想要独吞哪!”
“谁看见的归谁,谁让你光盯着那个小妞看,还捏了人家一下,光行你占便宜,就不行俺拿点小钱?”
这个土匪赶紧转身跑了回去,边跑边骂道:“都他娘x的按规矩来,谁黑了钱告诉何司令剁了谁的爪子。”
……………
大地上看不见—个活动的影子,连飞鸟都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一只凶恶的鹰隼在迫捕着弱小的生物,在远处树丛间忽而冲下来,忽而翻上去,反复地飞翔着。
孟有田躲在树后,枪顶在肩上,瞄准那只在天空翱翔的老鹰。这些rì子,虽然事务挺多,但他还是每天抽出时间练习枪法,即便不能每次都进行实弹shè击,也要仔细认真地瞄准,空扣板机,感觉枪枝的震动,掌握shè击的要领和技巧。
老鹰似乎发现了猎物,突然俯冲下来,在枯黄的田野里追逐,双爪一伸一抓,带着一只野兔重新飞了起来。
呯!孟有田的枪响了,老鹰晃了下身子,几根羽毛飘落下来,它扔下了猎物,顽强地向远处飞去。
“米卡多”不待孟有田发出指令,已经从他脚下飞窜出去,向着掉落的猎物飞奔而去。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将老鹰击落,但也擦着了边,对移动物体的shè击他还需要继续练习,增长经验,这一枪也让他获益不少。而对于固定物体的shè击,他的自信心却是越来越强。缴获土匪的枪枝中还有一枝水连珠,但子弹基本上都让他划拉来练习了,只留下了五发子弹,呵呵,那枝枪跟烧火棍也差不了多少。
“米卡多”肯定找到了猎物,但它没有马上回来,孟有田知道它正在大快朵颐,吃光嚼净才会回来。上次对三个兵痞的血腥攻击,似乎激起了它身上隐藏的狼的本xìng,它的眼光变得更yīn沉,更嗜血,更凶悍。前几天它还失踪了,半夜里南山背传来了狼嚎,孟有田知道那肯定是它进山找吃食去了。
光喂肉,孟有田还没那个能力,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环境。对于“米卡多”的私自外出,夜不归宿,孟有田也只能暂时忍耐。如果“米卡多”哪天再不回来了,孟有田也不感到意外。
“有田,有田——”远处的呼唤让孟有田回过神来,他将枪背好,走出了树林。
来的是二虎子,这小子最近挺欢实,一个是xìng格使然,另外也是心情舒畅。夺了义仓,斗败了李大怀,他家的老房子要回来了,家里也有了粮食,那办起事来,风雨不挡,脚下生风。
而且这小子有个虎实劲儿,还特服孟有田,按照护村团订下的口径,他比谁都积极,见人就说:“rì本鬼是人,咱也是人,他要来砍杀咱们,谁肯伸出脖子让他割,咱又不是活死人。大家齐心合力,组织起来跟他干。光死躺一跌,成天起来念叨害怕,顶什么用。”
当然,不仅是他这么说,护村团里的年轻人也是差不多的一套说词,时间长了,心眼活泛的一些年轻人就不用说了,连上年纪的一些人,也给说的有些心动了。觉得是这么个理儿,等死也不象话。而且护村团扛着枪,背着大刀片,每天喊着口号围着村子跑步,“立正、稍息”的出cāo,还是满有股子气势的。
第一百零八章 求救
“喊俺啥事呀?”孟有田迎到二虎子,问完话,又看了一眼远处,“米卡多”还没过来。
“有人找你哩,两个女叫花子。”二虎子嘻笑着说道:“你说你啊,连要饭的都招惹。咋样,找上门了吧!”
“女叫花子?俺不认识呀!”孟有田挠了挠头,使劲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啥时和要饭的有过联系。
“唉,那你也得去照个面儿呀,没准她们找错人了呢?”二虎子拉起孟有田就走,“人在村公所呢,去看看,咱们也好打发了她们。”
“行,俺去,别拉呀!”孟有田无奈地说道:“咱这村子的东面还得加强jǐng戒,别光顾着东面的何家班,再被什么人打个冷不防。”
“回去商量完再说。”二虎子说道:“咱们就那些人,那几条枪,要处处防着,还真是有点吃不住劲。东面,可快出县界了,应该没事儿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俺想了想,没那么多人枪守卫,那就赶在上冻前把路刨了。”
“刨路?那以后咱咋走哇?”二虎子瞪大了眼睛。
“你想差了,俺不是要把路刨得走不了,那个,唉,俺回去再琢磨琢磨,这个尺寸哪,还是挺有说道的。”孟有田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具体怎么挖,他还得仔细研究研究。
村公所里,秦怜芳和圆脸女生坐在屋子里,看样子还真是活脱脱两个叫花子。头发散乱了,上面沾着草棍树叶,衣服也刮破了,特别是裤子,膝盖处都露肉了,脸上左一道右一道连汗带泥都成了花脸猴,也看不出个本来模样。
进进出出的人都惊奇地扫上两眼,这两人已经腰酸腿软,连胳膊也快抬不起来。心里还在打鼓,这扛枪背刀的,是不是自己又跳进土匪窝了。要说这两人也不容易,同伴被土匪绑走了,她们在草丛里趴了半天才稍微醒过神儿。可是不敢走大道了,是用小狗爬的姿势在野地里爬出地很远很远,才敢立起身体走一会儿,跑一会儿来十里村求救来着。
孟有田一进屋,秦怜芳便看见了,可算见着个熟人,眼泪差点没下来。
“猫眼儿——那个,是秦小姐吧?”秦怜芳的特征很明显,不在脸上,孟有田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我,你,你可来了。”秦怜芳带着哭腔说道:“同学都被土匪绑走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们吧!”
“别着急,慢慢说。”孟有田上下一打量,暗自咧了咧嘴,这俩人,咋弄成这副模样了,可真是够狼狈的。
等秦怜芳和圆脸女生把事情的经过讲述完,孟有田不禁皱起了眉头,追问道:“你们听清楚了,那个土匪说的是何司令?”
“没错了,是说的何司令。”秦怜芳使劲点了点头,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直叫。
孟有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你们先在这歇一歇,俺找人商议一下。嗯,一会儿就给你们送来饭吃,你俩先喝点水吧!”
“得抓紧时间哪,可别让李月华被土匪欺负了。”秦怜芳不放心地催促了一声。
早干什么去了?这帮人哪,热血是没得说,就是这脑子里缺根弦。嗯,也不是,是他们的社会经验太少了。孟有田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救,还是不救?这对孟有田来说,似乎用不着选择。关键是怎么救?而且,自己虽然能支使得动护村团,但最好找个别的理由。很多护村团队员还有各扫门前雪的心理,本村的事儿应该不含糊,可为了外人让他们去打仗拼命,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愿意吧?他们的家属就更不用说了,如果知道实情,会让自己的亲人去冒险?当然,土匪或者鬼子打上门儿来,可能就会是另一种想法了。
但瞒归瞒,对自己的亲近人,还是要说实话的。孟有田找来强子和小全,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征求他们的意见。
“有田,你说咋干,咱就咋干。”强子倒是挺痛快,又把决定权推给了孟有田,“土匪是什么好货sè,何家班又与咱们有仇,如果能打赢,那就打一仗。”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是这样想的:那些个青年学生呢,肯抛家舍业去抗rì,值得咱们救,这是其一;其二,这个何家班离咱们最近,和咱们走的又是两股道儿,早早晚晚要见个高低。不是他何家班人多势众了,来打咱们,便是他们又找到了靠山,撺掇着人马来收拾咱们。既然躲不过,那就先下手为强,咱们趁这个机会打他个冷不防,也除了咱们的祸患。”
“嗯,这个何家班确实是咱们的祸患。”小全赞同道:“可就凭咱们这些人枪,能打赢吗?再说,村里人也不一定会答应。哦,拿俺们的命去救外人,这话是好说不好听。”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孟有田皱着眉头说道:“村里人只顾眼前,这是个毛病,也只能慢慢改。我想了个理由,就说咱得到消息,何家班正准备来占村子,抢钱抢粮抢女人,咱们先下手为强,堵到他们家门口去打。”
“这个理由行。”小全点了点头,说道:“可去良岗庄怎么打,咱们没有地利、人和,可得好好商议一下。”
“商议这事儿得把元伯请来。”孟有田的思路逐渐清晰,说道:“他是去过那里的,土匪们在哪住,地形怎样,他比咱们清楚。”
“行,咱们分头行事,这下子也能看出护村团里哪个是真汉子,哪个是草鸡怂包。”强子起身说道:“见了好处,忽忽啦啦都想往里进,这要打仗了,看谁往后缩,咱倒要看看这些家伙都是个什么人xìng?”
孟有田又回到旁边的小屋,秦怜芳和圆脸女生叫白俊婷已经洗了脸,正吃着饭,小米粥、馒头、一盘小咸菜,两人却吃得异常香甜。孟有田嘱咐了几句,让她们不要对别人说什么到良岗庄救人的事情,好好在这里等着,便出门去请瞎老元。
第一百零九章 需要个新嫁娘
瞎老元的枪伤并不是太重,子弹没留在肉里面,也没伤着骨头,按他的说法就是个皮外伤,孟有田却知道那子弹削走了多大一块肉。现在,瞎老元对孟有田的印象大好,胡青被干掉了,土匪被收拾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组织起来了,确实是个象干大事儿的人。孟有田一来请,老头子便痛痛快快地跟着来到了村公所,只是听了孟有田的计划,却沉吟着没马上表态。
“元伯,您觉得没把握?”孟有田小心地问道。
瞎老元眨了眨独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说起来,那伙子土匪也是稀松得紧,可就凭你们,怕是不容易。”
“嘿嘿,咱是智取。”孟有田笑了两声,拿出纸笔说道:“元伯,您把那良岗庄土匪住的地方,在哪设的岗哨给画下来,俺一定能想出个法子,可不是硬对硬地和土匪干。”
“你小子,鬼心眼多,怕是能琢磨出巧招来。”瞎老元难得地露出了微笑,拿起纸笔画了起来,边画边给孟有田解说。
嗯,这画技是够烂的,如果没解说,俺还真看不懂。孟有田一边看,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打着转。
“这岔路口上的树林里有暗哨,上回俺进去时没走大路,大意了,出来时倒被打了黑枪。”瞎老元指点着说道:“这村口有两个岗,没啥了不起的,关键是孙家大院的这座炮台有些棘手。按照常理儿,上面应该有好炮手,枪法也差不了。”
好炮手,不知道比俺的枪法如何?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按照瞎老元的描述,以及他在良岗庄的走马观花,那座高高的炮台确实是胜败的关键。只要控制了这座炮台,居高临下便能控制几乎半个村子,整个孙家大院。
嗯,人多智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孟有田将强子、小全和锁柱等人都叫了来,自己的亲近人,也不用遮掩,把情况一说,让大家都出主意。
“树林子里的暗哨得给他打掉。”强子说道:“或者咱从野地树林穿过去,不走大道。”
“从野地里走,恐怕有田有点困难。”小全看了孟有田一眼,说道:“要不,有田你就留在家里?”
孟有田摇了摇头,这事儿呢,说起来也是冲着他的面子,他可没有躲在后面的道理,“暗哨的事儿呢,俺有了点想法,咱们要是走着去的话,时间可能紧一些。而且,元伯闹过一回良岗庄,土匪们在小路上也可能加强了戒备。如果把暗哨解决了,咱们从大路走,反倒会更安全快捷一些。”
“那你有啥招儿?”锁柱疑惑地问道。
“嗯,能不能成,还得看那屋的两个女子。”孟有田莫测高深地一笑,说道:“还得劳烦元伯带伤帮俺们一把。”
“只要用到俺,你只管说。”瞎老元很痛快地答应着。
“咱们赶天黑时去,只要把暗哨解决了,还有村口的这两个岗,趁土匪睡觉给他来个连锅端。”二虎子兴奋地挥着拳头,很得意地说道:“咋样?俺这法子不错吧?”
“确实不错啊!”强子点了点头,“咱们收拾村里那五个杂碎的时候就是在夜里,这回再用一回。”
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回可不能在黑天里打。”
“为啥?”二虎子不解地问道。
“上回土匪人少,咱又熟悉这里,还给他们下了套儿,所以才能成功。”孟有田缓缓解释道:“可这良岗庄,咱们摸黑进去,连路都不一定能走对。再说,咱们没练过夜战,又都是新手,难免紧张。黑灯瞎火的,自己人打自己人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有田说得在理儿,昨晚不是还有放哨的乱打枪嘛!”小全赞同道:“其实不过是风吹草丛乱晃。要到了生地方,这帮家伙兴许连问都不问,疑神疑鬼的,见了人影就开枪,可就乱了套了。”
孟有田的担心不无道理,别说这帮菜鸟,就是老兵,在夜战的时候,误打误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咱们白天干。”二虎子有点泄气,说道:“把大抬杆也弄上,吓死这帮土匪。”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孟有田淡淡地笑道:“咱们打是其次,主要是个声势,打起来就让土匪摸不着头脑,咱们还得借个响亮的名头儿,俺看,就用九龙堂的名号。”
说着谈着,孟有田的思路已经清晰完整,他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令屋内的人都啧啧称奇,各自分头加紧布置。瞎老元见众人都走了,叫住了孟有田,从怀里拿出了袖箭。
“这个东西你带上。”瞎老元用和缓的口气说道:“咱俩一人一个,俺伤了肩膀,正好有只胳膊不灵便。这不比枪枝,在近处发shè,伤人无声,正适合这次挑土匪的暗哨。”
孟有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暗器,他也知道瞎老元这是担心他,照顾他,才把这贴身的利器给他使用,心中十分感激。
瞎老元教会了孟有田如何装箭,如何使用,便笑着摆了摆手,调侃道:“没事了,你快去找你那媳妇儿商量事儿吧!”
孟有田笑着答应一声,出了门,又来到了秦怜芳和白俊婷呆着的屋子。两个女孩吃饱喝足,就只剩下了忧心忡忡,不知道孟有田他们肯不肯出手相救,行动能不能成功。
“是这样的,俺们决定去良岗庄救你们的同伴,可需要你们帮下忙。”孟有田挠了挠头说道:“但这事儿呢,有点不大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秦怜芳诧异地说道:“只要能救出我们的同学,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是呀,你快说吧,让我们帮什么忙?”白俊婷也急着说道。
“那俺说出来,你们可别恼了。”
“你说吧,我们不恼。”秦怜芳表态道:“我们还要感激你们仗义相救呢!”
“那俺就说了。”孟有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俺们想让你们中的一个扮作新媳妇儿,把土匪的暗哨引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妙计诱暗哨
秦怜芳眨了眨猫眼,和白俊婷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白俊婷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有什么,不就是假扮的吗,跟演戏一个样儿。行了,你看我俩谁合适,准没二话。”
孟有田指了指秦怜芳,笑道:“她的头发长,能梳圆髻,你就装不象了。”
白俊婷随即替秦怜芳点头答应,说道:“成,那谁是新姑爷呢?”
孟有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俺的腿脚不好,土匪不会防备,成功的希望更大。”
“嗯,郎才女貌,挺般配。”白俊婷似笑非笑地连连点头。
秦怜芳脸上不易察觉地红了一红,看了孟有田一眼,垂下了眼睑,算是默认了孟有田这个姑爷。
对此,孟有田是有预料的,为了救同伴,这两人十有**会答应下来,所以准备工作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本来他想找阿秀的,可风言风语的事情让他有些犹豫。
不大一会儿,魏青山家的和强子家的,还有抱着孩子、挎着包袱的素珍便都来到了村公所。
三个女人嘻笑着忙活起来,素珍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印着红牡丹花的大袄,还镶着花边。虽然样式有点古旧,还算鲜艳。把衣服给秦怜芳穿上,接着又给她梳头,把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好看的圆髻,又拿出胭脂给她抹了抹。
“好了,好了,象个新嫁娘了!”魏青山家的上下一打量,拍着手笑道。
“嗯,好看,好看。”白俊婷呵呵笑着,“快走吧,跟着新姑爷回娘家喽!”
秦怜芳嗔怒交加地捶了白俊婷两下,外面瞎老元已经赶来了宋家的轿车,招呼一声,秦怜芳只得罢休,出门上了车,向村外驶去。
护村团的队员们已经在破窑集合完毕,强子将编造的假消息,即良岗庄的土匪这几天便要来十里村报复,他们要先下手为强,打土匪个措手不及。
“队长,咱在村里等着土匪不好吗?”一个队员试探着问道:“咱们已经修好了工事,土匪要来怕是讨不了好。”
“村子有好几条通路,咱们这些人太少,守也守不过来。”小全说道:“一处守不住,这人心就乱了。要让土匪冲进村子,杀人放火,可就更糟糕了。”
“等着,等着。等到土匪把刀架咱脖子上哇?”强子有些不悦,训斥道:“俺把丑话说到头里,打仗嘛,难免有个磕碰,难免有个死伤。你们敢去的就去,不敢去的趁早留下,可别真打起来的时候草鸡后退,乱了军心。”
满仓结巴个嘴,讷讷地说道:“那,那俺留下吧,俺有老娘,有个闪失的话,可没,没人养活。”
二虎子听着满仓的浆糊话,气得张嘴要骂他,孟有田伸手制止了他,平静地说道:“满仓留下,还有谁要留下的,听魏哥的吩咐,把村上的岗站好。”
又有两个队员扭扭捏捏地表示要留下,有几个队员脸上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孟有田脸上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把他们手里的枪换下来,只给魏青山一人留下了一枝大枪,又低声嘱咐了几句。
这时,瞎老元赶着轿车过来了,他和秦怜芳下了车,换上了一辆小驴车,孟有田跳了上去,三人当先而行。眼见着孟有田他们走得远了,强子和小全领人各坐上一辆车跟着出发,向良岗庄驶去。
孟有田也换了身衣服,不算太新,也不算太旧,只是头上的一顶帽子比较能说明他新姑爷的身份。秦怜芳坐上了车,被凉风一吹,到底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开放女xìng,便主动向孟有田问起具体的行动计划来。
“是这样。”孟有田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暂时将刚才心中的不快抛开,详细解说道:“咱们的目的是将树林里土匪的暗哨引出来,再伺机制服他们。”
“有几个?”秦怜芳有些担心地一连串问道:“咱俩能对付得了吗?要是他们不出来怎么办?要是他们直接开枪咋办?”
“应该是两个。”孟有田说道:“俺和元伯能对付得了,这个你不用担心。至于他们出不出来?俗话说:财帛动人心,美sè迷人眼。咱们引诱引诱,还是有些把握的。要是真不出来,那也没办法,只好依靠轿车里藏的人先偷袭土匪了。至于开枪,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想要独吞财物,他们又怎么会开枪招去其他土匪。”
“怎么引诱?”秦怜芳脸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会是让我——”
“你只要下车,东张西望,显示一下你的美丽就行了。”孟有田安慰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杀人的场面可是很吓人的,你不要惊呼乱叫就行。嗯,俺先告诉你一下,准备怎么做……”
……………
一阵冷风吹过,枯黄的树叶哗啦哗啦响着,飘飘扬扬地落下几片。万老四不禁缩了缩脖子,看了看旁边的同伴,也是一副瑟瑟的样子。天越来越凉了,在这里站岗是越来越遭罪了。
远处,一辆驴车越驶越近,万老四定睛观瞧,是一行三个人,一个赶车的老头儿,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一个穿艳sè衣服的女子。嗯,拐过岔道口,驴车转向了通往良岗庄的道路,万老四看得更清楚了。他们没有望远镜,所以离得大道并不远,密密的树林却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万老四收起了枪,这三个人不会构成威胁,甚至是即将撞上枪口的傻羊,让后面的弟兄盘查他们吧,少不了捞一笔外快。
有些出乎万老四的预料的是,驴车竟然停了下来,那个戴新帽子的男人提着裤带向树林走来,象是要解手的模样。那个女的也下了车,东张西望地在驴车前走动。
这小娘们长得是真不错,这身材是要凹有凹,要凸有凸,看样子象是个新嫁娘。嗯,够味儿。万老四不禁咽了口唾沫,暗中把秦怜芳与良岗庄的那个sāo寡妇做着比较。娘x的,一个臭瘸子倒找了个漂亮媳妇儿,艳福不浅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入庄
孟有田转到一棵树后解开裤带,故意把腰里绑着的钱袋弄得哗啦直响,慢吞吞地解完手,却没听见异常的动静。他一边系裤带,一边皱起了眉头,灵机一动,他偷偷地将钱袋的口弄开,装作不小心的样子,一下子将钱袋里的大洋倒了出来。
“哎呀!”孟有田惊呼一声,蹲下身子忙着捡拾大洋,还抬头冲秦怜芳高声叫道:“媳妇儿,你快来,钱掉草里了,还有那块烟土,快帮俺找啊!”
秦怜芳被孟有田这临时的表演给弄愣了,瞎老元咳嗽了一声,她才醒悟过来,急忙奔了过去。
钱,烟土,还有女人。万老四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转头看向同伴,同伴的眼中也shè出了贪婪。
“老钱,咋样,咱俩做了他们,钱平分。”万老四低声说道:“还有那小娘们,看着就让人眼馋。”
老钱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俩可是犯了规矩。”
“天地,地知,你知我知。”万老四冷笑道:“他们昧下了多少,咱俩知道吗?呆在这里喝风受冻,倒便宜了他们,你甘心哪?咱俩干了这么长时间,得到多少好处,还不是舔人家吃剩的汤水。有了钱,再有枪,咱到哪不是混?”
“行,干了。”老钱咬了咬牙,“钱和烟土咱三七开,那娘们归俺。”
“村里的sāo寡妇还没把你吸干哪?”万老四端起了枪,说道:“你去截住老的,这两个小的俺来,都弄到林子里,得了手咱再商量分法。”
老钱点了点头,端着枪向路上的驴车摸去,万老四则靠近了正蹲在地上假装找钱找烟土的孟有田和秦怜芳。
“钱找齐了没,数一数,整整二十块呢!”孟有田向秦怜芳使着眼sè,磨磨蹭蹭地等着土匪现身,“还有那二两烟膏,可别找不着哇!”
秦怜芳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些紧张,手有些抖,胡乱答应着。
“别乱动,想要命的话,就举着手。”万老四来到近前,冷冷地吆喝道。
孟有田暗自心喜,缓缓将手举了起来,恳求道:“大爷,别,别伤俺和俺媳妇,钱,钱俺分您一半,您高抬贵手,放过俺们吧!”
“闭嘴。”万老四歪头看了看,秦怜芳的手里和地上都有大洋,他不禁咧开了嘴,“男的举着手,慢慢转过身,女的把大洋都捡起来,要乖乖听话,俺只要钱不要命。”
“好,好,俺们听话。”孟有田苦着脸,举着手转过身来,秦怜芳划拉起大洋,双手捧着,心中怦怦乱跳。
老钱跳上大路,用枪逼着瞎老元赶着驴车进了树林,和孟有田他们会合到了一块儿。
“这小娘们比上午那个还俊,咋掇弄他们?”老钱打量着秦怜芳,眼中shè出了yín邪的光。
“先捆起来再说。”万老四瞪了老钱一眼,意思是别这么急sè,别惹得人家拼命而添麻烦。
老钱将枪一背,拿出绳子直奔孟有田,孟有田很配合地伸出了双手。老钱刚刚要绑,另一边的瞎老元已经找到了机会,趁着万老四jīng神松懈的空当,突然一个大步,到了万老四的跟前,左手抓枪管,右手并掌如戟,闪电般戳在万老四的喉咙上。万老四哏喽一声,眼珠子直往上翻,枪也掉在了地上。
孟有田也动了,左手一把抓住了老钱的手腕,右手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贴身上前,膝盖上提,狠狠一个垫炮,正顶在老钱的要害上。老钱倒吸口冷气,身子猛地佝偻起来,下身的剧痛差点使他昏过去,直觉得眼前发黑。紧接着,孟有田又是一下,然后松手后退,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脸上。
这就完了?秦怜芳使劲眨着眼睛,手里还捧着大洋,有点傻傻的没反应过来。孟有田轻轻推了推她,“好了,没事了,你去那边呆一会儿。”
万老四的喉骨被戳碎,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地扭曲,脸上憋成了紫sè,眼见是活不成了。秦怜芳只瞟了一眼,便扭转头,急速离开了这里。
“不错,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瞎老元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老钱,赞赏道。
“嘿嘿,这两招俺可琢磨了一路,比不上您老人家出手如电,一击必杀。”孟有田恭维了一句,见瞎老元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轻抚左臂,又关心地问道:“元伯,您的伤不碍事吧?”
“不碍事,只是稍微抻了一下,一会儿就好。”瞎老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俺就给后面的人报个信儿,让他们快点上来。”
孟有田点了点头,背上土匪的大枪,盯着老钱若有所思,一会儿摸着下巴嘿嘿坏笑起来。
…………
“骨碌,骨碌……”一辆大车顺着道路大摇大摆的向良岗庄行来,赶车的是瞎老元,车上坐着孟有田、小全和老钱,边走边说笑着。
“站住!”村口的岗哨远远的便哗啦一声拉动着枪栓,大声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瞎诈唬什么?”老钱故意大声回答道:“俺是你老子。”
“老钱,你个王八蛋,俺才是你老子!”岗哨听出了老钱的声音,不由得回骂道:“你怎么又他妈的回来了。”
“今儿碰到了老乡,特地带着前来入伙。”老钱按着编好的瞎话说道:“还带着见面礼呢,就急着先送回来。”
“没带回几个娘们儿?”岗哨把枪一收,立在路当中,懒洋洋的问道。
“娘们?有了钱还缺娘们?”老钱嘴上说着话,大车已经停了下来。
“这位大哥,俺们初来乍到,还请您多关照着点。”小全跳下车,陪着笑脸,塞给挡路的岗哨两块大洋。
“嘿嘿。”岗哨脸上浮起了笑容,上下一打量众人,赶车的独眼黑脸,凶巴巴的样子,定是个杀人越货的家伙,说道:“兄弟这是在哪发了财了,rì后少不了相处,关照什么的,都好说。”
另外一个岗哨见有油水可捞,也走了过来,小全照旧两块大洋奉上,也将这个土匪哄得挺高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夺炮台
“进去吧,有空儿咱几个在一块儿喝几杯。”土匪笑着扬了扬手,让开了道路。
大车进了村子,直奔孙家大院,孟有田冲小全一挤眼睛,呵呵笑了起来。
“爷,您看……”老钱咧了咧嘴,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短短的一段路,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这也由不得他不紧张,不仅下体疼得厉害,而且腰里还绑着一颗手榴弹,引线就抓在孟有田手中,这可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进了孙家大院就算完事。”孟有田淡淡地说道:“放心,俺九龙堂向来说话算数,答应你的钱一分不少,你可以去买几亩地,娶个媳妇,好好过rì子。”
“哎,九龙堂的名声俺知道,知道。”老钱无奈地点着头,苦着脸。
孙家大院的前院都被何世雄等人占着,孙家也是倒霉,先是九龙堂在此闹过,接着又是这伙杂碎。乱世之中,不管你是穷是富,都要受到影响,绑票勒索,吊打富户,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瞎老元前些rì子闹过一回,何家班确实紧张了一阵子,但土匪就是土匪,哪有那么好的纪律xìng,不过是即时行乐罢了。时间一长,他们又故态重萌,赌博、喝酒、找女人,把个良岗庄弄得乌烟瘴气。这何家班外面防得比较严,但进了村子,可就松垮得很。
孙家大院的大门虚掩着半边,门洞里倒是有一个站岗的,大概是烟瘾犯了,不停地打着哈欠,眼巴巴地等着换岗呢!
孟有田等人下了车,径直向大门走去。站岗的土匪没jīng打采地扬了扬下巴,懒洋洋地问道:“老钱,你领来的啥人哪?”
“俺的老乡,来入伙的。”老钱随口敷衍着,几个人已经来到了近前,瞎老元突然起脚,狠狠踢在这个土匪的裆上。
这一脚是如此之狠,孟有田似乎听见了蛋蛋破裂的声音,这个土匪两眼一直,眼珠上翻,哼都没哼便软倒在地,瞎老元扶了一把,让这个土匪垂头倚坐在大门旁,顺手取过他的枪,随手背在肩上。
老钱咧了咧嘴,直觉得下身又抽痛起来,这老家伙下手是真狠哪,刚才亏了不是他,否则自己估计不死也残废了。
孟有田拉了一下老钱,右手插进怀里,握住了手枪。这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便是夺取炮台,再进攻土匪了。
进了大门,并没有再看见土匪,却隐约听见“免三,免三”的叫声。看来土匪正赌得来劲儿,几个人向左一拐,便到了炮台前,推门进去。
这座炮台有七八米高,用红砖砌成,洋灰灌浆,磨砖对缝,易守难攻。当然,这是对于没有重武器的队伍来说,如果有直shè炮,这玩艺儿就是个活靶子。
进了炮台,瞎老元反手把门闩上,小全抢先一步,挡在了孟有田前面,掏出驳壳枪,枪口胡乱裹上破布,率先拾阶而上。
孟有田心中一阵温暖,到底是好兄弟,有危险便冲到前头儿,他也抽出手枪,紧跟在小全后面,把老钱甩给了瞎老元。
这座炮台下面是封闭的,与大院围墙合成一体,超出围墙上面的部分才有shè击孔,也就是一层封闭,最上面一层是带有半人高古城墙垛口似的半敞开建筑,头顶有遮雨的木制顶盖。
一个土匪正在封闭的那层睡觉,迷迷糊糊的听见脚步声,连眼都不睁,含糊着问道:“该换岗啦?”
孟有田心一狠,上前用裹着枪口的手枪顶在土匪脑袋上,便是一枪,一声闷响过后,他拉起被子,将土匪满是血污的头一下盖上。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一分仁慈,便多一分麻烦,便多一分危险。
小全没说话,伸手指了指上面,孟有田会意地点了点头,和小全一左一右守住了楼梯。瞎老元押着老钱上来了,孟有田招手示意老钱过来,低低耳语了几句,用枪顶着他的后背,让他上了梯子,在最顶层探出了头。
“老黄,下来,有好事儿告诉你。”老钱招呼着上面的土匪,然后缩了回去。
“啥事呀?”老黄不太情愿地蹭了过来,慢慢腾腾地下了梯子。
没等他转身,瞎老元从楼梯的暗影下闪了出来,右手臂一环,死死锁住了老黄的脖子,小全和孟有田也抢步过来,一人夺枪,一人抓手按脚,老黄喉咙里发出象小狗睡着了似的呕呕两声,也就是那么呕了两声,瞎老元松了手,又软倒了一个。
小全眨了眨眼睛,松开了帮忙的手,敢情弄死个人挺容易,孟有田的眼光真准,要是没带上瞎老元,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手脚,没准现在行动已经失败了。
……………
李月华蜷缩着依偎在墙角,又渴又饿,恐惧和痛苦还不断折磨着她的心灵,门口摆放着大红喜服不断刺痛着她的眼睛。
“死就死吧,还是喝点水、吃点饭,再结束自己的生命。”李月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想着。
她可被土匪给吓坏了,关进这间屋子后便把裤带都结成了死扣,送来的饭和水怕下了传说中的蒙汗药,一动也不敢动。她自小都生长在一个不惹是非的平静家庭里,跟街坊邻居连架都没吵过;但现在无情的打击,使她觉得在这世界上届于她的一切都毁灭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依恋,可希望,可害怕的事情了。
过度的痛苦弄得心里肝肠断裂般的翻滚,时而怒满胸膛,很想和外面那些土匪大吵大骂一番,时而又想起父母和同学,心痛得任着眼泪往心里淌。但现在,她逐渐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已经掉进虎口里,只有用一死来应付一切了。
一缕夕阳之光从小窗户里shè进来,照在两碗冷饭和一壶水上,原来她不屑一顾的粗茶淡饭,现在却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月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要去取窗台上的冷饭凉水。
砰,砰……枪声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她又缩了回去,听着外面纷乱的枪声,还有人喊马嘶,乱成了一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击败何家班
行动计划的关键是炮台,孟有田得手后,便在炮台上挂起了块红布。潜伏在村外的护村团得到信号,便在强子和二虎子的率领下,一涌而上,乱枪齐发,解决了村口的两个岗哨,直向孙家大门冲来。
什么包围,什么全歼,对这帮菜鸟来说,能把土匪吓跑,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而对于孟有田来说,也不敢对自己这帮人期望太高,堵住孙家大院的大门,再加上炮台的居高临下,再有假冒九龙堂的威慑,能救出那帮青年学生就算万事大吉。搞什么复杂的战术配合,快别扯了,先歇会儿吧!
何世雄正躺在床榻上抽着大烟,在吞云吐雾中做着晚上再做新郎的美梦。一个小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一时倔强,早晚还不是得乖乖地爬上自己的床。嗯,是个读过洋学堂的学生,嗯,很上档次,自己飞黄腾达后,在外应酬时也能拿得出手。所以得磨磨她的xìng子,让她心甘情愿……
乒乒乓乓的枪声打碎了何世雄的美梦,也惊吓了正在专心熬制大烟泡的孙家丫环,大烟盘子咣当摔在地上,何世雄一个高儿从榻上蹦了起来,伸手取下床边的盒子枪,叫着外面的土匪,“来人哪,出啥事了?”
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土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慌地叫道:“司令,不好啦,九龙堂的杀进来了,要挑咱们的盘子呢!”
九龙堂?俺没招惹他们哪?何世雄瞪着大眼珠子直发愣,外面的呐喊声已经越来越清晰。
“九龙堂办事儿,投降的免死,反抗的活剐呀!”
这么狠,这么不讲理,何世雄傻了。九龙堂的名号他听说过,人虽然不多,但却jīng悍得很,和宫流镇的杜魁,大地主刘坤一的护乡团,县北部的六离子,堪称四足鼎立,可不是他这股杂碎武装能比的。本来他也想找个大树靠一靠,这人也派出去试探走动,没想到却有强龙杀上门来。
“先守住大门,上,都上炮台,一定要守住大门。”何世雄心思斗转,觉得还是要先顶住,说不定和九龙堂有什么误会,容个空儿商量商量没准能解决眼前的大祸,就算谈不拢,服软并了股子,也比糊里糊涂的投降当俘虏强。
土匪得了命令,慌忙跑出去传达,何世雄也来不及穿衣戴帽,提着盒子炮冲出了屋子,喝叫着组织从各屋里跑出来的土匪去堵大门。
“是他,没错,光头,一脸横肉的就是。”老钱被反绑着手,在shè击孔前指点着。
孟有田一直盯着老钱所说的何世雄所住的屋子,现在得到确认,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瞄准了张牙舞爪指挥的何世雄。
居高临下,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孟有田有信心击中目标,但还是非常谨慎,等到何世雄正对着炮台,身体面积最大的时候,轻轻扣动了板机。
子弹离膛飞出,带着热量扎进何世雄的胸口,翻滚着将他的狼心狗肺搅得稀烂。何世雄的嚎叫戛然而止,大瞪着两只眼睛仰面摔倒在地,激起了一片灰尘。
几个土匪已经跑到炮台下,气急败坏地捶着被顶得死死的门,叫骂着,催促着里面的同伴快来开门。
瞎老元和小全在炮台顶上向下扒望了一下,冷笑着将手榴弹拉弦扔了下去。土匪们万万没有想到,囤积在炮台上的弹药会成了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轰,轰,轰……炮台下尘土四溅,血肉横飞,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呯!孟有田又发出一枪,他专打拿短枪的土匪,既然从衣服上无法辨别,从武器上分也差不了多少。
“何司令死了,何司令被打死了。”一个土匪扯着嗓子叫道。
“九龙堂办事儿,投降的免死,反抗的活剐!”院外喊声愈加整齐,炮台上的手榴弹依然不停,不断落下来轰然爆炸。
混乱不可遏制地在土匪中蔓延、传播,土匪就是这样,一帮三教九流的临时结合体,对自己的团体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更没有什么信仰支撑,谈忠诚度更是有些天方夜谭。都是活一天少两晌的家伙,平常吃喝玩乐,欺压百姓,关键时刻也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了。
呯,孟有田又击中了一个貌似头目的土匪,难得的实弹练习,他是越打越来jīng神。玩枪啊,是个男人就喜欢,打中了,还特有成就感。
土匪们死伤不少,这伙乌合之众开始四散逃跑,有胡乱往屋里钻的,有仓惶向后院逃的,还有扔了枪发抖投降的。
咣,轰,小全从炮台上向对面的屋顶扔了颗手榴弹,炸得瓦片横飞,屋子里又是烟又是土,两个土匪刚钻进去,又象耗子般抱头窜了出来。
呯!孟有田一枪将一个土匪打倒在地,另一个土匪的心理彻底崩溃,也不敢跑了,举着枪跪了下去,嘴里带着哭腔叫道:“别打了,俺投降,饶命啊!”
这枪打得准了,反应也快了。孟有田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也为土匪基本被打垮而感到振奋。他冲着shè击孔高声喊道:“投降者免死,藏起来的抓一个杀一个。”
“投降者免死,藏起来的抓一个杀一个。”小全在炮台顶上高声吆喝着。
隔了半晌,院外也响起了一样的呐喊,一遍接一遍,声势很强。
一间房子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土匪举着枪,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叫道:“俺投降,好汉爷饶命。”
多米诺骨牌效应就是这样产生的,有了带头的,又没有死硬分子或头领的逼迫,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土匪们接二连三地从藏身处走出来,缴枪投降。
孟有田冲着院外喊了两嗓子,千疮百孔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护村团的队员们小心翼翼地进入院子,在强子和二虎子的指挥下捆绑土匪,收缴枪枝。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误伤——误会
夕阳的余照从天空消失了,升起的月亮的淡淡光辉笼罩下来。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停息下来,孙家大院里却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土匪从后院逃跑漏网的肯定有,但孟有田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因为此次行动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收获不小。美中不足的是有两个队员受了伤,一个是被毛躁同伴的刺刀在后面捅伤了屁股的李小六,一个是被流弹打中了肩膀的锁柱子。幸好伤得都不重,而这还是孟有田再三交代强子等人压着阵,不要胡往里冲的结果。
“收拾收拾赶紧走,咱别在这麻缠。”孟有田看着何世雄屋内的箱子,暗自感叹,这何世雄还真是个攒钱的匣子,可惜费尽心思搜刮的东西却是便宜了他们。
“咱把这村子也占了吧!”二虎子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向孟有田提着建议,“咱们一走,土匪又来了咋办?咱们还得来个三打良岗庄?”
“现在还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村里人当咱们是九龙堂的人马,不会和咱们亲近,咱们又都是外人,站不住脚的。除非象土匪似的强索钱粮,咱又不能这么干。”
“那俺明白了。”二虎子点了点头,招呼着一个队员一起把箱子抬了出去。
孟有田转身也出了屋子,来到了旁边的房间,几个热血青年已经重新聚到了一起,正一碗我一碗吃着粥,李月华喝着粥,脸上还带着泪痕,秦怜芳在一旁不断地低声安慰。
“多亏了孟先生搭救。”秦怜芳看见孟有田,急忙说道:“好在没出什么事情,这都是孟先生搭救及时。”
“好,好在没在土匪面前丢了咱们的脸。”一个青年放下碗,很自豪的说道:“饿我们,渴我们,也没答应入伙当土匪。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咱们都不愧是好青年。”
孟有田淡淡一笑,转而严肃地说道:“不是俺说你们,社会阅历太少,读书把脑子都读僵了,一点也不知变通。何世雄想壮大人马,拦路截人,强拉入伙,你们可以屈以委蛇,暂获zì yóu,再寻机逃脱或搭救李小姐呀。要不是猫——,那个秦小姐跑来报信儿,看来你们都得饿死。”
“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向不义者屈服,宁掉头颅垂青史,不留骂名在人间。”一个青年慨慷激昂道。
孟有田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家快点吃,俺们这就要回去了。”
“这个村子呢?你们不管了。”王维光疑惑地问道:“要是土匪又来了咋办,你们应该留下些人,宣传发动本村百姓,打土匪,打rì寇。”
“自强者,人恒强之。”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俺们的力量一来不足以保护两个村子,二来,俺也觉得时机不到。好了,有些事情回去再细说吧!俺们这就要走了,你们出去集合吧!”
来时用的车马,再加上缴获土匪的,一共是六辆大车,装了战利品,从孙家大院出来,沿着街道出了村子。良岗庄的各家都关门闭户,连点灯的都极少,九龙堂的名头吓坏了他们,也或者土匪们的欺压使他们都噤若寒蝉。
被俘虏的土匪被押着一起上路,这些家伙昨天还耀武扬威、逞凶霸道,想不到今rì就做了阶下之囚,一个个脸sè颓然,如丧考妣。
“把他们分开放了。”孟有田低声对强子说道:“都杀了,咱下不去那个手。关着他们,也没闲粮喂,更没地方让他们呆。”
强子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孟有田说得在理儿,打仗时杀人是一回事,把投降了的家伙杀掉,还真没这个心理准备。
“把那个家伙带上,我有点问题要问他。”孟有田暗中指了指老钱,搜捡战利品时,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审问土匪。这个老钱是属于戴罪立功的,看起来还比较识时务,从他嘴里应该能够得到实话。
按照孟有田的吩咐,每走一段路,强子和二虎子便从土匪俘虏里拉出一个,解开绳子,威吓几句,连踢带踹地赶走。到了岔路口的时候,七八个土匪只剩下了三个,这回一下放走了俩,只剩下老钱眼巴巴地等着释放了。
队伍拐了个弯,孟有田吩咐将老钱的绳子解开,笑眯眯地请他上车,老钱心中忐忑,却不得不乖乖地服从。
“放心,不会难为你的。”孟有田拍了拍老钱的肩膀,说道:“答应了给你酬谢,俺们也不会食言。刚才人多,给你钱,他们定要忌恨,你以后可就不好混了。”
“谢谢,您想得周到,俺不要钱,这就走行吗?”老钱眼珠子直转,急着想脱身。
“不急。”孟有田淡淡地笑着,“俺还有些问题想问你,然后你就可以拿了钱走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老钱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敢说出反对的话,低着头不吭声了。
本来打败了土匪,又得了战利品,大家伙都挺高兴,可一阵一阵的哎呀哎呀声把大家的心情全都搅了。
二虎子是个暴xìng子,紧走两步,冲着趴在车上的李六子便训道:“不过是屁股上蹭破点皮,你至于叫得这么厉害吗?人家锁柱子肩上穿个窟窿,还一声不吭呢!”
李六子哭丧着脸,嘟嘟囔囔地说道:“俺跟小喜子无怨无仇,他凭什么捅俺一刀?你们也不管,就这么白捅了俺呀?”
二虎子气得张嘴要骂,孟有田皱着眉头拉了他一把,他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憋得挺难受。
“要说小喜子是故意捅你,不光俺们大家不信,连你也不信吧?”孟有田努力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咱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虽然有远有近,可象你说的,无怨无仇,他干嘛平白地捅你一刀。打仗嘛,难免有个闪失,这要是土匪打了你,你又找谁说理去?”
李六子皱了皱眉,没吭声,似乎在琢磨孟有田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说服
“大家伙今儿打仗没退后,没草鸡,可见都是好兄弟,讲义气。”孟有田继续说道:“你没见小喜子误伤了你,急得直哭?你要说他是故意的,那俺现在就叫他过来,让你再捅还他一刀,咋样?”
李六子眨了眨眼睛,摇了摇脑袋,嗫嚅着说道:“俺,俺不是那个意思。俺也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这不就结了。”孟有田说道:“咱小时候打架,还有鼻青脸肿的时候呢!你老把这事儿挂在嘴边,有意思吗?老提老说,这兄弟没的做了,两家也得起嫌隙,时间长了,见面就跟仇人似的,你就如意了?”
李六子面红耳赤,连话也说不出,只剩下使劲摇头了。
孟有田见李六子被说服了,又大声说道:“兄弟们,以前是俺想得不周到,让大家有后顾之忧。现在俺要说件事情,你们都好好听着。”
队伍安静下来,步伐却不停。
“自古以来当兵有饷,死伤有抚恤,咱们虽然不是兵,可也准备照此实施。”孟有田已经琢磨出了其中的原由,原来对临阵退缩的满仓等人的不快也减弱了不少,“以后咱这护村团里谁受了伤,咱发汤药费,发粮食补助,误了家里活计的,咱们一起帮他干;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咱不仅发抚恤金,rì后还要处处照顾他家里,绝不让好兄弟在地下也闭不上眼。”
“好,这主意好。”强子第一个举手赞成。
“有田想得周到,跟着他干准没错。”二虎子两眼放光,对孟有田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
“好办法,那咱们可都成吃公粮的了。”双连呵呵笑道。
“是啊,这下子咱们就放心了。”
…………
瞎老元赶着车,轻轻抿起了嘴角,这小子还真有门道,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几句话便把这些人的心给收住了大半。
秦怜芳的猫眼闪着光,暗自赞叹:厉害,孟先生果然心思细密,用这招儿就把那些怕打仗的庄稼汉的顾虑打掉了不少。
“俺可不是要用钱粮买大家伙的命啊!”孟有田继续说道:“要是能安安生生的过rì子,谁要这破刀破枪的跟人拼命?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土匪那间屋子里关着的女人吧?咱要是不把土匪打跑,让土匪占了咱村,咱们的姐妹、媳妇说不定也让土匪抢去糟蹋了。你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祸害吗?啊?”
“要是被欺负成那样还不敢吭气,还拿好吃好喝供养着那帮杂碎,那还叫个男人哪?”小全总是能很适时地给孟有田添油加醋,烘托气氛。
“对呀,那样的窝囊废还不如撒泡尿淹死算了。”强子瞪起了眼睛。
“得和他们干,越老实越受欺。”
“是啊,这帮杂碎也就那么回事,看着凶,真和他们拼命,他们就怂了。”
“瞧他们那熊样,可不能惯着他们,越怕他们,这伙杂碎越要骑到脖子上拉屎。”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起来,而挑起话头儿的孟有田却微微一笑,跳上了驴车,陷入了沉思。
顾家,顾亲人,这是中国老百姓的优点,但在现在这时候,只顾着小家,只想着家人,便又成了系在脖颈上一根绳索。孟有田的心里很矛盾,也有些惭愧,虽然他觉得这是一种缺点,但扪心自问,他也无法完全脱出这样的羁绊。人孰无情,有情便有牵挂。当然,或许也可以强化这种情绪,让这些庄稼汉能为了自己的小家,为了自己的家人而奋起反抗,去流血,去战斗。
给补助,发抚恤,孟有田还是脱不开后世的一些思维模式。但对于穷家小户来说,家里有了伤员或病人,或者失去了主要劳力,绝对是影响到生活的大事情。即便不能完全打消他们的顾虑,可多少减轻一下他们负担,也会将护村团团结得更紧,抵御外侮的时候也会更勇敢吧?
大队人马还没到村口,便已经看见村头的点点火光,护村团队员的家属和看热闹的村民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出去打土匪哟,谁家的亲人谁不担心,孟有田这是偷偷把队伍拉出去的,要是村民们提前知道,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大的阻力呢!那时候要退出的可就不只满仓等两三个人了。
离得很远,村民们便迎了上来,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有哭的,有笑的,乱哄哄的一片。
“这是咋整的呀,咋把俺小子给弄伤了?”李六子的娘也没看清楚儿子伤在哪里,伤得如何,便哭闹起来,“这要有个三长两短……”
“娘,您哭个什么劲儿?俺就擦破点皮,别蝎蝎唬唬的。”当着这么多人,李六子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数落道:“别哭了,咱先回去再说吧!”
锁柱子倒是硬气,吊着个胳膊,还斥打他的小媳妇,“哭个甚,俺啥事没有,没伤着骨头,两天就养好了。你要嫌乎,就找别人好了。”
小媳妇受了斥打,挺委屈,抹着眼泪围着锁柱子转,却不敢哭出声了。
他那小媳妇才十五,是事变后和老娘逃难过来的,是双连家媳妇的表妹,虽说许给了锁柱子,但定的是明年过事。这女孩挺懂事儿,手脚也麻利,净上锁柱子家帮着洗洗涮涮,孟有田又时常偷偷接济一下穷哥们,锁柱子的那个破家也越来越有点模样。
还好在路上说通了李六子,锁柱子又关系亲,否则定要被家属围住数落,还不知道闹成个什么样子呢!孟有田暗自叹息一声,强笑着让娘又看又摸,嘴里直说没事儿,不用担心。
“咱先回村公所,乡亲们都回家吧!”强子大声说道:“护村团的开个会,然后就回家睡热炕头。”
人们乱哄哄的往村里走,看热闹的回了家,护村团队员的家属却还没散,特别是李六子和锁柱子家的亲人,都等在村公所院子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功行赏
队员们把战利品都暂时搬进正屋,两个大箱子,十几袋粮食,还有大半头土匪吃剩的肥猪,堆了半间屋子。虽然打得快,走得也快,但队员们都是穷家小户的出身,眼皮子浅,在土匪住的地方是逮啥拿啥,连被褥枕头都扔进箱子里抬到了车上,要不是孟有田让人把太师椅什么的扔了下来,这帮人可就来了个净扫光。
“有田,你说吧,大家都急着回家哪!”进了屋,一关门,强子便把话语权交给了孟有田。
“那咱就简短截说,不废话。”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今儿大家打得都不错,特别是李六子和锁柱子,身上还挂了彩,功劳不小……”
“要说功劳,就数有田和小全最大,还有元伯。”锁柱子连忙谦虚道:“哎,元伯呢?”
“好,好,咱先不说功劳的事。”孟有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俺路上可是拿虚话填乎大家,咱说到做到。按出力的大小,俺给大家分一分,这儿出去打仗的一人三块大洋,留在家里的一人一块,锁柱子和六子一人五块,大家有意见没?”
众人都咧嘴笑了,打仗有钱赚,好事儿呀,乱糟糟地叫道:“没意见,没意见。”只有低着头站在墙角的满仓等人面红耳赤,表情十分的不自然。可他们也没想到,孟有田并没有开除他们,还给他们分了钱。
“二虎子,把那猪肉留一半招待客人,剩下的切一切,咱们护村团有多少人,你就分成多少份。”孟有田笑着吩咐二虎子。
二虎子答应一声,和几个队员便在屋里抡刀挥斧,噼哩啪嚓干起了屠夫的活计。
片刻后,猪肉带皮带骨便被分成了若干份,有的稍微多一点,有的稍微少一点,但也相差无几,都用麻绳捆扎停当。
“把那两个蹄膀砍下来,给李六子和锁柱子。”孟有田指了指留下的那一半肥猪,笑道:“再分两袋粮食给他们,让他俩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上掉下来的肉儿。”
“呵呵,六子要在家坐月子下nǎi呢!”小全调侃地拍了拍趴在长凳上的李六子,众人一阵哄笑,李六子红了脸,嘴里回敬着,心里却美得够呛,甚至为能受伤得到特殊待遇而沾沾自喜。
孟有田打开箱子,数出大洋,摆在桌子上,笑道:“咱得了多少,现在也没个数儿,可不管得多少,也得细水长流,花在刀刃上。要是大家伙信得过俺,就拿上钱和肉回家休息,俺今晚就把这钱都数清楚,明天报账。要是大家信不过,那咱们就都留下,三头六面啥时数完啥时走。”
“嘿,你说的是甚话?”占富哂道:“咱们这些人能扛上枪,能吃上肉,还不都是你踢腾出来,谁要是信不过你,那才是丧良心哪!”说着,他抓过大洋往兜里一揣,拎起块猪肉转身就走。
“这家伙,急着去向英子表功哩!”有新取笑了一句,也依样而行,拿了东西就走。
“走喽,回家吃肉了。”“呵呵,俺娘看见这钱,要睡不着觉了。”……众人笑闹着纷纷拿着钱和肉转身出了屋子,强子和二虎子又留住几个,让他们扛上粮食,把李六子和锁柱子送回家去。
外面闹哄起来,家属们喜笑颜开地拉着队员们一起回家,屋子里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嘿嘿,无功不受禄,这钱和肉拿着烧手哩!”魏青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道:“要不这样,今晚的岗俺们这几个留在家里的给包了,让大家伙都睡个安生觉。”
“好啊,那就辛苦你们了。”孟有田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望向满仓等人的眼神也没有什么责备和不满。
这几个人也拿着东西走了,孟有田才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有田,今晚俺们在这儿陪你吧!”强子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
“强子哥,你还是家去睡,让嫂子一人儿在家可不好。”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有小全和二虎子陪俺就行了。那帮学生呢,在这儿是住不下,一会儿俺让小全送几个女生去俺家睡,男生暂时住这儿,这样出来进去的也方便些。”
“也好。”强子点了点头,小全和二虎子是孟有田的死党,有他俩陪着,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该走的都走了,孟有田才从旁边的屋里将八个青年学生请过来,笑着说道:“咱们可没人侍候,想早点吃饭,就自己动手,谁也别偷懒。”
“你当我们都是少爷、小姐,连饭都做不熟呀?”秦怜芳撇了撇嘴,眨着猫眼招呼着同伴,“走,同学们,咱们让他瞧瞧,看看咱们是不是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没用人儿。”
几个青年学生应和着,四下寻找着食材,又有人问厨房和柴禾在哪。
“虎子,你帮他们做饭,我和小全审审那个老钱。”孟有田轻轻抚着额头,做顿饭嘛,弄得闹哄哄的,真是够呛。
二虎子翻了翻眼睛,无奈地转身带着一帮学生出了房门,屋里只剩下了孟有田和小全两人。
“有田哥,你有啥问题不明白,要把那个土匪带回来。”小全心中一直有疑问,只是人多嘴杂,这时才找着询问的机会。
“这次打土匪,俺发现了一个问题。”孟有田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这些rì子以来,何家班的枪枝增加了几条,但手榴弹和子弹却是很多,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除非他们有什么别的渠道。”
小全想了想,也有些纳闷,说道:“哎,你这么一说,俺也觉得不对劲。咱们那几杆枪带着的子弹都有数,手榴弹更少。土匪们咋弄来的呢,他们能自己造?”
“自己造?”孟有田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能,那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活儿。”
“那俺现在就把那老钱押过来。”小全起身说道:“问问他,就全知道了。”
“对他态度好点,哄着不行,咱再来硬的。”孟有田嘱咐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题
不一会儿,小全押着老钱走了进来,孟有田笑眯眯地伸手示意他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
老钱屁股沾了半边凳子,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孟有田要怎么处置他,低着头等着孟有田提问。
叮当,叮当,孟有田将一撂大洋挨个敲击着,发出悦耳的声音,然后码齐,推到老钱面前。
老钱微微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大洋咽了口唾沫,虽然近在咫尺,伸手可得,但他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您想问啥?”老钱开口说道:“何家班已经垮了,也没啥要保密的了,凡是俺知道的,都告诉您。”
嗯,上道。孟有田和小全对视而笑,他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俺就是想知道你们何家班从哪搞来的子弹和手榴弹?正象你说的,何家班已经垮了,你也用不着替何世雄这个死鬼守口如瓶。”
老钱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退下来的时候,丢下不少枪枝弹药,有的大兵把枪随便往哪个铺面上一扔,强卖几个钱儿就跑;有的路上便嫌累赘,跟老百姓换点干粮、便衣,也都撒丫子了。你们这村有点偏,又隔着良岗庄,可能不知道这样的情形。”
“散落在民间的枪枝弹药应该不在少数。”孟有田思索着说道:“那何世雄是如何搜集到手里的呢?”
“他是花钱买来的。”老钱接着说道:“安平镇现在是三不管,别看其他队伍都喊着抗rì保家,其实都是耍嘴皮子,就因为安平镇离县城近,县城里又驻着鬼子,就谁也不靠前,都怕当出头的檩子(先烂)哩!那里有几家店铺便暗地里做着军火买卖,派几个伙计走村串屯,从老百姓手里收购枪枝弹药,再高价卖给旁人。老百姓怕rì本人来了,手里有这东西是招灾惹祸,便给点钱儿便出手卖掉。”
“何世雄是从安平镇买的武器弹药?”孟有田猜测着问道。
“他是托孙家的人买的。”老钱解释道:“那个孙大拿不是在镇上开着医堂嘛,何世雄在良岗庄给孙家留些体面,孙大拿也就得帮些忙。兴许是枪太贵了,也或者是孙大拿怕何世雄继续坐大,枪没买来几条,便用子弹和手榴弹充数。”
“原来是这样。”孟有田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展颜一笑,起身又取出十块大洋,推到老钱面前,说道:“这几句话值十块大洋,你一并拿走吧!”
老钱眨着眼睛看着孟有田,有点犹豫,孟有田鼓励地扬了扬下巴,笑道:“你若是不急,就吃了饭走。”
“不敢打扰,不敢打扰了。”老钱急忙推脱,将大洋一古脑地装进兜里,起身要走。
“你若是能将枪枝弹药送到这里,俺们照价全收,还给你加三成的辛苦费。”孟有田微笑着说道:“这世道啊,扛枪打仗那是朝不保夕的事儿,rì本人来了,管你是真抗rì假抗rì,咔嚓咔嚓,脑袋可是难保啊!可自己手里有了钱儿,到天津、上海的租界里一待,或者象当官的那样往南方跑,到哪都能混得不错。”
老钱不停地眨着眼睛,不知道孟有田的话对他有多大的触动。
孟有田轻轻摆了摆手,让小全送他出村,他坐在桌前,右手的手指在左手掌中不停地敲击,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大盆白菜炖肉放到了桌上,秦怜芳眨着猫眼笑道:“还说谁也不准偷懒,你倒在这里等着吃现成的。”
呵呵,孟有田自失地一笑,吸了吸鼻子,说道:“可要沾你们的光了,俺借着招待客人,能吃上肉喽!”
“假公济私啊!”李月华端着一盘烙饼走了进来,眼睛还略有红肿,但脸上的笑容却很畅快。
“做顿饭而已,至于弄得跟灶王爷似的吗?”孟有田取笑道:“一看你们就是没干过,刚才还敢说大话。”
秦怜芳和李月华对视一眼,都不由失笑,脸上的烟灰道子确实过于明显了。
“孟先生,我们要好好的谢谢你。”李月华也不擦脸,正sè说道:“要不是你带人救了我们……”
“不要这么矫情了。”孟有田摆着手打断了李月华,说道:“也别叫俺什么先生,可当不起这个称呼。说实话吧,俺对你们还是挺佩服的。这啥都没弄清楚,就敢出来闯。嗯,嗯,在民族危亡的时刻,心里想的是以一己之生命换取民族之生存,就象扑火的飞蛾一样,向着烈火勇猛扑去。令人钦佩,令人钦佩啊!”
秦怜芳眨着猫眼,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夸我们哪,还是损我们?飞蛾扑火,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这都是我的错。”王维光红着脸走进屋,后面还跟着其他的青年学生,“要不是我xìng急,也不会搞出这样的危险,差点害了同学们的xìng命。”
孟有田一笑,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哪,就是社会阅历太少了。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俺佩服。可这行动起来,可是太毛躁草率了。好了,这事儿过去就算了,咱们吃饭,吃完饭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谈。”
这时,小全送走老钱,也回来了,一群人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吃喝起来。
“孟大哥,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时间不长,就组织起了一支人马。”王维光边吃边说道。
“什么本事不本事的,都是被逼的。”孟有田谦虚地说道:“要不是土匪欺人太甚,俺们可还握着锄把子呢!”
“能够起来反抗,那就不简单。”秦怜芳说道:“孟大哥,我看他们都听你的,你还会指挥打仗,今天打土匪可是挺快呢!”
“嘿嘿,那是运气好,再加上土匪太差劲了。”孟有田这可不是谦虚,他那点东拼西凑、一知半解的军事知识,要真与象样的军队打仗,就好象拿着一本旅行指南却想作出欣赏山水的诗,根本就不太现实。当然,投机取巧还是能够有所帮助的,还有他对自己越来越有自信的枪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书?
“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可就要麻烦孟大哥了。”白俊婷倒是不太客气,又吃又喝,还要孟有田给安排工作,“你看我们能干点啥,我们一定不推辞。”
孟有田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自然有你们的工作,你们三个女生就帮俺组织起个小学校吧,一直想让村里的孩子们识些字,可没人手,俺又忙得顾不上。至于你们,就先在护村团里呆一段时间,别的不说,光学会打枪,对你们也有好处。”
“我们还可以给村民们进行宣传抗rì的道理,组织学校也不一定要教小孩子们,村里的妇女也可以来学习呀!”秦怜芳的思路顺畅起来,“杨老师不是说过要发动群众,全民抗战吗?”
“那敢情是好。”孟有田点了点头,转而又正sè说道:“可俺丑话说到前头,这村里的生活条件可不比你们以前的情形,就说这烙饼、肉汤吧,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李月华握着粉拳,很认真地说道:“我们就把这里当作锻炼身体,淬炼jīng神的场所吧,不怕苦,不怕累,作好准备,去迎接更严峻的挑战。”
嗯,嗯,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孟有田淡淡一笑,心道:那就看你们rì后的表现吧!希望这几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热血的当代愤青,尽快地成长为愤英!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孟有田让二虎子和小全送三个女生到自己家里暂住,几个男生将东屋收拾收拾,暂时作为宿舍使用。
……………
月儿高照,天空中的星星,慢慢减了颜sè。
秦怜芳擦着湿头发,从外间屋走了进来。虽然环境有所改变,但每个女人都爱干净,特别是她们几个住在城镇,有过比较舒适生活的女生。李月华和白俊婷也洗漱完毕,正坐在小炕桌前,摆弄着几张纸,不时地低声说着什么。
这里是孟有田的家,有田娘和阿秀姐妹还住在根保的房子里,因为孟有田还在掏着地洞,屋里水缸下便是洞口,已经与院内的菜窖连在了一起,正在向外扩展。
“你们在看什么?乱动人家的东西可不好。”秦怜芳嘴上说着,却好奇地凑了过去。
“快来看,书里夹着的,很有意思的东西呢!”白俊婷挪了下身体,让出块地方,三个女生挤靠在一起,三个脑袋凑到了油灯下。
“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鬼子他敢来,打他个人仰马也翻。”秦怜芳照着纸上写的念道,不禁笑了起来,“呵呵,写得怪有趣的。”
“还有这儿,地雷战,防不胜防震敌胆。破瓶子、烂罐子,再弄点人屎马尿……呕呕,真够恶心的。”
“麻雀战,啄得鬼子团团转。什么意思呢?小麻雀为什么专啄鬼子呢?真是弄不明白。”
三个女生边说笑,边看着几张纸上孟有田胡乱写画的东西,她们当然不知道这是孟有田从后世带来的超前思维,又觉不解,又觉有趣。
“石灰石和粘土烧制成水泥,甘油和硝酸能做炸药,人尿五十千克,熟石膏五千克,水二十五千克,密闭十天后使用。这什么意思呀,又是尿,又是水的。”
“嘿嘿,孟大哥的思路跳跃xìng太强,估计他是想做什么事情,又怕忘了,才做的备忘录,咱们看不懂的。”
“谁说的,这又不是天书,看,这个咱们就能看懂。”李月华用手指着纸说道:“这是诗歌,一定是诗歌!”
“我看看,我看看。”秦怜芳赶紧凑了过来,一字一字的念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yù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没了?”
“没了!”
“唉,没头没脑的家伙,吊人胃口嘛!”
“唉,他咋就不写完呢?”
三个人意犹未尽的叹息着,回味着诗歌中的意境,过了一会儿,秦怜芳自失的一笑,说道:“睡觉吧,要不明天该起不来了。”
“睡吧!”白俊婷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眼睛,李月华将几张纸叠好,又夹进了书里,将炕桌推到墙边,吹熄了油灯。
一轮月亮将水一般的清光,撒在窗棂前的地面上,今夜能否安眠?
……………
一九三七年十月,在整个华北地区,国民党军队的抗战以失败告终。忻口和太原保卫战失利后不久,沿同蒲路南下之敌,已进至太谷、平遥,而沿平绥路(běi jīng至呼和浩特)西犯之敌,占领了归绥和包头。至此,国民党军已退出冀(河北)、察(察哈尔)全境和晋、绥大部及山东北部地区。
同时,八路军129师东渡黄河,挺进山西前线,开创以太行山为依托的晋冀鲁豫抗rì根据地。根据形势需要,直南特委一方面派人与八路军联系,希望他们能派兵一部打开冀南的抗rì局面,一方面决定派出党员,分散到各地发动群众,组建抗rì武装。
杨荆云响应直南特委的号召,奔走各地,联络冀南暴动失败后转入地下的同志,积极开展工作。时值“国共合作”,世事变了,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可等他派人去联系自己的热血学生时,却惊讶的得到消息,一伙人耐不住xìng子,跑去十里村找他了。
这些家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杨荆云得到消息急得直跳,都是读过书,懂得大道理的好学生,自己正盼着他们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呢!世道这么乱,土匪盗贼横行,自己已经被抢过两回,他们之中还有女学生,这不是,不是添乱吗?
杨荆云越想越着急,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再也坐不住了,拉起根木棒子便要赶去查看个究竟。他的爱人李佩玲虽然也很担心自己的学生,可不放心丈夫一个人去,死拉硬拽,又叫上个同志,三人这才上了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会合
跟着杨荆云的这个同志姓古,真名古庆山,是参加过冀南暴动的,失败后便隐姓瞒名,四处打零工为生。后来杨荆云给他在简师找了个杂役的活儿,一直干到现在。
古庆山不到四十的年纪,脸上黑黑的,留着连鬓胡子,身体相当的粗壮,在李佩玲眼中,确实是个当保镖的好材料。而且这古庆山是良岗庄人,虽然七八年未回去了,但这道路还是挺熟的。
三个人从李家庄出发,紧赶慢赶,还好路上没遇上劫道打短的,rì近黄昏才远远地看到了十里村。
“也不知道这帮人到没到十里村,万一这路上——”李佩玲累得腿酸脚疼,但这心里还是惦记着别人,yù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杨荆云轻轻摇了摇头,不敢也不愿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考虑。他迈开脚步,恨不得一步跨进村子。
“这,这是咋啦?”老古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被挖得变了形状的大道。
道沟,阻止rì本鬼子发挥机械化的利器。按照rì军大车为标准,把全部大路挖成道沟,深三尺,宽五尺。取土堆沟沿,修成高一尺五,宽两尺之边墙,作为人行小道。每隔数十丈挖一条四五丈之复道。在抗战期间,冀南地区共挖道沟五万里,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人称之为冀南平原的“马奇诺防线”。
现在,杨荆云三人看到的却不是rì后成为标准的道沟模样,而是孟有田琢磨出来的四不象。虽然没有那么标准,没有那么jīng确,也刚刚在试验,但这个样子也能起到它的作用。反正rì本人的卡车是没法开进来,村里的畜力车因为窄而能够通过。
“好家伙,十里村人要把路都刨了,让别人进不来,自己也不出去啦?”老古边走边挠着脑袋,胡乱猜测。
“不能是那样吧?”杨荆云也不太确定,思索着说道:“这人能走哇,牲口车也差不多吧?”
“搞不懂,搞不明白。”老古连连摇头。
三个人心里划着问号,还没走到村口,从路边的树后便跳出两个人来,横枪吆喝道:“干什么的?站住别动。”
十里村不会也被土匪占了吧?杨荆云等人心中一沉,不约而同都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
“杨先生,李大姐,是你们哪,快请坐,请坐。”孟有田看到被带到屋里的熟人,赶紧起身。
“你们这是——”杨荆云和李佩玲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十里村发生了啥样的变化。
孟有田微微一笑,手上斟茶倒水,嘴上简单说道:“世道乱哪,俺村的这些年轻人便组织起来,成立了这么个护村保民的小队伍,免得土匪、无赖来欺负。”
说得倒挺简单,可这枪是哪来的?杨荆云心里划着问号,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口询问那些学生的事情。
“他们都挺好的,在俺们村里已经住了两天呢!”孟有田笑着说道:“俺这就叫他们过来,他们都在东屋忙呢!”
“那就别叫他们了,我们过去看看就行。”杨荆云赶忙制止,他有些疑问不好开口,到了自己学生那里,便能方便许多,应该能打听到不少事情。
“也好。”孟有田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到门外,指了地方,也没跟着进去。
杨荆云三人走到东屋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喧嚣,好象正在排演节目。推门进去,学生们一愣之下,立刻高兴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好半晌,众人才算平静下来,围坐在一起,细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啊!”杨荆云轻轻点着头,责备道:“你们就是毛躁,看看,差点出了事儿。”
“没出事就好,你就别说他们了。”李佩玲如释重负,笑着打圆场。
“可这十里村的,护村团是吧?”杨荆云疑惑地问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枪,能把良岗庄的土匪打败。”
“这事儿我知道。”王维光站起身,说道:“护村团的二虎子有点,有点爱显摆,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王维光讲述完,众人都没言声,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象是小说里的故事,还真有那么点传奇xìng质。
“脱颖而出啊!”杨荆云感慨了一下,说道:“有些人平常可能看不出什么特别,可一旦给了他发挥的环境和机会,他就会象装在布袋里的刀子,露出锋芒。孟有田就是这样的人,踢腾出这样的局面,简直令人肃然起敬啊!”
学生们都没说话,但神情中都表示了赞同。老古听到良岗庄时,眼睛便亮了起来,现在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你们刚才是在排演节目?准备给村里的百姓们看吧!”杨荆云笑着问道。
“是啊!”秦怜芳抢着说道:“村里人对我们好象有些隔阂,所以我们决定用这种方式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
“嗯,这是个好办法。”李佩玲赞赏地点了点头,“顺便宣传一下抗rì救国,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李月华有些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我们还要在村里办个小学校,教村里人识字呢!”
“有了文化,更能听懂抗rì救国的道理,这个办法也很好哇!”杨荆云笑着点头。
“我们还学会生火做饭了呢!”白俊婷也向老师汇报着成绩,“杨老师,李老师,呆会儿到我们那吃饭吧,尝尝我们的手艺。”
“好。”李佩玲有些宠溺地拍了拍白俊婷的肩膀,拉着长音说道。
“杨老师,我把募捐来的抗rì经费用了一些。”王维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村里百姓的生活也不宽裕,我们不太好白吃白住,便——”
“伙食费是吧!”杨荆云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应该的,你们自己的钱都被土匪抢走了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不给百姓增加负担,这样做是对的。”
王维光这才有些释然,捏着缝在衣服里的钱说道:“杨老师,我还是把这些钱拿出来,交您保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