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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乱世小民txt下载     乱世小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举三得的工程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互相帮助是一个社会生活中应该有的基本道德,你为别人贡献,别人才愿意为你付出。你为他时亦在为己,你为己时亦在为他,人人莫过于此!

    道理很简单,在当时的环境中也不必宣传,不必劝导,人们或许不知道那八个字的一句话,但却在不知不觉中遵守着这个行为准则。

    淳朴,善良,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孟有田联想到后世社会价值的堕落崩塌,事事以自我利益为中心,不禁顿生感慨。看看这些来帮忙的人们,不是为了吃喝,人家都带着干粮;不是为了报酬,根本也没有报酬。而且来帮忙不是在敷衍,人家都甩开膀子大干呢!

    除了与鬼子汉jiān斗心眼,孟有田在和这些淳朴的民众相处时,心理上有极大的放松,不用多考虑,不用多督促,都是实在人,他也要厚道。

    太阳逐渐升高,把热量泼洒下来,干活的人们减少了,只剩下青壮年在轮班劳动,还有几个妇女在烧水打杂。

    “老赵伯,您就坐在这,有王叔陪您聊天,可别再伸手干活了。”孟有田强把十里村的村长老赵头儿给按座在席棚里的凳子上,“有这些壮劳力帮忙,两天也就弄好了,您就歇歇行不?”

    “臭小子,这是嫌俺老了,不中用了。”老赵头儿笑骂道:“凿石挖土用不着我,赶个车也不让了。”

    “老赵哥,你就依着有田吧!”王明义掏出烟荷包,递给老赵头儿,笑道:“咱们不服老不行啊,生叫这些后生给顶的。”

    老赵头儿掏出烟袋锅从王明义的烟荷包里挖了一下,孟有田已经从外面的锅炉下取了一根带火苗的木柴,给两个老人点上烟,又倒上两碗枣茶水。

    “有田,别急着走,坐下。”老赵头伸手叫住了孟有田。示意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孟有田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只好依言坐了下来,摆出晚辈听从教诲的样子。

    “你——”老赵头儿指了指不远处正叮当作响的工地,开口问道:“你为啥要选择那里存水?甭想着编瞎话蒙人,你小子定有什么别的心思没说出来。我一眼就看穿了。”

    “是。是,您老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孟有田嘻笑了一句,脸sè逐渐严肃起来。低沉地说道:“引水灌溉当然是一个目的,蓄水防旱也很重要。我还记得小时候的那场大旱,想起来就——”孟有田摇了摇头,显出痛苦之sè。

    “那真是个人吃人的大灾荒。”老赵头儿脸上露了黯然之sè,缓缓吐出一口烟。“记得头年七月里下了一场早霜,第二年大旱又进了七月。祈雨打蘸折腾个遍,也不顶事,后来……”他也说不下了。

    那可真是个鬼世道,方圆百十里的百姓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能吃的都吃光了,人们又吃上桃杏槐树叶,浑身肿的发绿。水肿一下去,人瘦得象个骷髅。就看见一个大肚子。白天躺在荫凉地里,和死人一般,绿头苍蝇爬满了耳鼻七窍。一赶到rì落黄昏,胳膊腿儿才又开始动弹。

    在夜幕下,返阳过来的人们挣扎着摇摇晃晃。没有一点说话的力气,好象也再没话可说。人看见人就是打眼语,好多人拉扯上一个一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找到个僻静地便把火架起。就那么搁上个死人烧烧,你捯一块他撕一条,半生不熟狼吞虎咽地吃上一阵,就地又摔倒在那里……

    “灾出荒乱,众口难堵。”王明义轻轻叹了口气,骂道:“倒是成全了李家,借着义仓可就把村上人都拴在他账柜腿上,不仅找了个永世发财的门路,还抗住了外村借粮。”

    “恶人还需恶人磨,咱们好人不存坏心肠,哪斗得过李家那些鬼算计。”老赵头儿赞赏地看了一眼孟有田,笑道:“还得是有田,能文能武,把他李家上百年的基业给祸害了。”

    孟有田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对付坏蛋,俺愿意当恶人,可对乡亲们,俺可没耍过心眼。就说这挖渠引水吧,如果把渠封盖住,那水蒸发的就少,闸门一关,就是个大蓄水池的量。等打起仗来,要是逼急了,渠里面也能躲不少人。”

    “呵呵,这一举三得的事情你可没跟我说透啊!”秦怜芳笑着走了进来,说道:“你怕什么呢?怕工程量大,把别人给吓住哇?”

    孟有田笑着起身,拉过一个凳子给秦怜芳坐,说道:“嗯,秦区长猜得不错,但还不全。这没有啥征兆,愣是担心要大旱,俺是怕再背个神棍的名声。”

    “未雨绸缪很正常啊!”秦怜芳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又没装神弄鬼,又没设坛烧香。我真是不明白,有时候你胆大包天,好象什么也不怕;可有时候你又过于谨小慎微,好象到处都有要害你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孟有田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这事儿咱们都别张扬,引水灌溉、蓄水防旱、紧急通道,可以加上这样的作用,可别说我担心大旱的事情。要是万一应验了,我岂不成了乌鸦嘴。”

    “你没说实话,一点都不厚道。”秦怜芳翻了翻眼睛,对老赵头儿笑道:“赵伯,你说是不是,他在编瞎话蒙人。”

    老赵头儿在心里是偏向孟有田的,敷衍地笑道:“这次说的是实话,俺知道他这臭小子,一撅屁……嘿嘿。”老头意识到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说脏话有些不妥,便用两声干笑遮盖了过去。

    “有田对咱们不能说瞎话。”王明义在旁也附和道:“要不大家伙怎么都信服他?看看那些后生,有田说句话,好使着呢!”

    “这我倒是相信。”秦怜芳点了点头,接过孟有田递过来的水碗慢慢喝着,转开了话题,说道:“孟大哥,你那闺女可真好看,象嫂了,长大了也是个漂亮姑娘。紫鹃看起来也好多了,能出来走动,还对我笑来着。”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家家都有烦心事,不管你是富贵还是贫穷。可生活还得过下去,没有得选择。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远方的收获

    时间象脱缰的野马,不会以人的意志而放慢脚步或加快速度,总是在一丝不苟地流逝。受苦受难的人们希望它快点,享受富贵的人希望它停滞,但都不过是一个幻想。

    训练shè手,兴修蓄水设施,扩展完善地道,伺弄庄稼以待丰收……在忙忙碌碌中,孟有田又过去了两个多月。田地里已经一片金黄,又到了收获的季节,而孟有田布局的收获却不止于此,只是由于消息的闭塞和迟缓,他并不知道他的设想正在变成现实,或者说他的计划实施顺利。

    古都洛阳市位于河南省西部,横跨黄河中游两岸,“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腹地”之称。由于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出函谷是关中秦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所以“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在洛阳城内的一所静谧的小院里,月光照着那一朵朵、一簇簇的牡丹,发出了清幽的馨香,苇帘悬垂在廊庑下,真是安静到了极点。

    “……利用坑道隐蔽人员,囤集物资,防敌火力袭击。表面阵地上少布兵,坑道内多屯兵。以坑道为依托,利用表面阵地野战工事阻击和杀伤敌人。表面阵地被敌占领后,为保存有生力量和准备配合二线部队实施反击,退守坑道坚持战斗。退守坑道的部队,以火力控制或小分队出击的战法,集中力量保护坑道口,坚决阻敌进入坑道……”

    “……坑道内部队与纵深部队相配合实施反击,恢复表面阵地。步兵、炮兵密切协同,坚守阵地。当敌进攻时,防守部队的炮兵组成多道火网,集中袭击集结、冲击、增援之敌;当步兵退守坑道作战时,炮兵以火力袭击占领表面阵地之敌,保护坑道口,阻敌对坑道的破坏。支援步兵守住坑道;当步兵进行反击时,炮兵以火力压制占领表面阵地之敌,支援步兵夺回表面阵地……”

    书房内,一个矮小粗壮、蓄着短胡须的**上将正在仔细研读着一张张的抄稿,并不时拿起笔在纸上画着简单的图形。

    “以稳定制敌快速;以坚韧对敌强硬;以伏兵破敌锐利;以严明对敌秘密。”上将读到此处。不由得拍案叫绝。“好,言简意赅,切中要害!”说完,上将激动不已。绕室踱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中将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总司令,我猜您就没休息,果不其然啊!”

    “光霱。快坐。”上将赶紧伸手示意,“你送来的真是好东西,咱们中国还是有能人的,见解jīng僻,眼光独到。”

    卫立煌,字俊如,安徽合肥人,国民党陆军二级上将。卫立煌将军20世纪40年代叱咤疆场,所向披靡。在蒋介石军事集团中。他不是“穿黄袍”(黄埔)“戴绿帽”(陆大)的将领,只能算是“嫡系中的杂牌”,却是军界人人敬仰的常胜将军。

    他从孙中山先生卫队中普通一兵,当到国民党zhōng yāng执行委员、三星上将、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中国远征军司令官、陆军副总司令!卫立煌将军一生最自豪的是:没有进过学堂门却陆军大学毕业;身经百战却没有负过伤。卫立煌是蒋介石的五虎将之一,但其他四将都是空有其名。只有卫是名副其实的虎将,但恰恰是这员虎将却最不为蒋介石信任。

    郭寄峤,字光霱,卫立煌的同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为第九期炮兵科毕业。曾先后上陆军大学、国防大学将官班继续深造。时任第十四集团军参谋长和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全力辅佐卫立煌率部对rì作战。

    在中条山防御战中。郭寄峤根据敌我双方装备悬殊的实际,重点组织各部队构筑工事,建立侧防交叉火力网,诱敌入山再围而歼之屡屡奏效。敌人虽多次强渡黄河,但都分别被击退。郭寄峤还特别抓了电报电码的变密事宜,尽量不使敌方有破译的可能,而又频频从敌方的广播和电台中获取可资利用的情报,当时在军中有“第一参谋长”之誉。

    “总司令是不是有些过誉了。”郭寄峤淡淡一笑,说道:“光凭只言片语,还不足以窥其全貌,不过,这些刊载于报端的东西确实提出了很多应该能行之有效的战术战法,虽然有些粗疏,但也可以借鉴。”郭寄峤学识很广,也是个骄傲的人,轻易不会服人。

    “是的,是的。”卫立煌连忙点头,意识到刚才那样说话有些对参谋长轻视的意思,“光霱,拔冗见rì,还需你这个高才呀,这些建议过于浅薄,看来也不是身经百战之辈,补充完善还需要参谋长这样久经沙场老行伍呀!”

    “总司令,这是我重新设定的中条山一带的防御布署,按照大纵深防御的构想,我军防线将改为多层次,一线轻步兵尽量迟滞时间,并相对保存力量后撤;二线重步兵依靠山脉等有利地形和强大的火炮进行阵地防御;三线以后为机动兵团,在需要的时候进行不同规模的反突击。另外,调集工兵,在中条山山脉依托原来山洞开挖坚固的坑道工事,并大量储存饮水、粮食、弹药等物资,一旦在外围作战形势不利时,便可以撤至山中与rì军周旋。”

    中条山位于山西南部、黄河北岸,呈东北西南走向,东北高西南低,横广一百七十公里,纵深五十公里,与太行、吕梁、太岳三山互为犄角,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抗rì战争全面爆发后,随着山西各主要关隘的相继失守,中条山的战略地位愈加重要。对我方来说,占之,即可以此为根据地,瞰制豫北、晋南,屏蔽洛阳、潼关。进能扰乱敌后方,牵制rì军兵力;退可凭险据守,积极防御,配合整个抗rì战场。

    就rì军而言,得之,即占据了南进北侵的重要“桥头堡”,既可渡河南下,问津陇海,侵夺中原;又可北上与其在山西的主要占领地相连接,解除心腹之患,改善华北占领区的治安状况。rì本华北方面军视中条山为“盲肠”,必yù除之而后快。

    rì军侵占山西后,为了固华北、抑洛阳、窥西安,自一九三八年以来曾十三次围攻中条山,但均未得逞。

    卫立煌仔细看过参谋长郭寄峤所制定的计划,欣慰地连连点头,“光霱,中条山地区乃关系国家安危之要地,若丢,则你我皆为民族罪人,这个防御布署做得好,如果能切实贯彻,不说是固若金汤吧,最低限度,亦须能确保不被rì本在短时间内击破。”

    “总司令放心,我会经常派人下去检查督促,保证落实到位。”郭寄峤郑重回答道:“只是,您要多加提防小人的造谣和中伤。”

    卫立煌受命担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在山西与rì军接战多次,受到八路军的支持和策应。所以,他对十八集团军的给养,都尽量给予方便,做到公平。当时,全国范围内,国、共两党之间,除一、二两战区表现合作外,其他地方,都有摩擦。卫立煌将军以抗rì为重,主张国共合作,但遭到了蒋介石及其亲信的疑忌。

    由于国民党内部派系之间的权利相争,卫立煌在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兼河南省主席的任期内,连年受到控告。军统、中统特务系统早就以卫立煌“袒护**,怀有异心”为辞,告到蒋介石那里。特务头子戴笠将亲信文强安插进来,实施监视,并搜集卫和**人往来之间的所谓“材料”。

    卫立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汤恩伯、蒋鼎文对河南省主席这一美缺馋涎yù滴,一再告状。老头子也对我与八路军的关系加以责备,又有军统、中统这群特务监视,我真恐是有心杀敌报国,却无力抵挡这背后刺来的冷箭暗枪。”

    郭寄峤淡淡一笑,安慰道:“总司令,不要多虑,只要他们抓不到您的把柄,您的军事才能又是有目共睹的,汤、蒋之流岂能与您相比。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卑职告退了。”

    “去吧!”卫立煌很疲惫的摆了摆手,一想到这些烂事,他身心俱疲,什么兴趣也没有了。

    …………

    襄阳,第五战区司令部,摇羽毛扇的中年人正和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就几份报纸进行着分析研究。

    “rì军连攻南昌、随枣、长沙等地,所仗便是几个优势。第一为快,凭借其机械化的装备,行动迅速,能有效地达成快速集结,开始攻势;第二是硬,即在固守阵地时拼死顽抗,不为动摇;第三是锐,表现在rì军进攻时,有一股子锐气,如同钢锥,拼死突进,勇往直前;第四为密,rì军行动很注意保守机密。由于严格注意保密,加上其装备优良,训练有素,部队集结、行动,都很迅速,在战役开始往往能达成闪击进攻的目的,让我军措手不及。”

    李宗仁和白崇禧沉思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看,这还有呢,”李宗仁指点着,说道:“同样是四个字来形容rì军的弱点,第一是小;第二是短;第三是浅;第四是虚。”

    “以稳定制敌快速;第二,以坚韧对敌强硬:第三,以伏兵破敌锐利;第四,以严明对敌秘密。”白崇禧的脸sè郑重起来,说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惜,不知是谁把倭寇的本质洞悉得如此真切。”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愿做一盏灯

    很多民族和国家似乎都有一个毛病,不能严厉尖锐地反思自己的不足,或者是失败的原因,而把正面的东西无限扩大,反面的一笔带过。比如苏联,在二战初期遭到了严重的失败,可是却没有一本反思失败原因的专门书籍。尤其是以斯大林为主的苏联最高领导层所犯下的各种严重战略失误更无人专门去论述。

    泛滥于前苏联以及全世界的各种前苏联军事历史书籍几乎都是描写苏军是如何英勇地打败德军,自己失败的经过则一笔带过。

    中国也有这样令人难以理解的现象,九十年代之前,各种书籍一致抨击国民党在抗rì战争中不抵抗政策及其作战经过。而之后又众声合唱国民党军队的英勇和辉煌,在这一正一反的宣传热浪中却很少有人依据中rì双方的原始史实和原始资料对行客观的系列xìng的研究和探讨。

    于是,民众也就一次又一次的受到舆论的影响,陷入了历史的误区之中,而始终发现不了历史的真相。从而,中华民族也就形成不了群体xìng的高度科学,高智慧的历史思维系统。

    举个例子,这就好象一个人在经历了一场洪水的灾难后,开始他总是宣传洪水如何如何厉害,后来又总是宣传自己是如何如何顽强地从洪水中逃生。而最重要的原因,比如洪水发生的原因,保护设施有哪些不足,他却不去反思,不去寻找不足。而这样的后果便是他可能将在下一次洪水中再次遭难受苦,甚至是灭顶之灾。

    孟有田不想做事后诸葛亮,也不想居高临下地利用后来历史的研究结果来显示自己的高明。就象一个人对另一个正处于低落情绪的人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早就知道这不行……”,那是很招人反感和厌恶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失败了再爬起来,只要你还有体力,还能坚持。但再愚蠢地不改变策略,那就只能倒下再爬起。倒下再爬起,除了无谓的倔强,根本于事无补。

    作为后来者,孟有田想做一个教练,一个在场外冷静观察的教练。提醒正在战斗的己方:“对手强大。但也不是没有破绽,小心左勾拳,防护腹部,当心右直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有田现在做到了。他让肖广和带至大后方的文字通过一个很有责任心的记者在报端整理发表了,而这名记者却不知道是谁写的,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些文字材料放到了他的门前。

    其时正值rì军已经完全封锁了中国的西南沿海,对chóng qìng实施狂轰滥炸,民族危机rì益深重之时。国民党内许多将领和战略家也都在寻找和研究应敌方略。许多富有作战经验的高级将领著书立说,甚至文人政客也纷纷品头论足。

    孟有田站在历史高度的文字资料如一阵清新的风,带给人们思索和启迪,其中有别人想到的,也有别人没有想到的。全面,深刻,言之有物,引起各人的思考和关注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并不是全部认同,但各人多少能从其中寻找到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卫立煌等人重视的是中条山的固守。李宗仁等人关注的则是与rì军的集团作战,而蒋某人则把目光移注到“以团或师为单位,轮番在各处战线频繁出击,浅尝即止,既打击敌人。又增加部队战斗经验。而且还能造成我军实力犹在、反攻不止,rì军sè厉内荏的表象,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国际援助。”

    不管怎么样,孟有田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算是没有白瞎他穿越的头脑。他虽然不能给那些正苦想冥想如何对付rì本鬼子的军事将领以灵感,但他却用另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来推动某些军事学术的发展和深入。那就是指点和引导。或许有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只要有人在实践中证明了它的有效xìng和实用xìng,那么这种理论和创见就会流传开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见效,或者是能不能见效,就不是他能顾及到的事情了。

    而且从他心里来说,是真的希望在抗rì战争中,中国人能死得少一些,国家受到的损失能小一些,可没存着能出名的想法。但那个负责任的记者却出名了,并以孟有田的资料为中心,开始潜心研究对rì战法,后来成为一个相当有名气的军事评论家。

    孟有田当然不满足于只是吸取教训和经验,也不满足对rì战法的阐述,他还半预言地推测了rì本将来的举动:“rì本在中国战场并没有得到最关键的战略物资——石油,而rì本不仅仅是缺少石油,有许多矿石,如橡胶等重要的战争资源也完全需要进口,而能全方位rì本的能源需要的地方只有东南亚。rì本海军的战斗力、装备都是当时世界前列的,在东南亚击败重心在欧洲的美英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中国民间有句俗语: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孟有田便是本着这样的想法,来个里挑外撅,能不能达到目的,就不是他所担心的了。当然,在做出这样的推测后,孟有田对rì军切断滇缅公路这一条中国唯一的外界物资补给线做了相当详细的论述。他希望中国zhèng fǔ早做准备,以避免远征军折戟沉沙的悲剧。

    不必过于细致,不必面面俱到。中国不是没有能人,只要打开思路,设想出这种可能,自然有人去研究,去发掘,去完善。孟有田不想做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婆,让人觉得他在耳提面命;他要做一盏黑暗中的灯,虽然不是过于明亮,但却能指引方向,给人以希望。

    金秋确实是个收获的季节,远方是孟有田所不清楚,不知道的。但近在眼前的却是又一次的丰收,而且不光是庄稼,阿秀又怀上了,有田娘的眼中又露出了期盼和希望的光,孟家的传宗结代,这是她无法释怀的心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保卫秋收

    民以食为天,不管是什么样的年月,填饱肚才是老百姓最最基本的要求,无论是根据地的群众,还是敌占区的百姓,都是一样。

    而敌我双方也同样瞪大眼睛盯着成熟的庄稼,每到临近秋收的时候,群众的神经也绷了起来,保住粮食,也就保住了生存的希望,也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为了保卫秋收,一部分主力部队回到了根据地,游击队也加紧活动牵制敌人,各村基干民兵则集合起来,在敌我交界的地方负责jǐng戒。

    今年的秋收与往年也不大一样,群众采取了“零割零打”、“分晒分藏”的方法,成熟一片收割一片。而靠近道路的高粱只掐穗,玉米只掰棒,收获完之后,青纱帐依然能挺立一段时间。

    根据地的秋收只是一方面,为了打击敌伪政权,配合地方干部的征粮工作,主力部队和游击队相互配合,在游击区接连展开了行动。

    在游击区,敌我活动都很剧烈,敌人的据点比较稠密,既有敌人的政权,也有隐蔽的抗rì政权;既有敌特的活动,也有我方的活动。敌人的情报网和我方的情报网也都交织在这个地区里。

    在这样的地区活动,那是要十分小心、处处jǐng惕的。一般游击队或宿于荒效野外,或于夜静时进入村庄,住在比较熟悉的房东家里,接着就要封锁消息,防止敌人的情报人员到敌据点报告。而种种工作都要在夜间和第二天白天进行,然后又要在夜静时转移。有时情况复杂,还需要一夜转移两三次,以防意外。

    相对于其他游击区来说,这里的情况要比较好一些,小全率领的游击队在前期打下了较好的基础,成功遏制了便衣队的活动,并震慑了一批守卫据点的皇协军军官,各村的伪政权也不敢死心塌地的为鬼卖命。而敌工科长李铁更是完善了游击队的情报系统,弥补了游击队之前的缺腿儿。

    所有这些有利条件加在一起。又得到了主力部队的支援,使得他们可以计划着展开较大的行动,以完成上级派发的任务。

    “在青纱帐期间可以把部队集中起来活动。要保卫秋收,狠狠打击敌人,各县都掀起了百条枪运动。”新上任的区委书记罗建才慷慨激昂地作着会议报告。“咱们县向上报的是两百条。咱们区呢,我准备报一百条,承担整个县的一半任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咱们有这个条件。咱们区的群众基础最好,民兵素质最高,游击队人数最多,装备最jīng良,再加上主力营的支援。我看完成这个任务是很有把握的。”

    孟有田作为基干民兵的副队长也参加了会议,听到要完成什么任务指标,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主动承担更多的工作,调动大家积极情绪,并且极为乐观的预计,让他并不认同。

    为了完成缴枪任务而战斗,很可能使指挥员产生急躁心理,作出冒险的决定。而且会使游击队失去自然流畅的作战风格,思维被禁锢住。

    罗建才还在继续讲话。他分析了当前

    的形势,号召大家鼓起胜利的信心,继续努力工作,继续英勇战斗。

    “同志们,咱们已经在县里打了保票。要搞一百条枪,大家看看该怎么办?”罗建才结束了报告,带着鼓舞的口气向着下面大声问道。

    “打!”下面的人情绪被鼓动起来,大声地回答。

    “当然要打。”罗建才笑了,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说道:“问题是先打哪里?怎么打?大家要研究研究。”

    “目前情况——”赶回来参加会议的赵振华打了第一炮,“总体上看仍然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自然要遵照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的原则。”

    “说具体点,到底是打哪?我也好向主力部队要求支援。”罗建才用鼓励的目光示意赵振华继续说下去。

    “我看可以考虑打何村据点,斜疤眼被有田兄弟一枪毙了之后,正队长吓得够呛,找门路跑城里当差去了。暂时有个小队长代理,顶不了啥事。”赵振华进行着自己的分析,“那里咱们还有内应,打下来应该困难不大。”

    在座的对游击区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赵振华的话博得了大家的赞扬,就连罗建才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在轻轻点头。

    “孟大哥,你觉得怎么样?”秦怜芳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不时瞟着孟有田,观察着他的脸sè,此时突然开口问道:“你在游击区呆过,情况应该了解一些。”

    孟有田愣了一下,随即谦逊地说道:“那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情况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我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停顿了一下,他谨慎地继续说道:“赵队长是最熟悉那里情况的,他的意见当然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要打就打一次大的,趁着敌人没防备的时候还比较容易得手。免得打狼惊虎,以后再想打就难了。”

    赵振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有田,你是说不打容易的,要先从难的下手?”

    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容易和难是相比较而言,打仗当然要打有把握的仗。照你刚才的话,何家村据点应该算是最容易的,但有没有比它稍难点,也有把握打下的据点呢?从我心里来讲,其实是不赞同攻打黄村、小屯、何家村据点的。因为那里的敌人已经不顶事儿,留着他们对游击队的活动是不是更有利一些?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在吃酒席的时候想多吃点,就可以先吃离你远的菜,留着嘴跟前的最后吃。”

    “呵呵,这个比喻有意思。”罗建才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有田,笑道:“人都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的想法却是护着碗里的,先吃锅里的。”

    孟有田抿嘴笑了笑,说道:“黄村、小屯、何村,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在游击区里工作做得最好的三个村,也是最有希望被光复的三个村。如果只是为了完成缴枪任务,打狗引狼,使这三个村的工作环境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我个人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

第一百四十章 匿名信引起的冲突

    先易后难,总是人的正常思路,但在战争中,却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应时而变,应势而变,灵活机动才是游击战的jīng髓。

    赵振华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田你说得对,是我过于心急想完成缴枪任务,没有考虑长远。从目前这三个村子的工作开展情况来看,确实极有光复的可能,而工作得以顺利开展,与这三个村子的据点里的敌人不顶事儿有很大关系。要是换了敌人守卫,恐怕就有困难了。刨去这三个据点,小张庄倒是个不错的目标,以前咱们打过,熟悉地形,再有主力部队撑腰,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打下这一个据点,咱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小张庄据点可是敌人的防御重点。”罗建才有些疑虑,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样,先侦察一下小张庄据点的情况,然后和主力部队再研究决定具体行动方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区上保卫秋收的力量不足,有必要把各村的民兵再集中一批,但我又有些担心会影响各村的秋收工作。”

    “我倒有个想法。”秦怜芳眨着猫眼笑道:“记得上次敌人扫荡,咱们让民兵换上军队的衣服,可把敌人吓得够呛,现在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如果可行的话,就不必抽调太多的民兵,也能保证各村秋收的顺利完成。”

    “吓唬敌人,嗯,这是个好招数。”罗建才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秦怜芳一眼。

    ……………

    对于新上任的区委书记罗建才,孟有田并不是很了解,正因为不熟悉,所以他多少有些谨慎,不象古庆山在时那样随便。但谨慎归谨慎,关系到游击队以后的顺利与否,孟有田还是有啥说啥,只是言辞比较温和委婉。

    会散了,孟有田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也并不是很喜欢罗建才的做事方法。当然,在那个时候,大家可能都是那样,尽量多完成任务。情绪高涨。不甘人后嘛!县上如此,区上也如此,都争着要超额完成,难免便有急功近利的做法。

    而且。此次会议原本是没有他参加的,只是基干民兵队的队长生病了,才临时叫的他。这就难免使孟有田产生了不快的情绪,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就不想在这里多呆。

    果然。罗建才叫住了与会的几个党员干部,又开了个会,其中便有关于孟有田的内容。

    秦怜芳垂下了眼睑,脑子里有点乱,罗建才的话有些刺耳,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区里收到了几封控告孟有田的匿名信,说他不仅娶妻纳妾,还与一个叫柳凤的女人缠夹不清,甚至……”罗建才嘴里叼着烟斗。抬头眨了一下那深陷而明亮的大眼睛,苍白的脸瘦骨嶙峋,两眉中间锁着一道深深的皱纹,一点笑容都没有,似有似无地看了秦怜芳一眼。

    “当然。我们绝不可以随便什么反映都相信,需要调查研究,但是也不能一概不相信,或者因为个人感情。或者有成见就妨碍正确处理问题。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外界的事物反映到头脑里来了。我们就不能怀疑它的客观存在,只能怀疑它反映得是不是正确。”罗建才继续说道:“经过多方了解,匿名信所反映的情况是基本属实的,孟有田不再适合担任现在的职务。”

    秦怜芳有些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想要开口说话,赵振华已经抢先替孟有田辩解起来。

    “娶妻纳妾,这话说得难听,也不符合实际。”赵振华有些气哼哼地说道:“当时的情况下,有田也没有什么选择。虽然名义上他娶了两个媳妇儿,但一个受了刺激,又父母双亡,有田只是顾着以前的情分,想照顾好她。到现在,他们也没同房,说明有田并不是品质上的问题。匿名信,藏头露尾,不是什么好东西写的。”

    “那他和柳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罗建才相信自己的立场是坚定的,品质是纯正的,也是严守原则的,他并没有因为赵振华的说法而有所改变,“在土门村,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难道都是在造谣?”

    “那个,柳凤是响马出身,脾气禀xìng怪异,说不定是她缠着有田?”赵振华的声音弱了下去,理由也显得苍白无力。

    “同志,我们要有原则,袒护他,原谅他,使他得不到应有的教训,不正是在害他?”罗建才磕掉烟灰,又去挖烟叶,“不可否认,孟有田是杀敌英雄,是生产能手,但有了功劳便能道德败坏……”

    “道德败坏?这就是你下的最终结论吗?”秦怜芳听到这个极其恶劣的形容词,脑袋一热,打断了罗建才的话,“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能不顾危险,不顾自己的残疾,到游击区勇敢战斗吗?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能尽心尽力地推广新方法,让群众受益吗?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能被选为村长吗?你为什么不去听听广大群众的评价,为什么不去听听民兵们的看法?”

    “用道德败坏这个词来说有田,确实太过分了。”赵振华也很不满,“罗书记,开会时你也说了,咱们区的游击队人数最多,装备最jīng良;咱们区的民兵素质最高,群众基础最好,这些可都少不了有田的功劳。他训练出了多少好shè手,提高了多少民兵的shè击水平,又杀了多少敌人?他腿脚不好,但干出的成绩十个人,一百个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

    罗建才一时失口,立刻遭到了反击,也有些始料不及,他知道孟有田很有人缘,但没想到即使有这样的事情,依然有人相信孟有田,为孟有田辩解,似乎孟有田多娶几个老婆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我一时失口,道德败坏确实不妥当。”罗建才点着了烟斗,语气和缓了一些,说道:“但错误就是错误,最少也算是生活作风问题,给孟有田处分也是应该的,虽然他不是党员,我坚持这一观点。”

    屋子里出现了寂静,没有人说话,但要说是意见统一,却还不是。

    “我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要匿名控告孟有田,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yīn谋?”沉默了半晌,秦怜芳低沉地说道:“孟有田同志在生活问题上是不够严谨,有点随便,但他没欺骗,没强霸,不管是阿秀和紫鹃,还是柳凤,都是心甘情愿的。她们不控告,倒有人咸吃萝卜淡cāo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就是嘛,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两厢情愿的事情,为啥要揪住不放?”赵振华紧接着附和道。

    罗建才皱起了眉头,秦怜芳如此维护孟有田让他很不悦,压在心底的那个问题又翻了上来,他强压着火气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先散了吧,我和秦怜芳同志要单独谈一谈。”

    众人起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罗建才和秦怜芳两个人。

    “秦怜芳同志,我到这个区工作已经两个多月了,你的工作表现是非常优秀的,有干劲儿,有热情,不怕苦,不怕累。”罗建才看着秦怜芳,努力用缓和的口气先肯定了秦怜芳一番,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但在处理孟有田的问题上,你过于注重个人感情了,这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秦怜芳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道:“我和孟有田同志曾并肩战斗过,长期共事过,他的表现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有毛病,可谁又是完人呢?我只是希望在处理他的时候要谨慎一些,他不是党员,我们就不要以党员的标准要求他……”

    “可你是党员,还是党员干部。”罗建才见秦怜芳如此固执,不由得气往上撞,“匿名信不仅反映了孟有田的作风问题,也提到了你,提到了你和孟有田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原来我还不相信,但你如此无原则地袒护他,不得不让我重新考虑这件事情。”

    秦怜芳瞪圆了猫眼,被这意外的情况打蒙了,愣怔了片刻,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面悲愤,颤抖地呼出一口闷气,大声说道:“你不相信我?你相信那些匿名信的造谣诬篾,愿意纠缠那些没影儿的事情?好,你去查,我自己站得正,问心无愧。我真没想到罗建才同志,你,你竟这样——”

    “我当然不会轻信,但也希望你珍惜自己的品质……”罗建才犹豫了一下,试图把语气缓和下来,把这个问题给淡化下去。

    秦怜芳看着罗建才,明亮的眼睛里包着泪花,她咬紧牙强忍着咽下一口苦水,说道:“罗建才同志,我一向尊敬你,大概你,你还以为你是嫉恶如仇,不讲私人感情,坚持原则,严肃地执行纪律。这真是可悲!你,你往我身上泼屎泼尿,早晚有一天你得负责给我洗干净,早晚有一天你得检讨……”说完,秦怜芳咬紧了嘴唇,强忍着眼泪不落下来,转身拉开房门,大步跑了出去。

    罗建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往外追了几步又站下,一下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两手抱着头呼出了一口长气。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临别的嘱咐

    没有不透风的墙,匿名信的事情也不只是罗建才一人知道,他和秦怜芳争吵的事情也传了出来。

    孟有田见机得快,一听说事情和自己有关,便写了辞职信,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别等着人撵,那多没面子,孟有田有自知之明,他也不稀罕这个队长,那个教练的名头。

    “姐夫,俺跟你一起走,才不受那气呢!”作为基干民兵的一员,小嫚的消息似乎比孟有田还快,这得益于菊子就是本村本户,是个灵通的耳目。

    孟有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咱一起回家,把你自己留在这,你姐又该说我没照顾好你了。”

    “姐夫,听说秦姐病啦,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一直不吃不喝蒙着被子躺着。”小嫚试探地问道:“你不去看看她?”

    孟有田摇了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说道:“你快去收拾收拾,等赵振华来了,我交代几句,咱们就走。”

    “哦,那姐夫你等我哈!”小嫚忘不了自己的好姐妹,怎么也得去打个招呼。

    孟有田一个人坐在屋里思索,突如其来的匿名信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光赶他走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他又不是神仙,他又不是救星,没了他,保卫秋收的工作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再说,匿名信把秦怜芳牵扯在内,是不是意味着是秦怜芳得罪的人?

    搞得还真是时候,纵容他,相信秦怜芳的古庆山走了,换来这个严守原则的家伙。这个家伙和自己不熟,当然没有感情,当然要对自己多娶老婆看不惯,甚至是厌恶。

    管他呢,自己不在党,能把自己怎么样?回家好啊,正好享享清闲。做点自己计划中的事情。只是委屈了秦怜芳,平白无故被泼了一头脏水,希望她能坚强起来,度过这个坎,那她的心智也就彻底成熟了。

    正想着。赵振华匆匆走了进来。劈头就问:“有田,你要走?就这么撂挑子回家,岂不是坐实了黑信中的控告。”

    “什么控告?”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说俺娶了两个老婆。还和柳凤缠夹不清,这本来就是事实呀,俺承认。所以俺要回去把柳凤也娶了,有了名分,以后是夫妻了。在一块儿睡就没有说三道四了。”

    “你这是气话。”赵振华苦笑着劝道:“还是等一等,开会时你发言,凭你的嘴巴,应该没问题吧?”

    “做是不对还狡辩,那更让人瞧不起。”孟有田很坦然自若的样子,把辞职信交给赵振华,说道:“俺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丑,这个你交给罗书记,也省得因为处分俺的事情。弄得大家不合。”

    赵振会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俺这嘴笨,说不服你。啥时候走,俺去送你。”

    “甭送,俺就这么悄悄地出村。谁也不惊动。”孟有田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去看看秦怜芳,听说因为俺受了牵连。心里挺郁闷,别闷出病来。你告诉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心底无私天地宽,越是委屈,越是愁闷,别人越有话说。挺起胸,抬起头,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敌人的子弹都伤不了咱们,还怕几点唾沫星子?”

    “你会说,应该你去劝劝她。”赵振华挠了挠头,似乎没记住孟有田说的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我去是不合适的。”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会说不会说的,只要你是真心相信她,真心安慰她,一句话比一百句假话都强。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孟有田沉吟着摸着下巴,斟酌着措辞。

    “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跟俺还有什么遮掩的。”赵振华有些不太乐意,他一直羡慕小全和孟有田之间的亲密关系,但他是后来认识孟有田的,总觉得差了那么一层。

    “游击队发展到现在,不容易呀!”孟有田自失地一笑,缓缓说道:“死伤了多少人,又补充了多少人,恐怕没人准数儿。我只记得锁柱哥,还有——算了,不提那些伤感的事情了。我想说的是,小全和你身为游击队的正副队长,千万要谨慎,要小心,别被愤怒和兴奋冲昏头脑,要记得全游击队的人们的安全都在你俩身上。下达一个命令容易,但这可关系到百十来人的xìng命,如果失误了,后悔药可是没地方买去。”

    “俺明白。”赵振华神情变得有些黯然,低沉地说道:“周队长也经常这样说,他说是跟你学的,不敢拿人的xìng命瞎胡闹。死一个人,后面可能是无依的白发双亲,可能是号啕的孤儿寡妇。”

    “你没全明白我的意思。”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对游击区的情况最了解的是你们,如何作战也是你们最有经验,那就需要你们从实际出发,在执行上级命令时,充分发挥自己的主动xìng和灵活xìng,做出对游击队最有利的决定。”

    “有田,你是不是对这次缴枪任务有意见?”赵振华听出了一些孟有田的弦外之音。

    孟有田不置可否,垂下眼睑,继续说道:“如果游击队目前所处的环境恶劣,形势不乐观,还非要完成什么缴枪任务,无异于要让游击队去冒险。有些人呢,总说执行上级命令不能打折扣,完全不考虑实际情况,不考虑部下的生死,照我说,就是怕负责任,怕丢了官儿,怕……”

    “俺不是怕负责任的胆小鬼!”赵振华听明白了,有些激动地站起身,说道:“有田,你放心,这话我也会带给周队长。游击队是咱们的心血,也是很多战友流血牺牲才有了现在的模样,绝不容许别人乱糟蹋。”

    “灵活,最主要的就是灵活。”孟有田起身拍了拍赵振华的肩膀,说道:“不是要你们直接抗命,而是要审时度势,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最合理的决定。好了,话就说到这儿吧,我去套车,这就回家成亲享福去了。”

    “你呀?”赵振华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抓起孟有田的包袱背上肩上,随着孟有田走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诚的安慰

    送走了孟有田,赵振华一路上还在琢磨着孟有田的话,虽然乍听起来有点不顺耳,但仔细思索之后才觉得很有道理。游击队自然有他们的发展策略,缴枪任务一下,确实使原来的计划受到了影响。当然,影响还不算大,也在游击队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要是任务再重些,赵振华不禁皱起了眉头。

    游击队发展到现在,规模、装备、战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与前期巧妙的战斗打下的基础是密不可分的,也与后方不断支援的jīng干人员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些,多多少少都与孟有田有扯不断的联系。赵振华佩服孟有田,感激孟有田,更把游击队当成自己的家,珍惜之极。牵扯到游击队的利益,孟有田的话或许有些不妥,但也是赵振华能够接受的。

    想着,走着,赵振华一抬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秦怜芳的住处。房东大娘正在院里洗衣裳,一见赵振华进来,赶忙凑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快到屋里去!”

    赵振华忙小声问:“她怎么啦?”

    大娘说道:“她一直蒙着被子躺着,饭也没吃,刚刚把菊子和桃子又打发走了,不知道她是病了还是为什么?”

    赵振华点了点头,答应着走到西屋。一掀门帘,只见秦怜芳正蒙着一床夹被躺在炕上,长声地呼着气。

    “秦书记,你,你不舒服吗?”赵振华立在当屋,迟疑了一下,咳嗽一声,开口问道。

    秦怜芳在被子里动了动,悄悄抹去眼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靠在被撂上,颤抖地呼出一口闷气。说道:“我没事儿,赵队长,你坐下吧!”

    赵振华见秦怜芳头发蓬松,眼睛红肿,心中一痛。张了张嘴巴。闷闷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坐了半晌,赵振华才嗫嚅着说道:“那个,有田走了。他写了辞职信,还让,让我来看看你。”

    秦怜芳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孟有田不来看她是对两人都好的事情,但心中还是很失望。她想听孟有田的安慰,哪怕为此再招人言也不后悔。

    “嗯,他这回算是清闲了,大概心里巴不得呢!”心中失望,秦怜芳的话便有些不悦。

    “那个,也不是那样。”赵振华看了秦怜芳一眼,说道:“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有,那个心底无私天地宽。让你别委屈。别愁闷,倒让背后的小人得意。要挺胸抬头,枪林弹雨都不怕,敌人的子弹都不怕,还怕几点唾沫星子?”

    秦怜芳抿了抿嘴角。心说:还就是长了张好嘴,说得一套一套的。可转而姑娘的又有了心思,为啥他要让赵振华带话呢,不来看望。更多的还是怕给自己更加抹黑,更招人言。看来。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对呀,这不叫关心,又是什么呢?想到这里,秦怜芳露出了一丝笑容。

    赵振华看秦怜芳的脸sè平和下来,好象还出现了一丝笑意,他也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笑,平常说话他很流利,头脑也很聪明,但在秦怜芳面前却有些象小孩子似的。

    “孟大哥还说了什么?”秦怜芳看赵振华那憨憨的样子,心情愈加开朗,问道:“今天会结束得早,估计他有些话没说完吧?”

    赵振华犹豫了一下,正对上秦怜芳闪动的眼波,仿佛中了魔似的,一五一十把孟有田所说复述了一遍。

    秦怜芳沉思了片刻,恍然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孟大哥对这种硬xìng下达任务指标的做法不是很赞同,怕因此而影响到游击队,甚至会因为急功近利使游击队遭到损失。”

    “嗯,有田就是这个意思。”赵振华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游击队发展到现在的样子,太不容易了。我已经打了保票,要谨慎小心,绝不轻易让游击队员们身陷险地。”

    “还是要灵活掌握,要根据实际情况制定计划。”秦怜芳柔声说道:“你们在敌占区活动,是最危险的。队员们的安危往往就取决于指挥员的临机应变,不要拘泥于什么统一计划、集中指挥。象我,离开了几个月,便在敌占区的问题上不敢发言,因为形势天天在变,我已经不是十分了解具体的情况了。”

    “对了。”赵振华一拍脑袋,又想件事情来,“送有田走的时候,他还说了一个办法,叫三段轮换战。就是把游击队分成三批,一部分在敌占区活动,一部分在根据地随机待命,一部分休整训练。这样能使队员们得到适当的休息,与敌斗争更有活力。”

    秦怜芳想了想,说道:“开会时你可以提一下,但别说是孟大哥的建议。我想,即便是要实施,也要等到缴枪任务完成之后了。”

    赵振华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同意并支持,再加上我和周队长的意见,轮换作战应该能够获得批准。”说着,他拍了拍小炕桌上的《论持久战》和《抗rì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两本书,不无羡慕地说道:“还是你们知识分子厉害,这些书俺只能勉强读懂。而且,在游击区活动,也没那么多时间读书进步。”

    “这个问题也能解决呀,轮换作战的话,休整训练,也可以加上学习呀!”秦怜芳笑道:“你也别知识分子的叫,我只是多上了几年学,哪里就能叫知识分子了。再说,现在就是生产和打仗有用,我还后悔自己有文化哩!我羡慕的是象你这样的人,工农干部,最吃香。”

    “你是在笑话俺?”赵振华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讲的真话。”秦怜芳真诚地说道:“你出身好。不象我,羞于提及那个剥削阶级的家庭。”

    “可是,有文化总是好的。”赵振华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讷讷,“俺没有文化,俺觉得很,很难过。俺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能象你这样读大本书,希望你们能多帮助俺。”

    赵振华颜面上表现出来的真实感情,让秦怜芳很受感动,她索xìng拿起一本书,给赵振华细心地讲了起来。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路遇孙大拿

    这是一个明朗的晴天,天空是清水一般的澄清,田野是斑斓的颜sè。高粱穗子黄了;苞米棒子的红缨干了;稠密的大豆叶子一片焦黄;荞麦的红梗上开着小小的白花,象一片白霜落在深红sè的杆子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rì胜chūn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悲秋,从来就是很多人的职业病,但孟有田却认为天高气爽的秋天使人心胸开阔,更有诗意。有的人就是这样,能把生活中的愁恨化解为一种更具有深度的感悟。这样,他就能从有限的时空跳出来,在更高的层面上求得心理平衡。

    “姐夫,这诗是啥意思?”小嫚赶着骡车,头也没回地问道。

    孟有田躺在车上,头下枕着包袱,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古来悲秋是很普遍的事情,往往是志士失志,对现实失望,对前途悲观,因而在秋天只看到萧条,感到寂寥,死气沉沉。但咱们同情他们的遭遇和处境,但不学他们的悲观失望的情感。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chūn天要好,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很有生气。讨中指引人们看那振翅高举的鹤,在秋rì晴空中,排云直上,矫健凌厉,奋发有为,大展鸿图。”

    “秋天好啊,能收粮食。”小嫚以自己朴素的思想作着评价,“chūn天吗,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生活比较难。”

    “嗯。秋天是收获的季节,chūn天是万物萌生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罢了。”孟有田随口敷衍着。

    显然,诗中的那只鹤是独特的、孤单的。但正是这只鹤的顽强奋斗,冲破了秋天的肃杀氛围,为大自然别开生面,使志士们jīng神为之抖擞。这只鹤是不屈志士的化身,奋斗jīng神的体现。人果真有志气,便有奋斗jīng神,便不会感到寂寥。孟有田想做一只鹤。要一飞冲天,创造辉煌啦!但现在却还不是他毫无顾忌施展的时候。

    “姐夫,咱不愁。”小嫚沉默了半晌,劝慰着孟有田,“你那么大本事,他们早晚还得来请你出马。到时候你别答应得太痛快了,得拿一把。”

    孟有田微微一笑,对小嫚这天真的想法也不好批驳,随口说道:“请不请的不重要了。你以为我在意那个职位?无官一身轻,现在的官儿不好当。当gcd的官儿更不容易。亏了我不在党,一个平头百姓,犯了错误也没啥大不了的。”

    “呆家里更好,省得我姐老惦记着。”小嫚顺着孟有田的话茬说道:“卸磨杀驴,没有他们这样的。以后再来请你,说啥也不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反倒不得好了?”

    “呵呵,你说得对。”孟有田笑着应了一句,微闭上眼睛养神。

    以前的付出已经得到了回报。土门村已经有了屏障,虽然称不上特别安全,但缓冲的时间已经足以使村民得以疏散撤退。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任敌来去,地道的完善,地雷的普及和花样翻新,经过孟有田训练的shè手,侵略者必将把肮脏的肝脑涂抹在这里。

    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孟有田当然不在乎是否担任什么官职,加强对游击队、民兵等武装的党的领导,这是必然的趋势,他早早晚晚会因为生活上的问题而受到冲击。既然如此。他选择主动退出,未尝不是明智之举。同时,他也希望无论是游击队,还是民兵,能够脱离他而成熟起来。从目前看,这个希望也部分实现了。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他孟有田,抗rì战争照样会胜利。孟有田从来没有高估自己,从来也不认为游击队和民兵离了他就不行。

    有自知之明,使孟有田此次辞职而退并不觉得特别失落。他的心态一直很好,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定义得太高,是认为他大展宏图的时候还未来到。

    “姐夫——”小嫚见孟有田半天没吭声,以为他还不开心,便放慢了车速,开口说道:“咱们是一气赶回家,还是找个宿头?要不咱们四处走走,我各村都有好朋友呢!”

    孟有田笑了起来,小嫚那些好朋友就是各村的女民兵,哪有他的那些旧识可靠。四处看看,散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可领着小姨子乱逛,好说不好听,不知又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了。

    “咱们在十里村住一宿吧!”孟有田想了想,做出了决定,那里最熟悉,也是土门村的最后一道屏障,多了解些情况,多指导一些,对自身的安全是必要的。

    “只到十里村吗?”小嫚有些失望,说道:“我的好朋友可盼着我去呢,不,是盼着你去。指点指点养鸡养兔,养蘑菇,他们得高兴坏了。”

    “各村不都去学过嘛!”孟有田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笑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在咱村找个伴儿,再去各村逛逛吧!”

    小嫚噘了嘴,但孟有田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只能依从,但还嘟嘟囔囔地发着牢sāo,“都是你说了算,从来就没听过人家的。好不容易zì yóu了,等回了家还不得被我姐看住……”

    孟有田有些好笑,在外面装得象个大人,还是shè击教练,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个小姑娘。

    “来,我赶车,你歇一会儿吧!”孟有田象哄小孩子似的温言相劝,“躺在车上,看着蓝天白云,晒着太阳,真是享受,还能补钙呢!”

    “又来哄人家,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小嫚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和孟有田换了位置。

    行了不远,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一辆专门在道沟里行驶的窄距马车疾驰而来,但想超过孟有田他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路就那么宽,只能在前面留出的一块宽敞地方错车。

    小嫚不悦地翻了翻眼睛,似乎这跑得很急的马车让她不爽。孟有田则甩了下鞭子,加快了速度。

    后面的马车慢了下来,车夫有些抱怨地催了一句,小嫚皱起了眉头,大声斥道:“催什么催,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俺们的车就这么慢,再叫唤,俺们还不走了呢!”

    小嫚不仅在发脾气,还顺手cāo起身旁的枪恐吓xìng地挥舞了几下。

    “得,俺不说了行吧?”车夫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拿着枪,苦笑了一下,无奈地闭上了嘴。

    “唉,这世道,有枪就是横啊!”车厢里发出了叹息,“一个小姑娘也能吆五喝六,真是——”

    孟有田的耳朵灵,听着挺熟悉,微皱眉头想了一下,猜出车里是谁了,心里挺纳闷,不知道这老家伙怎么从敌占区跑回来了。他坏笑了一下,也不回头,突然拉长了声音学着鬼叫,“孙——大——拿——你——跑——不——了——啦!”

    车厢里响了一声,帘子一挑,现出孙大拿惶恐的脸,哆嗦地问道:“谁,谁在说话?老张,快把车往回赶。”

    孟有田哈哈一笑,勒停了牲口,回头揶揄道:“老孙头儿,干嘛吓成这样儿,做了啥亏心的事了?还是你车里拐了别人的闺女?”

    孙大拿定睛一看,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地笑了起来。他从车里跳了下来,直接来到孟有田的车前,往车辕上一坐,说道:“孟兄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遇上你这个贵人,这下就不用害怕了。”

    “害怕,你干啥坏事儿了?”孟有田拍了拍腰里的手枪,说道:“你要是给鬼子当jiān细,俺可翻脸不认人,这就把你捆了去见官。”

    “没,我能干那汉jiān的勾当?”孙大拿使劲摆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孟兄弟,咱们边走边聊,这个啊,说来话长——”

    孟有田扬了扬鞭子,车继续前行,他听着孙大拿倒着苦水,诉说着逃出敌占区的事情。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一个无赖想骑在头上拉屎,做梦去吧!钱,老子有,给他棺材。”孙大拿咬紧了牙,恨恨地说道:“请客,请那王八蛋,还有别的混蛋;老子还请两次,让这群乌龟王八蛋都去见阎王。”

    “你在饭菜里下药了?”孟有田猜测着,医生能救人,杀起人来也应该不含糊,医生和杀手本来就有很紧密的联系。

    “嘿嘿,这药咱下得巧妙,你查饭菜也查不出来。”孙大拿捋着山羊胡,面露得sè,想等着孟有田发问,可孟有田偏不让他如意,只扬了扬眉毛,他只好继续说下去,“知道中医里的十八反和十九畏吗?我这药就是依据这个原理配成的。吃一次没事,两次加在一起,不丢了xìng命也让他大伤元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孙大拿的担心

    “利用两种本来无毒的药物进行混合,进而成为毒药。”孟有田轻轻晃着鞭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隐蔽,不易发现。”

    “就是这么回事。”孙大拿有些炫耀地笑道:“将一副毒药变成两副无毒的普通药,想要它什么时候发作,这个时间便能控制了。”

    “好,老孙头儿就是老孙头儿,这毒药弄得巧妙。”孟有田一拍巴掌,心里有了新的想法,照孙大拿的这个办法,游击队就可以给敌人下药,而敌人却检测不出,到时候想让他们发作,再给他们下另外一种看似无毒的药就行了。好招,好药,毒药竟然有定时炸弹的功能,真是想不到啊!

    “听说汉jiān特务活动得很厉害?”孙大拿突然显出了紧张的神sè,“我毒的人里面可是有好几个rì本人,什么芥川,什么,嗯,他们不会潜伏过来,要我全家的命吧?”

    “怎么会?”孟有田刚脱口而出,又谨慎地反问道:“这些情况是谁跟你说的?”

    “游击队的人啊!”孙大拿说道:“没有他们照应,我们也不好逃出来呀,我还弄了一批药品给他们呢!他们告诉我,回了根据地别四处乱走,别乱说话,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孟有田想了想,微微抿起嘴角,但随即又把笑容收敛起来。看来游击队虽然把孙大拿弄出来了,但还是存着戒心。并不是完全相信了他。这样的话,他就不能说漏了嘴。不过,看孙大拿这熊样,当特务?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

    “你家里人都从敌占区跑回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孟有田还是谨慎地询问了一句。

    “都跑回来了。”孙大拿使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先走,留我在医馆撑着,最后才走。唉。损失惨重啊,房子,东西,都没了。”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留得命在,以后还能赚回来。”孟有田这下子才算放心,安慰道:“你留在敌占区,不仅受气,也保不住那些财产。二癞子是吧。那个老赖早晚榨干了你。还有rì本人,弄个罪名就能把你掐监入狱。灌凉水,老虎凳……那些变态刑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大拿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身子瑟缩了一下,似乎那些刑罚真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总的来说,根据地还算安全。”孟有田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个别的想法,话风一转,说道:“但汉jiān特务肯定是有。还是要多注意安全。特别是在这路上,更要提防坏人打黑枪。你看,我们都是枪不离身的,就是防备坏人的。”

    “啊,啊!”孙大拿面露苦sè,咧着嘴说道:“这多亏遇上你,坏人肯定躲得远远的。孟兄弟。你的能耐俺知道,在那边也是赫赫有名。老百姓都拿你咒那些鬼子汉jiān,咒他们出门就挨孟瘸子的黑枪。嗯,是你的神枪。嘿嘿。”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摆了摆手说道:“得了,别说好听的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要是鬼子来扫荡,跟着大家伙往山里跑,别给逮住了。”

    “唉,俺知道自己是个啥成分,村里的民兵啥的,可不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俺们这些地主的安全,说不定还要监视起来。”孙大拿倒不傻,这些事情也想到了。

    “那你打算咋办?”孟有田诱导xìng地问道。

    孙大拿看了看孟有田,试探着问道:“听说你们土门村搞得挺厉害,几次扫荡都没受大损失。嗯,有孟兄弟你在,那肯定差不了。你还是村长?还是民兵队长?”

    “只是村长而已。”孟有田轻描淡写地说道:“嗬,到前面路口咱们就该分手了,咱们以后有空儿再聊?”

    “别呀!”孙大拿赶紧说道:“孟兄弟,你看哈,咱们两个是不是特别有缘,从给九龙堂的凤小姐治病,再到之后的相处,你就是我的贵人。真的,就是我的贵人。这要到家了,你一定得去坐坐,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尽什么地主之谊,咱们不兴这个。”孟有田yù擒故纵,并不一口答应。

    “一定要去,要不你就是瞧不起我。”孙大拿显得很诚挚,眼珠转了转,他又抛出个诱饵,说道:“孟兄弟,我以前跟你说过,你这腿呀,没准还有得治。可你当时不信,这回让我好好看看,说不定真有希望呢,你难道不想把腿治好?”

    没等孟有田答话,小嫚在后面急着说道:“去,一定要去,你要把我姐夫的腿治好喽,我们一定重重谢你。”

    孟有田笑道:“老孙头儿,你就别忽悠我了。看你挺有诚意的,去你家里坐坐也没关系,就别拿我这腿说事。这腿已经多少年了,还能治好,你可别逗了。”

    “你不相信我?”孙大拿瞪起了眼睛,说他别的倒能接受,怀疑他的医术,让他的自尊心很受伤,“我可是中医世家,你不知道我的底细,等到了家里我再跟你细说。”

    “你的底细?”孟有田还真不知道,他眨了眨眼睛,看孙大拿的样子倒真不象做伪,心里也有些狐疑。如果真能把这腿治好,他自然是愿意并且高兴的,但这好象有点悬。

    “孙大夫,你要咋治我姐夫的腿?”小嫚向前凑了凑,非常关心地问道:“我姐夫是村长,在我们土门村说话好使,不管是村民,还是民兵,都得听他的。而且我们土门村可厉害了,就是鬼子来了也不怕。你要是觉得在良岗庄住着不保险,就搬到我们那里去住。”

    “你是孟兄弟的小姨子?嗯,长得可真俊。”小嫚的话正合孙大拿的心思,他一高兴,便猛夸起小嫚来,“嗯,还聪明,这话正说到我心里去了。你想啊,我是谁,医术高明的神医啊,到哪个村住,哪个村不沾光?都乡里乡亲的,我治病还能多收钱……”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折再接?

    盛名之下无虚士,孙大拿有神医之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孟有田便是看中了他这一特长,想把他弄到土门村,随时可以诊病治疗。孙大拿的弱点是胆子小,孟有田号准了脉,便不愁他不乖乖地送上门来。

    假意推辞了一番,孟有田便赶车拐弯,向良岗庄而去。这一改变可算是大家都满意,孙大拿觉得能得到孟有田的荫庇,安全没有大问题;孟有田觉得去一趟能白吃白喝,还能要把这家伙哄到土门村居住,算是一件好事;小嫚则惦记着孙大拿的话,希望能把孟有田的腿治好,而且还能多在外面zì yóu些时间,心里也挺高兴。

    等到孙大拿有些炫耀又有些自豪地把自己的底细说出来,以及如何治疗孟有田的腿,孟有田和小嫚都大吃一惊。

    “开什么玩笑?把腿再弄折,让你重新接骨?”孟有田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望着孙大拿,“你看看我象傻子吗,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老糊涂了?”小嫚也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口不择言地发泄不满,“才不信你呢,净胡说八道,骗人。”

    “这是俺祖传的手艺,在天津那是有一号的。”孙大拿急呲白脸地解释道:“那些混混儿骨断筋折,专找俺爹给治。要是找别人没治好,腿瘸或yīn雨天疼痛,再来找俺爹,俺爹就拿出把斧子,让他们再把腿敲折,再重新接骨上药。一治就好。要不是得罪了大混星子袁文会,在天津立不住脚,俺家现在在天津过得好好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孟有田一哂,他不相信这种很神奇的医术,而且要让他敲折自己的腿,他还真下不去手。尽管他杀人无数,但对自己狠,还真就是两回事。

    “你——”孙大拿也生了气,呼呼喘着不答理孟有田了。

    “咱先不说这事儿了。”孟有田放缓了语气,说道:“我腿断了都好些年了。这骨头也在长,好腿和坏腿长得不一样,再敲折重接恐怕也不会完好如初。反正我现在也习惯了,等以后再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以前没勉强,就因为也没有十分把握治得好好的。”孙大拿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以后再说吧,看情况吧!”

    “呵呵,你的情我心领了。”孟有田安慰地拍了拍孙大拿的肩膀。笑道:“这条腿呀,你们看着别扭。我却不觉得了。而且这腿也带给我不少好处,要不是它,我说不定早扛上枪当兵了,哪能呆在家里娶妻生子,享受清闲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大拿也有些感慨,说道:“平常年月,有钱是福;战乱一开,可就成了先宰的肥羊。光有钱。没有势,再有那么点良心,就只能让人给榨干喽!”

    “别自夸了,你要有良心,还跑到rì本人占的地方去?”孟有田揶揄道:“咋样,现在感觉是不是有点自己主动跳到菜板上,让人家拿刀剁呀?rì本人是什么东西。一群狼啊,和他们混在一起,不光顶个汉jiān的名声,犯了事儿也是翻脸不认人滴。”

    孙大拿老脸微红。说道:“这也不全怪我,那么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

    “暂时不要而已。”孟有田纠正道:“你还真以为rì本人能把中国给灭了,能老占着那些地方?要看得长远,别只看到眼前的那点事。等rì本人完蛋了,那些房产又没长腿,还不是要归你。”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孙大拿叹了口气,苦笑摇头,“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等到那天了。”

    “好好活着,嗯,再过四五年,鬼子就完蛋了。”孟有田笑着安慰道:“我看你这把老骨头还满硬朗的嘛!嗯,成天喝十全大补汤吧!”

    “呵呵,嘿嘿。”孙大拿讪讪地笑着,抬头已经看到了良岗庄。

    进了良岗庄,孟有田没有直接去孙家,而是让孙大拿把那个配合毒药的方子写了下来。然后,他去找了良岗庄的民兵队长,曾经一起战斗过的,都是熟人了,他要了纸笔,把这毒药的使用方法详细写了下来,然后让民兵队长找个时间亲自送到小娄庄给秦怜芳。

    “采兰呢,她家在哪?”小嫚再次追问民兵队长了,此时见孟有田和民兵队长之间的事情差不多弄完了,又开口催道:“她去年就让我来她家玩儿,这都隔了一年多了。”

    “要说你来得巧呢,采兰三个月前已经嫁到别村去了,可昨天回来了。”民兵队长笑着说道:“俺这就找个人领你去。孟兄弟呢,好不容易来一趟,俺们还有很多事儿要请教他。”

    “我不去,你找个人带她去吧,看把她急得。”孟有田笑着摆了摆手,看民兵队长带小嫚走出去,他独自坐在屋子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民兵队长便回来了,和孟有田说起了村里的一些事情。不光是民兵方面的,还有生产方面的,比如养兔、养鸡、种蘑菇等等。孟有田并未直接指导过良岗庄的生产,各个村庄之间基本上是互相学会的。良岗庄是从十里村学到的,十里村是从土门村学到的,差异和不足肯定存在。

    孟有田说了半天,觉得还是亲自去看更能找到问题所在,便在民兵队长的引领下到村子里走了几户人家,现场指导。

    再说小嫚,满心高兴地找到了好朋友采兰,却发现相聚并不那么快乐。

    两个好姐妹聚在一起,一个姑娘,一个已经是小媳妇,只聊了一会儿,小嫚便发现采兰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幸福。

    “在婆家受气了?”小嫚指着采兰脸上的一小块淤青,生气地说道:“还挨打?太不象话了,你男人是哪村的,叫什么,我去找他算账。”

    “哪是,是俺不小心碰的。”采兰赶忙解释,但脸sè却显得不太自然,眼神也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小嫚。

    “为啥不敢说呢?”小嫚觉得采兰很可怜,没结婚时多快乐,现在却有苦不能说,她搂着好朋友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就算是你做错了事情,也不要伸手打人嘛!我姐就从没挨过打,我姐夫就从来不打女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良岗庄的指导

    乘兴而来,扫兴而去。这句话用来形容小嫚的心情,倒是真很贴切。成了亲的女人咋就变样了呢,采兰以前多活泼,和自己多要好。现在呢,言不由衷,眼神躲躲闪闪,和自己象是拉开了距离。弄得自己那么多话,却一下子全没心思说了。

    小嫚心情挺郁闷地走在村子里,路过一个院落,听到呀呀的叫声,不由得扭头去看。院子里一个小媳妇,背着个小娃娃在干活,小媳妇的岁数不见得比自己大,个子也没自己高,长得挺纤瘦,可是胸部鼓鼓的。

    小妈妈,带个小娃娃,小嫚有些好笑,可又有些羡慕,她愿意过去把娃娃接过来,抱一会儿。小娃娃好象突然向她笑了,跟着嘴里“呀,呀”了两声。她又不好意思了,向前急走了几步,心里直跳,脸也有些热。她心里还有些奇怪,为啥抱着姐姐的娃娃时,那么坦然,没有一点不自在。

    不断有人向一处院落里会集,小嫚带着一丝好奇凑了过去,隔着篱笆她看到了很多人,但都在安静地围着、听着,孟有田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们村的鸡产软壳蛋、薄壳蛋或无壳蛋,产蛋量也下降是因为鸡的饲料中缺钙,可以把石灰石粉、贝壳粉及骨粉作为钙的主要来源。不必弄得太粉碎,颗粒稍大点,能在鸡的消化道内停留时间长,在蛋壳形成阶段可均匀地供钙。而且,颗粒状钙在胃中可起到研磨作用。提高饲料消化率……”

    “……还有啊,补钙也要适量,不能滥补,最好别和饲料混在一起,要单独放置,任鸡采食。对了,羊骨粉不行,不能喂鸡……”

    什么事情如果深入研究,都会觉得不易。蝇蛆养鸡确实能提高产蛋量,但其它方面也有说道。并不是走马观花地看几眼,便能够完全掌握的。特别是对于当时的农村百姓,什么补钙,什么蛋白质,根本就毫无概念。

    但孟有田的讲解指导还是能够起到很大作用,只要知其然,不必知其所以然,孟有田只要他们记住方法,原理则不敢奢求他们能够明白。

    “大家伙都听明白没。孟兄弟可是俺好不容易请来的,人家又要出谋划策。又要训练神枪手,可是大忙人。”民兵队长挺着胸脯,觉得在乡亲们面前倍有面子,不客气地把孟有田的到来归功于己,“有啥不明白的都回去想想,别你一言我一语地瞎问,想好了再到俺家去请教孟兄弟。”

    “呵呵,现在时间还早,乡亲们在这儿问问也行。”孟有田已经脱了外衣。只穿着个小褂子,一边在修整着鸡笼,一边笑着说道。

    “那个,孟兄弟,俺家养的蛆鸡吃不了,给猪吃行不?”孟有田话音刚落,一个快嘴大嫂便抢先问道。

    “行啊!”孟有田用锤子紧敲了几下。算是基本完工,起身说道:“家禽可以用鲜蛆投喂,家畜呢就要用干粉,用开水把蛆烫死。然后晒干磨成粉加在猪食里,猪也长得快呢!喂马、喂驴、喂骡子,都可以加适量干粉。乡亲们听说过战马吃鸡蛋的事情吗,那就是给马增加营养的。如果有了干粉,就可以省下鸡蛋了。只是这喂的量要慢慢掌握,开始别一下子喂太多。”

    “瞧人家孟兄弟,不仅枪法好,还这么有学问。一会儿到俺家吃饭吧,俺这就回去杀鸡。”快嘴大嫂伸出大拇指,很满意地夸赞道。

    “哎,大嫂,你咋抢俺的买卖呢?”民兵队长赶忙阻拦,“俺请来的,俺还管不起饭?你这不是打俺的脸吗?”

    “呵呵,到谁家吃都无谓,也别杀鸡炒菜的。”孟有田摆着手说道:“俺再说一样哈,算是个建议。你们各家都养蛆,可是浪费不少人力。象俺们村,专门有两三个人干这活,供应全村,俺觉得这样是不是更好?”

    众人互相瞅瞅,都没吭声。办法是好办法,可这该怎么算呢,需要蝇蛆的各家得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而且也不是没人提过跟土门村学着这么做,只是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作罢。

    孟有田不明其中究竟,但看众人的表情,也意识到各村有各村的情况,不好照搬,便笑着说起了其他养殖的注意事项,算是把这件事情岔了过去。

    等到大家伙暂时没啥要问的了,民兵队长便大手一挥,得意洋洋地让众人散了,他拉起孟有田往自己家走。

    “小嫚,这么快就回来了?”孟有田看见小嫚站在院外等他,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得留在那儿吃饭呢?”

    小嫚苦笑了一下,跟在孟有田身旁,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两口子打架呀,挺正常的事儿,你过于在意了。”孟有田不以为意地说道:“不信你问问孙队长,是不是这样。”

    “哪家的汉子没打过老婆?”孙队长和孟有田倒是所见相同,笑着说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妇女会的干部也很厉害的。”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儿?”小嫚不满地说道:“姐夫,那你咋没打过我姐,一次也没打过。”

    “她又没犯错,我打她干什么呀?”孟有田失笑道:“你姐多能干哪,多贤惠呀,我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家里家外还不都是她忙活。”

    “她就是犯了错,你也不会动手打人的。”小嫚把孟有田的话当作敷衍,皱着眉头说道。

    “对,我不打她,我只戳她脑门子。”孟有田开着玩笑。

    小嫚噘了噘嘴,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怕是想起了姐姐的惯用手法。

    “有田兄弟,你在俺们村多住几天,就算是散散心了。”孙队长已经从孟有田口中得知他辞职的事情,但并不觉得孟有田犯了多大的错,反倒是有些同情,“海味没有,山珍倒是不缺。明儿咱们再上山打猎,弄个大家伙解馋。”

    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怕是没那么清闲哪,在路上碰见了孙大拿,俺才过来的。想着请他去土门村住几天,给俺娘,还有紫鹃瞧瞧病。”

    “急嘛?”孙队长关切地问道:“婶子得了啥病?紫鹃,嗯,知道,还没好利索?”

    “倒不是很急。俺娘是些陈病,紫鹃,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治好。请他去看看再说吧!”孟有田说出了理由,也就顺理成章可以去孙家大院了,这才是他的目的,当时穷人已经在宣传下有了仇恨的心理,和地主老财搞在一起,他不想被人再有误解。

    “那就住两天。”孙队长很殷切地说道:“事儿不少,不光是养鸡养鸭,还有地道,你得给指点指点。”

    “那没问题。”孟有田很干脆地答应下来,说道:“你们村靠着大山,和俺们村有些相似,估计碰到的困难也差不多。”

    孙队长高兴起来,说道:“咱先家去吃饭,然后俺再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说实话吧,俺村只是照葫芦画瓢,学你们村学了个四不象,这回你来正好全都给解决了。”

    孟有田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土门村的地道构造大部分是保密的,给各村看的图纸和实际有很大差别。十里村还好,他比较尽心指导,别的村子来问就说一说,但总没有实际指导那么有效果。

    尽管良岗庄不象土门村条件那么好,但招待客人还是很热情的,有肉有蛋,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好的饭食了。为了避嫌,孟有田在路上便和孙大拿说好了,不去他家住,不去他家吃饭。

    吃过晚饭,又来了不少村民来咨询养殖和农业方面的问题,但这一次大家都不空手。核桃、苹果、鸡蛋……东西不多,但透着那么朴实,透着那么热情。

    说到底,当时的农业和养殖水平是很低的,孟有田的讲解给村民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且,在前期的学习实践中,村民们也或多或少得到了些好处,产生了积极xìng,对孟有田也开始信服。

    孟有田喜欢这种感觉,屋中烟雾缭绕,喝着枣叶茶,围绕着淳朴的乡亲,说着家乡土话。远离了战场,远离了紧张,在这样的山村里才有安静平和的感觉。

    一直到很晚,众人才纷纷散去,孟有田礼貌xìng地送出院子,要回屋的时候,却发现小嫚还没有休息,坐在凳子上在看星星。

    “怎么了?”孟有田走过去有些奇怪地问道:“还惦记着男人打老婆的事情呢?”

    小嫚叹了口气,看着孟有田说道:“是啊,以前还觉得成亲是挺有趣的事情,现在不这么想了。象姐夫你这样不打女人的男人太少了,我姐真是有福气。”

    “这只是你看到的。”孟有田摇头说道:“你没看到的呢,好男人有的是,我可不算。人家只娶一个,我呢,嗯,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你姐。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忙活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隐忧

    四处岗峦起伏,无边无际。远处天空中两只老鹰在蓝天白云下盘旋翱翔,好象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向它的猎物发出致命攻击。更远处有几缕炊烟缭绕升起,那是只有几户人家的称不上村子的所在,就掩映在墨绿sè的树林里。

    “俺们村占了地利的便宜。”孙队长站在山顶,颇为自豪地说道:“几次扫荡敌人都顺着大路走,没把俺们这个靠山的小村子放在眼里。”

    “那还不好,你还想把招敌人过来呀?”孟有田心中慨叹,几次扫荡虽然没造成土门村人员的大伤亡,但一次扫荡之后便是一次重建,虽然顽强,但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这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问题。”孙队长苦笑了一下,说道:“正因为没糟到敌人的祸害,又靠着大山密林,乡亲们对挖地道的事情便不那么上心。”

    孟有田不好说什么,什么不见棺材不落泪之类的难听的话说出来非但于事无补,还显得自己心肠不好。沉吟了一下,他缓缓说道:“扫荡或许不太害怕,一股风而已。就怕鬼子改变招数,把分区扫荡变成分区搜剿,或者就赖在村里不走,那就有点麻烦了。”

    “象小娄庄和康家寨那样?”孙队长试探地问了一句,不待孟有田回答,自己点了点头,说道:“那两个村子就因为地道挖得不够好,只好让敌人安安稳稳地住在村里。要是换成你们村,或者十里村。敌人想消停也难。”

    孟有田淡淡一笑,伸手一指,问道:“从这山里走,能不能到俺们村?”

    孙队长愣了一下,望着山峦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倒是没人走过,可看这山势,大概能到吧!”

    孟有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有个隐忧,那就是土门村的位置并不是那么优越。北面、西面本县的敌人原本是最主要的威胁。但有了小娄庄、康家寨、十里村的屏障后,特别是随着这几个村地道的拓展和完善,威胁在逐渐变小。而东面的邻县的敌人却没有什么屏障,尽管路途远,但也不排除前来合击扫荡的可能。况且,这种情况也发生过一次,土门村首当其冲,成为了迎敌的第一个阵地。

    对此,孟有田一直担着心。但又有些鞭长莫及,虽然他一直的作为也多多少少能够影响到其他地方。但远不如附近的村庄这么巨大。相比较而言,地利最好的其实是良岗庄,偏离大路,背靠群山。可你不能哪安全就往哪里搬家吧,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回去后还得再好好布置一番,把这个缺陷尽量弥补。

    就算不能弥补,也要把山里的老窝弄得铁桶一般,多设几道关卡。鬼子想搜山也让他到不了那里。嗯,南山口就是个不错的地方,刚进去的时候觉得这个山谷挺宽敞,可是越往里走就越窄,慢慢就变成了羊肠小道。在这里可以再凿凿修修,使其变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孟有田一时想得出了神。直到听见一声枪响,他才收起思绪,转头去看。

    小嫚正得意地收枪而起,远处的一只山鸡还在扑腾。但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好枪法。”孙队长赞叹道:“土门村有孟兄弟这杆枪,再加上小嫚姑娘这杆枪,算是稳当了。”

    “没有稳当这一说。”孟有田微笑着说道:“别说是两杆枪了,就是两门炮也不行啊!如果敌人是从邻县过来扫荡,俺们村可还需要你们的支援呢!要是能绕开大路,从这山里过去就好了。”

    孙队长沉思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好说,抽空俺带些人进山探探路,只要能到十里村附近的山梁,那就算行了。”

    “啪勾!”又是一声枪响,这回是良岗庄的一个民兵shè中了目标,似有似无地瞟了小嫚一眼,似乎是在争胜,不想让一个女孩子在良岗庄抢了风头。

    “都没用复装子弹吧?”孟有田抿嘴笑道:“也是哈,复装子弹的准头实在是不好掌握。不过也得学着用,争取用复装子弹在百米内击中目标,这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

    弹药一直是个制约shè击能力提高的主要因素,尽管孟有田努力通过其他途径削弱这个因素的影响,但终究不能完全消除。最近一个可喜的消息是从游击队那边传过来的,经过杀戮的震慑,以及宣传的软化,游击队建立起一条从皇协军购买弹药的秘密渠道。这个秘密的情报,孟有田是知道的。

    但正象其他根据地所做的那样,地雷、弹药并不是完全免费发放,要想得到的多一些,还是需要村里凑钱,或者动员各家买地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从伪军手中买弹药,往往需要硬通货,游击队、区里、县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来支持。

    在抗rì战争时期,rì本占领区内的反抗活动此起彼伏,为镇压地方反抗而牵制了大量的rì本作战用正规军。兵力不足,就必须依靠伪军来驻守。这样就能解脱大量rì军部队用于野战目的,而rì军确实达到了他要的这个目的,不过,伪军大多数时候真的没法子指望。

    伪军一直存在着两大问题,待遇和士气。加上装备和战斗力低下,一贯是被敲打的重点照顾对象,所以伪军补充的很快,来源有**战俘能改造部分和当地中国百姓——rì本版本的抓壮丁,以及地痞流氓的补充。

    对于大部分的伪军,rì本并不供应给养,而是靠伪zhèng fǔ自筹。所以,跟抗rì武装做生意便成为很多伪军的重要财源,走私违禁物资,盗卖军火弹药,到最后逼的rì本人不得不按子弹壳来给伪军核发弹药。有的伪军甚至出卖情报,丢弃弹药枪械以换取生存的资格这更是常有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形势的改变

    无知者无畏,不知者安心。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不必为以后的种种担惊受怕,不必考虑得太多而费心劳神,过一天是一天。

    孟有田少了这种得过且过的快乐,但并不怎么后悔。因为他想明白了,傻根保是很快乐,吃饱了就高兴,但却没人去羡慕,去嫉妒。责任,义务,使他殚jīng竭虑,也使他看到了奋斗的结果。一个在海边捡鱼的孩子,正在不懈地努力,使更多的人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别小瞧了他的能量,他所推动的地雷战、地道战从一个村,到一个区,再到一个县……不断地扩大着影响,逐渐成为劣势装备下抗rì武装抵抗侵略者的有利武器。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否形成飓风尚有待研究,但地道和地雷的推广运用,却真正地改变了抗rì战争的进程。

    难以置信嘛?那我们可以算一笔账,就以当时的华北为例。抗rì战争进行到一九四一年前后,华北沦陷的县属超过了五百个,而rì军能切实控制的不超过一百个,百分之八十的县是只能控制县城或重点城镇,或者干脆完整县都在抗rì武装手里。

    若以一个县每天只消灭一个rì军来计算的话,则rì军每天的损失要超过五百人,这相当于一个满员的步兵大队的一半以上,一个混成旅团五分之一,一个三单位师团的二十分之一,一个四单位师团的三十分之一或四十分之一。反过来讲,也就是平均大约两天可以消灭rì军一个大队。五天消灭其一个旅团,二十至四十天消灭其一个师团。

    如果这个算法还是过于乐观的话,那减半来算,四天一个大队,十天一个旅团,三个月一个师团,恐怕也会令rì军惊掉下巴,眼珠子满地乱滚吧!

    聚少成多,在广阔的敌后战场上,不断的消耗正是游击战的威力所在。侵略军在无数次的sāo扰袭击中不断地流血。却象温水中的青蛙,并不会马上惊跳而起。尽管杀敌的战例中不全是地雷、地道的功劳,但它们却正在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孟有田不能接触到广泛的、机密的情报,他虽然觉察到抗rì战争已经与历史上不太相同,但也没意识到这其中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他当然也不知道他所在的这一片地区在这一段时间里能够连续取得胜利,与整个华北rì军的调整布署有着紧密的联系。

    ……………

    抗rì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之后,rì军不仅深感巩固占领区的任务十分艰巨,且国府于一九三年年末在长江下游两岸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冬季攻势,给rì军以沉重打击。也使rì军看到了**的壮大和对侵华rì军构成的严重威胁,遂于一九四零年在正面战场发动了一系列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残酷报复。

    而东条英机控制rì本局势并就任内阁首相之后。他认为rì本陆军几乎大部深陷于中国战场,已经无力抽兵北犯苏联。且陆军久留中国战场,不能再有大的作为,但陆军配合强大的海军,在太平洋上还可以大显身手。因此,rì本zhèng fǔ狂妄的南进计划,已经付诸实施,并进一步加快了准备步骤。

    为此,rì本zhèng fǔ调整了中国作战指导方针。作出“必须迅速解决中国事变”的决定,要求“在一九四一年秋季以前,改变预定计划,不放松对华压迫,准备在夏秋之际,进行最后的积极作战,力图解决中国事变”。

    而rì本军方在具体分析了中国战场的态势后。认为“山西省由于西面有以延安为根据地的共军,南面黄河两岸有zhōng yāng军第一战区的军队活动,治安情况极为恶劣。河南、山东两省的治安也不稳定”。而在整个rì军占领区内,华北之“晋南是有蒋直系**残存的唯一地区”。

    有鉴于此。东条英机和杉山总长在迅速解决对华问题上取得一致意见,提出“不要单纯考虑南方,要确立以中国和北方问题为主的方针”。据此,侵华rì军提出“一九四一年度的作战,根据当前任务,大致确保现在的占领地区,尤其在夏秋季节须发挥综合战力,对敌施加重大压力。特别期待于在华北消灭山西南部zhōng yāng军的一战(亦即中条山战役)。”

    就rì方而言,攻破中条山,便占据了南进北侵的重要“桥头堡”。既可渡河南下,问津陇海,侵夺中原;又可北上与其在山西的主要占领地相连接,解除心腹之患,改善华北占领区的治安状况。

    为此,rì本中国派遣军计划于一九四一年chūn夏之时,从华中抽调第十七、第三十三两个师团,配属华北方面军。介时再由关东军调集飞行第三十二、第八十三战队,第三飞行集团主力,在运城、新乡两个机场展开,担任空中配合。同时,要求rì华北派遣军将其所辖兵力也要提前作出适应xìng调整。

    rì军对中条役战役非常重视,称其为“中原会战”,并一举拿出七个师团超过十万的主力部队来决战,其志势在必得。rì军不仅拿出打真老虎的劲头儿,而且开始认真准备,一是对主力部队进行山地战的强化训练,二是清扫周边为突击做好准备。

    此消彼长,华北rì军作出相应调整,抽调兵力进行中条山战役的准备,自然导致了其jǐng备地区治安状况的下降。而多田峻宁肯放弃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也要继续加强对冀中、冀南平原地区抗rì武装的军事压力。在他看来,将华北粮仓握在手中,就可将太行山的八路军置于死地,这是坚定不移的策略。

    大变化影响小气候,rì军的军事调整,特别是河野浩二这个最有头脑的家伙被调往冀南任职,使得本县、本地区的抗战形势变得宽松有利起来。rì军兵力不足,不仅无力发动扫荡,而且只能重点确保县城和大中城镇,游击队的活动进一步活跃,根据地的安全进一步得到保障。

    宽松和平静或许是暂时的,孟有田对此还是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就算没有百团大战之后rì军的残酷报复,冀中、冀南平原地区的争夺也是至关重要的。粮食,不光是老百姓视之为天,也是大量的脱产的抗rì军队保持战斗力,与侵略者英勇战斗的关键。

    山区耕地少,历来比平原地区贫困。如果冀中、冀南丧失,山区与平原地区的物资往来便会断绝,平原地区的部队再退到山区,吃饭就更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把八路军赶到山里啃石头”,不正是rì本人所极其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尽管地雷、地道已经提前推广,并且形成了冀中重地道,胶东重地雷的局面,但那只是比较有效的手段,并不能左右胜负。在rì军重兵围剿下,在平原地区活动的八路军将遇到怎样的苦战,是可想而知的。即便完全丧失平原根据地,孟有田甚至也不会觉得有多意外。

    整体实力的差距,决定了这样的结果。如果rì军不惜代价要达到目的,八路军是无法阻止的,只能使rì军在达到目的的过程中多付出伤亡而已。

    ……………

    保卫秋收的工作结束了,游击队的缴枪任务也在主力部队的支援下完成了,但这些并不是孟有田特别关心的事情。他回到土门村这段时间,开始着力抓紧补缺防漏,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南山口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一边是陡崖,一边是深涧,我扔块石头下去,半天听不到响声。”孟有田半倚半躺在被袱撂上,缓缓地说道:“守上几个人,鬼子来多少也甭想过去。”

    “鬼子能打到那里?”柳凤的肚子已经隆起挺高,她也不愿意再出门,想用带子缠紧,也被孟有田阻止,她疑惑地问了一句,便转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上来,“你就让我这么大着肚子在人前晃啊,生孩子还能瞒住人,我都收拾好了,过两天就进山,可不敢丢这个丑。”

    那个时候未婚生子确实是件丑事,孟有田也知道不好在村子里生,他也早就有了安排。

    “我回来时就说要成亲,你又不干,现在又急了。”孟有田苦笑着说道。

    “那算什么,挺着肚子嫁到你家,以后还能抬起头来?”柳凤撇嘴一哂,说道:“等我给你孟家添了男娃,你娘能是啥态度,那得请我过门。”

    “那要是生了个女娃呢?”孟有田无奈地看着柳凤。

    “不许瞎说。”柳凤翻了翻眼睛,气道:“那就再生,啥时让你娘抱上孙子,啥时她请我过门,我才嫁过去。”

    “这是何苦呢?”孟有田轻轻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按你的意思都安排好了,咱们去山里生娃娃,让孙大拿跟着,这样才安全。”

    “你跟着我去山里?”柳凤有些惊喜地望着孟有田。

    “是去老营,那里离村子近点。”孟有田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柳凤的脸蛋,说道:“我送你到地方,尽量陪着你,抽时间再回村子里看看。但你生孩子的时候,我肯定在旁边。”

第一百四十九章 艰难岁月之前

    不管人们是在苦熬苦盼,还是忙碌或是清闲,时间也不会放缓脚步,更不会停滞不前,迈着固定的步伐,时光迈进了一九四一年。

    一铺由雪花构成的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面上直落,同时耀出回光,在种种物体的外表撒上一层冰苔。

    孟有田呼出浓重的白雾,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脚下的雪在咯吱作响,他似乎还听见飘忽模糊无从称呼的磨擦声息。那是雪片儿落下来的声息,说声息吗,不如说是感觉,不如说是微尘的交错活动仿佛充塞了空中,又遮盖了大地。

    越过险要的南山口,在风雪之中显得更加危险困难,孟有田的后背都湿了,寒风一吹,冷冰冰的特别难受。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迈步前行,自己的欠债,欠阿秀的,欠柳凤的,总要去补偿。在这寒冬之时,在这风雪之中,他还要来回奔波,不忍让柳凤在一个女人最痛、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独自忍受。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不敢说固若金汤,但敌人想占领土门村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想要进山搜抓避难的村民就更是困难重重。不光是孟有田预防万一而建设的山中老窝,连九龙堂曾经用过的老营也进行布置加强。

    孟有田带着本村的民兵在土门村周围,在进山的路上勘察设定了很多袭击阵地,依托地道、岩石、密林、草丛,可以让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流出肮脏的血。

    而继续囤积弹药则是孟有田又一个以防万一的举措,为此他甚至拿出自己积攒的家底。利用训练为名,依靠与游击队和秦怜芳的良好关系,搞到了不少子弹储存起来。

    机会总是留有有准备的人。孟有田尽可能地为最艰难的时期做好了准备,一点一滴,方方面面,都是生存的保障,都是胜利的希望。时间每过一天,离抗rì战争的最终胜利就接近了一天,但也离最艰难困苦的时期又近了一天,在希望和jǐng惕之中。孟有田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复杂。

    而令孟有田殚jīng竭虑谋划,坚持不懈努力的动力无疑包括着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乡亲。大女儿已经能呀呀学语,而新生命又将降生,孟有田不想知道生娃娃与战局的关系,也曾想抛开一切私心杂念,为伟大的抗rì战争去贡献所有心力。可是他更不放心他的老婆。从阿秀生小丫的时候,他就觉得他的亲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重要。生小孩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更有价值,世界战争的价值也抵不过生一个娃娃。

    在半夜过后最黑暗的时辰里。孟有田和四秃子等人赶到了山谷里的新村,即使在这相对于外面来说非常安全的所在,孟有田也安排了值夜人。小村子又扩展了很多,房屋沿着山坡延伸,掩映在树木之间,充满了恬静与超然的气息,仿佛与世隔绝的一个桃源之地。

    孟有田打发四秃子等人去休息,他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柳凤居住的院子前,犹豫了半晌。推开院门,轻轻叩响了窗户。

    “谁呀?”屋内亮起了灯光,柳凤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孟有田压低声音回答道,旁边的屋子里亮光一闪,又灭了,显是柳无双听出了他的声音,就不愿意出来了。

    听着门闩作响。孟有田赶紧扑打扑打身上帽子上的雪,跺了跺脚,门一开他便闪身进去。

    油灯下,柳凤披着件毛皮外衣。睡眼惺忪,但却透出喜悦的目光,上前帮孟有田脱着外衣,嗔道:“这么大的雪,不会等等再过来?路上难走吧,没摔着吧?”

    呵呵,孟有田轻轻拔开柳凤的手,说道:“你先进被窝,别着了凉。让我缓一缓身上的冷气,这雪,还没停,不赶着过来,就得耽误两三天。”

    柳凤挺着个大肚子,行动起来笨笨的,依着孟有田的话坐到炕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孟有田脱下外衣,点着了炉火,在嗞嗞哈哈地取着暖。

    “耽误两三天就耽误两三天呗,哪那么巧就赶这时候生了?”柳凤坐不住,起身从暖瓶里给孟有田倒了杯热水。

    “那还说得准?”孟有田几口热水下肚,身体顿时觉得温暖起来,笑道:“儿子要急着见爹,你还能憋着不生?”

    “干嘛要急着见你?”柳凤心中一种既喜且忧的感觉,听孟有田一调侃,心情大好,揶揄道:“你哪长得好看哪?”

    杯子已经把手捂热了,炉子里木柴熊熊燃烧,散发出的热量也驱散了孟有田身上的冷气。他和柳凤并肩坐在炕沿上,揉捏着柳凤的手,微笑着说道:“四叔那边来信儿了,他们在chóng qìng附近的梁平县已经立住了脚,一切都挺顺利。我没让肖四哥进山,又给了他一些金银,让他快点赶回去。”

    “嗯,你看着安排就是。”柳凤柔声说道:“四叔在那边是替咱们准备后路,咱们别吝啬。”

    “那是自然。”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和四叔商量好了,把金银钱财转移出去,为以后打算。”

    “真的不能在这里久呆吗?”柳凤把头靠在孟有田的肩膀上,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总是语焉不详,也不知道你怕什么?凭你的功劳,能把你怎么样呢?”

    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怎么样?最轻的也会要我把你们都遣散,只留一个媳妇。你愿意呀?而且将来——”孟有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这里规矩太大,束缚太多,等打败了rì本鬼子,咱们先躲一躲,看清形势再说。”

    “你总有你的道理,连四叔都被你说服了,我自然只得听你的了。这叫嫁鸡随鸡,嫁你随你。”柳凤笑道:“好了,赶紧睡一会儿,顶风冒雨的走山路,怕是累坏了。”

    孟有田点了点头,解衣脱鞋,噗地一下吹熄了油灯,钻进被窝,搂住了柳凤。两人低声细语地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挨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一百五十章 新生命的意义

    口是心非,是一个贬义词,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那至少也是一个贬多于褒的形容词。孟有田并没有想到自己正是这种人,这在一个小婴儿呱呱落地时,他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总说生男娃生女娃都一样,或许孟有田也没有想到一个男婴的降生,对他还是有不一样的心情,不一样的感受。

    这个小东西,一生下来就毫不客气地直着喉咙,张开没有牙齿的红嘴巴,绉着唇,闭着眼,哇哇地号哭着。

    孟有田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什么,恍惚的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是,那都只是恍惚的,并没给他什么清楚的印象。什么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小米、鸡蛋,甚至红糖都用真金白银搞到了一些。孙大拿,接生婆也早就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他忙,但他想去忙,想出来进去,出来进去地发一阵疯。

    哈,我的儿子必是有福气的。想想看,再打四年多,中国就能打胜,他的儿子岂不是就自幼成为太平时代的人?儿子,哼,不那么抽抽疤疤的难看了。细看,小孩子也有眉毛啊!是的,这个娃娃的名子应当叫“福”。他不由的叫了出来:“福!福!”嘿,娃娃居然睁了睁眼!

    柳无双也失去了平rì的镇静,为了外孙子的降生和女儿的安全。他把所有的不快和苦痛都忘掉,而开始觉出自己的真正价值与重要。是他,把柳凤拉扯大了的;是他。同意柳凤不要名分地跟着孟有田的,尽管非常勉强;是他,变成外祖父,辈分又长了一层。

    他高兴,又不放心;他要镇定,而又慌张;他不喜多说多道,而言语会冲口而出。他不喜欢喜怒形于sè,但脸上却象喝过酒似的红起来一两块。他才不管什么打仗不打仗,而只注意他有了个外孙子;这个娃娃一笑便教所有的世物都有了喜气与吉利。

    柳凤现在什么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rì本鬼子能不能打过来。不杨知道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身上的疼痛,和在疼痛稍停时的一种最实际的希望——生了个娃娃。

    孟有田把婴儿放进了柳凤的怀里,小东西哭着,还不时地在柳凤的怀里一挣一挣地振动身体,似乎在喊:“要rǔ,要rǔ!”

    柳凤看着这个刚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生命,脸上象是笑,又象是在哭。之前她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进孟家,为了能不被看轻。但现在她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娃娃生下来了,是个男的。似乎什么也压下去他的啼哭。这委屈的,尖锐的,脆弱而伟大的啼声,使人们都感到兴奋,倒好象他们都看见了什么光明与希望,好象战争的价值也抵不过生一个娃娃。

    在接生婆的驱赶下,孟有田和柳无双走了出去,让柳凤和孩子好好休息。大雪已经停了三天,院子里的积雪被堆成了一个雪人。那是孟有田为了哄柳凤高兴而弄的。两块黑石头做成的眼睛,在孟有田眼里象是活动起来,冲着他眨似的。

    “走,别傻呵呵的,陪我去喝两盅。”柳无双一巴掌拍在孟有田后背上,把他弄得身子一晃。

    “喝两盅?嗯,应该。应该的。”孟有田回过神来,傻笑着连连点头,正好看见孙大拿诊视完毕,从屋中走出。赶忙伸手一指,说道:“还有老孙头儿,把他弄到这深山老林里,怪对不住的。”

    “随你便。”柳无双现在特别的好说话,大手一摆,径直向旁边的屋里走去。

    孟有田走上两步,迎住了孙大拿,询问了几句柳凤和孩子的情况,这才把孙大拿让到了屋子里。

    菜肴不必丰盛讲究,这个时候就是高兴,就是想喝酒,哪怕没有佐菜也是一样。

    孟有田把一只收拾好的冻山鸡剁成碎块,扔进锅里,又加了些佐料、干蘑,不一会儿,香味就飘了出来。

    孙大拿对柳无双本来还有几分惧怕,可坐了一会儿,几杯小酒下肚,他的紧张便逐渐消除,也打开了话匣子。

    “当初要是狠狠心,舍了这家业,跑到国统区去,或许还好点。”孙大拿微红着脸,眯缝着眼睛,很有些懊悔地说道:“现在可好,在鬼子手里不好活,在八路军地盘里也要担惊受怕,不知道鬼子啥时打过来,闹个鸡犬不留。”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活着,没了可以再赚嘛,你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柳无双摆出智者的架势教训道:“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你做出了决定,那就一步一步走下去,成天瞎寻思有个屁用。看你瘦得跟个猴似的,原来是吓的不长肉哇!”

    孟有田淡淡一笑,宽慰道:“战争的影响无处不在,你以为在国统区就好过了?鬼子可正在国统区狂轰滥炸,每天都在死人的。”

    孙大拿想了想,点头道:“生死有命啊,该是河里死,就死不在陆地上。可孟兄弟你想得长远哪,搞了这么一个避难所。鬼子再怎么厉害,也到不了这里吧?”

    “小孟那脑袋瓜子,可是鬼jīng鬼jīng的。”柳无双因为女儿,因为外孙的缘故,对孟有田说话也客气了不少,“以前九龙堂有老营,便觉得够保险了。可这里呀,比老营还要保险好几倍。”

    孟有田微微一笑,说道:“我最近这段时间就是在外面布置,争取让鬼子来不了这里。这么说吧,单单一个南山口,鬼子想过去,就非常困难。

    孙大拿眨着小眼睛,他从孟有田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疑惑地问道:“孟兄弟,你是不是觉得土门村也不是那么安全,才预留了这么一条后路的?”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鬼子要是来扫荡,谁有把握把鬼子挡住?民兵,不用说;游击队,也不行;八路军,硬拼硬挡不是他们的作战方式。所以呢,土门村很可能会再经受战火,但损失的不过是房屋,人员呢,当然有躲避的去处。”

    “那良岗庄呢?”孙大拿虽然胆小,但却不是傻子,孟有田对在土门村拒敌没有信心,那十里村也同样挡不住敌人,抛却了镇上、县上的家产,孙大拿又开始担心在良岗庄的财产。

    “谁也不敢打包票,鬼子本来就是疯的。”孟有田模棱两可地说道:“但有一点,鬼子想长期占着村子,怕是很难。”

    “不能长期占着,可退走的时候放把火也够呛。”孙大拿苦笑着摇头,“孙家大院可是有百年历史的老宅,若是毁了,我真是无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跟你有个屁关系,你祖宗还真够不讲理的。”柳无双吐出嘴里的一块鸡骨头,不满地斥道:“有能耐让他们显显灵,把鬼子吓跑不就得了。”

    孙大拿被抢白得面露赧sè,咧着嘴苦笑不已。

    “这个年月还考虑什么房子,担心什么列祖列宗?”孟有田喝了口酒,说话也越来越随便,“能活下来,不当汉jiān,也就对得起祖宗了。孙神医呀,你就少担心那些吧!其实担心也是白担心,你能让rì本畜生变chéng rén?不能吧!”

    孙大拿讪讪一笑,说道:“象孟兄弟这样看得开的人不多呀,rì本鬼子——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喝酒,今天就说高兴事儿,不准扫兴。”柳无双端起酒杯,红光满面地说道:“我有孙子了,这些年没白熬,算是对得起凤儿她娘了。”

    “是啊,您老这些年可不容易,把阿凤养大并教育chéng rén。”孟有田以为柳无双说错了,在旁打着圆场,“您老当上外公了,这以后可就安心了。”

    “什么外公,不好听。”柳无双硬橛橛地说道:“我说是孙子就是孙子,阿凤可是一直被当做男孩子养大的,我把她既当成闺女,又当成儿子。”

    这是什么道理,孟有田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喝多了,没听清楚。

    “我对不起阿凤啊!”柳无双突然又伤感起来,晃着大脑袋,大手不停地拍着桌子,“一个女孩家,从小就没了娘,跟着我东奔西走,骑马打枪,出生入死,哪有个女人样儿。她的眼睛,唉,都怪我——”柳无双似乎要打自己嘴巴,但终于没打下去。

    “凤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哈!”孙大拿缩了缩身子,生怕柳无双动作过大,误伤了自己,硬着头皮劝慰道:“象孟兄弟这样有本事儿,又有情有义的男人可不多见——”

    “苦尽甘来?你是说阿凤以前跟着我光受苦了?”柳无双的眼睛有些迷离,盯着孙大拿问道。

    “孙神医不是那个意思。”孟有田没想喝酒庆祝会变成这个样子,使劲抚着额头在旁解劝道:“他的意思是说,那个,是说阿凤以前是巾帼英雄,现在是贤妻良母,重新作回了一个真女人。嗯,就是这么个说法。”

    见柳无双脸sè稍霁,孙大拿赶忙附和,“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凤小姐干啥象啥,骑马打枪,无人能敌;这嫁人生娃,也是一个顶俩。”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但见柳无双咧开了嘴,似乎这话很受用,也只好跟着干笑捧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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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介绍:
烈日下,一个孩子来到退潮后的海边,他一条一条地捡起沙滩上的濒死小鱼,把它们重新放进大海。有人对孩子说:“沙滩上那么多的小鱼,你捡得过来吗?一条小鱼而已,有谁会在乎呢?”孩子一边不停地往海里扔鱼,一边说:“你看,这一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个穿越附身到一九三七年抗战爆发前夕河北农村的现代青年,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也无法用有限的力量帮助所有的人,但他拥有改变自己和他人命运的决心和信念。
静观历史大潮汹涌奔流、民族危难奋起抗战的同时,孟有田非常努力的去做一个在海边捡鱼的孩子,因为苦难中,这个人在乎,那个人也在乎。向朋友们展现一幅平淡而又不平凡的乱世小民生存史,既有危险和惨剧,也有激情和战斗,活着,就要挣扎,就要奋斗……
本文不是叱咤风云,不是改天换地,喜欢极度过瘾,极度意淫者请远离;由于作者经历有限,借鉴很多旧书的民俗和俚语,不喜者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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