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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乱世小民txt下载     乱世小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逃生

    凉风拂面,孟有田和柳凤骑在一匹马上在田野里缓缓走着。 野草、野花的香味沁入鼻子,还有一股——嗯?孟有田嘻笑着环抱住柳凤的腰肢,在她的耳际吹着气,低声道:“俺闻到你身上的汗味了,等回家咱俩一块洗澡呀?”

    柳凤回肘捅了孟有田一下,嗔道:“为了接你回来,我在路上跑了好几天,又过据点,又被盘查的,还差点被鬼子抓住。”停顿了一下,她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滴在孟有田的手背上,委屈地说道:“你也知道,女人落在鬼子手里会咋样?你还嫌人家有汗味,真是没良心。”

    “别哭,别哭。”孟有田很少见到柳凤流泪,有些手足无措,在马上又活动不便,只好抱紧了柳凤,贴着她的耳际脸蛋,不停地劝慰道:“凤儿,凤儿,俺是逗你玩儿的。你身上的汗味儿可好闻了,俺最喜欢了……”

    ……汗水不断从秦怜芳的额头鬓角沁出,汇聚成滴落下来,有的渗入泥土,有的滴落在孟有田的手背上。孟有田的脸贴得更紧了,紧挨在秦怜芳的耳垂脖际之间,呼吸的热气,甚至嘴唇的温湿都感觉得那么真,那么近。

    “凤儿,凤儿……”孟有田发出了低声的呢喃,说得有些含混,在秦怜芳听来象是呼唤她,“芳儿,芳儿……”

    姑娘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那种情境和姿势,让她觉得象是在爱人的怀抱里,耳旁是他的轻声的亲昵的呼唤。

    前面的张小满停了下来,把伤员放下,蹲下身子在查看,直到秦怜芳赶了上来,才黯然低沉地说道:“他牺牲了。”

    秦怜芳看着躺在地上的战友遗体,咬紧了嘴唇。前一天还活生生的,一起吃饭,一起说笑。一起行动,甚至刚刚还在一起并肩战斗,现在已经再听不到他的粗豪笑声,看不见他的畅快笑脸了。

    “孟大哥咋样了?”张小满迅速摆脱了战友牺牲的yīn影,在那样的残酷环境中。多愁善感是不允计的。他们必须向前看,往后想。

    “还是昏迷着。”秦怜芳叹了口气,说道:“但好象没有生命危险了。天快亮了,咱们不能这样走下去。太危险了。”

    张小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前面有咱们一个储藏物资的地洞,我们先躲起来吧!”

    “嗯,也只好这样了。”秦怜芳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又背起了孟有田。

    在一片小树林的空地上。张小满在丛生的杂草中找到了地洞的入口,把战友的遗体放了进去,又帮着秦怜芳把孟有田也放进了地洞。

    “小满,你也快下来。”秦怜芳站在地洞里,向上望着,招呼着张小满。

    “指导员,你和孟大哥好好躲着,我去找咱们的人来接你们。”张小满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水壶和大枪扔给了秦怜芳。转身盖上了盖子。

    “哎,你别——”秦怜芳叫了一声,又闭上了嘴巴。这个地洞是储藏物资的,造的比较仓促,不能从里面盖上。张小满已经想到了这些,早就做好了单身出去的准备。

    外面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张小满在伪装着洞口,接着通通通几下。盖子上出现了几个洞,在杂草掩盖下。光亮透得很微弱。

    他想得可真周到,还知道留下通气孔,秦怜芳轻轻叹了口气,为张小满的安危感到了担心,也深深感激他的战友之情。

    地洞里面存了些粮食,还有几条缴获的毯子,本来就不大的地洞又挤进来一具遗体,两个人,就显得更狭小了。秦怜芳不忍心委屈战友的遗体,将他平放着裹在毯子里。又要让孟有田躺得舒服,她就只能侧着身子坐着了。

    等忙活完,手电筒的电池也快没电了,变得昏黄。秦怜芳把手电筒关掉,洞里变得漆黑一团。她倚在洞壁上,想闭上眼睛休息。过了一会儿,她蜷着的腿便又酸又痛,稍微活动了一下,秦怜芳想了个招儿。她搬起孟有田的头,又把腿伸直,让孟有田枕在她的腿上,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孟有田象个熟睡不醒的孩子,乖乖的任由摆布。秦怜芳用昏黄的手电照着,心中浮起复杂的感情,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孟有田的脸,脸上的温度让她觉得安心和亲切。她凝视良久,抿紧了嘴巴,抑制住心里的冲动,关掉手电,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

    正值雨季的天空说变就变,这一瞬仿佛是突然降临的,大片浓密的黑云象铅sè的幕布一样迅速扩大,低得仿佛就在树梢。空气受到愈来愈强烈的震动,刮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幽暗降临大地,雨点落了下来,随着一道闪电,雷声沉重地、愤怒地来了。

    宫本握紧了腰间的军刀,恨恨地望着越来越密的雨幕。雨点啪啪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带走了他的希望,冲走了他的热情。好半晌,他猛地挥了下手,命令道:“撤退。”

    真的是很无奈,很郁闷。好不容易抓住了游击队的行踪,兴师动众之后却没有什么收获。除了挖洞累出来满身臭汗,以及地道里的一具游击队员的遗体,还有手榴弹陷阱的杀伤,此次行动已经付出了近二十人的伤亡。

    在瓦砾废墟中挖掘地道耽误了太长的时间,而突然降临的大雨更是打碎了宫本搜索追击敌人的最后希望。看看,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已经看不清是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深深的黑暗笼罩着四野,一切全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

    敌人本来就走得很小心,大雨一下,什么痕迹也被冲得一干二净。可以说,宫本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各队rì伪军得到命令,如蒙大赦,匆匆忙忙地向各自的据点奔去。

    这不是结束,只是刚刚开始。宫本披上了雨衣,骑上了战马,回头望了望已经混沌一片的旷野丘陵,咬了咬牙,勒转马头,向远处奔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醒

    轰隆,轰隆,孟有田的耳旁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战斗,对,要与敌人战斗。望着逼近过来的敌人,他开枪shè击,一个,两个,枪不响了。卡壳了,他拉动枪栓,想把子弹退出去,但枪栓象被焊死了一样沉,怎么拉也拉不动。

    敌人冲上来了,狰狞的面目,雪亮的刺刀。他想跑,腿却沉重异常,迈不开步子,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敌人狞笑着逼近,把刺刀扎向他的胸膛……

    秦怜芳太累了,雷雨声也没有吵醒她,却被孟有田的举动惊醒了。手电筒还剩下了一点点的光,她看见孟有田身子在颤抖,脸上的肉在扭曲,额头沁出汗珠,呼吸急促,嘴巴一张一合,想喊又喊不出来。两只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又张开,抓挠着她的腿,她的身体,直到她把手伸过去,孟有田一下子握得紧紧,象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孟有田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望着秦怜芳,一时间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孟大哥,是我,小秦。”秦怜芳的手被握得生疼,却毫不在意,柔声安慰着,“没事儿了,咱们安全了。”

    孟有田在微弱的光线下死死地盯着秦怜芳,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有些含糊地问道:“这是哪儿?咱们没死?”

    秦怜芳轻轻一抿嘴,用毛巾给孟有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咱们从地道里逃出来了,地道塌了,把你给埋住了。后来,咱们就跑到这里了,这是咱们游击队储藏物资的一个秘密仓库。”

    孟有田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还头痛头晕,但中断的思绪慢慢连了起来。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苦笑了一下,说道:“想起来了。你在前面爬,我在后面,头顶上一声爆炸,眼前一黑,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想起来就好。”秦怜芳宽慰道:“孟大哥。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脑袋是不是还疼,还迷糊呀?”

    孟有田嗯了一声,但眼睛却没闭上,在昏黄的光亮中他慢慢眨着眼睛。望着秦怜芳的脸,很朦胧。他这才意识到正枕着人家的腿,还握着人家的手。

    “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吧!”孟有田支撑起身子,在秦怜芳的扶持下也倚靠在洞壁上,微微闭着眼睛。缓解因为运动而加剧疼痛的脑袋。

    两只握着的手很自然地分开了,秦怜芳心中有些失落。那手是温暖的,粗糙有力的,握得她挺疼,但她心里却是满足的。

    最后一点光亮也没有了,在漆黑的洞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还有不时响起的炸雷,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小满呢。其他人呢?”孟有田的思维逐渐恢复,低声问道。

    秦怜芳犹豫了一下,低沉地说道:“这个地洞只能从外面关上,小满让咱们等着,他去找人来救咱们。另外两个队员——他们牺牲了。”

    孟有田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是一声叹息。他把毯子打开,只盖住腿脚,将另一半轻轻搭在了秦怜芳的腿上。

    洞里安静下来,孟有田在闭目养神。秦怜芳怕打扰他,也就沉默以对。

    “要是小满回来得晚。咱俩能从这洞里出去吧?”孟有田的思考能力在逐渐恢复正常,他轻声问道。

    “应该能吧?”秦怜芳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那个盖子平常是用木杠子拴住的,小满不会不考虑到这个,把咱们锁在里面吧?我去试试好了。”

    “不用试了。”孟有田伸手拉住了秦怜芳,说道:“弄开了就不好关,外面下着大雨,还不把这地洞给灌满哪?”

    秦怜芳坐回去,关切地问道:“孟大哥,你饿不饿,渴不渴?我这有干粮,还有水壶。”

    “那就吃点。”孟有田突然轻声笑了一下,弄得秦怜芳很疑惑。

    “孟大哥,你笑了?为啥呀?”秦怜芳不解地问道。

    孟有田又笑了两声,说道:“提到吃,我突然想起个挺变态的故事。也是两个人,被困在洞里了。最后被营救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人,他把同伴吃了,才支撑下去的。”

    “这个故事不好,人吃人,那成什么了?”秦怜芳皱起了眉头,对这个比喻有些不悦。

    孟有田沉默了一下,笑道:“咱俩要不要剪刀石头布,先来决定谁吃谁的问题。”

    秦怜芳又可气又可乐,揶揄道:“那你吃我好了,我不吃人。”

    “吃你呀,唉,从哪开始吃呢,真是下不去口。”孟有田调侃道:“还是你吃吧,你救了我,算是我报恩了。只是我最近没洗澡,吃起来有点牙碜,你多担待了。”

    “你这人,弄得人家连吃饼的胃口都没有了。”秦怜芳嗔怪地埋怨了一句,摸着黑没好气地拿着饼向旁边一打,“给你,快把嘴占住吧!”

    孟有田呵呵一笑,接过饼子,用手一点一点地掰成小块儿往嘴里塞。半是说笑,半是放松,他觉得脑袋昏沉疼痛的感觉轻了不少,能够捋清思路,思考以后的事情。

    在敌占区进行活动,不能存着一劳永逸的思想,必须有长期、艰苦的打算。就算打掉了现在的全部便衣队,过不了多长时间,rì本鬼子还会组织起第二支、第三支特务队。就象伪军一样,充当汉jiān、为虎作伥的中国人总会层出不穷,这是个无奈而悲哀的现实。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抗rì志士的前仆后继,流血牺牲。不仅抵销了伪军的副作用,还使侵略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真是复杂啊,伪军汉jiān让有良心的国人感到脸红,抗rì志士的不屈不挠又使人感到自豪和骄傲。

    孟有田在黑暗中慢慢吃着干粮,甩开了对国人xìng格的探讨和思索,这是一个难以研究透彻的问题。重要的是不是感慨,而是实际的行动。自己恬颜作为中国脊梁的一分子,如何能发挥全部的光和热,为这场伟大的反侵略战争增添一丝亮sè,使周围的人都能因自己而活得更长,活得更好。

    那么,游击队面临的处境如何改善呢?不,更准确的说是怎么改善得更好。因为在目前来说,这支游击队的活动是卓有成效的,战果是巨大的,看他们rì益jīng良的装备便能得出这个结论。

    没错,正是按照孟有田的设想,游击队正在变成他心目中的武工队。再加上他的帮助,几个作恶多端的汉jiān被击毙,比较成功地震慑了其他rì伪人员。有区别的打击和征取,也使游击队有了更宽松的活动余地。

    也正是如此,宪兵队长宫本,便衣特务队的总指挥,才会来到这里,亲自指挥对游击队的搜剿和袭击。宫本,没错,这个家伙才是便衣特务队的缔造者和灵魂。狡猾而yīn险,且很有领导能力。他的到来,使便衣特务队又还了阳,给游击队增添了新的麻烦。

    明面的搜剿,暗地的埋伏;rì伪军是幌子,便衣队是隐藏的杀机。在敌占区,敌人到底还是占据着主动权,游击队只能是用更巧妙的方式进行反击,或者付出更大的牺牲。

    “孟大哥,给你水壶。”秦怜芳的手伸了过来,触碰到孟有田的胳膊便不动了。

    孟有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来,依然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思绪一旦展开,也就如绵绵之水,不易断绝。

    自己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以为凭自己的脑瓜和能力,便会轻易地击败敌人,便会使游击区取得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便能功成身退,既取得了荣誉,又安慰了心灵,还能照旧回家享福。

    过高地估计自己,一劳永逸的战略思维,难免要为轻敌的急躁付出代价。毕竟八年抗战才过去了一半,没有太平洋上的惨败,没有原子弹的轰炸,顽强得令人作呕的rì本鬼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静下心来,别着急,别想着狙杀几个敌人的军官便会取得绝对xìng的胜利。但与敌人战斗,还是要立足于自身的优势,自己的狙击,变化多端的地雷,藏身九地之下的地道。要有长时间的积累,要有长期的消耗,才能取得局部的胜利。

    “孟大哥,你不舒服嘛?”秦怜芳关切地伸过手来,似乎是想推孟有田,又似乎是想触碰到他才会觉得心安,“我点根火柴,再从急救包里给你取颗止痛丸吧?”

    “我没事儿。”孟有田伸手握住了秦怜芳的手,只是握着不放,有些疲惫地说道:“别划火柴,这洞里的空气够闷了。咱俩就这么摸黑歇着吧,就这么拉着手,都放心。我知道你活着,你也知道我还有温度。”

    秦怜芳没有抽回手,甚至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似乎是那么自然,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任何话语都是多余。在漆黑的洞里,两个人似乎能通过手掌的触碰进行交流。秦怜芳感觉到了,和孟有田温热的大手握在一起,她的心静了,外面的雷雨闪电也打扰不了她,她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口口相传的神奇

    黑屋子的魔力。 据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全黑的环境中,会做出平时不敢想也不敢做的很多事情,他们的心理防线会降到最低,也会更敢于表达自己。

    而在黑屋子里,比放松感来得更强烈的,还有信任感。当你进入一个全黑的环境,而你的身边只有一个人,你对对方的信任和依赖将会前所未有的加强。你前行时,希望对方能搀扶你;你伸出手,也希望能拉上对方。

    无关,孟有田和秦怜芳手拉着手,那是放松和信任的需求,那是真诚感情的流露和表达。

    都安心,都放松。通过紧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体温,传递着战友之间的安慰,或许有那么点暖昧,但两人都不往那个方面想。偶有念头,也会被视为是对另一个人的污辱和亵渎。

    秦怜芳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孟有田静静地思索了半天,眼皮也沉重起来,渐渐地也进入了梦乡。

    …………

    夏天的雨水容易降落,也容易收场。远方的雷声还低沉地轰隆响着,一道明亮的弯弯彩虹已经在横跨在头顶。

    老杨头儿戴着草帽,披着块油布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家。绷得紧紧的脸一进屋便象刚晴的天一样,云开雾散,笑眯眯的怪高兴。

    “桃子呢?”老头儿对着正添柴做饭的老伴问道。

    “在挖地道呢!”老婆子奇怪地看了老头儿一眼,问道:“村里叫去开会,还有啥好事儿不成?”

    “嘿嘿,还真听到了好事儿。”老杨头儿也不和老伴儿细说,转身进了杂物间,把地洞口打开,招呼着里面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还是头戴破毡帽,脚套破棉鞋的装束,小桃从地洞里钻了出来。

    “闺女。先歇歇,爹给你说个高兴事儿。”老杨头儿坐在小板凳上,吧哒吧哒地抽着烟袋锅,见女儿出来,笑眯眯地站起身。

    “啥高兴事儿?”小桃不以为意。摘帽脱鞋。扑打着身上的泥土。

    “三大件那个狗东西死了。”老杨头儿眉飞sè舞地说道:“他娘x的,老天爷长眼,咋能让这坏人老活着呢?”

    “死了,咋死的?”小桃放下了手里的小笤帚。瞪大了眼睛问道。

    “咋死的?被游击队找来的神枪手打死的。”老杨头儿使劲嘬了口烟袋,浓重的烟雾缓缓从鼻孔里冒出来,“一枪,就一枪,把***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哈。这下子可不用担惊受怕了。”小桃乐得差点蹦起来,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知道是谁干的吗?”

    “嗯,十有是那个孟同志。”老杨头儿很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这事儿。鬼子发了通知,各村也贴了告示,悬赏缉拿孟瘸子,大名孟有田。”

    “孟有田?俺知道。”小桃眨了眨眼睛,兴奋地说道:“民兵英雄哎。没想到会住到咱们家。”

    “唉,早知道是他,怎么也得招待人家吃顿饺子,或是烙饼卷鸡蛋哪!”老杨头儿很惋惜地连连摇头,“人都说他枪打得老准了。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还真是名不虚传哪!”

    “那当然了,人家可不能胡吹乱擂。”小桃轻轻捻着辫梢。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惜他腿脚有毛病,要是跑得慢。可别被敌人撵上啊?”

    “撵不上他。”老杨头儿虽然也担心,但还是自我安慰道:“他那个枪法,没等靠前呢,就得被他撂倒。对了,爹吃完饭要去外面走一趟,你在家别乱跑哈。鬼子和伪军昨晚跟游击队干了一仗,现在查得正紧呢!”

    “爹,那你要小心哪!”桃子知道爹出去肯定是给游击队办事儿,赶忙提醒道:“要是,要是见到孟同志,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还用你说。”老杨头儿笑着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说道:“俺得请他有空儿到家来,请他喝酒吃肉。”

    ……………

    敌人不能确定游击队里突然增加的神枪手就是孟有田,但还是把悬赏缉拿孟有田的告示贴了出去,并让各村的伪政权通知百姓,希望能用金钱来买到线索。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举动反倒使苦难的老百姓好象在连yīn天里看到了空中的跑乏云,震动了百姓的心房。

    “老天爷有眼哪,那些坏蛋终于有人来收拾他们了。”

    “人家那枪法,比百步穿杨还厉害。说打你左眼,不打你右眼,专掀天灵盖。”

    “说人家腿脚不好,那是绑着百十斤的铁瓦。一摘下来,跑起来骑马都撵不上人家。要不人家这几年咋杀了那么多鬼子伪军,可就是逮不住人家的影儿呢!”

    …………

    什么事情经过老百姓的口口相传,往往会不断地加入一些新东西,一些老百姓希望的东西,就会变得越来越离奇,向着传说演变。这些神奇的传说,就象泛滥的chūncháo,在四面八方荡来荡去;也象chūn天的和风,向着苦受严寒的人们身上吹送,给人们带来希望,带来苦忍的盼头。

    孟有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正因为敌人的悬赏缉拿而散播广远,他此时还躲在地洞里沉沉睡着。盖着一张毯子,手互相握着,没有了时间观念,没有雷雨的喧嚣,孟有田和秦怜芳在漆黑的洞里睡得挺香。

    一个是脑袋受了伤,昏昏沉沉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一个是奔波了一夜,浑身疲惫不堪。不是故意的亲热,只是睡着后身体不自觉的晃动,以及潜意识里的信任,两个人的姿态也有着变化。虽然还是伸腿坐着倚在洞壁上,两人的肩靠着肩,头靠着头,身体有了固定,这样睡起来更舒服、更安稳一些。

    虽然姿势看起来很暖昧,但在战争年月,男女之间的顾忌,特别是在军队里,已经变得很淡薄。条件所限,男男女女睡在一条炕上,一个草堆里,盖着一床被子,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如果你扭捏害羞,倒显得心里有鬼似的。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敌工科长

    洞口有节奏的敲击惊醒了熟睡的两人,秦怜芳这才发现她和孟有田握手相依的姿势,亏了洞里黑,看不清脸面,也就把尴尬遮了过去。?

    盖口被掀开了,一阵清凉的空气,一小块缀着星星的夜空,两张焦急关切的熟悉的脸。

    战友劫后重逢,说不出的高兴。但这里却不是久留之地,略略询问了几句,掩埋了牺牲的战友,孟有田便随着众人转移了。为了他的伤势,小全还特意带着副担架,只是孟有田暂时不需要了。,全文字手打

    远山、丛林、土丘、村庄,全都朦朦胧胧,象罩上了薄纱。但所有一切似乎又都不是表止的,都象在神秘地飘游着,随着行进的脚步,向人们靠拢过来。

    在孟有田的建议下,队伍并没有在一起行军,分成前、中、后三个小组,担任后卫的拉得更开,防备敌人的跟踪。

    夜半时分,队伍终于在一个小山沟里停了下来。在敌人的联合搜剿下,游击队已经远离了村庄公路,眼看就要钻进大山里了。

    当然,这里是比较安全的,起码孟有田坐在火堆旁,终于有了安全感。人多势众,人多胆壮,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看最新章节

    手指伤了,干涸的血迹还在,膝盖处有明显的磨损,孟有田借着火光,看清了秦怜芳的样子。他略略一想,便知道她是如何急切地刨土救自己,如何在狭窄的地道里跪爬着前进。

    秦怜芳的目光和孟有田碰到了一处,闪烁了一下,便坦然地一笑。经历了在地洞里拉手依偎的暖昧,并没有使秦怜芳再生出要疏离隔阂的念头,反倒使她能更自然地与孟有田相处。信心来源于行动,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孟有田,在那样的环境下,并没有发生什么,她是这样认为的。这说明两人都有自制力。都能很好地把握关系的尺度。以前的疏离不过是自己不相信自己,不过是自己的革命意志不够坚定,思想不够纯洁的表现。

    孟有田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存的是感激,感激她救了自己的命。感激她对自己的照顾。感激她对自己的感情。但疏离早已产生,秦怜芳是在表面上,孟有田则是在心里。作为一个女人,秦怜芳可钦可佩。却不怎么可爱。孟有田有了阿秀和柳凤,一柔一刚的xìng格,但都是相夫教子的好女人,没有满脑子注定要失望的理想和信仰。

    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思想。注定了和秦怜芳最后要背道而驰,孟有田早就下了结论。所以,他帮助秦怜芳,尊敬秦怜芳,但却没有进一步发展感情的想法,况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田哥,你的伤还没全好,吃点热乎的就去休息。”小全从火堆上咕咕冒泡的肉汤里给孟有田盛了一大碗,还捞了两块大肉。说道:“我们再熬会儿夜,等上级派来的人。”

    “上级派人了?知道是谁吗?”秦怜芳jīng神一振,急着问道。

    孟有田微微皱了皱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个不祥的念头甩掉,心里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

    “还不知道。”小全又给秦怜芳盛了一碗,女同志总会受到些照顾,这也无可厚非。

    孟有田不吭声。喝着滚烫的肉汤,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堆。有火星不时爆开。发出啪啪的响声。

    “不用考虑上级派来的是谁,不管认不认识,也是对咱们的重视,也是给咱们游击队增添了力量。”秦怜芳停顿了半晌,开口说道:“我觉得咱们这段时间干得不错,特别是孟大哥来了以后。”

    小全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看看咱们的武器,光这段时间缴获的长短家伙就足够再组织起一支游击队了。”

    孟有田放下碗,起身想走,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孟大哥。”秦怜芳一把扶住了孟有田,小全也吃了一惊,赶紧上来查看。

    “没事儿,没事儿。”孟有田微眯着眼睛,摆了摆手,缓了一会儿,说道:“我去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再给你检查检查。”秦怜芳皱着眉头,“光顾着赶路了,地洞里又黑,也没细瞅。走,到那边躺着,我去找卫生员。”

    “对,可得好好看看,不行的话,我派人去请个好大夫。”小全脸上是真诚的关切,扶着孟有田走了几步,在一堆干草堆上躺下。

    孟有田没有逞强,乖乖地躺了下来。说实话,他也有点害怕。外伤倒好说,流点血算不了什么。可要是内伤就坏了,什么淤血,脑出血,种种可怕的念头不断地浮现出来,他更觉得迷糊了。

    昏昏沉沉的,孟有田又睡了过去,这一回睡得时间不长,他在一阵窃窃私语中醒了过来。

    “……你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从全县,从整个边区来说,都排得上号。”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掩饰不住赞赏和鼓励,“我大概瞅了一眼,你们的装备目前也是各支游击队里最好的,连正规军组成的游击队也比不上。”

    “我们的工作还有缺陷,也遇到了很多困难,我们急盼着上级派人来指导工作,您到了就道,但也流露出一丝骄傲和自豪。

    “我可不是灵丹妙药,一来啥都解决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调倥松的口吻,轻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呢最重要的是咱们要齐心协力,共同把工作做好,树立一个游击队的典范。我相信,大家都是有信心的。”

    “信心肯定是有。”秦怜芳接口说道:“我们在与便衣队的几次较量中,付出了代价,也积累了经验。对作恶多端、民愤极大的敌伪进行震慑,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振奋了民心。但情报工作,一直是我们的缺腿,传递速度慢,接触不到核心机密。特别是”她扭头看了躺在山洞角落里的孟有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特别是孟有田同志的负伤,使得我们以后震慑敌人的手段显得不足。”

    李铁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小孟,当然是极厉害的帮手,连都怕他的冷枪狙杀。但我们更要发挥集体的力量,动员广大的群众,这才是人民战争致胜的关键。小孟腿脚不好,在敌占区活动是很勇敢,但也有诸多不便。现在又受了伤,我想派人把他送回去好好养伤。如果他出了事情,对我们的工作将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你们可能还不明白,老百姓的心气已经被激发起来了,而小孟则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杨大爷,你说是吧?”

    送李铁过来的老杨头儿一直在后面自顾自地抽烟,听到李铁招呼他,赶忙磕打烟灰,接着话茬说道:“这文绉绉的话俺听不大明白,可俺知道各村都发了告示,要悬赏缉拿孟同志。大家伙都说他是老天爷派来收拾那帮乱糟的坏蛋的,说他百步穿杨、神出鬼没。老百姓是盼着他多除几个祸害,可也为他担着心。要是孟同志真有了什么损伤,敌人还不得可劲儿咋唬,俺们老百姓的心可要凉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孟有田听懂了李铁的意思。老百姓因为他惩jiān除恶而崇拜他,传扬他,因为他的存在而在艰难困苦中心生希望。但也正因为这样,敌人也想抓住他,杀掉他,以此证明与他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并打消老百姓的抵抗之念。

    从这方面来讲,孟有田应该足以自豪了。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百姓,确实需要在黑暗中有一点光亮,有一点盼头儿,哪怕孟有田没有那么大能耐。

    “孟大哥,你醒了。”秦怜芳一直关注着孟有田的情况,孟有田起身的声音不大,也被她发觉了。

    孟有田微微一笑,说道:“鬼子在悬赏缉拿俺?给多少钱哪?”

    李铁终于可以放声说笑了,他大声笑道:“多少钱,好象是三千块吧?要是抓最的,那就是五千了。”

    “鬼子可够小气的。”孟有田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慢腾腾地走到火堆旁,和李铁握了握手,客气道:“李科长,好久不见,看起来更jīng神,更威严了。”

    “呵呵,你这小子,就是有一张好嘴。”敌工科长李铁笑着打量着孟有田,“咋样儿,你还感觉晕眩迷糊吗?”

    “好多了。”孟有田摸了摸太阳穴,也没啥好药,风油jīng的味道还在。

    “不管好没好,都要把你送回去。”李铁很笃定地说道:“那边也需要你,多训练出几个神枪手,就是对我们的最大帮助了。”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就回去吧,不过,我想把那个宫本干掉。他是便衣特务队的主脑,干掉他,便衣队便群龙无首了。”

    “干掉他可不大容易。”李铁似笑非笑地望着孟有田。

    “只要有准确的情报,我便有机会。”孟有田冲着李铁挤了下眼睛,调侃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您可是敌工科长,应该不难吧?”

    ……………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家前的最后一战

    孟有田没有猜错,敌工科长李铁作为上级派来的人,当然会给游击队带来某些方面的提升。而李铁的职业又决定了会是情报方面的突破。

    尽管李铁没有说得很详细,但孟有田却从话里话外听出来了,便衣特务队并不是铁板一块,突破口已经有了。而这个宝贵的资源,必定是与李铁保持单线联系,小全、秦怜芳等人都没有知道的必要,更何况是孟有田了。

    当然,孟有田不关心这个内线是谁,只要能在他走之前再给特务队一个沉重打击,甚至让他有机会狙杀宫本,那也就算是完事大吉了。

    李铁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两个手下,还可以动用游击队的资源。这样一来,游击队在情报方面的缺陷便能够到弥补和加强。这也是孟有田所担心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为了减少损失,并且麻痹敌人,游击队暂时取消了行动。静等着李铁等人搜集情报,并且将敌工部的和游击队的现有资源联合成来,建立起快速高效的情报系统。

    …………

    县城里,太阳刚刚升起。稀稀拉后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几个担柴火的,别的就看不见啥买卖了。人们在街口转来转去,看看没有啥营生可做,有的蹲在墙根闲聊,有的到茶馆里喝碗热茶。

    “哐哐”几声锣响从街头传来,震动了街心。

    “大伙听着,县长下来告示啦,都来看啰!”一个身背盒子枪的瘦小个子,头戴黑sè礼帽,身穿白细布裤褂,边敲锣边喊。

    一个五十多岁的跛子,一手提着浆糊桶,一手握着卷白纸,来到街心茶馆门口。把那张白纸贴在已经脱了皮的灰墙上。

    人群不约而同地围拢上来,向墙上张望,有个人嘴唇一动一动的小声念着。

    “这位先生,请您大点声,念给大家听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大声说道。

    那个人点了点头。稍微放大了声音。周围不识字的人们都仄耳倾听。

    “唉,又加税了。”一个卖柴火的男子叹了口气,“进城要交,出城还要交。我这一担柴连税钱也卖不出来呀!”说着,他挑起扁担,走进了茶馆。

    “老三,来送柴了。”茶馆的伙计笑着招呼道。

    “呵呵,我得跟掌柜的商量下。刚贴出的告示,出城也要交钱,我再送可就亏死了。”老三苦笑着抱怨道。

    “随便你。”小伙计做了个鬼脸,“我看说了也白说,掌柜的……”

    咳,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了出来,吓得小伙计一吐舌头,端着水壶去忙活去了。

    “老三,把柴担到后院去。这回可得是干柴,要不我可不付钱。”掌柜的很威严的说道。

    “干,干得崩上火星都能着。”老三陪着笑脸,“不信您亲自检查。”

    “我自然要好好看看。”掌柜的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两个人来到后院无人处。这才换了脸sè,老三从一根粗柴里掏出张纸,“这是各村的联络点,让三号记熟了毁掉。”

    “嗯!”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有特务队的详细情况,是三号刚送来的。你尽快送出去。”

    “知道了。”老三小心翼翼的将情报藏进扁担里,说道:“我出城就去送,保证误不了事。你可要小心,最近敌人查得挺紧。”

    “啰嗦。”掌柜的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快走吧,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

    类似于这样的接头在几天的时间里不断地进行,情报汇集起来,再加上李铁已经掌握的,给敌人重创的时机愈来愈成熟了。

    “西洋赶驴子的人,每逢驴子不肯走,鞭子没有用,就把一串胡萝卜挂在驴子眼睛之前、唇吻之上。这笨驴子以为走前一步,萝卜就能到嘴,于是一步再一步继续向前,嘴愈要咬,脚愈会赶,不知不觉中又走了一站。那时候它是否吃得到这串萝卜,就得看驴夫的高兴了。”孟有田笑眯眯地讲着故事。

    秦怜芳含笑说道:“乡下人也有用这个法子的,哪用什么萝卜,用一小把青草也就够了。”

    “想来西洋的驴子口味高呗!”李铁打着圆场,说道:“宫本这头驴子也狡猾得很,不过,咱们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情报,是时候教训一下这头驴子了。”他冲着庄稼汉打扮的老三扬了扬眉毛。

    “据内线刚传来的消息,明天夜里宫本的副手山下将带着一个特务小队在这一带活动。”老三用草棍在地上划着示意图,“敌人的联络识别暗号我们已经掌握,到时候只要能把敌人引过来,再聚而歼之,应该是有把握的。”

    “这里是个好地方。”孟有田伸手点了点,说道:“那附近有个破窑洞,有一段短地道。可以在这里设埋伏,充分利用一下地雷……”

    “我看可以按这个思路制定计划!”李铁询问般地看着小全和秦怜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开始了紧张的布置。

    …………

    自从特务队在夜里蹲坑觅到了游击队的踪迹后,虽然后期的结果令人不满意,但宫本却认为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尽管这个办法有些笨拙,却很牢靠,能与游击队展开夜间的争夺。

    当然,宫本也吸取了教训,他又调来了一批便衣特务,加强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并安插了rì本特务进行监督。上一次让游击队逃脱,他认为是这些支那特务贪生怕死,在被游击队发现之后,未能果断行动,紧紧地咬上去。在等待援兵的这个时间里,给了游击队脱身的机会。

    既能跟踪,又能战斗,这是宫本所设想的便衣特务队应该具有的能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宫本将便衣队分成了两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四五十人,配备了机关枪、掷弹筒。火力很强。白天依然是rì伪军的搜剿,而夜里则是这两个特务小队在野地里守候。

    同时,宫本还命令他的特务队行动时特别注意保密,从据点出发尽量不走吊桥,即使在夜间。也会让特务们用梯子秘密爬过封锁沟出去。发现目标的时候。一律不许打枪,要悄悄地跟上去。如果被对方发现,则要在援军到来之前迅猛地冲上去,死死地咬住敌人。

    宫本不可谓不狡猾。行动不可谓不秘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特务队里有内jiān在通风报信。游击队正准备窥准时机,在内线的配合下给特务队以致命的打击。

    …………

    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蝈蝈和蟋蟀在草丛中轻轻唱着歌曲。辽阔的田野、碧绿的庄稼、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道都在静穆的沉睡之中。

    “来了!来了!”从前面传来很微弱的这么两句。它象两只有力的巨掌。一下将特务们的脸儿按得贴了地皮。

    黑糊糊的一溜黑影慢腾腾地从东南方向走了来,脚步轻得象群夜游鬼。他们越走越近了,总共不过十来个人。

    走着,走着,这些人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砰,砰!”两声枪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紧接着这些人影掉头就往庄稼地里跑,特务们立刻用乱枪回击起来。

    趴在冰凉cháo湿的庄稼地里的rì本特务山下一下子跳了起来。心里暗骂手下愚蠢,敌人虽然有所怀疑,但并不肯定有埋伏,打枪很可能是在火力侦察,这下子可全暴露了。但事已至此。山下还是吼叫着命令手下猛扑上去,不要浪费了这好几天的蹲坑守候。

    枪声乱哄哄地响得热闹,子弹不断的啾啾乱叫着飞来飞去,扫得庄稼叶子噼哩啪啦的乱响、乱落。

    山下见这群人边打边退。似乎还护卫着什么重要人物,立刻兴奋起来。这下可捞到大鱼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轻易跑掉。他指挥着手下,愈加奋勇地追赶包抄。

    “拿活的!”“不能叫他们出去!”“逃不了啦!”,猫头鹰似的乱嗥叫在身后左右不断地叫嚷起来。

    “交替掩护,轮流撤退!”小队长何贵子指挥队员们不断还击着。

    砰,砰,砰……,哒哒哒……,连响驳壳枪和机关枪的响声象爆豆般骤然密集起来,十几个人都带着好装备,一阵猛打将特务队压慢了脚步。

    在庄稼地里敌我双方谁也看不见谁,只是依声胡乱扫shè着,一个追,一个逃。敌人shè来的子弹很密集。一个队员负了伤,身体倒了下去。何贵子弯腰伸出左臂刚要搀他,突然象块砖头打在左臂上,胳膊朝前一甩搭,袖筒立刻淌出鲜血来。

    “你负伤了,小队长!”有队员要去搀他,何贵子将头一拨愣:“没有!”他抡起驳壳枪,向着后面喊叫声的方位甩出一梭子,大声吼道:“快,背起伤员,加强火力,冲出庄稼地,赶紧进入土窑。”

    一阵猛冲猛打,何贵子带领队员们冲出了庄稼地,钻进了一个废弃的土窑,从砖缝里架起机关枪,猛扫着身后的追兵。

    山下追上来,趴在庄稼地里观察了半晌,这个土窑孤零零的,想接近想逃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立刻叫过几个小头目,分兵四面包围了小土窑。

    “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缴枪吧,皇军大大的优待。”

    “不要再顽抗了,投降过来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皇军说了,只要你们过来,金票、女人,大大的有。”

    ……………………

    特务们都觉得胜利在望,语气猖狂起来,冲着土窑狂喊乱叫着。

    一开始土窑里还不时shè出子弹作为回应,到后来一片寂静,连理都不理了。

    山下摸着下巴很高兴,这支游击小队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网中之鱼,确实是无路可逃,走入了绝境。只要再抓住几个活口,知道了游击队的情况,最后的胜利就指rì可待了。

    但山下也有担心,担心象上回在荒庙中一样,这土窑里也有地道。他不敢耽搁。布置了一下,命令特务们从四面向土窑展开进攻。

    子弹横飞,土窑里的游击队员shè击得相当猛烈,不断有特务被击中,发出惨叫。但特务们在山下的严酷督战下还是不断向土窑爬着、接近着、shè击着。

    土窑里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正在山下和特务们以为敌人是弹药将尽的时候,窑口突然冒出了火舌。

    “不好,敌人要**。”山下愣了一下,瞪着眼睛嚎叫起来。“冲上去,人没有子弹了,抓活的。”

    特务们这才反应过来,从四面一拥而上,向土窑跑去。

    很安全。土窑里不再向外shè击,特务们很快便从四面扑到了土窑前,土窑门口被火势封住,特务们没有水而无法扑火,只好拎着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猛烈作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夜空一片血红。土窑的砖石迅猛的向外激shè。将围拢过来的特务击倒一大片,而埋在窑周围的连环雷也被引爆,爆炸声不断,在滚滚硝烟中,特务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硝烟慢慢散去后。逞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凄惨的景象,遍地的瓦砾碎砖夹杂着特务们血肉模糊的尸体,受伤的特务在呻吟惨叫,侥幸未死的大半被震得目光呆痴。

    山下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力。脑袋里一片混乱。

    遭逢剧变,落在后面的特务们惊魂初定,赶紧拥上来抢救伤员,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外围不紧不慢包围而至的游击队的打击发动了。伴着尖啸,几个掷弹筒几乎同时发shè,榴弹披头盖脸的砸向特务们。爆炸声不断响起,游击队员们开始加速前冲,缩小包围圈,枪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太君,太君,我们中埋伏了。”一个特务捂着额头上流血的伤口,焦急万分的扶起又被迫趴在地上躲避榴弹的山下。

    此时山下的脑袋才清醒过来,迅速作着形势判断。现在已经明了,这是游击队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聚歼自己所带的这支特务小队,迟疑和犹豫将使他们丧失最后一点生存的机会。

    “向我靠拢,集中火力,向北冲出去。”山下听着周围的枪声,嚎叫着,指挥残存的特务们向外冲杀。

    枪弹在空中呼啸而过,手榴弹爆炸而起的火光不时闪亮,一方是满怀仇恨,有备而来;一方是急于逃命,拼死突围,敌我双方的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

    特务小队遭到突然打击后,已经损兵折将,只是凭着山下的指挥和求生的本能东突西窜,借着夜sè和庄稼地的掩护,寻找着游击队包围圈的空隙。手榴弹不断在身边爆炸,子弹不停在头上飞鸣,前后左右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在那边!追呀!”

    “缴枪不杀!顽抗者死!”

    …………

    四处好象都有人在喊着话,庄稼田里哗啦哗啦直响,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包抄、追击着。

    山下玩命的向前跑着,周围的游击队员用火力追击,子弹象雨点样向他身前身后撒来,嗖嗖的落在他四周的脚边,他跑得心焦舌干,脸上的汗水滚滚的往下流。

    山下非常狡猾,一开始他率领着残余的特务左冲冲,右突突,然后他趁着特务们不注意,偷偷趴在地上,改变了方向缓缓的向另外的方向爬去。

    这招金蝉脱壳还是管用的,几个特务吸引了游击队员的注意,加上夜sè和庄稼地的掩护,山下还真钻出了庄稼地。

    天,黑洞洞的,山下早已辨不清方向了,而且他的部下都跑散了,眼前是孤孤单单地只剩下他独个。听着枪声还在周围响着,但已经离他很远,他一懈劲累得倒在地上不能动了。张着嘴直喘,汗珠噼啪往下直掉,就差一点吐血了。脸被树枝挂破了,衣裳也被扯乱了,最狼狈的是他竟然跑丢了一只鞋,光着的脚丫子都叫蒺藜扎破了,跑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一停下来却开始疼得厉害。

    咕,咕,咕……三长两短的鸟叫声让山下陡然一惊,马上伏低身子,惊惶的四下张望。然后,他试探着有节奏的拍了几下巴掌。

    对面传来了回应的巴掌声,山下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左面冒出来的两个人影加快了脚步。

    来到跟前,还没等山下说话,这两人猛然将山下扑倒在地,七手八脚的将他捆了起来。

    “瞎了眼,我是山下太郎。”山下费力的扭转头,怒斥道。

    “山下,嘿嘿,这下可抓了条大鱼。”

    “哈哈,这家伙还瞪眼睛呢!”

    ……………

    激烈的枪声、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不用便衣队派人报信儿,宫本已经督率领据点内的人马急速赶去增援。

    骑在马上,宫本不断催促着,心急难耐,恨不得一步就赶到战场。激烈的枪声疏稀了下来,爆炸声也没了。宫本疑惑不解,不知道是便衣队击败了敌人,还是出现了其他意外。

    大路远处的土丘上,孟有田伸出了枪口,瞄准了骑在马上的宫本。在月星的光亮下,即便孟有田眼力超群,也辨认不出马上的军官是不是自己要杀的目标。但时机稍纵即逝,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

    老天保佑,孟有田默默祈祷,屏住了呼吸,轻轻扣动了板机。疾飞的子弹破开空气,划开夜sè,击中了目标。孟有田收枪后爬,在敌人的一片混乱中和保护他的队员们消逝在田野之中。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资料

    情报工作创造的致胜之机,地道和地雷的结合运用,螳螂捕蝉似的作战策略,预伏狙击的绝杀一枪,化装袭击制造的混乱……

    在游击区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智谋便显得犹为重要。诱伏歼灭便衣特务队是开始,但并不是结束。孟有田的狙杀是后续手段之一,化装成皇协军和便衣特务袭击各个据点增援的敌人,又是一个神来之笔。

    在黑夜里,宫本的阵亡使各路敌人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哪怕是短时间的,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而游击队的混充捣乱,更使敌人疑神疑鬼,为判断友军的真假而费神耗时。开枪误伤在所难免,互相之间的不信任使其协同作战增加了难度,为游击队趁乱撤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在狙击手的子弹下,没有高贵和卑贱之分,也不管你是英勇无畏还是贪生怕死,死亡是唯一的结局,几坯黄土是最后的归宿。不可否认,因狙击而改变战局,甚至改变历史的事情并不罕见。如果英国人弗格森上校不是因为绅士风度而没有向华盛顿后背开枪,美国的dú lì还是个未知数;而北美大陆军的狙击手墨菲在萨拉托加战役中击毙了率队侦察的英军将领西蒙将军,直接影响了战局,成为北美dú lì战争的转折点。

    孟有田没有机会打出改变历史的一枪,但却shè出了使此次行动获胜的关键一弹。宫本的意外死亡,直接导致了敌人增援围堵行动的失败。

    ……………

    在白昼与黑夜的争持下,一个胜利者逐渐显露出骄傲的姿态。黑夜蜷缩了,后退了,无奈地收起了它那掩盖四野的大氅。

    在微露的晨曦下,不时有游击队员走过来,象看动物般欣赏山下的狼狈模样,肆无忌惮的议论着,用脚踢踹着地上的山下太郎。

    山下太郎的嘴被堵着,只能用愤怒的目光进行无谓的抵抗。但这反而更激起了队员们的兴致。嘲弄更多,侮辱更甚,直到李铁带来的干部前来阻击才算告一段落。

    嘲弄虐待的人们离开了,山下太郎的思绪却不平静。他已经想通了,这不仅是自己已经成俘虏的懊悔。而是他意识到便衣特务队里肯定出了内jiān。己方的情况毫无遮掩的被游击队全部获悉,不失败才怪呢!

    支那人,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善于背叛的支那人……山下太郎恨得要死,搜肠刮肚地把所有恶毒咒骂的词汇都想到了,但这有什么用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把嘴里的脏布团咬得死死。

    “便衣特务队应该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要恢复元气。再兴风作浪,恐怕要等上一阵子了。”李铁作为上级派来的,主持召开了战后的会议,胜利是勿庸置疑的,他的脸上也一直带着和熙兴奋的笑容,“至于宫本,最新的情报还未送来,但已经不重要的。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我们还怕什么?”

    “这么说。咱们可以趁热打铁,连续出击,彻底打开局面了?”赵振华摸了摸身上的小酒瓶,又强忍住了。

    “不仅要在这片区域打开局面,还要让其他的游击队学习到咱们的经验。让rì寇到处挨打。”李铁把目光转向了秦怜芳,说道:“这个任务准备交给秦怜芳同志,秦指导员,你有什么意见?”

    “我?”秦怜芳并没听懂李铁的意思。疑惑地瞪大了眼睛,转而自失地一笑。谦逊道:“组织上的决定,我当然绝对服从,只是怕我做不好。”

    “如果你做不好,那别人就更不行了。”李铁笑着说道:“你那个本本,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再详细不过了。”

    勤于记录是秦怜芳长时间养成的好习惯,也是她善于学习的最大优点。即便不是当面抄写,她也会在事后记录。游击队的各次行动,各项战术,各种措施,包括孟有田的一些指点和建议,都被她抄记下来,并且还有自己的心得体会。

    李铁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秦怜芳就象一部活的资料集,而在跟随游击队活动的这段时间,又弥补了她实际经验的不足。再加上她有文化,能记下来,还能讲出去,要传授游击队的成功经验,还真是非她莫属。

    提到本本,秦怜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个本本并不是什么秘密,她经常写,经常看,也经常拿着向队员们讲授。

    “小孟还在睡觉吧?”李铁问了一句,这是不需要回答的,他也只是要把后面的事情讲出来,“看来他的伤还真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慢慢休养。正好,秦指导员,你们就一起回去好了。”

    秦怜芳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孟大哥回去是应该的,可我为什么要离开游击队呢?”

    “完成你的任务,把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其他游击队呀!”李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并没说清楚,他笑了笑,说道:“这也是上级决定的事情,让我从你们当中物sè一个老师,在根据地即将开办的训练班中传授经验。”

    秦怜芳听懂了,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也不舍得离开已经熟悉的游击队。

    “刚才不是答应得挺好,现在怎么要变卦了?”李铁调侃道:“这可不是一个绝对服从组织的好同志啊!”

    秦怜芳眨了眨猫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刚才你也没说清楚呀!好吧,既然是组织的决定,我服从就是。”

    “你不仅要把实际的战斗经验传授给兄弟游击队,还要为我们输送新鲜的血液,保持和增加咱们这支游击队的战斗力。”李铁的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地说道:“我们要打好基础,等主力部队回来,就要开展更大的行动,解放这里受苦受难的群众,这是县zhèng fǔ的战略构想。”

    秦怜芳的猫眼亮了起来,象她这样的人当时不在少数,光荣的任务压在肩上,胜利的期望离之不远,每到这时,他们都会热血沸腾,充满干劲。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归

    宪兵队长宫本被shè杀的情报终于在孟有田等人离开游击区前送到了,这为他们的离去带来了一抹亮sè,颇有些凯旋而归的意味。

    来的时候是偷偷摸摸,走的时候也不张扬。当然,这只是对孟有田来说的。而对于这片区域内被统治、被奴役的老百姓来说,孟有田的狙杀,游击队的活动,无疑给他们增加了最后胜利的信心,给了他们继续熬下去的希望。

    艰难、困苦,是能够克服的;作恶的坏蛋,是有人收拾他们的;冤屈、仇恨,也是有人伸张,有人昭雪的。这就是生活的勇气,反抗的源泉。如果没有这些理由,老百姓就如同生活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一点光亮,也没有丝毫的希望,只能浑浑噩噩地任人摆布欺凌。

    对于为虎作伥的汉jiān和伪军来说,死亡的威胁变得实实在在,并不遥远和虚幻。游击队的行动和孟有田的狙杀,让他们意识到为鬼子卖命要付出的代价,欺凌同胞要承担的后果。不怕死的汉jiān有没有?当然有,但却是极少数。多数汉jiān还是欺软怕硬的家伙,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汉jiān将有所收敛,将会三心二意,将会首鼠两端。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xìng,特别是在这种各方势力交织的区域里,想活得长远就得刀切豆腐两面光。聪明人都知道,谁也别装什么清高,谁也别把自己的后路堵死,那是活腻歪的表现。

    ……………

    敌人还未从失败中清醒过来,还未采取相应的措施,进行必要的调整,这给孟有田和秦怜芳等人的返回创造了较为有利的条件。他们潜进了黄村,在夜里从地道穿越了封锁沟,回到了根据地。

    晨光的来临,给赶路的人们带来了振奋的喜悦。秦怜芳离开的时间不长,但在敌占区的生活是那么紧张压抑。现在,她一脚蹅进这绿葱葱、香郁郁、充满活力的天地里。看到那茁壮的庄稼、参天的白杨、倒挂的垂柳……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舒畅,脚步也随着轻快了许多。

    孟有田也在深深地呼吸,这是zì yóu的空气,这是经过无数次战斗,无数人流过血才保有的一块免受蹂躏的土地。以后还将有人为此流血牺牲。或者是她。或者是他。但这些都是值得的。不是吗,他的老娘,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在他的奋斗中获益,能够安定地生活。

    “孟大哥。”秦怜芳放慢了脚步,拉近了因为一时兴奋而与孟有田隔远的距离,“上级要我传授经验,我心里还是没有把握。对于一些问题的理解还是不够,这就需要你再帮我一把了。”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能帮当然要帮,这没啥说的。可我看你不是没把握,也不是理解不够,是缺乏信心,是不够胆量。”

    秦怜芳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我可不这么看。你看在敌占区,我也敢化了装出去走动呢!”

    孟有田嘿嘿一笑,打量了一下秦怜芳。秦怜芳还保持着从敌占区出来时的装扮,脑袋后面是扁平、周正的圆盘头,额前梳出个寸半长的齐眉穗。胳臂上挎着苫着羊肚手巾的小竹篮子。象个走娘家的年轻媳妇模样儿。

    “你咋不开脸儿呢?”孟有田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怜芳,装扮倒还象那么回事儿,可姑娘出嫁时,要用丝线绞去脸上的汗毛。谓之开脸,以表示是结了婚的妇女了。

    “怎么不想开脸?这年头不是买不到细洋丝线吗?”秦怜芳手摸自己的脸儿。镇定自若地回答。

    “嗯,编得倒还圆乎!”孟有田微微一笑,又皱了皱眉,说道:“你别得意,也别想着再去逞能。在敌占区活动行动,你装得象不象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看你运气够不够好。敌人疯狂起来,抓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还是个女的,就更那个,危险。”

    秦怜芳当然明白孟有田的意思,她当然也害怕落在敌人手里,对一个女人来说,那可能比死还要恐怖。

    “死,我不怕,也不会让敌人抓住我。”秦怜芳绝决地说道:“如果出现意外,敌人得到的只能是我的尸体。”

    孟有田的视线从秦怜芳脸上移开,转向了悠远的天空。为了抗rì,为了心中的信仰和理想,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这绝对是值得钦佩和尊敬的。但也仅此而已,无论如何,自己这种表面积极、内心自私的家伙更愿意对秦怜芳近而远之。而阿秀和柳凤,更会让他怜惜和亲近。

    穿越者没有大男子主义,那纯粹是胡嘞。除了受虐狂,谁不愿意找一个温柔、贤淑,以自己为中心的爱人。

    与秦怜芳的慷慨激昂、视死如归不同,与孟有田的暗怀心思也不一样,进入根据地的小桃子完全充满了喜悦和欢乐。这里没有黑乎乎的、令人压抑的炮楼,也没有穿着黄衣服的伪军和戴萝卜帽的鬼子,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她可以欢蹦乱跳,她可以放声歌唱,她可以尽情展示自己青chūn的美丽。

    这样的生活她也曾有过,但自从鬼子占领了家园之后,她就只能在梦中回味那无拘无束的欢快了。

    小桃子太高兴了,过了几道岗哨,远远地看见村庄,她愈发加快了脚步,把孟有田等人落在了后面。

    村头路口的大树上,在繁枝藏叶之间,两双小眼睛紧盯着越走越近的小桃子。

    “你看,来人了。”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子jǐng告着同伴,“哎……是个女的……”男孩子用手挡着阳光,一面端详一面讲。

    “咱下去拦着,问她要路条。”另一个脑门有道小伤疤的男孩说着便动作利落地往下爬。

    “等俺一会儿,要不要让大家伙都过来?”男孩子试探着问道。

    “不用,一个女的,咱有戳枪哩!”

    两个儿童队员终于逮到了活儿干,都挺兴奋,跳下树便抓起戳枪,红彤彤的缨穗象火苗,雪亮的枪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站住!”两个男孩子吆喝着,让兴冲冲的桃子慢下了脚步。

    “上哪去的?”脑门上有疤的男孩子开始盘问。

    小桃的脸红浥浥的,汗把贴脸的头发都浸湿了。她摘下草帽,一面扇着风,一面温和地答道:“俺到十里村去,看见后面的人了吗,里面有大干部,俺是和他们一起的。”

    “有通行证吗?”黝黑的男孩子抢着问道。

    “那个,俺没有,俺说了,俺是和后面的大干部一起的。”小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你让俺先过去,等他们来了就给你俩看。”说着,她真就抬脚要走。

    这下可把两个孩子急坏了,一个端枪拦阻,一个把两个指头伸进嘴里,鼓起两腮,吹响了报jǐng口哨。

    立时附近便热闹起来,村里的孩子向外跑,村外的有的从地里钻出来,有的从附近小河奔过来,所有的人都拿起自己的武器——棍棒、戳枪、木头刀等等,蜂拥而来,把小桃子团团围住。

    “这人不讲理,没有通行证强要通过!”

    “她东张西望,急着要跑,看样子就有坏心!”

    两个男孩子象是立了个大功,向着众人讲述道。

    小桃觉得有个滑溜溜湿漉漉的东西碰到胳膊上,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全身jīng光,身上还在向下淌水。他眨着大眼睛,象是要哭地叫道:“俺的刀,俺的木头刀呢,叫谁拿去啦?”

    没人答理这个丢了武器的小家伙,一个和小桃子差不多的姑娘站在儿童团员们的后面,瞪着眼睛说道:“看着眼生,搜搜她!”

    大人一发话,孩子们便一齐拥上来,扯的扯,拉的拉,把桃子的衣服也快撕破了,背着的包袱也被一个孩子夺了过去。

    “别拉,别拽,俺不走了还不行吗?”小桃子哭笑不得,被一群毛孩子困住,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孟有田和秦怜芳等人前面带路的是个老交通,为人幽默,好开玩笑,这一带的男女老少,差不多没有一个不熟识。他离得小桃子最近,赶忙紧跑几步赶上来,笑着说道:“孩子们,孩子们,别拉扯了,别翻人家的包袱呀,是自己人,自己人。小菊子,你快让孩子们停下。”

    “涂二叔,你带着路条没有?”叫小菊子的丫头脸sè缓和下来,但还是一本正经地伸出了手。

    “你这个厉害丫头。”涂二叔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路条俺还真没有,你把俺扣下来吧,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俺不扣你,可是得罚你。”小菊子笑道:“罚你讲个故事给俺们听。”说着,她冲儿童团员们大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住手吧!嗯,今天都很勇敢,也很负责,值得表扬。咱们让涂二叔讲个故事,然后才能放他们走。”

    “嘿嘿。”涂二叔咧嘴一笑,向身后一指,说道:“今儿可轮不到俺讲故事,看看后面的人,那可是咱们根据地的民兵英雄,刚从沦陷区杀鬼子回来。你们哪,呆会儿让他讲吧!”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抗争

    战争是一场恶魔与恶魔的格斗史,真正是可怕的,对于那些没有亲临战争的人来说,可能是一场激烈刺激惊险的向往;而对于经历了战争的人来说,却是残酷的、没有理xìng的。

    从本质上来讲,战争是为了某些利益,国家的、个人的,用人的生命进行的一场利益战。也许是某个集团贪婪的私人只,也许是为了一个国家的荣誉,也许为了展现一个国家的强大,也许在向世界表达着什么,也许只是为了让国内的人民重新进行一场人心归向战。于是人类与人类之间进行了大屠杀,杀死的是人类,倒下的是人类,胜利的只有利益,不是人民,绝对不是。

    但对于深陷战争环境中的人们,特别是反侵略、反奴役的抗rì战争,却相关到人们的切身利益,特别是直接面对的人们。抗争,不抗争便会失去美丽的家园,使自己和亲人陷于残酷的统治之中。

    而抗争也表现在不同的形式上,有的人在浴血厮杀,有的人在劳动支前,有的人在顽强活着。没错,顽强活着也是一种抗争,是在展露不屈的意志。当孟有田看到劫后重建的小娄庄,看到经过磨难的人们再次顽强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孟有田见过当敌人来了,人们惊惶的样子。即便是女人,也把吃nǎi的力量拿出来跑到地里去。那和任何的赛跑不同,在她们的心里可以叫前面的、后面的、四面八方的敌人的枪弹shè死,但她们一定要跑出去,在敌人的包围以外,去找生存的天地。

    当人们成功逃脱后,看着敌人过去了,便会倚在树上,用衣襟擦去脸上的汗,头发上的尘土,定定心。整理整理衣服,等着真的安全后返回家中。一到家里,大家象没有刚才那一场出生入死的奔跑一样,大家又生活得那样活泼愉快,充满希望。

    在他们看来。没有人谈论今天生活的得失。或是庆幸没死,他们是:死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活着,活着就是要欢乐的。

    屋子虽破旧。但和沦陷区比却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墙上没有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盖着维持会红印的条子,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便有敌人闯进来搜查抢掠。

    孟有田带着和熙的笑容,认真地观察着这间屋子的布置。夹皮墙里有二尺多宽的地方,可以站人,墙角下留了个出口。外边摆着叉耙扫帚、坛坛罐罐等一些用具,从外边粗看就象是一间完整的房子。

    “临街的房子差不多都有夹皮墙了。”小娄庄的民兵队长也是熟人,亲自带着孟有田参观,并向他介绍着情况,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可跟你们土门村是没法比,那里的外墙一半是用的大青砖,子弹打不透,还能抗住手榴弹。俺们这里。大镐几下就凿倒了。”

    “慢慢来,土门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用了好几年呢!”孟有田笑着鼓励道:“地道多向野外扩展,四通八达,可打可藏。敌人就是占了村子,出去就挨冷枪。踩地雷,也呆不下去。”

    “地雷倒还好说,这冷枪可没人有孟兄弟你这样的枪法。”民兵队长苦笑着说道。

    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躲在村子的地道里杀敌。因为距离短,撅把子比长枪更好用;而在野外。也可以利用隐蔽的条件,在一二百米的距离shè击敌人。只要打中就行,并不一定非要一枪毙命。所以,要求不能太高,民兵嘛,主要还是对付皇协军。”

    “一二百米,嗯,俺村倒是能挑出两三个这样的民兵。”民兵队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

    一二百米,这样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从孟有田的角度来看,当然是比较轻松,但从别人来看,却并不容易达到。

    但令孟有田感到欣慰的是小娄庄的变化,地道被大力重视,民兵素质也在得到提高。在战争中人们的成长是迅速的,只有尽快适应,才能活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且,孟有田培训出的shè击教官也开始发挥作用,这比他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要强得太多,效率也高了。这也是他的希望,希望影响周围的一批人,这一批人再来影响更多的人。

    “你是小嫚的姐夫,亲手教出来的当然比俺们强了。”有人有怨言,就是那个厉害的丫头菊子,她竟然也是村子里shè击技术最好的民兵之一,还是小嫚的好朋友,“再说小嫚的枪多好啊,咱们这个区,就算上咱们整个根据地也没有第二枝了。”

    “是,她的枪比俺的都好,可她就是没俺shè得远,shè得准。”孟有田敷衍道:“技术才是最主要的,武器当然也重要,但还是要努力从自身提高。”

    “你当然这么说,向着小姨子自然有点那个哈!”菊子抿嘴一笑,说道:“孟大哥,俺有点东西要捎给小嫚,你走的时候带上。还有,让她有空儿到俺家来玩儿。”

    “行,东西和话儿我都给你带到。”孟有田停顿了一下,说道:“shè击训练提高班可能很快便要开了,你可以去参加,到时候就能和小嫚聚在一起了。”

    菊子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道:“俺够格嘛?小嫚能打中三百米外的目标了,俺勉强能打到一半。”

    “所以才要提高嘛!”孟有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参加提高班的都能更换好枪,学完之后就是民兵骨干,你不想吗?”

    “想!”菊子很干脆地回答道:“行,到时俺报名。等学完了,再和小嫚比一比,看谁更厉害。”

    菊子只是一个缩影,小娄庄也是一个缩影。由小见大,各个村庄正在发生着令人欣喜的变化,成为一个个抗rì的堡垒;更多的男女青年正在拿起武器,汇入抗rì的洪流。

    孟有田为此高兴,也为此自豪。他已经培养训练出了很多好shè手,以后还将培训出更多的优秀shè手,这些人将战斗在抗rì的战场上,给侵略者制造伤亡,为抗rì胜利增添砝码。更不用说这些人会象种子一样,开枝散叶,茁壮成长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题

    穿越者的优势便是拥有超前的知识,不必用鲜血来汲取教训,不必用生命来学习经验。从这方面来看,孟有田的神枪狙击便算不了什么,他传授的战略战术,以及狙击技能才是弥足珍贵的。

    一枪只能消灭一个敌人,一个行之有效的战术却可以使几百支游击队活跃起来,牵制住大量rì伪军。占领区不靖,rì伪军要进行扫荡,便难以抽调出足够的兵力。而扫荡拖延一天,根据地的准备便更充分,人员素质便更有提高,抵抗的力量便更大。

    这是一环套一环的连锁反应,就象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引起飓风一样。孟有田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而后面连续倒下的会更大,更沉重,从而带来更深远的影响。

    以此类推,百团大战没有发生,或者说是迟延行动,或者说是用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其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多田峻依旧坐在华北派遣军司令的宝座上,并且感觉良好,岗村宁次则还是第十一军的司令官。岗村宁次晚上任一天,其带来的恶劣影响便会减少一分。

    在孟有田想来,岗村宁次这个最狡猾、最凶恶的家伙越晚接任越有利。如果太平洋战争如期爆发,岗村宁次将得不到足够的兵力施展他的谋略。或者,岗村宁次能够展开行动,但为祸的时间也将缩短,对抗rì根据地的伤害也将减弱。

    因为从历史上看,百团大战使rì军遭到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也使rì军重新思考了对华战略,重新估计了华北占领区的治安状况,并由华中抽调两个师团增援华北,以期彻底整顿治安。

    华中的两个师团抽调华北,成为了华北rì军的最后一个“黄金时期”,rì本参谋本部也得出了结论,认为应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趁削减在华兵力的计划实施之前。全力以赴进行一战。也就是说,rì本参谋本部考虑世界局势,决心采用武力战,乘当时在华兵力未被缩减,对占领区的反抗力量施加一次沉重的压力。打好基础。待一九四一年夏秋之后仍不见转机时。再收缩兵力转入持久态势。

    可以看出,“全力以赴一战”的提法,是rì军在总体兵力缺乏的情况下采取的“钻空子”、“打擦边球”。而促使rì军参谋部越晚做出调兵华北的决定,则越有利于华北的反抗力量。越有利于根据地的发展,越有利于根据地民众的安全,也对孟有田及其亲人越有保障。

    ……………

    孟有田回来了,而肖广和却要走了。他要翻山越岭,还要渡过黄河。到国统区为孟有田,以及九龙堂的那些老人找到退路。

    狡兔三窟。肖广和深受中国传统的思想影响,对孟有田的安排并没有异议,甚至在孟有田提出这个想法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思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样的事例在中国历史上数不胜数,肖广和当然也为兄弟们的将来担着心。

    先欢迎,再收编,后算账。对于草莽武装。这是最常见的三部曲,在抗rì战争初期,各地武装多如牛毛的时期,gcd也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招安没有好下场,《水浒传》里的好汉们。已经足够让肖广和时时jǐng惕了。

    “有田呀,多费点心,照顾好大家伙。”肖广和是探路的,只带着肖三、肖四这两个人。而肖三却不是孤家寡人。他和素珍已经是一家人了,还捡了个便宜闺女。

    “四哥。路上小心,到了地方让人捎个信儿回来。至于这里,您就放心吧!”孟有田看着肖广和鬓角有些斑白的头发,心中一阵愧疚,肖四爷身体不好,却还要跋山涉水,为他的计划而奔波。

    肖广和点了点头,笑道:“对你,我还是放心的。虽然你有很多地方让人看不透,但你小子还算是个厚道人。阿凤,柳老大,甚至算上我,以后可是还要指望着你呢!”

    “我一定尽全力,让大家都有个好结果。”孟有田有些感动,但也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你答应了可就得先把小命保护好。”肖广和语重心长地说道:“别逞能了,该做的都做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人哪,要识进退。你再怎么扑腾,进不了党,也当不上官儿,顶多一个小村长。”

    “我明白,早就明白。”孟有田笑着说道:“以前的奋斗不过是给自己贴了几道护身符,以后不需要了。我得好好活着,也带着大家伙好好活着。”

    “明白就好。”肖广和赞赏地拍拍孟有田的胳膊,说道:“你呀,比四哥看得远,比四哥想得透,说你是妖怪,我都信。”

    “为啥是妖怪,我就不能是神仙?”孟有田调侃道。

    “神仙?”肖广和摇了摇头,揶揄道:“你身上没脱了俗气,不仅耽于女sè,还偷偷藏着金银,有你这样的神仙?”

    孟有田有些尴尬地直挠头,这个柳凤,嘴是真没把门儿的,这事也跟外人说。

    “好了,别送了,我这就走了。”肖广和拉着孟有田的手,好半晌才不舍地放开,骑上柳凤牵过来的牲口,洒脱地一招手,追赶前面的人们去了。

    孟有田挥着手,直到看不到人影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柳凤笑了笑。

    柳凤的神情有些黯然,但为了回应孟有田,也抿嘴勉强笑了笑,跟在孟有田身侧缓缓走着。

    孟有田牵起了柳凤的手,在一处树荫下停下脚步,拉着她坐了下来,揽着她的腰肢。柳凤顺从地贴紧了孟有田,半倚半靠在他身上。

    微风轻轻吹拂,象是为了两个人能凉爽,使两个人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树上的叶子微微摆动,使他俩身上掠过的光影象在轻柔的抚摸。

    “再有五年吧!”沉静了半晌,孟有田幽幽地说道:“咱们就能过上安心的rì子了,我还得奋斗,但已经不用流血拼杀了。”

    “嗯!”柳凤懒懒地应了一声,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只想这么静静地依偎,在这暖暖的,柔柔的环境里。

    “汽车,带花园的洋房,海滨别墅……”孟有田的眼睛半睁半闭,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梦想,“还有你们,咱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一直到七老八十,想动也动不了,那才消停。”

    “七老八十,牙都掉光了,还得拄着拐杖。”柳凤柔声说道:“到那时你也就消停了,领不回来别的姑娘了。”

    “切,俺不是那样人。”孟有田手上轻轻使了点劲,让柳凤哼唧了一下,“有你们几个就足够了,还领什么别的姑娘。”

    柳凤轻轻歪了下头,调皮地向孟有田脸上吹气,说道:“阿秀太老实,紫鹃又痴傻,我还是个半瞎子,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孟有田闻着如兰如馨般的气息,忍不住在柳凤的唇上印了一吻,笑道:“谁让俺心太软呢,没准看见可怜的女叫花子,要是模样周正,还真能领回家呢!”

    “你是个坏蛋。”柳凤掐了孟有田的手一下,嗔道:“为啥是女叫花子,哦,你还是个小气鬼,不舍得花钱,老想白捡。”

    “白捡谁不捡呀!”孟有田呵呵一笑,手伸进了柳凤的衣服里面,抚摸着她的腹部,有微微隆起的感觉,那是又一个生命在孕育。

    “再过段时间我就去山里住吧!”柳凤感受着男人的关爱,也为肚子里的小生命而感到喜悦,xìng情也变得温柔起来,“也没成亲,突然大着肚子,惹人闲话。”

    “棍棒石头能打断咱们的骨头,可骂名却伤害不了咱们。”孟有田不以为意地说道:“闲话就闲话,有什么了不起。你就在这儿生,到什么山里呢?头一胎呀,山里也没个医生啥的,多危险。”

    柳凤似笑非笑地望着孟有田,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还算有良心,可是真不易呢!”

    孟有田呵呵一笑,把柳凤的娇躯搂在怀里,吹着风,乘着凉,两人窃窃私语,温情无限。

    ……………

    生活的乐趣,不在于创造,而在于寻找。只要你的心态够好,一花,一草,一颦,一笑……都是快乐的源泉。

    凡人有庸俗的快乐;智者有明彻的痛苦。相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孟有田虽然有家,有阿秀和柳凤,有老娘,也不愁吃喝,但快乐却要少得多。很简单,他知道得多,想得也多,越想得多,就越容易纠结于对未来的担心和谋划。

    当然,孟有田也努力使自己能享受快乐,哪怕是短暂的。虽然他的思索一直不断,但能享受快乐时,他会将其挤到一旁。有时候,他很羡慕阿秀,也羡慕柳凤。她们的快乐那么简单,只要他平安无事,只要他高兴,只要不饿肚皮,她们的脸上便带着笑。而现在,她们的快乐又多了一样,身边的孩子和肚里的娃娃,作母亲的幸福和将为人母的期盼。

第一百三十章 孙神医的劫难

    一个读过书的,越到乱世越会镇定,他会以那不可移易的气节把自己系结在正义与光荣上;他会以不应付去应付一切。一个没有读过书的真的工人或农民,遇到变乱也会镇定,因为平rì就以诚实勤苦维持生活,到大难临头也还会不慌不忙的去找正路儿走。

    孙大拿,可怜的孙神医,他不求什么分外的功名利禄,而只求保住自己已有的财产,只求八面都不得罪人,好保全住家人和他的老命。可这个世道,你不想受到动乱的影响,战乱的漩涡也会用强大的吸力把你卷进去。

    当然,孙大拿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步厄运。他一直都在苦心焦虑的思索,一点也没敢粗心,时不时地还把rì本的官长请来喝喝酒,谁想到rì本人会这么翻脸无情,会把他捉到宪兵队呢!

    孙大拿一进镇上的宪兵队大门就觉着浑身发冷,冷得森人!这原来是一家富户的深宅大院,又宽又高的影壁墙上画着大幅的海水朝阳,那上边的多半个太阳红得就象一片鲜血!院子里的房屋被加固并隔成了小间,差不多每个房子里都有动声,这些动声除了有中国人翻译的说话之外,再就是鬼子的叫喊和渗人的铁木刑具声响,接着就是受刑人的悲哭惨叫,简直就是yīn曹地府阎罗殿!

    孙大拿的两条腿就打起颤来,越颤越软,软得就迈不动了,但他的嘴还在不断申诉着,哀告着,“我是山下太君的朋友,山下太君,你们的头儿,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两个特务仿佛聋了似的不加理睬,连扯带架就把他推到一间房子里,“光啷”一下子把门关上。接着就“卡嚓嚓”地上了锁。房子里头,立时就黑洞洞的自己连自己都看不见。

    cháo气四面侵袭着孙神医,他的老骨头僵结到一处。他想立起来走动走动,可他的膝僵得已经象一块砖。他抱着双膝,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夜象死一样静寂。只有守卫的脚步声与囚犯的悲号时时给静寂一些难堪的变化。他落了泪。他冷,饿,骨节酸痛,寂寞。害怕。

    他只盼自己的厄运是个短时期的,不久他就会回到家中,享受着闭门悔过的清闲生活。他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至于坏到家破人亡的地步,rì本人来捉他,也许完全是一点点的小误会。他想到曾为镇宪兵队队长山下太郎治过病。便想直起腰杆发怒,但一听守卫的脚步声在响,他便住了嘴,他须忍耐。家里人定在四处奔走,一到天明,事情就会有些眉目的。

    孙大拿胡思乱想着,似睡非睡的迷下一小会儿。醒过来时,他睁开眼,反倒觉得是在梦中。四周是长叹和粗声的喘息。或突然的惨叫,以及锁镣的响声与酸心的呜咽。每一个声音都给黑暗中的静寂一点有力的推动,而摸不清是在推动什么。他什么也不敢再想,他觉得四围会随时的过来一只cháo湿的、有血的手抓住他。他冷,饥。渴;他止不住咳嗽。

    因为没有受过这样的虐待,所以孙大拿永远没有关心过别人的苦痛。假若不是他自己被囚禁在此地,他决不会想象到rì本人是这么野蛮,无情。残忍,而他的同胞们都受着这样的地狱里的毒刑与煎熬。他以为。在他入地狱以前,大家的惨受刑戮,都是祸由自取。假若大家能象他那么见机而作,处处顺从,他想,rì本人就不会无缘无故的给大家苦头吃。大家吃苦,因为大家无知,rì本人并不是豺狼。现在,他知道了rì本人的真面目。

    在牢房里苦熬了一天一夜后,孙大拿已经昏昏沉沉。天再次黑了下来,哗啦哗啦,咣当一声,门被打开了,凄冷的月光shè了进来。两个特务把孙大拿提出屋来,押解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地上摆着各种刑具:沾满淤血的棍棒,勒脖子用的粗绳,长着青苔的磨盘和锋利的大铡刀……显得yīn森恐怖。在屋角一张长桌的后面,坐着一个rì本人,缓缓吸着烟,在灯光下,他的眼镜片闪烁着渗人的光。

    一个青年男子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用细麻绳拴着两个大拇指头吊在木架子上。他的两只脚尖约有一寸来高,顺着十个脚趾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他的全身就完全成了紫红sè的肉酱。他的脸形已经模糊不清,可是还能看到他的两道黑眉拧在一起,闭着眼睛。说他死了吗?出气的声音很大,咬得牙齿咯吱吱的作响。就在他的身边,站着两个象鬼判一样的凶徒,穿着短裤,光着膀子。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一把粗的藤棍;另一个守着一个盆,盆里有半盆血染了的水。

    孙大拿颤抖得象得了恶xìng疟疾,被两个特务拉到木架子前,一个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这具躯体。

    “说,你认识他吗?”一个特务厉声问道。

    “不,不,不认识。”孙大拿哆哆嗦嗦地说道,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看自己的同胞。

    “啪!”一记皮鞭毫无征兆地抽在孙大拿的后背,疼得他嗷地惨叫起来。

    “啪,啪,啪!”又是几记皮鞭过后,孙大拿已经叫不出来了,他觉得喘气都困难,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

    桌子后面的rì本人站了起来,走过来,突然把手里的烟蒂按在受刑青年的脸上,厉声喝问道:“老实说,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你的什么的干活?你的药是从哪里买来的?是不是从他的药铺?”

    受刑青年痛苦地抬起头,看了看几乎瘫倒的孙大拿,大声说道:“认识,县上有名的孙神医。俺是老百姓,俺的药是从成祥药铺买的,已经说了一百遍了。”

    孙大拿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八路军的交通,叫冯俭的。他曾经敷衍xìng地帮助买过一些药品,象征xìng地收了些钱。

    “八嘎!”安平镇宪兵队副队长黑泽骂了一句rì本话,猛地一挥手,两个凶徒就又用藤棍和蘸水的绳子往这个吊着的人身上抽打。只听到劈劈啪啪直响,被打的人仍是一声不吭,就好象打得不是他的肉!

    黑泽扬起手,制止了打手,再次询问,冯俭依旧是同样的回答。黑泽眯起了眼睛,摆了摆手,两个特务把孙大拿架了出去。

    ……………

    一个走离开大道的人,会立在小径上看看眼前的风物;明知走错,却以看到一点新的风景自慰。孙大拿就是这样,为财产为房屋,他回到了安平镇,继续挂牌行医,还得和rì本人鬼混。

    但这次囹圄之灾却使他要重新思考当初留在安平镇的决定,那几记皮鞭抽痛了他,冯俭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出卖他的事实也惊醒了他。当然,这些教训并不足以使他成为视死如归的战士,只是使他认清了rì本人的真面目。他明白了,在rì本人眼里,中国人都是一样,都是可以随便杀戮的。他以前努力营造的与rì本人之间相处的关系,不过是一场虚幻。

    不经历灾祸,孙大拿依旧会生活在这场虚幻当中,甚至为有rì本朋友而洋洋得意。但现在,他知道rì本人是不会有中国朋友的。因为,rì本人没把中国人当人看,尽管他尽心地为原来的镇宪兵队长山下治好病,平常也表现得温顺恭敬。但rì本人就是豺狼,不会记得恩情,更不会知恩图报。

    虚幻破灭之后,代之而来的是恐惧害怕。孙大拿趴在床上,后背火辣辣的痛,但更令他不安的是身处的环境,周围仿佛都是吃人的豺狼,随时都能把他撕碎嚼吃了,而他却毫无反抗能力。

    “rì本人太不讲情面了,吃喝咱家的时候又说又笑,这咋翻脸就不认人呢?”老妻一面抹眼泪,一边给孙大拿上着药,嘴里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老爷,你不是还给那个rì本官叫山下的治过病吗,咋就不提这茬,让他们高高手呢?”

    孙大拿有些厌烦,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根本看不透这里面的事情,指望rì本人,哼,那是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

    “老爷,听说那个叫山下的rì本人让游击队给打死了。”医馆的伙计,那个远房亲戚在旁插嘴道:“外边传得很厉害,说那个孟瘸子到了黄村、小张庄一带,一连杀了不少人,连县城的宪兵队长都给干掉了。那里的游击队也欢实起来,把便衣队给打得落花流水,听说光尸体就运回来几大车。rì本人气坏了,最近风声闹得挺紧。”

    孙大拿眯了眯眼睛,疑惑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倒霉了,正赶上rì本人气不顺的时候。”

    “不是,不是。”伙计赶忙摆手,凑过来低声说道:“老爷,您这次出事儿八成是有人使坏,您想想,好不央的,鬼子咋就把您和那个买药的人牵扯到一起了呢?”

    孙大拿皱起了眉头,一个熟悉的yīn笑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逼迫

    孙大拿瞧不起二癞子,但他还真有点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是那么没有修养,没有脑子,没有规矩,没有羞耻,可是会跟在rì本人屁股后头到处发威。表面上的变动是内心的倾向的标记。二癞子的心灵,正象他唇上的小毛刷子,也慢慢的成了rì本式的。

    自从鬼子占了安平镇,二癞子把腿罗圈起来,嘴唇上,也留下小胡子,有不甚黑的地方,还抹上一点皮鞋油。他愿做rì本人的最卑贱的狗,并痛悔自己为什么不生在东洋。他借着鬼子的势,很快成为了安平镇的一霸。

    二癞子消息灵通,凡是敌人要办而未办的事,他们先给自己找到便宜,然后再帮助敌人去强迫施行。对文城的人们,他们或者比敌人还更厉害,因为他们随时为自己的便宜而给敌人献计,他们的主意比敌人的更狠更多。

    甚至,二癞子比鬼子还狠。对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他用皮鞋替唇舌,先狠命的踢上两脚再说!他的手,除了在rì本人面前,老握拳头,随便的砸在人们的鼻子上,砸出血来。他的牙,经常的咬得吱吱的响,而且会象狗夺食似的那样露出来。这些脚拳牙的活动,给他极大的安慰与满意。他报了仇:“看你们还敢叫我二癞子不敢!我是活阎王,我是二太爷!”

    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一个愚蠢无知,毫无羞耻,却又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家伙,竟然想做安平镇的维持会长。他靠的不是才学,他也没有什么才学,但他认为有一样东西能让rì本人委他这个官儿,那就是钱。他要用钱贿赂rì本人,打通门路,当上官儿,再把花掉的钱从老百姓身上找回来。

    所以,二癞子四处敛财,为自己的升迁活动着。孙大拿在安平镇是数得上的富人。二癞子自然要把目光盯在他身上。只是山下太郎未走的时候,二癞子不敢用强,委婉地向孙神医提出了资金赞助的要求。但孙大拿自恃与rì本人的关系也不错,当然不肯出这大头钱。

    二癞子与孙大拿本没有仇,但孙大拿也没给过他好处。对自己没好处的差不多也就是仇人。这是他的结论。山下一死,消息灵通的他立刻逮到了机会。趁着rì本人正恼羞成怒的时候,把孙大拿捅给了鬼子。其实,他并不确切知道冯俭的真实身份。但他知道rì本宪兵爱抓人,和狗熊爱吃蜂蜜一样。而且,rì本人抓人杀人并不要多少证据与考虑。

    孙大拿只是怀疑,但这个怀疑很快得到了证实,二癞子在他刚被放回家的第一天便找上门来了。

    “我告诉你!”二癞子刚吸饱了大烟。脸上发出一种豆绿sè的光,“给我两万块钱!少一个,不要想完事!下一次进去,可就不是几皮鞭的事儿了。”

    “两万块?”孙大拿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干咳了一声,又微笑了一下,一个很干枯很微弱的笑,“世道不好,医馆就差关门了。我哪拿得出那么多的钱?”

    “少跟老子哭穷。”二癞子的音调与神气完全象一个大流氓命令小流氓的样子,“你在安平镇干了多少年,挣了多少钱?还他妈x的世道不好,你是说皇军的辖管不好喽?”

    “不,不是。”孙大拿赶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也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钱,你容我点时间,容我点时间。”

    哼。二癞子拍了拍腰里的枪,他的枪不是为打人的。而只为壮自己的胆子。遇到软弱的人,象老头子和妇女们,他更特别爱动枪,他们越软弱,他的枪的威风越大。

    “明天我在你这儿请客,两桌。山本,青田……都来。”他掏出一个请帖摔在桌上。

    孙大拿没有这样接受过请帖,但他依然忍了下去,那些难以入耳的粗话是他不肯说的,但是在发气动怒的时候他并非不想说出来,只是到了嘴边又转回去了。

    二癞子带着几个无赖走了,孙大拿的牙咬了起来,鼻孔里喷出粗气。

    “他娘x的!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唯恐得罪了人,可还是躲不过去。谁的气都得爱着,活到这把年纪倒成了一个无赖流氓的三孙子。他,怎可以,怎可以,故意的找我的麻烦呢?王八蛋,怎么不让孟瘸子一枪打碎你的狗头。”

    发作完这一顿气,他心中痛快了好多,几乎要后悔没能早一点这样发作一顿。说真的,连二癞了的气他都不敢原封的扔回去,这让他感到耻辱。他早就该发作一下了,现在他觉得身上有了力量;不但手与唇没有颤动,而且口中的津液似乎源源而来,话尽而意未尽的还想再说下去。

    “老头子,你不想活了?”老妻从后堂快步走出来,有些惊恐地四下张望,低声劝慰道:“别提孟瘸子,rì本人听见了可要惹大祸,那二癞子也不是好惹的家伙。”

    孙大拿翻了翻眼睛,更来了劲,“要我的命,好,拿去,拿刀砍了我!”

    “你这说的是甚话?”老妻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道:“不就是钱嘛,咱们凑上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二癞子还能总逼着咱们不成?”

    “你以为二癞子知道以德报德?”孙大拿苦恼地连连摇头,“他天生的长条狼,吃上肉就没完。咱们和狼离得这么近,早晚叫狼吃掉,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没错儿!”

    “那——那咱去找找亲戚,他是个官儿,兴许能对付二癞子。”老妻提着建议。

    孙大拿沉吟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可咱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想现在就把实话告诉老妻。

    世事难料,若说都是上天的安排,那未免让人生出消极的情绪。但对于孟有田来说,孙大拿,这个能改变他rì后状况的家伙,从安平镇被二癞子最终逼得逃跑,却很些唯心主义的味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灾的预防

    冥冥之中,某人与某人之间有时会有很奇妙的联系,比如在很偶然的时候相遇,相识,引起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而之后或许还有互相改变的机会。按照民间通俗的说法,这叫缘份,当然不只是单纯地指男女之间的事情。

    孟有田与孙大拿的相识纯属巧合,但也因此让孟有田接触到了九龙堂,与柳凤有了一面之识。这对孟有田之后人生的改变,具有很巨大的作用。当然,孟有田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也不会去想。但他和孙大拿之间的缘份还没完,孙大拿将带给他脱胎换骨般的身体变化,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回到土门村已经有段rì子了,孟有田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想孙大拿这个糟老头儿,他仍然在尽力,尽自己的力量,影响着周围的人。

    shè击提高训练班又结束了一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孟有田肯定能使参加的学员有所提高,但提高的程度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有的人天赋好,悟xìng强,再能勤学苦练,自然进步神速;有的人反应迟钝,没有灵xìng,尽管很卖力气,但能取得的成就终究有限。

    一个狙击手本来就是百中选一,千中选一的,孟有田自然不会奢望经过他的点拔和指导,训练出来的都是合格的狙击手。但训练班学员的总体成绩都有提高,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这就已经使孟有田深感欣慰了。

    天灾**,用来形容抗rì时期的生活,或许不够贴切,但历史的真实却是孟有田一直在担心的事情。对付鬼子和伪军,他可以开动脑筋,用巧妙计谋加以对付;但对老天,他挠头,他郁闷了。

    虽然别人都未看出端倪,但孟有田看过电影,看过书。知道四一年、四二年可不是好年景。河南大旱,冀察大旱,接着是又是蝗灾、水灾、雹灾,真应了“祸不单行”这句俗话,有些地区几种灾情反复交错发生。民众苦不堪言。在死亡线上挣扎。

    未雨绸缪是孟有田才有的能力,但有些事情又不能明说。他不是神棍,做什么都要装神弄鬼一番,他得找个大家都差不多能接受。而且是比较光明正大的理由。嗯,兴修水利,造福村子,这算是个不错的借口吧?当然,孟有田不懂这个。但这不妨碍他找人帮忙。

    “挖渠让水改道,再存起来?”王明义黑红的脸上泛起了疑惑,摸着脸上的胡子纳闷地看着孟有田,“咋有这么个想法哩?”

    “嘿嘿,俺是看咱们村这些地浇水不易,产量也就没法再提高,也只能种抗旱的庄稼。”孟有田挠着头,干笑了两声,说道:“俺粗看了一下。不用从远处的河里筑坝引水,只需要把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截住,让它流到山根的那个洞里。那个洞下面是个大坑,平常也存些淌进去的雨水。咱再给它扩扩大,就成了个小水库了。”

    瞎老元吧哒吧哒抽着烟。此时抬起头说道:“要是这么弄的话,俺估摸着二百个工也就够了。有田想咋干,咱就依着他,这小子嘴上胡说。心里有数。”

    “不依他也不行啊!”占富爹抿了一口劣质地瓜酒,呵呵一笑。说道:“他还是村长呢,这村能弄成这样,不全是他的功劳?别看他平常笑呵呵的,那脸要板起来,村里人可都怕着他哩!”

    “得,那咱们几个老家伙就走走看看,该怎么弄给它定下来。”王明义无奈地一笑,说道:“有田今儿说起挖渠的事儿,让俺想起了十里村,那时候不也闹腾过一阵子,要筑坝挖渠,把河水引过来吗?”

    “有这事儿。”占富爹点了点头,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白忙活了一通,没闹成。”

    “这事儿俺咋不知道?”孟有田疑惑地皱起了眉。

    “你晓得啥?”瞎老元一哂,说道:“俺记得那是民国十六年吧,村里就计划挖一条渠,再在当河打一条坝,把水逼到渠里,村里那二百多垧坪地就都能浇上水。”

    “这是好事儿呀,怎么没闹成?”孟有田奇怪地问道。

    占富爹哼了一声,说道:“渠非经过李怀忠家的坟地不可,人家不让,后来打了官司,人家有钱,根子硬,衙门里派人来看了一回,断下让渠绕过坟地。可这一算要多花五百个工,人们也就没心思修了。”

    “现在可不是李家说了算的时候了。”孟有田冷笑起来,眼睛骨碌碌乱转,又在琢磨怎么收拾李坏种。

    “你看这小子那眼珠子转的,李怀忠要倒霉了。”瞎老元用独眼斜瞥着孟有田,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孟有田的心思。

    “嘿嘿。”孟有田讪讪一笑,说道:“三位老人家,你们估计十里村要修成的话,需要多少工呢?”

    几个老汉商量着算了半天,王明义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十里村那渠已经挖了一小半,可年长rì久也都埋住了,俺们估摸着要这个数。”

    “五百个工。”孟有田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修,别说五百,就是一千也要修。”

    “臭小子,口气到大哈。”王明义笑骂道:“那你去找老赵头商量吧,咱村先开始干,到时候还能帮他们一把。这事儿呀,也不简单,要动员很多人哩!”

    不简单?老子就喜欢干难的事儿。孟有田陪着几个老汉又聊了一会儿具体的事情,心里有了数,才告辞而走。

    天灾不能抗拒,但可以将其的危害减弱到最小的程度。孟有田不能解决所有旱区的问题,但眼前的却不能置之不理。说到底,天灾也关系着战争,而且很紧密。粮食少了,人们饿着肚子,连生存都成问题,还怎么抗rì?

    孟有田没有过极度饥饿和长期饥饿的经历,但他知道战争是大灾荒、大瘟疫的根源。而饥饿可以使人疯狂,可以使人死亡,可以使人恢复兽xìng,可以啃食同类和亲人。我们的民族,曾经历了比噩梦还可怕的年月!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游说争支持

    孟有田是个雷厉风行、干事麻利的人,而且他之前也在战斗的空闲时做过一些顺手的准备,比如在野外的地道里挖了排水沟,能够储存从地面渗透下来的雨水、雪水,但现在才是他大干的时候。

    在以前,环境制约着孟有田实施自己的计划。扫荡、战斗很频繁,根据地的防御设施不坚,人们都在大挖地道,少有空闲的时间进行农业的基础设施改造。现在则有不同,游击队在游击区很有成效的活动牵制住了敌人大量的jīng力,根据地的地道建设也初具规模,百姓们应该有了参加水利建设的时间。

    另一个方面,虽然由于土化肥的推广使用,总体的粮食收成足足提高了三成以上,但rì军的封锁依然造成了平原地区向山区输送粮食的大量减少。加上山区的耕地大幅度增加的局限xìng,要想供养大量的部队和脱产人员,要想再在粮食收成上有所突破,就只能在灌溉和田间护理上下工夫,这应该能激起群众的积极xìng。

    在土门村,孟有田不能说是一手遮天,那也基本上可以说是令行禁止。当然,这不是指军事上的行动,而是在生产上的指导和筹划。在农业生产上,土化肥及田间技术的推广,还有养鸡、养兔、养鱼的受益,再加上一些好哥们的支持,土门村的百姓对孟有田的话那是相当地信服。

    挖渠蓄水,这并不是孟有田对付灾荒的唯一手段。另一个办法他早已经开始实施,那就是囤粮备荒。由于土门村被鬼子屠了,大部分土地都成了无主之地,少了一层租税之后,除交公粮,再除去口粮,还能剩下一些。而自从山里的避难所找到之后,孟有田便不断地把余粮运过去,山里荒地开垦的收获也不向外运。一个粮仓正在逐渐充实。

    面对拥军支前的如火宣传口号,孟有田保持着一分冷静,虽然土门村的公粮是超额完成的,但他并不把余粮全部上缴,以示更为积极进步。就象他并不积极动员村里的青年去参军一样。他有着更为长远、更为独特的想法和预计。在别人看来。他是自私,可也只有在灾荒袭来的时候,人们才会理解并感激他的深谋远虑。

    但孟有田不需要感激,他只想避免灾难。或者使灾难的影响降到最低。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他有朋友,他有乡亲们,他不能独善其身。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都能生活得好一些。

    “俺们不要低水平地耕种土地,要jīng耕细作,向土地挤粮食。”孟有田敲定了土门村修渠引水的事情,又跑到区委书记古庆山那里进行蛊惑,“您想想,那水浇地是个啥产量,咱们现在又是啥产量?俺们村已经动起来了,十里村之前也有挖渠引水的计划,让李坏种家的坟地给闹黄了。现在可不是地主猖狂的时候了,为了给抗rì事业添砖加瓦,他牺牲一些也是理所应当,对吧?”

    古庆山呵呵笑着,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孟有田当然不知道,组织上已经古庆山谈过话,要提拔他去县里当县委副书记。

    “有田呀,你说得这些都有道理。但修渠引水、兴修水利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要动员很多人。要有计划,要得到群众的认同。”古庆山笑着说道:“你们村动起来,说明你这个村长有威信,群众有认识,这很好,起到了带头作用。十里村呢,既然以前有规划,实施起来也应该相对容易。只要村里的群众多数支持,李怀忠家的坟地不算什么阻碍。”

    “对呀,现在是咱穷人说得算的时候,还能让李怀忠那样的剥削阶级因为他们家的破坟地挡住,兴修水利可是造福后代的大好事,早建早受益。”孟有田很会说,虽然现在消灭剥削阶级的口号还没有提出,但只要给扣上这个帽子,zhèng fǔ的倾向还是很明显的。

    “现在当然是咱们工农阶级说了算。”古庆山当然不可避免地也有这种意识形态的特点,他肯定要支持孟有田,只要十里村的百姓同意。

    “古书记,这是俺草拟的方针。”孟有田趁热打铁,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比较简单哈,还需要您和区委的其他领导批评指正完善。”

    古庆山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比较简单,但那几句方针却很实际,“好,这个方针提得很好嘛,‘有田出粮,无田出力,自建受益,造福后代’,简单明了,群众一听就明白。行,你们村先动起来,具体的政策随后下发通知。至于十里村,我会派人去了解情况,估计也会得到群众的支持。”

    “俺们村也不要什么特别优惠的政策,公粮如数上缴,但一定要超额完成的话,群众兴修水利的积极xìng会有所损伤。”孟有田很委婉地为村子里争取到了一部分粮食,自己是威信是一回事,但总不能让别人白干活儿吧,毕竟兴修的水利要见到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情。

    “公粮能如数上缴,这就没什么问题了。”古庆山见孟有田如此通情答理,既能为群众办件好事,又不影响公粮的缴纳,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您这就算是同意了?”孟有田见事情有了着落,也不想多耽搁,便要起身告辞。

    “等等。”古庆山抬手示意孟有田坐下,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最近区里要有些人事变动,我可能不会看到兴修水利成功的时候了。但我会把这件事情安排好,秦怜芳同志的工作已经确定,要担任副区委书记,就由她来主抓这项工作,你看怎么样?毕竟你俩也挺熟,互相配合起来也容易。”

    “俺没啥问题,秦怜芳同志的工作热情也是知道的。”孟有田猜测古庆山话里的意思好象是要他以后多帮衬一下秦怜芳,毕竟秦怜芳这算是升官了,这可能与他的努力也有些关系。

    孟有田还真没猜错,不光是秦怜芳,其实连古庆山的升迁也与他有关。这个区的各项工作搞得相当不错,不仅依靠地方武装粉碎了敌人的进攻,还取得了不小的胜利,而且游击队的活动也卓有成效,已经成为县里最有战斗力的一支武装。而且生产工作也名列前茅,孟有田当然功不可没。

    “小秦还年轻,但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古庆山缓缓说道:“从一个热血青年成长为优秀的干部,你没少帮助过她。以后呢,也要保持下去。她正好在这里,你去和她谈谈,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孟有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去,也就证明自己没有歪想法。而越是扭捏,越会让人胡思乱想。

    “小秦最近一直在给其他区的游击队干部讲授敌占区斗争的经验和战例,你要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和思路,不妨一起告诉她。”古庆山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提醒着孟有田。

    “行,我去看看她,看有什么能做的。”孟有田满口答应,起身告辞。

    …………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敌变我变,敌不变我亦变。没有一成不变、始终有效的战术,只有层出不穷的招法。

    驻扎在本县的鬼子算是倒霉了,正摊上孟有田这个家伙,凡事都料敌在先,用中国俗话来讲就是:一抬屁股,就知道你小子拉什么屎。这就不好玩了,你刚搅尽脑汗想出一招,还没使出一半,人家不仅已经全套破解,还漂亮的回踹你一脚。

    即便如此,游击战术也在不断的变化,以适应环境和敌情的变化。秦怜芳讲述的是成功的战例,以及取得成效的战术方法,但她也有自己的担心,担心敌人会使出新招数,而她讲的还不够细致全面,会有所遗漏。

    “当然会有所遗漏,因为咱们不知道鬼子还会使出什么招数,但掌握了原则和技巧,不管敌人怎么变,也总会找到破解之道。”孟有田的到来给秦怜芳化解了心中的担忧和疑问,“只要肯开动脑筋琢磨,并且始终抓住敌人的弱点,就不要怕他们。”

    秦怜芳掏出了笔记本,把孟有田的话原封不动记了下来,象一个虔诚的好学生,不管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信任和崇拜,她都几乎把孟有田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

    “你传授经验,是要使别人从中学到有用的东西,引起他们对于敌人行动的更进一步的研究,以提高咱们生动的技术与战术,而不是灌输生硬的经验教训。”孟有田继续说道:“要多启发他们,根据他们要活动的区域的具体情况制定出灵活有效的战术。成功的战例也是一样,不是要他们一成不变地使用,而是要有变化,要有改进,适应具体的情况。”

    “幸好你来了,要不这最后几课就没有这么jīng僻的理论和分析了。”秦怜芳停下笔,猫眼闪着光,“看来我最大的缺点便是有些生硬了,象你说的,要多启发他们,让他们在学习中去想出更切合实际,更有效的战术。”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多启发少灌输

    成功的战例可以复制,但复制的不是行动本身,而是其战术思想和谋划的jīng髓。

    孟有田对秦怜芳的夸奖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你别抬举我了,你很聪明,来学习的也都不傻,会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的。或者,你也可以向上级建议,让学习完的学员去咱们的游击队实习一段时间,把理论转化成实践的应用。”

    秦怜芳想了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现在游击区的情况还比较好,他们跟着游击队,既能增强游击队的力量,还能为他们积累实践的经验。”

    积累实践经验是一方面,孟有田更主要的是希望增强游击队的力量,牵制住当前敌人,使水利建设有比较充裕的时间。

    “传授经验或者讲课学习只是一个办法,以后大家可以经常进行交流,互相学习,互相启发,互相促进。”孟有田更推崇的是集思广益,这比灌输更为有效。

    “这个我们已经想到了,也会落实下来。”秦怜芳轻轻捋了捋耳旁的头发,以比较放松的姿态向后倚靠,若有所思地望着孟有田。

    孟有田垂下眼睑,不与秦怜芳的眼神接触,用挖渠引水的事情岔开了话题。

    “这是好事儿,我举双手赞成。”秦怜芳抿了抿嘴角,微笑着说道:“古书记要把这项工作交给我,那我一定完成。对了,孟大哥,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可又怕你生气。”

    “那就别问了。”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一直没问这不也过得挺好,何必要惹我生气,还让你不痛快呢?”

    秦怜芳一下子呆住了,孟有田的回答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一般人可能会说你问吧,我不生气,我哪有那么小肚鸡肠之类的话。而孟有田一下子就把她的话给堵死了,她要再说可就不近人情。真能把孟有田给惹恼了。

    “好吧,那我就不惹人讨厌了。”秦怜芳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地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在这吃了再走吧。正好再说说挖渠引水的事情。”

    “简单做点就行。我还得去十里村跟老赵村长核计核计呢!”孟有田也不矫情,坦然地答应下来。

    “想吃好的也没有呀,这里可比不上你们土门村。”秦怜芳笑道:“光说学土门村,也见了些起sè。但时间还短,想吃肉吃蛋还得等段时间。”

    “你这人就是小气,再艰苦,这村里还买不到一只鸡?”孟有田笑着揶揄道。

    秦怜芳不好意思了,翻了翻猫眼。说道:“你不说要简单做点吗,好,你等着,我去买鸡买蛋。”

    “别有田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人,玩笑话都听不出,还当真了,没劲。”

    秦怜芳咬了咬嘴唇。气道:“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跟你说了,你老实在屋里等着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孟有田在屋里无事可干,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又无趣地放下,没劲,这些纯理论的东西他可不感冒。正闲得无聊的时候,一阵袅袅的歌声传了进来。熟悉的歌词立刻让孟有田竖起了耳朵。

    “……山上再回山……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双双 5 黄连脸在笑,血肉之情怎能忘……”

    歌声原还轻微细弱,后来越来越真,小桃子和菊子哼唱着走进了院子,止住歌声,大声招呼着秦怜芳。

    秦怜芳带着两手面从伙房里探出头,笑着说道:“喊这么大声干嘛?这么大姑娘了,一点也不稳重。”

    两个丫头围拢上来,一人拉一只胳膊,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说着今天发生的一些琐事,本来不值一提,但在两个姑娘说来,却别有一番情趣。

    “好了,咱们呆会儿再聊,我再忙着做饭呢,屋里有客人。”秦怜芳满眼宠溺的目光,轻轻挣脱开来,转身进了伙房。

    “客人,啥客人?”两个丫头嘀咕着,转头看去,窗户开着,正看见孟有田笑眯眯的脸。

    “是孟大哥呀!”“小嫚没来吗?”两个姑娘跟孟有田也不陌生,笑着打招呼,一人一句,却是各问各的。

    “俺是一个人来的。”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那歌儿怪好听的,打哪学的?”

    菊子露出奇怪地神sè,失笑道:“打哪学的,孟大哥你可真逗,这不是你教小嫚的,俺从她那学的呀!”

    孟有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红军长征是老早的事情,可这十送红军的歌现在怕是还没有,当然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是,只是小嫚是怎么学去的,难道……对,一定是这样了,这丫头太不象话了。

    本来孟有田是有意藏拙,尽量低调,虽然后世在卡厅自称麦霸,肚子里的歌不少,但却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但在家里,特别是与妻子、闺女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免放松一下,哼唱些自己熟悉的歌曲。只是他没想到,隔墙有耳,竟被小嫚听去了,难怪刚才那歌词有出入,也不全,是小嫚没学好的缘故。

    偷学这歌倒没大毛病,孟有田只是害怕小嫚胡传乱授,把不合时宜的歌曲给曝光了。他仔细回想,好象没哼唱过别的什么“yín词浪曲”,便稍微放下心来。

    两个丫头和孟有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jīng神状态很好,不关吃喝享受,只要没有鬼子和伪军的欺辱和奴役,吃糠也高兴。

    过了一会儿,秦怜芳端着一盆热汤面走了进来,正看见孟有田摆弄着她未收起来的一些手枪子弹,便笑着说道:“这是游击队赵副队长托人送回来的,难得他还记得我的手枪型号。”

    孟有田点了点头,颇有深意地说道:“赵振华,人很好,还有这份细心,真是难得。你好意思白收人家东西,嗯,你好象不是那样人哪?”

    秦怜芳没听出来,只是随便地说道:“等见面儿好好谢谢他,同志之间有什么白收不白收的,我还帮他补过衣服呢!快吃饭吧,这都过了饭点了。”

    孟有田笑了笑,也不好深说,保媒拉妁不是他的爱好,坐下老实吃饭好了。

    秦怜芳给孟有田盛了一大碗,还有一个荷包蛋,自己端着碗在炕桌另一面坐着慢慢吃,不时抬头看看孟有田,等着给他添面。

    孟有田吃饭并不快,这也是他的习惯,目光接触是难免的,就这么闷头吃饭,显然气氛有些尴尬。不仅孟有田意识到了,秦怜芳也觉察了。

    “刚才你问桃子她们那歌的事情,我才知道那歌儿是你写出来的。菊子的嘴还真严实,我以前问她都没说。”秦怜芳的猫眼弯成了小月亮,笑着说道:“这么好听的歌儿咋还藏着掖着,只教给小姨子。”

    “我没只教给小嫚,是她偷听学会的,我压根都不想让人知道。”孟有田有些无奈地说道。

    “为啥不想让人知道?”秦怜芳很疑惑,“这歌儿多好听,前几天县里来了几个领导,其中有一个是老红军,听了这歌儿都掉眼泪了,让菊子给唱了好几遍呢!”

    孟有田再次苦笑,说道:“其实这也不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以前听过这个歌,在哪听的就忘了。哄着孩子哼哼着玩儿,没想到让小嫚给听到了。”

    秦怜芳似信非信地眨着眼睛,然后莞尔一笑,说道:“不刨根问底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来,我给你再盛一碗。”

    “吃饱了,这一大碗,强吃下去的。”孟有田把碗一缩,轻轻打了个饱呃,放下了碗筷。

    秦怜芳三下两下扒完碗里的汤面,把碗筷收拾下去,再回到屋里,拿出了纸笔,说道:“那咱们说说挖渠引水的事情吧,你说要把那渠封闭?是这么说的吧,我不太明白。”

    “就是在沟渠顶上盖上石板或木板,和野外地道差不多。”孟有田的挖渠引水只是表面文章,他设想中的水利设施要有蓄水功能,并且能使蒸发量降到最低。

    “这样的话,工程可就大了。”秦怜芳停下了笔,纳闷地问道:“为啥要盖上呢,这不太麻烦了。”

    “先把渠挖成,把水引过来,以后再说盖顶的事情。”孟有田知道一步到位是困难的,工程量一大,可是会让人望而却步。

    “先易后难,这样就好办了。”秦怜芳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孟大哥,我听菊子唱的那歌有些不够流畅,歌词也有不通的地方,想必是小嫚偷学没学好,你在这里来一遍原唱行不,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才。”

    “什么天才,地才也不是,不过是豁着嗓子喊罢了。”孟有田有些犹豫地四下瞅了瞅,“这咱两个人,这唱起来有啥意思。”

    “两个人才听得清呢!”秦怜芳用殷切期盼的眼神望着孟有田。

    孟有田咧了咧嘴,既然这歌已经传出来了,就让它完完整整,没有缺陷吧!

    “……鸿雁江畔站,十万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一开始只是孟有田刻意压低的声音,渐渐的,秦怜芳的眼波流动起来,象一汪清澈的水。她跟着孟有田哼唱记录,后来,只剩下了她那闪烁的猫眼,悠扬甜美的女声,歌声袅袅,传之很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热情相助

    在战争年代兴修水利,并不是孟有田独有的行动。 .   . 在鄂豫皖边区,就曾为缓解旱灾,并为将来打算,大兴水利,修建了千塘百坝的基础工程。还有河套地区的傅作义,以及其他地区,也都为了军民的生存而搞过水利、灌溉等利民工程。

    相比于其他地区的大手笔,土门村、十里村的工程只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从工程量,还是从动员人工来看,都远远不及。

    一个美好的清晨,空气凉爽,东方刚刚发白,土门村的村民已经开始了工程的施工。昔rì清静的山根下,今天人声嘈杂,炊烟缕缕,凿石的凿石,挖土的挖土,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工程并不大,只需要把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涧改道,让它流进那个又黑又深的山洞里。如果一切顺利,两三天便能完工。而蓄水量的多少,则取决于孟有田带着人能把山洞扩展多少。

    说是山洞,严格定义的话只是山根下深深的、横着的裂缝,人低头弯腰便能钻进去,象天然的屋檐。要扩展的当然不是高于地面的石头,而是裂缝下的碎石和泥土。这样的裂缝沿着山根有好几处,但下面全是坚固石头,不利挖掘扩展的便给排除在外,要加以改造扩建的只剩下了五个。

    孟有田如此选择自然是为了防备大旱的,蓄水在山的横裂缝之下,避开了阳光的直shè,减少了蒸发量,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当然,那个由洼地改造成的池塘也会再次清淤扩大存水量。

    一批青壮男子在裂缝下挖掘碎石泥土,体质稍弱的人们则将石土装车运走,另一批青壮男子则在凿石挖渠,而老年人和妇女则在搭起的席棚里烧水做饭。安排得很细致,每个人都有活儿干,而只要干活儿,便有一份口粮。孟有田还是不习惯于用口号鼓舞。用jīng神食粮来用人劳动。

    夏天天热,孟有田计划着提早开工,太阳升高、气温酷热之后,只留下部分人轮班在荫凉下进行扩洞挖掘,其他人则暂时收工。各自去忙自家的活儿。这样的话。虽然工程时间要拖长,但不会使人过于劳累。

    太阳升了起来,象是在大声地欢笑,藐视那淡雾的不堪一击。蔚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它的深邃无边。叮叮当当的钢钎铁锤声,吆喝牲口的赶车声,人喊马嘶,在初升的太阳下。人们干得更起劲儿了。

    孟有田刚装满了一车石土,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看了看手表,大声说道:“青山哥,带着你那班人先去吃饭,吃好了来替换强子哥他们。”

    “有田,你也跟着去吃饭,这些活儿还用你动手?。”强子带着一帮人上前接过钢钎铁锤,叮叮当当凿了起来。

    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躲清闲的道理,俺就站在这铲土,算是偷个懒。”

    “谁敢说你偷懒?那还有良心吗?”强子咣地一锤砸在钢钎上,好象砸在哪个胡说八道人的头上,“你就安排指挥好。看谁敢不听。”

    孟有田微微一笑,将头转向了大道,远远的,从十里村方向过来了一个车队。鞭子在响,车轮在叫。车联成了一条线,响成了一个声音,滚滚而来。

    “嘿,是咱们的老乡亲来帮忙了吧?”强子也看到了,哈哈笑道:“有田,快去迎一迎,别失了礼。”

    孟有田也猜到了分,虽然他并未把今天开工的消息通知别村,但两个村人员走动几乎天天都有,十里村的乡亲们知道这事也不稀奇。

    等到他迎上去,才看清来帮忙的并不只是十里村的百姓,还有秦怜芳带领的一批基干民兵。

    “秦区长,真没想到你也来了,你是咋知道消息的?”孟有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伸出了手。

    “我在你们村有耳目。”秦怜芳开了句玩笑,才郑重说道:“你们村是最积极、最先行动的,是个榜样。我们大家都对兴修水利没什么经验,这是来锻炼学习的。”

    “呵呵,学习不敢当,俺们也是头一糟,倒是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孟有田谦逊地说道:“这大早上就赶路,肯定没吃饭,来,到这大席棚里吃完再说。”

    “没干活儿先吃饭?”秦怜芳调侃了一句,笑着说道:“我们都带着干粮呢,就不给你们村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孟有田说道:“也没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可这热汤热水的不缺。秦区长,你就带个头儿吧,跟我就别矫情了。”

    秦怜芳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由你们村管饭,完工后从你们村该交的公粮里扣除。你去招呼老赵村长他们,我带着民兵们先去吃饭。”

    孟有田叫过一个本村村民,让他带着秦怜芳等人去吃饭,又赶紧去迎老赵头等十里村的老乡亲。

    “嫂子,你好啊!”秦怜芳在席棚边上一眼便看见了阿秀,上前打着招呼。

    阿秀正往大锅底下添柴烧火,见是秦怜芳,急忙起身,说道:“是秦同志啊,多长rì子没见面了?听说你能文能武,还带着队伍打游击,可真是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呀,我可没那能耐,就是充个数。”秦怜芳谦虚地说着,眼光扫到了不远处的紫鹃,还有她扶着的一个乍巴乍巴学走路的小女娃。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一个女人在敌占区可危险得紧,还是呆在根据地安全。”阿秀关切地询问,完全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心。

    “rì后怎么安排我也说不准。”秦怜芳说着伸手指了指紫鹃和小女娃,问道:“紫鹃的病咋样了,她手上的小娃娃是哪家的呀?”

    “她比以前好多了,可这病难去根呀!”阿秀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小娃娃是俺闺女,和紫鹃挺投缘的。”

    原来是孟大哥的孩子,秦怜芳的目光投注在小孩子的脸上,听着她天真的清脆笑声,看着她无忧的玩耍,也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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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介绍:
烈日下,一个孩子来到退潮后的海边,他一条一条地捡起沙滩上的濒死小鱼,把它们重新放进大海。有人对孩子说:“沙滩上那么多的小鱼,你捡得过来吗?一条小鱼而已,有谁会在乎呢?”孩子一边不停地往海里扔鱼,一边说:“你看,这一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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