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激战
敌后的抗rì战争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零年,八路军由三万人发展到近五十万人,民兵和自卫队发展到五百多万人,抗rì根据地人口达到一亿;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是抗rì战争最困难的阶段,八路军减少到三十万人,民兵和自卫队减少到二百万人左右,根据地人口也减少到了五千万人以下;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五年,抗rì战争进入了反攻阶段,八路军发展到了九十一万余人,民兵和自卫军发展到了一千余万人,根据地人口再次接近达到了一亿人。
所以说,孟有田此时还是心里有底的。俺们这疙瘩不仅是山区半山区,而且地道战搞得最第四十七章 激战好,地雷战弄得也有声有sè。如果在兵力、人口、地盘都扩大的大前提下,反倒损兵失地,那还有天理吗?自己还好意思出门吗?
而对于rì本人来说,他们的作战重点是平原,即便多田峻等身处华北的军官意识到了GCD力量的不断壮大,但大本营却并不支持他们的意见。这种情况只有在八路军突然发动百团大战之后,才有所改变。兵力不足,使得驻扎本地的rì军难以采取频繁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因此,rì军修公路,以机动弥被兵力不足;盖炮楼,采取堡垒政策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据点能由伪军来驻守,自然就能解脱大量rì军用于野战目的。但现在。rì军要想达到这个目的,还需要时间来扩充和训练伪军。
正因为如此。鬼子修建的炮楼通常都是守卫有余,攻击不足。而伪军一直存在的两大问题:待遇和士气很难得到根本解决。加上装备和战斗力低下。很明白这点的rì本人只好用少量rì军控制伪军,以增强伪军的“进取”jīng神。
对于冯志送来的作战计划,上第四十七章 激战级非常重视,针对rì军的堡垒政策,缺乏重武器及攻坚能力的八路军也在研究对付的办法,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是及时和必要的。为了策应此次行动,在确保区与敌人周旋的部队进行了一次佯动,游击队也加紧活动,以牵制rì伪军。争取时间。随后,陈营长率领他的部队在夜里秘密潜行,以急行军的速度悄悄赶了回来。
计划已经落实,各部门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当然,除了少数几个人,整个计划并不为人所知,大多数人只知道自己的分工而已。
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在看似平常的气氛中,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全区的村庄共动员了八百多群众,在黄昏时刻已经集结于几个地点。在各村民兵的保护下准备行动。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高梁叶,吹过哗哗作响的树林,也吹过无数浑身发热而面容严峻的脸庞。
一声令下,人们开始行动起来。主力部队早已先行开拔,进入了指定的位置。现在走在前面和周围的是各村的民兵和地方干部,后面是背着镢头铁锹的老百姓,全是便装。也只有从身上背的器具来分辨。
“跟上,跟上,不要说话,不准吸烟。”低沉而严厉的声音不时在队伍中响起,听到更多的是杂沓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
不得不承认,GCD对人民群众的动员能力是巨大的,虽然这次小破袭只是冰山一角,但已经能看出端倪。等到百团大战时,万人破路的场面才真正是壮观之极。
据点里,中队长荒井吾兵卫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每夜的固定节目怎么没上演呢?在这些rì子里,他已经习惯了在锣鼓和冷枪声中捂头入睡。而今天,有些过于安静了,虽然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难闻的气味依旧浓烈,但他却有些心神不安。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孟有田等人对据点顶在喉咙上相当戒惧,百般花样要挤走它,而据点的守军也在痛苦中煎熬。冷枪狙击不断夺走敌人的生命,水源争夺,地雷封锁,夜晚sāo扰,甚至被丢进封锁沟里的死狗死猫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在折磨着他们的感官和意志。
荒井感到自己很可怜,身为中队长坐镇于此,而手下只有一个小队的皇军士兵,在对手零敲碎打的战术下,现在已经不足五十人。当然,从总数上看,据点内加上皇协军,还有两百多人,一个中队的规模,但皇协军的战斗力,实在令荒井感到愤怒和无奈。
突然,远远的传来了枪声,紧接着便密集起来,还夹杂着沉闷的爆炸声。荒井吃了一惊,刚抬起头,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荒井抓起电话,只听到了“我们遭到敌人袭击……”,电话里就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一个连在民兵的配合下负责阻击小张庄据点的援敌,一个连负责拔掉公路上的三个哨岗,另一个连和区中队监视据点内的敌人。兵力不多,但被充分利用,而且有地雷作为助力。当然,计划是基于据点内的敌人在夜间行动谨慎,更不会倾巢而出的分析判断上的。实际上,敌人也确实小心翼翼,不敢冒着丢失据点的危险而盲目出动。
两头一堵,公路上的三个哨岗在突然袭击下很快便被消灭,破袭战开始了。
秦怜芳还没见过这样红火的战斗场面,五公里左右的道路淹没在人民群众的锹镐之下。到处都是奋力挖拙的人影,镐锹的咔嚓声响成一片,路旁竖直矗立的电话线杆在人们的呼喝声中被一根根拉倒。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并没有惊吓到人们,反倒象战鼓一样催促着人们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大干。
汗水顺着额头鬓角流下来,落在地上。秦怜芳的脸红了,气也粗了。但却不肯稍微直下腰。她的周围是几个妇救会的积极分子,同样在卖力的挖掘着。
“加油干哪!大男人可别让女同志给比下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老赵村长头发已经半秃半白,却不比年轻人干得慢,他的沟挖得深,铲得平,边缘上培起高高的土墙,象城墙的垛口。
秦怜芳直了直腰。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大家得向老村长学习,你看那沟挖得多好。鬼子没了公路,就象没了腿。可就猖狂不起来了。”
“看秦主任说得多好,识文断字的就是不一样。”老赵村长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没了公路,鬼子就祸害不了咱们,这秋收也能安心,大家也能多吃几斤麦子。”
只要有女人在队伍里严肃的工作,这就是一种强有力的动员。听了老赵村长和秦怜芳的号召,男人们,镐举的更高,铁铲下去的更有力量。来回的脚步更迅速了。
行动之前,区委便提出了“不留一米好路,不留一根电杆”的口号,后来又在“两不留”的后边加上一句更生动、鲜明的口号,“破一里路等于消灭十个敌人”。 这就使拿着锄头、绳子来破路的群众马上就变成了拿枪杀敌的战士,荣誉感一下子就激发出来了。
与破路场面的热烈相反,鬼子据点内却是沉闷压抑。荒井在据点最高层举着望远镜,脸上yīn晴不定,始终拿不定主意。外面情况不明。与小张庄据点的通讯又中断了,用电台联络县城,也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情报,他不敢轻举妄动。
敌人在破坏公路,荒井看到了绵延的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点微弱的灯光,锹镐的声音隔着数里也听得见,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敌人似乎厌倦了小打小闹,sāo扰狙击,这回要干大的了。荒井很惊讶,他不明白这么多人是如何召集来的。他当然不明白GCD的宣传动员力量,也不明白参战的人民群众是抱着怎样仇恨侵略者的情绪积极参加的。
“阁下,木村司令来电。”一个参谋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将一份电报递了过来。
荒井接过电报,凑到灯下阅看。电报的大概内容是让他出兵击破敌人的阻挡,驱散并抓捕破坏公路的刁民。电报中还有木村的分析,那就是敌人的主力还在确保区活动,据点外的敌人不过是在利用黑夜虚张声势,一击即溃。小张庄据点虽然失去了联络,但木村已经打电话给邻近的据点,让他们传达命令,出动兵力制止敌人的破坏。
真的是这样吗?荒井陷入了沉思,嗯,外面的枪声爆炸声并不激烈,这似乎能说明些问题。而且,敌人要在两个方向投入阻截的兵力,按照现有的情报,兵力不可很多。
黑夜,敌人在利用黑夜皇军轻易不出动的特点,带着数量众多的,但却不堪一击的所谓地方部队在虚张声势。荒井放下电报,把拳头砸在了桌面上,他有了决定……负责拔除公路上哨岗的连队已经完成任务,赶来会合,但据点内的敌人却还按兵不动。陈营长摸着下巴在思考,难道今夜只能是一次破袭?
以破路为最终目标的作战到现在还是很少见的,甚至可能是没有。在各种各样的指示中,陈营长听到的“以歼敌为主”的话倒是很常见,正规部队嘛,理所当然要把“消灭敌人”放在第一位。即便今夜将是一场很成功的破袭,陈营长也会感到很不甘心。
强攻?陈营长的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不由得望向他的老伙计赵政委。能过已经挖到封锁沟的覆顶壕沟进行攻击行动,当然也是一种可能,但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他的目光中有着犹豫和迟疑,并不敢轻易下这样的决心。
“再等等。”赵政委明白了陈营长的意思,努力用和缓的语气宽慰道:“即便咱们拿不下据点,这场成功的破袭也具有很大的战略意义。”
陈营长轻轻点了点头,望着远处黑黝黝的炮楼,炮楼的shè击孔里透出象鬼眨眼似的微弱灯光。
“报告。”一个通讯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立正敬礼,简短地说道:“据点内的敌人出动了。约有一百多人,正沿公路向前推进。”
陈营长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和赵政委相视而笑,转头命令道:“命令阻击部队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入伏击圈。”
上钩了,敌人终于耐不住了。这样即便化装混入的战法不成功,据点内的敌人也因为力量的减弱,为部队的强攻创造了条件。
一个班的鬼子。一个连的皇协军,按照荒井的命令,放下吊桥,冲出据点。沿着公路冲杀过来。事情似乎正如荒井所料,阻击的敌人不仅兵力不多,战斗也不坚决,且战且退。
敌人在拖延时间,让破坏公路的老百姓有逃跑的时间。鬼子军官看着前面慌乱逃跑的人影,得出了判断,他嚎叫着挥动指挥刀,督促着士兵加速前进。
在抗rì战争期间,rì军的情报工作可以说是一个弱项,而八路军的工作则深入到群众当中。因而在作战期间。rì军的动向往往被老百姓监视并转报给八路军,但rì军则对八路军的情报完全不明。这也是侵略者难以解决的困难,涉及到人心向背的问题。
木村依据假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荒井依靠现有的情报下了错误的命令,指挥进攻的rì军军官也不例外。一连串的错误使这支冲出据点的敌人进入了陷阱,而不自知。
“轰,轰,轰……”进入伏击圈的敌人踩响了连环雷,一道道火光耀花了人眼。一道道烟柱次第升腾。弹片横飞,巨响震耳,敌人慌了,四下躲避,反倒触发了更多的地雷。
地上的地雷在爆炸,空中的手榴弹在爆炸,火光中,月光下,残肢断臂、破碎枪枝飞起,落下。在这连续的爆炸声中,敌人的惨叫和哀嚎完全被盖住,只能看见他们狼奔豕突、跌爬滚翻的狼狈。
jīng心设计的地雷阵,巧妙的触发点,大大小小几十颗地雷,种类既多,数量又大。追击的敌人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这并不是结束。
硝烟还未散尽,爆炸的余音还在回响,枪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两个连的八路军呐喊着冲了上来,真正的战斗在公路上激烈地展开。
“啪勾!”孟有田在小土丘后轻轻扣动了板机,刚从地上爬起来挥舞指挥刀的鬼子军官象根木头似的倒了下去。
尽管身体还未全部复原,但这样的大行动他不参加,躲在村子里听响动,那也太说不过去。当然,孟有田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出门三步有马骑,蹬高爬梯有人抬。不用别人抱怨,土门村民兵小队的几个好哥们都抢着侍候这位瘸腿大爷。
“啪勾!”枪声再响,在战场上虽不起眼,但作用却不小,鬼子的机枪手歪倒下去,机关枪哑巴了。
“啪勾!”又是迸现的杀机,鬼子的弹药手刚推开同伴抓起机关枪,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
孟有田淡淡一笑,战场上除了他,至少应该还有三个八路军的狙击手在消灭着敌人。这样的战术才更有效,把狙击手浪费在冲锋拼杀的战场上,那才是鼠目寸光,得不偿失。
“杀!”冯志打光了驳壳枪里的子弹,捡起地上的一枝长枪,大喝一声,带头迎着鬼子冲了上去。
“杀,杀!”身后紧跟着几十条激愤的汉子,不停的发出怒吼。
“杀咯咯!”残存的几个鬼子嚎叫着,在伍长的带领下迎头撞了上去。
双方已经短兵相接,凄冷的月光下,一连串的惨叫和刀枪的碰撞声响了起来,夹杂着疹人的刺刀入肉的声音。
战斗的进程血腥而快速,刺刀格斗不同于武术比武。没有花哨的动作,很多时候也就是互相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对冲,在一瞬间的工夫里就解决了对方,或者自己被对方解决。
刺刀闪寒,鲜血迸溅,残酷而血腥的白刃战最是考验意志和jīng神,也是最能瓦解敌人斗志的一种手段,皇协军又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战士们满脸的硝烟、凶狠的表情、愤怒的吼叫、带着鲜血的刺刀让几乎没有见过血腥的伪军们感觉到一阵阵毛骨悚然,溃败变成了逃窜。然而到处都是喊杀声,枪声,爆炸声,徒劳的四处狂奔,哭叫,哀嚎。
噗,鬼子伍长的刺刀扎进了一个八路军的肚子,这个老鬼子满脸胡子,瞪着凶恶的眼睛,已经捅倒了三个战士,穷凶极恶。但这次他想抽出刺刀却遇到了麻烦,被刺中的战士扔掉了枪,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枪头。
“杀!”一声怒吼响起,染血的刺刀从侧面扎进了老鬼子的身体。
攥着枪头的八路军战士倒了下去,他紧绷着嘴唇,大睁着两眼,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眼睛缓缓闭了起来。
战斗还在继续,但已经接近尾声。残存的鬼子全部被消灭,皇协军开始举手投降,枪声和喊杀声在逐渐减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四十八章 血战之胜
夜yīn一刻一刻的深了起来,云彩遮住了月亮,使一切都朦胧起来,象是蒙上了一层薄雾。www.uu234.com
荒井站在炮楼顶上,用望远镜瞭望着远方,但什么也看不清。原来闪烁的爆炸的火光没有了,枪声也渐渐沉寂下来。
是击溃了敌人的阻挡,还是被敌人伏击了?荒井心里七上八下,努力使自己不向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他开始后悔,后悔在情况并不明朗的时候派出部队。现在据点内的守军只剩下一百多人,如果——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个不祥的念头抛开。没错,就算人数少了,有坚固的工事作倚仗,敌人也休想攻下这里。
枪声、爆炸声又响了起来,荒井急忙又举起望远镜。闪烁的火光又能看到了,沿着公路,离据点越来越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清楚了,越来越看得清楚了。荒井举着望远镜,手有些颤抖。在望远镜的视野内,五、六十个人从夜幕中冒了出来,仓惶地向着据点逃来,后面是追赶的枪声和人影。
没错,是他派出去的人马,丢盔弃甲地逃回来了。荒井有些惊讶,惊讶他的手下败得这么惨;但他也很愤怒。看看那些家伙,短短的时间便如同监狱里的囚徒一般,灰尘血污满脸,衣服破烂。有瘸拐走路的,有被搀扶架着的,实在是太狼狈了,已经完全没有军人的样子。
“八嘎!”荒井忿忿地骂了一句,骂归骂。他也不准备再派兵出去,当然也不会置败逃回来的人马于不顾。
中国有句俗话:吃亏上当只一回。但有些时候,一回就已经足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给人吸取教训,增长经验的机会。有时候吃亏上当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除了饮恨而亡,再没有别的结果。
对于荒井来说,这种化装混入的方式他是闻所未闻。在他设想的敌人夺取据点的方式中,不包括这个,自然也就不会对此有所jǐng惕。
吱嘎。吱嘎,吊桥被放了下来,壕沟外的败兵慌慌张张地进入了据点。脸上或是泥垢,或是血污,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几个皇协军歪歪斜斜地向吊桥两旁的碉堡走了过去,其他人则加快脚步,接近了主炮楼。片刻后,碉堡里响起了几声闷哼,一声枪响突然传了出来。
“怎么回事?”带队前来接应败兵的鬼子军官举起了手电,吃惊地问道。
碉堡里没有人应声,回答鬼子军官的是突然伸出来的黑洞洞的枪口。
鬼子军官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嗒嗒嗒……”机枪突然开火,火舌象死神的镰刀横扫向吊桥旁的敌人,另一座碉堡里的机枪也猛烈shè击,几十几个敌人在一瞬间被机枪打成了“筛子”。
冯志等人假扮的败兵加快了脚步,他灵机一动。喊叫道:“快跑啊,敌人打进来了,逃命!”
“哒哒哒……”碉堡内的机关枪向着主炮楼猛烈shè击,探照灯被打灭,炮楼内的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慌乱。
二、三十秒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对于冯志等人来说却很漫长,他们拼命地跑着,终于抢在敌人醒悟之前冲进了主炮楼的底层。
枪声响成了一片,碉堡的机枪与炮楼对shè着,还封锁着敌人宿舍与炮楼的道路,将敌人分割成了两大块。后续部队也赶了上来,一面用火力压制炮楼,一面在弹雨中抢过吊桥。
地上、房上、炮楼上、树后处处闪shè着火光,枪声混杂着呼喊叫骂,子弹乱三绞四地在空中穿shè飞鸣。不断有人倒下去,敌我双方都有。(.)吊桥附近,双方的尸体互相枕藉,满地是斑斑的血迹,四周是尖厉的呼号,压抑的呻吟,惨烈的战斗步步推向**。
血sè火光之中,几百名战斗人员围绕着据点进行着殊死拼杀。攻守双方,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寸土必争;一个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一个是拼死顽抗、以牙还牙;一个是不计一切代价拼死向前、向前,一个是誓与阵地共存亡、死不后退……
到处是手榴弹的爆炸声,地动山摇的喊杀声,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只有战场,才能发出这种声响,只有战地之声,才能如此动人心魂……就象一只庞大的乐队,战斗员们cāo纵着不同的乐器,弹拨着不同的音符,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这个露天舞台上,齐奏着蔚为壮观的战地交响曲……
伴随着令人心碎胆寒的乐曲,是千百颗绚丽的流光往来穿梭、交相辉映,衬红了那夜空。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搅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那血汗泥尘所散发出的蒙蒙薄雾,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民族的尊严,是反抗侵略的绝死斗志。
无疑,主炮楼是攻陷据点的重中之重。尽管在夺取吊桥旁碉堡的时候,提前发动了攻势,但冯志等十几个人还是趁着敌人陷入混乱,不及应对的空当,冲进了炮楼的铁门。
外面打得凶猛,里面也厮杀激烈。这些混进来的八路军士兵多数都暗藏短枪,或者腰间缠着一圈手榴弹,专为攻坚所用。进入了炮楼,这十几个人突然发难,消灭了底层的敌人,沿着梯子向上攻击。
荒井指挥着部下疯狂扫shè,居高临下封锁着吊桥,寄希望于宿舍里的人马发动反击,将进入据点的敌人赶出去。但炮楼内部爆发的战斗却让他始料不及,惊惶失措。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炮楼这个坚固的制高点失守,便再无翻盘的希望。所以,在冯志等人占领了底层和第二层炮的时候。荒井命令炸断楼梯,并向下猛扔手榴弹。
轰,轰,轰……几声巨响,震得大地颤抖,炮楼摇晃。里面战斗的枪声停歇下来,烟尘从shè击孔里喷出。停歇了一会儿。炮楼三层至五层的机枪再次喷出火舌,封锁着吊桥。炮楼顶上的迫击炮也开始轰击木制吊桥,要彻底封闭八路军进攻的路线。
“嘿!”陈营长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难道jīng心策划、即将成功的战斗就此功亏一篑,最终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老陈。”赵政委一把抓住陈营长的胳膊,咬着牙说道:“让区中队留在这里。二连从侧面攻击,这个时候不能放弃。”
陈营长望着老战友急切而愤怒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不到万不得己,他们都不想让地方部队承担重任,承受伤亡。但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么半途而废,要么孤注一掷。
二连接到命令,立刻跑步前进。向着据点侧面迂回过去。这是预留的一招,谁也不想用,但现在却不得不用。
炮楼内,冯志缓缓苏醒过来,激烈的枪炮声让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也想起了他们这组所执行的最关键的任务。烟尘弥漫,瓦砾和木板的碎片到处都是。楼梯断了,也就阻止了冯志等人继续攻击的企图。
怎么办?冯志费力地掀掉身上的杂物,倚着炮楼的墙壁喘着气。炮楼很坚固,没有**包无法摧毁。而为了混入炮楼,恰恰不能背着这样明显的东西。慢慢地把手榴弹都搜集起来。时间拖得长不说,集束手榴弹能否炸塌炮楼,把握也不是很大。
空气污浊,烟尘很重,冯志伸手胡乱划拉着,突然摸到了一盏马灯,他蓦然睁大了眼睛,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啪勾!”孟有田趴在壕沟边,向着炮楼shè击孔发出一枪,喷吐着火舌的机枪停顿了一下,又哒哒哒地响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优势确实很大,而最具威胁的迫击炮又在炮楼顶上,他没有合适的shè击角度。
轰,一发迫击炮弹落在木制吊桥下,木屑横飞,桥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虽然未完全折断,也岌岌可危。
孟有田的心不由得一沉,脑子不由得急速转动起来。如果吊桥被摧毁,如何才能找成另一条通路?当然,居高临下的炮楼才是真正的威胁,不拿下它,再好的办法也没用。
火光?孟有田仔细观察,炮楼的一层shè击孔透出了光亮,冒出了浓烟,接着,二层的shè击孔也亮了起来。
没错,冯志在炮楼里点起了火,马灯里的火油又加速了火势的蔓延。要烧死鬼子当然不那么容易,但升腾的浓烟却会要了他们的狗命。
三层、四层、五层,升腾的浓烟无孔不入,不断侵占着炮楼内的空间,从各处缝隙里冒出来。惨叫、哀嚎,以及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在炮楼里响了起来,冯志咬着牙,忍着伤痛,将几个昏迷的战友拖出炮楼,关上了铁门。
炮楼内,火舌曲卷着,旋风似的向上舞动爪牙,仿佛有了生命,有了知觉。浓烟滚滚,仿佛浸透了乌烟的浓云降到了地面。
疯狂的shè击越来越微弱,一个个shè击孔变成了喷吐浓烟的烟囱,原来闪现的shè击的亮光也逐渐黯淡。
轰!一声巨响在据点侧面响起。地下坑道爆破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无法挖到敌人核心工事下方,但却足够将封锁沟填平一半。二连的八路军战士从地上一跃而起,奔跑着跳进还显松软的土里,顺着被炸出来的斜坡攀爬而上,呐喊着攻进了据点。
主炮楼已经基本报废,被浓烟熏呛得失去神智的敌人绝望地嚎叫着,三三两两地纵身跃下。零星的枪声在炮楼里响起,不是向外shè击,而是在结束着自己的生命。
完了,敌人完蛋了。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将枪口转向敌人宿舍顶上闪现的shè击火光。
……………
太阳露出了地面,血红sè的朝霞和浓密yù滴的紫sè云朵掩映着东方的曙光。鲜艳绚丽的sè彩在瞬息不停地变幻着,大自然使每一个新的rì子的诞生都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尽管既没有铜号,也没有鼓乐。
轰隆一声巨响,被烧得象个黑炭头似的炮楼倒塌了下去,尘土还未完全消散,热情的人们已经拥了上去,拆除建筑物的镐锹声,又嚓嚓嚓地响成一片。
一夜的劳累也抵不上胜利带来的喜悦和鼓舞。据点被攻破,扫除了压在人们心头的yīn霾,使他们迸发出令人惊叹的干劲。
“代价不小啊!”陈营长翻看着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数字。轻轻叹了口气。消灭了两百多敌人,拔掉了据点,战果很大。但一个营几乎伤亡过半。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黯然神伤自然难免。
“但战果却是巨大的。”赵政委在一旁宽慰道:“更主要的是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尝试,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而且粉碎了敌人将根据地分割的战略企图。”
陈营长苦笑了一下,说道:“是啊,战前谁也不会想到会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只是鬼子太顽固了,缴获的有点少。”
炮楼被烧毁,其中的机关枪、掷弹筒、迫击炮,以及其他枪枝弹药,自然大半报废。这对于物资匮乏的八路军来说。当然非常痛惜。
“鬼子在绝望的时候毁坏武器,咱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赵政委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已经变成一堆瓦砾废墟的炮楼,“如果不用火攻,我们能不能拿下据点还不一定呢!而且。巨大的伤亡也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一骑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在土丘下骑手勒住了马头,翻身跳下,跑了上来。
“报告!”通讯员立正敬礼,朗声报告道:“敌人援军已经到达小张庄据点,正沿着公路向前推进。由于道路破坏得很彻底。又有地雷威胁,敌人步行的速度很缓慢。”
陈营长想了想,转向赵政委询问道:“我看咱们可以收兵了?”
赵政委点了点头,说道:“据点已经基本被摧毁,敌人想要重建不是那么容易。咱们要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保持他们的抗rì热情。而且,为了防止敌人报复,也要加紧布置。”
“那咱们见好就收。”陈营长挥动了下手臂,向通讯员下达了命令。
……………
从小张庄到据点的公路上,不时响起地雷的爆炸声,仓促拼凑出的一个小队的rì军再加上一个中队的伪军在缓慢地前进。
一夜之间,公路已经变了模样,沟堑纵横,如山洪冲过一般。隆平大满骑着马跟随队伍颠簸而行,不时地看看手表,催促着部队加速赶路。东洋大马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颠得隆平非常难受。抬头望望被彻底破坏的漫长公路,再看看蹒跚行进的士兵,本来变形狰狞的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难看。
大规模的破袭,隆平大满心中十分震惊。八路军哪来的这么多人力?他紧皱起眉头,思索了好半天,才有些无奈苦闷地叹了口气。看来,木村阁下和河野阁下,包括自己都低估了八路军组织动员民众的能力,低估了支那人顽强的民族意识。要征服这个古老而又顽强的民族,是一项长期的任务,急切之间不能完成。
rì伪军沿着公路搜索前进,头上是越升越高的炙热骄阳,脚下是沟沟堑堑和坑坑洼洼,还要提防令人恐惧的地雷,前进速度异常迟缓。走了将近两个钟头,才推进了十里多地。
越往前走,隆平大满心头不祥的感觉越强烈。根据县里发来的情况介绍,昨夜十二时许便与据点失去了电台联络,而隆平大满到现在也没听到枪炮声。难道又是一个谋划的失误,不仅低估了八路军的动员能力,还低估了八路军的攻坚能力?
不会,不会。隆平大满努力打消这个念头,对于这个据点的坚固程度,他亲自视察过,有着相当强的信心。而且,八路军拥有的最大的重武器不过是迫击炮,迫击炮并不能对炮楼构成威胁,隆平大满深知这一点。
在忐忑和胡思乱想中,隆平大满觉得离据点已经不远了,但视线之内始终不见那矗立在高地的五层大炮楼的影子。越往前走,隆平大满的脸sè越加yīn沉可怖,那片高地已经进入了视野,他的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完了,全完了。隆平大满呆呆地伫立着,高耸的炮楼没了,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瓦砾。碉堡被拆去了大半,豁牙露齿地展示着狼狈。原来的宿舍区也全部被摧毁,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空地上,一具具尸体摆成几排,整齐地排列着。
敌人是怎么做到的?隆平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意料之外的沉重打击使他痛苦得几乎麻木。他一言不发,眉头紧锁,脸上的肉在不易觉察地抽动。
隆平所率的rì伪军也呆呆地站着,不仅身体疲惫,心理上也遭受打击,失去了出发时的那种信心和锐气。炙热的阳光洒下来,非但没有给他们带来温暖,反倒让他们有种寒冷和肃杀之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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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优待俘虏?
胜利是值得宣传的,特别是这种鼓舞人心的、振奋jīng神的大胜。在胜利的气氛中,淡化的是所付出的血的代价。在那场敌强我弱,艰苦卓绝的抗rì战争中,每次胜利背后都是惨重的伤亡,用这样的手段进行人心归向战,当然无可厚非。
隆平大满带着人马退回了小张庄,这并不意外,对于一个冷静的指挥官来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后果是可怕的。他率领的人马是增援xìng质的,并不多,公路被毁,又使他失去了后勤的快速补充。更重要的是情报不明,隆平大满不知道当面的八路军有多少,在他的想象中,能在一夜间拿下坚固的据点,敌人的兵力不可低估。
总之,无论是从兵力、物资,还是从心理上,rì军并没有做好大规模报复的准备。可以说,隆平大满是清醒的,是冷静的,而且,一个新的意念正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在他看来,此次失利并不是终结,它反倒应当成为一个新的开端。
危险暂时解除,庆祝胜利的欢乐气氛立时浓厚起来,从军到民,上上下下都沉醉在胜利的喜悦里。各种各样的战利品摆满了一个大院子,人们不断前来参观着,赞叹着。
部队早已经把村庄里里外外打扫得十分整洁。这天,早饭刚刚吃过,村头上就响起了欢腾的锣鼓声。部队迅即集合在广场上,新参军的战士穿着用黄槐花染成的粗布军衣,挺胸抬头。一脸的骄傲和自豪。这种军衣说是绿又带着一点鹅黄,显得十分漂亮。
来慰问的各村群众好象无法宣泄他们的热情,把锣鼓点敲得特别热烈。后面紧跟着十几个壮汉,他们抬着杀好的大肥猪,肥猪上贴着红绿纸条。再后是几个少年牵着几只挂着红布条的肥羊,随后又是青年妇女们的秧歌队和儿童们组成的舞蹈队。
仪式开始了。开头是陈营长和群众组织的负责人讲话,随后便是游艺节目。为了庆祝此次胜利。边区根据地还派来了宣传队,文艺节目不少,人们看得很入神。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秦怜芳看到了很多老朋友,虽然还来不及寒喧亲热,但心里却充满的喜悦。只是——她发现孟有田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嗯,大概是和土门村来慰问的熟人混在一起了,她也没有多想,专心地看起节目来。
孟有田确实是和土门村的熟人在一起,只不过不是在寒喧亲热,而是在策划着一起谋杀。
“姐夫,你啥时回家呀,俺姐天天想你呢!给你捎的东西收到了吧?”小嫚瞪圆了黑亮的眼睛,抓着孟有田的胳膊。
“收到了。俺这就回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孟有田有些鬼祟地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可你得帮姐夫个忙儿,要不他们不放俺走哩!”
“帮什么忙?姐夫你说。”小嫚好奇而又期待地眨着眼睛。
“帮俺犯个错误,他们就打发俺回家了。”孟有田边说边四下张望,目光停在了一个高高壮壮的人身上,看着这人傻乎乎的笑容。他有了更好的计策。
……………
临时的营部设在一处小院落里,人们都去看节目了,只有一个哨兵在门口看守。听着远处的锣鼓,这个哨兵有些心痒痒的。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从大门探头看了看西屋,那里关押着一个顽固的鬼子俘虏。
呸。真是倒霉,抓了个鬼子俘虏,倒象是请了个老太爷,哨兵吐了口唾沫,心中骂道。八路军对rì本俘虏还真是好,不仅治伤看病,还弄了肉菜和大米饭来招待他们。其中两个受伤的被送走了,只剩下这个家伙,顽固而凶恶,已经打翻了好几次饭菜,还骂人咬人。营部只好暂且押着他,等着根据地敌工科派人来做思想工作。
“进门右边那个屋,有一个rì本鬼子。”孟有田耐心地教导着傻根保,这家伙长得壮实,力气奇大,心眼也有了点,但在正常人看来,还是傻得很。
“rì本鬼子,呵呵。”根保傻笑着,“有田,有田,给糖吃。”
“还想吃糖,就得听俺的话。”孟有田翻了翻眼睛,把手里的糖给根保看了一下,又放进了兜里,说道:“一会儿你进院,再进那个屋,屋门是用杠子顶着的。然后你把屋里的rì本人的脑袋使劲扭到后面去,这个戏法儿好玩吧?”
“脑袋,转圈儿?”根保看了看孟有田的衣兜,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把他脑袋转个圈儿,可好玩儿了。”孟有田重复了一遍,拍了拍衣兜,笑道:“扭完脑袋你就出来,这些糖都给你吃。”
“哦,好啊!”根保用力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被孟有田一把抓住,“等会儿,俺让你去你再去。”
小嫚在旁边听着直翻眼睛,骗傻子干坏事,这就是俺姐夫。还民兵英雄,杀敌模范,生产能手呢,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老冒坏水,可大家还都喜欢他,敬服他。
“小姨子,该你了。”孟有田挑了挑眉毛,坏笑着指了指营部的大门。
小嫚吐了下舌头,把垂在胸前的辫子向后一甩,急急忙忙地奔了过去。
孟有田从墙后露出半张脸看着,小嫚跑到哨兵跟前,指手划脚地说着,又拉哨兵的袖子。哨兵犹豫了,然后点了点头,向院里看了一眼,转身跟着小嫚走了,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院子。
“快,根保,跑过去,进屋扭脑袋。”孟有田推了一把傻根保,催促道:“快去快回啊,要不没糖吃。”
哦,根保憨憨地应了一声,拔腿跑了过去。
小鬼子。让你装大爷,还大米饭供着你,让你回姥姥家喝风去。孟有田倒不担心根保弄不住这个小鬼子,根据他的情报,这个鬼子平常是被绑着的,防止他自杀。
不一会儿,根保出了院子。噔噔噔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憨傻的笑容。跑到孟有田跟前伸手就去掏他的兜,嘴里还叫道:“给糖。给糖。”
“别急,俺给你拿糖。”孟有田拔拉着根保的手,不放心地问道:“脑袋扭了没。啊,快说呀!”
“扭,扭了。”根保眼睛直盯盯着望着孟有田的衣兜,语句不全地说道:“俺,俺扳着他,他的脑袋,用力,用力,咔嚓,脑袋就转。转到后面了。”
“好,干得好。”孟有田把兜里的糖全塞进根保的大手里,提高声音喊道:“丫头,快去看演出了。”说完,他拉着根保顺着街道快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嫚跑着追了上来。
“干得不错。”孟有田冲着小嫚伸出了大拇指,笑道:“小嫚,咱们从这边到会场,然后我让强子哥带你马上回村。”
“姐夫,明天回家哈!”小嫚不忘提醒。
“一定。没准俺今晚就回去了呢!”孟有田笑了笑,带着小嫚和根保奔会场而去。
…………
二战中,没有哪个国家把优待俘虏做得象八路军这么过分。俘虏就是俘虏,曾经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关进集中营,不饿死,不虐待,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拿老百姓都不舍得吃的大米白面,甚至肉菜来供养俘虏,这在孟有田看来,是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从历史上来看,优待俘虏的政策所起到的作用也相当有限,特别是目前这个阶段,rì本鬼子都被武士道jīng神所熏陶,顽固而凶残,劝降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抗战后期,那些rì本娃娃兵,孟有田倒觉得还有争取的必要。再者,即便这次谋杀暴露了,他也不害怕。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士兵,一个民兵,说白了就是平头老百姓,你能把俺怎么样?嗯,俺又犯了错误,俺要回家反省,这正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
孟有田混入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很快便找到了土门村前来送慰问品的人们。他拉过强子,低声交代了几句。强子愣了愣,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小嫚出了人群。
孟有田又绕到会场一头,耐着xìng子消磨着时间。周围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丰富多彩的节目,真是大开眼界。大多都自始至终jīng神贯注,有时兴奋激动地热烈鼓掌,有时又不禁纵情大笑,jīng神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与这些纯朴的人们相比,孟有田要算一个另类,这是指他的心理,有着别人所没有觉察的叛逆。说是叛逆或许过分,更准确地应该说是dú lì思考的头脑,不人云亦云的本xìng。
比如说优待俘虏这项政策,很多八路军战士或者干部并不完全在心里认同,但还是认真地执行贯彻。甚至干部们还要违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来说服别人。相信组织,相信上级,这是最有说服力,最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
但这也就是让孟有田对组织心有余悸,对组织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现代人的思维是开放和zì yóu的,一个永远光明、正确、伟大的组织压在头上,不亚于给孟有田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他受不了这个,宁肯去做一个小民,偶尔显示一下能力,改变一些事情;宁肯被别人批评自私、封建,甚至有时候做点错事,抹黑一下自己,也不愿为了向上爬而被近乎严苛的纪律规则所束缚。
再者,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又能爬多高,又能在历史的关键点上拥有多大的发言权。嗯,村长、区长、县长,十年能爬到省长,好象很困难;再说军队,不考虑腿上残疾的因素,在老红军、老资历遍地都是的情况下,就算他有超越常人的见识,能从小兵混到什么官职?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依然无法主导历史的进程。
这些事情孟有田早已经想得不愿再想。就象他知道无论如何耍聪明,比如推广地雷、地道。还有围困据点的招数,攻取据点的手段,不过只能在抗战期间多杀伤些敌人,多保护些生命,却无法使抗rì战争有根本的改变。除非穿越时带着原子弹,或者星际战舰,才能使顽固得令人作呕的rì本鬼子提早投降。
无法左右原子弹的研制进程。无法左右伟人的思维,孟有田有时会觉得自己挺悲哀,甚至不敢想得太多太远。就象他看见一辆飞驰电掣的火车行将出轨。却毫无办法,猛冲过去,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依然无法阻挡车轮的前进。
我只是一个在战争中挣扎奋斗的人,在周围的苦难中,这个人在乎,那个人也在乎,所以我会努力地去做在海边捡鱼的孩子。
孟有田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见一个八路军战士急匆匆地走到第一排,对着陈营长和赵政委耳语了几句。随后,赵政委伸手按住了要站起来的陈营长,面sè不愉地匆匆而去。
发现了嘛?宝贝般的鬼子俘虏被扭转了脑袋。孟有田抿了抿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冷笑中还带有一点嘲讽。这么欢乐的场面,大张旗鼓地寻找恐怕是不合适吧,何况强子已经带着小嫚出村而走了。
或许真的该回家了。孟有田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发现竟是遏制不住的强烈。家的温暖,母亲的疼爱。阿秀的温存,柳凤的依偎……他沉思着,终于抵挡不住对家和亲人的思念,转身而去。
对于走上抗rì道路的人们来说,有些人是轻松愉快的,象出身贫苦的年轻人。脱下破棉袄,穿上新军衣,扔下缺米少柴的愁苦,过一天一斤十四两小米口粮的rì子。过去不能进学堂,现在可以学文化,都是一种生活的提高,切实的改善。如果没有妻子儿女,也就没有过多的牵挂。偶尔想到这些,也不过把希望寄托在宣传的所谓革命胜利上。嗯,革命成功了,什么也就会有的。
有些人虽然负担沉重,但他们能把伟大崇高的目标摆在第一位,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即革命胜利后的光明景象。希望是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使他们摆脱身后的拉力,向前进。
而孟有田的悲哀便在于不敢想得太远,想得太远会让他失望难过。他把抗战胜利作为一个里程碑,强迫自己只想着现阶段的任务。打鬼子,保亲人,保护所有自己有能力保护的人。
回到住处,孟有田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一条缴获的rì军毯子,以及几件换洗的衣裤,再就是几样狙击作战所用的简易装备。打了个包袱,孟有田背着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不辞而别,对曾经jīng心照顾过自己的秦怜芳,好象有点说不过去。感激的话用不着多说,但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孟有田又将包袱放回到炕上,掏出小烟斗点着,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他又陷入了思索。
秦怜芳已经卸任了区妇救会主任一职,担任区民兵大队的指导员,民兵大队的大队长暂时空缺。孟有田知道自己不够大队长的条件,因为自己不是党员。当然,他也没那个奢望,从一起娶阿秀和紫鹃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有暇疵的人,是不会被组织接纳的。
现在孟有田思索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己中毒的事情。他曾经想把这事告诉秦怜芳,又迟疑地收住了。此时临走之际,他反复思量,觉得应该让秦怜芳知道。因为秦怜芳并没有过太惊险的经历,她有时候还显得单纯,没有意识到斗争的复杂xìng。
也就是说秦怜芳在某些事情上想得比较简单,她充满了抗rì热情,也相信人们有善良的品质。她不会从最坏的方面去揣度别人,等到事实证明真的有坏人坏事,她又暗暗难过。
而随着抗战形势的变化,敌我双方斗争的激烈,原来好的人,坚定的人,也会有所改变。这便使秦怜芳的这种心理容易被人利用,容易吃亏,受伤害的也自然是她了。
对,应该告诉她,没有挫折,没有打击,秦怜芳就不会尽快成熟。而等到要以生命为代价接受教训时,那就太晚了。孟有田吐出一口烟雾,磕打着烟斗,外面已经传来了清脆的笑声,秦怜芳回来了,还领来了别人。
“孟大哥。”秦怜芳笑着跨进屋子,紧接着便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悦地看着孟有田说道:“病还没全好,你怎么就吸烟了?”
“就抽了两口过过瘾。”孟有田无所谓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秦怜芳瞟见了炕上的包袱,皱起了眉头,试探着问道:“孟大哥,你要走了吗?”
“是啊!”孟有田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刚才碰见了家里人,都挺担心我的,所以——。再说,你的工作也要忙起来了,我回家养着,也不耽误你。”
秦怜芳垂下了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勉强一笑,说道:“也好,在家里更能安心养病。嗯,我这就做饭,你吃完午饭再走吧!”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不着急,我骑着牲口,路又不远。还有些事情,我得和你好好谈谈,是关于……”
“阿芳,你进了门咋就不出来了?”白俊婷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脸上还画着油彩,笑道:“快来做饭哪,我们都饿得肚子叫了。嗨,孟大哥,好久不见了,听说这有好吃的,阿芳带我们打牙祭来了。”
…………
第五十章 别前畅谈
抗战时期的生活,对于很多人来说,是艰苦而愉快,紧张而有节奏。在这看似单调的生活中,又充满了sè彩和魅力。但生活也有枯躁和不足,一天天都是怎么也淘不干净的、吃着硌牙的小米饭,豆芽菜,山药蛋,这样的伙食,时间长了,自然使得男女青年们感到清肠寡肚,颇有补充之必要。
熏兔、熏鸡、咸鸡蛋,菠菜汤,再加上金黄的烙饼,便是当时上等的佳肴美味了。白俊婷和两个女同伴吃得畅快,孟有田却只端着碗面条,三下两下便吃完了。
“孟大哥,你倒是吃呀!”白俊婷嘴里还有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不都是土门村送来给你的吗?”
“孟大哥中毒后伤了胃,要少吃油腥,慢慢将养。”秦怜芳在旁解释着,那双总是象半含着笑的猫眼停留在孟有田身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怅然。
哦,白俊婷点了点头,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笑着对孟有田说道:“孟大哥,那我们可沾你的光了。要说生活条件吧,我走了很多地方,顶数你们土门村最好。”
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你们走过很多地方,那给我说说,别的地方的地雷和地道弄得咋样?”
“地雷在根据地内推广得还行,地道就差得多了。”圆脸带点憨气的女兵接话道:“洞口又小又窄,里面也不太深,钻起来费劲。”
“呵呵。你们没看到她那样子,哼哼唧唧。象头小猪似的在洞口磨蹭,可把我们急坏了。”白俊婷笑着拿同伴打趣。
“嘿。人家不是说了,是钻洞没经验,多钻几回,身体软乎了就好了。”圆脸女兵有些嗔恼地推了白俊婷一把。
孟有田含笑不语,还行,差得多。也就是说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啊!尽管有上级号召,但人的主观能动xìng也很重要。只有真正认识到了地雷和地道的重要xìng,并且熟练掌握了运用的方法,才能给予敌人更大的打击。更好地保护自己。
历史上,地雷和地道出现得并不晚,在真正发挥出作用却是在抗战的后半期,也就是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了它们的用处。所以,尽管孟有田努力在通过实际作战推动地雷和地道,但消息闭塞使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究竟取得了多少成果。听着白俊婷等人的述说,虽然现在还差强人意,但相信比历史上要强不少了。
“你们慢慢吃哈,我饱了。”孟有田起身打了个招呼。见秦怜芳也忙着起来,赶紧伸手制止道:“你就陪着好姐妹吧,我出去走走,跟一些熟人打个招呼。嗯,不告而别太没礼貌了。”
“是很没礼貌。”秦怜芳抿了抿嘴,有些埋怨地说道:“可你不是差点干出来吗?听到家里人的话,这心就飞了。”
孟有田嘿嘿一笑,向着几个不淑女的女同志招了招手,转身走了出去。只是他不知道看到的还算好的。屋子里一没了外人,几个女同志就更没了吃相。
“你们——”秦怜芳猫眼瞪得溜圆。
“唔,别提了。”白俊婷嘴里塞了半个鸡蛋,边吃边解释道:“前些rì子我们分散开跟着部队在确保区活动,那苦rì子,在敌人缝隙里跑跑颠颠,吃个热乎饭都是难得的享受。”
秦怜芳释然地笑了笑,伸手挟着肉往别人碗里放,“多吃,孟大哥要提前走了,好东西也不用再留着了。”
嗯,嗯,白俊婷理所当然地点着头,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
孟有田在村里走了一圈,只把要走的事情告诉锁柱子和小全等少数几个亲近的兄弟,并婉抿了他们的送行,又回到了住处。秦怜芳正坐在屋子里等他,几包未熬的汤药都给他装好。
“她们呢?”孟有田指手指了指旁边的屋子,笑着说道:“我猜肯定是肚子撑得溜圆,躺着傻睡呢!”
“猜对了。”秦怜芳抿嘴一笑,说道:“她们在敌人的确保区活动,又危险又辛苦,就让她们放心地享受一下吧!”
孟有田点了点头,望着秦怜芳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个,有些话我其实早就想对你说,可又怕你激动,再那个冲动,弄得影响恶劣。”
秦怜芳眨了眨猫眼,会错了孟有田的意思,不由得轻轻咬住了嘴唇,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矛盾,非常矛盾,她想听孟有田说出爱慕的话,但又怕他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两人发展成那种关系是不可能的,可她又怕伤了孟有田的心,惹恼了他,再不理自己。
“我想了很久了,还是决定说出来。”孟有田浑然不觉地继续说道:“压在心里太难受,也觉得对不起你。”
“孟大哥。”秦怜芳象个羞涩的乡下姑娘似的垂下了头,手用力地绞在一起,绞得都皮肤发白,低声说道:“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一些牵扯jīng力的私事还是暂时放下的好。我是党员,你知道——”
“你是党员。”孟有田接着秦怜芳的话茬说道:“也是我的朋友,还是民兵大队的指导员,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把要说的话说出来,避免以后的挫折和损失。”
于公于私?儿女之情还能上得了台面,一夫多妻还能有大道理可讲?秦怜芳有些迷惑,慢慢地抬起头来。
孟有田盯着秦怜芳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你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这件事情只要咱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秦怜芳又想偏了,局促地偏转了头,刚想继续阻止孟有田把窗户纸捅破。孟有田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知道我是怎么中毒的吗?我以前说的那是骗人的,是要人想要害我。而凶手,就在我们周围。”
孟有田的话石破天惊。秦怜芳猛然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如此突然的事情一下子让她头脑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
“毒药就在我当作干粮的炸肉块里,亏了我吃得少,觉察得早,才幸免于难。”孟有田低沉地说道。
“孟大哥。那炸肉块——”秦怜芳醒悟过来,一把抓住了孟有田的胳膊,脸红脖子粗地辩解着,“我没下毒。我真的——”
“傻瓜。”孟有田拍了拍秦怜的手,笑了笑,安慰道:“当然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会害我呢?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完。”
看秦怜芳稍微平静,孟有田便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为了不增加秦怜芳的心理负担,他没说余新江中毒的事情,只说他是被鬼子击中牺牲的。最后,他又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你住的这地方,别人要有心趁你不在的时候潜进来。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你说过老鼠打翻油罐子的事情,据我推测并不是什么偶然,应该是凶手在毁灭证据,或者害怕毒了别人,把事情闹大而危及自身。”
秦怜芳心里既难过,又有些混乱,她抬头看了孟有田一眼,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孟大哥。都是我的错,差点害死你。”
“别这么说,这跟你没有关系。”孟有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声张吗?”
“你是怕牵扯到我,而且我也确实说不清楚,洗脱不了嫌疑。”秦怜芳象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想找到凶手,不大可能。”孟有田进一步解释道:“反倒会把你陷进来,我明知你不会害我,当然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嗯,抬头看着我,集中jīng力,认真地听,我要你记着我的话,真正明白我要把这事儿告诉你的原因……”
随着孟有田的讲述,秦怜芳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不是说教,反倒是倾心交谈,她能感到孟有田的关爱,也有些怅然。
“哎,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个傻样儿。”秦怜芳苦笑着叹了口气。
“不是傻,是纯朴,是善良。”孟有田纠正道:“这是一种好的品质,在和平时期是的,但象所有的事情一样,过则有害。当你做群众工作的时候,这种品质会使你平易近人;当你要承担起领导人们战斗的时候,这种品质又可能会使你被人利用。利用你不惮于以最坏的方面去考虑别人的缺陷,利用你心软感xìng的弱点,使你犯下错误。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秦怜芳眨着眼睛没有马上应答,似乎在思索。
孟有田继续说道:“简单地讲吧,你凡事要想得深一点,平时要注意观察,观察每个人的行为,揣摸他们的思想。这样,在有些人出现异常的情况下,你才能觉察出来。而且,你也不要总以你的思想标准去看问题,以为别人都象你那么高尚纯洁。比如说:我为什么会接受rì本人的挑战?你能想出几个理由。”
秦怜芳望着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同志间的感情,对rì本人的仇恨,难道还不够吗?”
孟有田自嘲地一笑,说道:“或许有吧,但我还有别的理由:首先,我想家了,不想老被拴在这里;其次,那种和高手较量的刺激和兴奋,也是一个理由;最后呢,我还想出点小名儿,让大家崇拜,特别是大姑娘、小媳妇的那种目光,感觉挺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怜芳轻轻咬了下嘴唇,说道:“用不着那么贬低自己,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我会努力改变,但,但这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你——”
“没问题,我就是民兵中的一员,怎么能不听民兵大队指导员的吩咐。”孟有田站起身,说道:“好了,那我就走了,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我说的话,绝对有用,真的。”
“孟大哥,我当然相信你,就象——”秦怜芳轻轻抚开额前的头发,说道:“就象你相信我一样。”
孟有田点了点头。背上自己的枪,秦怜芳已经抢着拿起了他的包袱。两个人走出屋子。
“孟大哥,找两个人送你走吧?”秦怜芳把包袱放在骡子背上。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不用。”孟有田拍了拍身上的枪,笑道:“这段路上应该有行人,再说,谁活腻了,敢来惹我。好了,别送了。保重吧!”
两个人走出院子,来到了村里的街道上,秦怜芳抢先伸出手,和孟有田握了握。说道:“孟大哥,多保重。回去按时吃药,好好养病。”
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翻身骑上牲口,向着秦怜芳招了招手,一抖僵绳,骑着一只耳扬长而去。
秦怜芳站在院门外,一直看着孟有田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才轻轻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回到了屋里。她坐在炕上倚着被袱撂。微闭着眼睛,思索着孟有田刚才说过的话,鼻际似乎闻到了熟悉而亲切的男子汉味道。
“呵呵,在那儿陶醉呢,还是伤感?”随着一声轻笑,白俊婷钻了进来,利索地跳上炕,半躺在秦怜芳旁边,脸对着脸。带着调侃似的微笑。
“瞎说什么,不好好休息睡觉,是撑得难受吧?”秦怜芳伸手去捏好友的鼻子。
“不是撑得难受,是担心你。”白俊婷抓住了秦怜的手,扬了扬眉毛,说道:“担心你做出什么错事来。嗯,还好,虽然孤男寡女的,只是低声细语诉衷肠,倒没烈火干柴烧得旺。”
“看我不缝了你的嘴,臭丫头学坏了。”秦怜芳脸腾的红了,坐起来打着白俊婷。
“呵呵,别打,别打,再打我可喊了……”白俊婷躲闪着,招架着,嘻嘻哈哈地和秦怜芳搂成一团。
好半晌,两个好姐妹才喘息着安静下来,并排倚着被袱撂,低声细语地聊了起来。
“孟大哥是个极聪明的人,他或许有私心,或许太顾小家,但他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这便是难能可贵的。”秦怜芳捋了捋额前的乱发,说道:“就说这次吧,又出谋划策,又出生入死——”
“他再怎么好,你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白俊婷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对你也有好感。但你们都是明白人,知道保持距离。这很好,真的,这对大家都好。”
秦怜芳苦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说道:“你偷听得挺全的,我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傻吗?被他一说,我对担任民兵大队的职务有些心里没底了。”
白俊婷沉吟了一下,说道:“从心里讲,孟大哥说得是对的。这也是咱们女人的一个弱点,嗯,就象他说的,过于感xìng,往往会被蒙蔽双眼。哎,我挺羡慕你的,有人真心指出你的不足,让你能变得成熟。”
秦怜芳有些疑惑地看了白俊婷一眼,问道:“怎么啦,听你说话的口气,好象深有感触似的。”
白俊婷抿紧了嘴巴,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原来我也象你一样,把人都想得很好,可在确保区活动的这一段时间,我见过的一些事情使我改变了不少。希望你不必亲身经历过,就能学到经验,吸取教训。”
“能说给我听听吗?”秦怜芳拉住了白俊婷的手,柔声说道:“要是你不愿意——”
“我愿意。”白俊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少华你知道吧,就是长得挺白净的那个男的。”
“嗯,有印象,歌唱得不错。”秦怜芳思索着说道:“好象挺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白俊婷撇了撇嘴,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象孟大哥说的那样,咱们就是观察得少,想得少,说白了,就是傻。”
“他,张少华怎么了?”秦怜芳不解地问道。
“我们分成宣传小组,随着部队进行游击作战。”白俊婷开始讲述,“是啊,很危险,也很辛苦,主要是我们还不适应那种生活。我和张少华,还有周小梅分成一个组里,开始他表现得很积极,很照顾我们两个女同志。当然,我们也挺感激,缝缝补补的活儿便揽过来了,这很正常吧?不光是他,别的战士我们也帮忙的。”
秦怜芳耐心地听着,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一次我们在村里宣传,有一个班的战士保护着。”白俊婷继续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敌人突然包围了这个村子。眼看着跑不出去了,我们就在老乡的掩护下,钻了地洞。那里的地洞挖得可没这里好,又浅,又没有别的出口,在里面憋闷得很。”
“是啊,这几个村子是最早开挖地道的,又经过了不断改进,当然不是别的村子能比的。”秦怜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呆在地洞里,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有枪声和吼叫声,那么近,真的很害怕。”白俊婷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时张少华突然哼哼唧唧地说肚子疼,我想都是同志,这个时候应该帮帮他,他要是疼得乱叫唤,不是把敌人给引来了吗?我就让他靠过来,给他揉着肚子。洞里挺窄的,触触碰碰也没什么,可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他,他在借机占便宜——”
“你们后来脱险了,听着怪紧张的,我都为你担心呢!”秦怜芳见白俊婷皱起了眉头,脸sè难看,便岔开了话题。
白俊婷把头向后仰了仰,盯着天棚,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出了洞后,我很严肃地说了他,希望他能改正错误。张少华当时很痛悔的样子,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便没有深究。可——后来他偷着跑了,我,我应该觉察他那时的不正常的。再后来他叛变了,带着敌人把让我们躲藏的老乡家烧光了,还杀了几个人……”
秦怜芳瞪大了猫眼,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屋子里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也不想说话。沉痛的事实,无情的教训,深深印在了两个女人的心中。
第五十一章 回家后的闲暇
这是一个非常新鲜幽丽的早晨,阳光在大地上镀上金sè,空气清新而甜蜜。光芒的温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
孟有田慢慢睁开了眼睛,从迟钝到灵活,随着眼睛的转动,他知道自己是躺在家里的炕上,手臂搂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嗯,不用特意来提醒,潜意识里的安全感让他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
阿秀还在酣睡,脸上似乎还带着幸福的微笑。这不是纯粹的因为丈夫的归来,可以挑去大部分生活的重担,更重要的是她为丈夫担忧的心被解放了。是她的丈夫已经好好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并且按照她的心愿。
应该早些起来干点活儿,孟有田的身子刚动,阿秀便睁开了眼睛,笑着看着自己的男人,那是心满意足的笑容,那是舒畅开心的笑容。
“多躺会儿吧!”孟有田轻轻抚摸着阿秀圆滚滚的肚子,柔声说道:“就要生娃娃了,可要注意别抻着累着。”
“娘早就不让我干活儿了。”阿秀伸手摸着丈夫的脸,说道:“重活累活都让强子哥带人干了,啥时家里的水缸都是满的,柴禾也足够;嗯,小嫚也长大了,可能干呢!你听,小嫚已经起来做饭了。”
孟有田微微侧过了头,嗯,外面已经有了声响,看来有人确实比他早起了。家是温暖、安全的港湾,孟有田感觉一下子从紧张、jǐng惧、伤病中解脱出来,从身体到心理畅快无比。
真是一个好天气呀。孟有田穿好衣服走出屋门,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唇齿间还留有阿秀身上的甜腻气息。嗯,现在也就能一逞嘴手之yù,但阿秀呢喃呻吟的模样也够他兴奋的了。
刚伸了个懒腰,小嫚已经端了盆洗脸水走出来,放在孟有田跟前。笑着说道:“姐夫,你拿回来的那枝枪给俺呗,那个小圆筒镜看得可清楚了。”
“行。给你就给你。”孟有田点了点头,又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练枪法,没糟蹋了好东西。”
对于九七式狙击步枪。孟有田并不认为会对自己的技术有多大的提升。他拿回来也是准备适应熟练一番,再决定是否更换武器。现在小姨子开了口,他也就乐得慷慨一番。
“谢谢姐夫。”小嫚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内。
“这臭丫头又熊你什么东西了?”阿秀挺着大肚子慢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消散的cháo红。
孟有田赶紧伸手相扶,让妻子坐在板凳上,笑道:“没啥,小嫚看好了俺带回来的那枝枪,就送给她好了。”
阿秀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她可野着呢。手里有了好枪又不知道该怎么逞能显摆了,我看——”
“小嫚长大了,咱们就少管她。”孟有田在洗脸盆里哗啦哗啦了一阵,带着满脸的水珠不以为然地说道:“再说,现在这个年月。枪打得好,也更安全一些。”
阿秀不吭声了,顶撞男人可不是她的行为,随手递过去毛巾,低声说道:“你今儿去看看凤姐吧,她来看过我好几回。送了不少东西,人家还不是冲着你。”
孟有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其词地嗯了两声,说道:“吃过饭得在村里走走,强子哥家的娃娃快满月了吧,俺走得急,也没给孩子准备啥。”
“那你在家里找找,看好了就尽管拿去。”阿秀挺慷慨地说着,又微微皱了皱眉,用手轻轻抚着肚子,脸上露出将为人母的幸福笑容。
“娃娃又踢你了?”孟有田心细,已经熟悉了妻子这样行为的含意,笑着将脸贴过去,说道:“让俺听听,这小家伙是不是想说点啥呀?”
阿秀偷偷看了看,没有人在旁边,便顺从地让丈夫把脸贴上了自己的肚皮。
孟有田耳朵再灵,也不能象专业医疗器械似的听清什么,但他离一个新生命如此之近,能感到那种生命的律动,茧将化蝶的绽放,还有……
“你们在干啥?”一个有些疑惑和迷茫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安静暇想世界,紫鹃眨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走出了屋子。
这多长时间过去了,紫鹃又长胖了一些,人都说心宽体胖,还真是不假。她想得少了,没有了多愁善感,吃得又好,活动又少,不胖才怪。
“嘿嘿,没干啥。”孟有田讪讪一笑,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柔声道:“鹃儿,你别老在家呆着,看你,又胖了。”
紫鹃的眼中还似有雾气笼罩,但比以前的jīng神状态要好很多,她撇了撇嘴,瞟了一眼挺着大胖子的阿秀,说道:“再胖也没她胖,你看那肚子撑得——”
孟有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的一家子人,屋里还有老太后在偷瞅着笑呢,真是形形sèsè,各有千秋。
…………
屋外安静,屋内热情。孟有田把柳凤抱在怀里,这一顿好亲。
“连胡子也不刮干净,扎人。”柳凤喘了两口粗气,红着脸用手掌拍了孟有田脑门一下,又嗔又喜地说道。
“嘿嘿,这不想你吗,匆匆忙忙就跑来了。”孟有田搂着柳凤,一手去解她的衣扣,“让俺稀罕稀罕,可想死俺了。”
柳凤一巴掌打开孟有田的咸猪手,白了孟有田一眼,说道:“嗯,家里有个大肚婆娘碰不得,就跑这来欺负我来了?想得倒美。”
“你看你看,又吃醋了不是。俺是真想你了,做梦都梦见你,还有……”孟有田涎着脸哄着,柳凤也不是真拒绝,衣裳半解,酥胸半露。孟有田的体温在上升,柳凤的肌肤也在发烫。
又吻又摸,两个人亲热了一番,孟有田伸手去解柳凤的裤带,这回可真没得逞,柳凤抓得牢靠用力。
“不行,不能那个。不能…”柳凤瞪着一只大眼睛,表情不象是在做戏。
“咋不行,你。你——”孟有田同样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那个,俺。俺有了。”柳凤推开孟有田,幽怨地说道。
孟有田愣住了,半天才迟疑地问道:“不是吧,哪有那么准?阿秀和俺都那么长时间,才造出个小人儿来。 . .”
“俺的肚子厉害呗!”柳凤翻了翻眼睛,揶揄道:“再说,你不是神枪手嘛,打得准呀!”
孟有田的表情很怪异,呲牙咧嘴,抓耳挠腮。最后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悻悻地一头躺在炕上,望着天棚发呆。
见孟有田收了手,柳凤却又凑了过来,盯着孟有田的脸。左右端详,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咋啦,泄气了?怎么没劲头了?”
孟有田咧了咧嘴,埋怨道:“有了是好事儿,俺刚进门的时候你就说呀,非弄得人家火大了才浇冷水。你这丫头。学坏了,真学坏了。”
“学坏也是跟你学的。”柳凤轻轻抚着孟有田的脸,额头,头发,眼中满是柔情。
“拜托啊,大姐,你别离俺这么近好不?”孟有田捏着柳凤的下巴,戏谑道:“惹火烧身懂不,后悔药可没地方买。”
“不后悔。”柳凤轻轻摇了摇头,挑逗道:“来呀,烧我呀!”
“不烧,俺还是很有自制力的。”孟有田嘴硬着坚持道。
柳凤坐起身,瞟了一眼孟有田下面的“帐篷”,再看看孟有田强作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倒在孟有田的身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傻,傻蛋,我骗,骗你的,真以为自己有,有那么厉害呀?呵呵,呵呵。”
孟有田眯起了眼睛,猛地一翻身,把柳凤压在下面,看着笑不可抑的柳凤咬牙道:“坏丫头,骗我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今儿非打得你落花流水,连声求饶不可。”
“嗯,可等着你大显威风呢!”柳凤媚眼如织,似乎要流出水来。
孟有田两手齐动,柳凤的上衣已经被彻底的解开,高耸挺拔的玉峰在他的眼前显现,丰腴白嫩的诱人大腿赫然呈露,柳凤的肌肤细腻光滑得如同象牙一般,孟有田扑了上去,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电影电视剧中的描写并不真实。特别是在四一年或四二年之前,只有鬼子特别重视的平原地区,才会倾注重兵。象山区、半山区,扫荡也多在chūn季、秋季或冬季,甚至有的地方连鬼子都没有见过。
一九三九年,鬼子在对太行山区发动的夏季扫荡失利后,便没有再有大规模的进攻。县城的木村与河野当然对据点丢失耿耿于怀,但没有增援的兵力,甚至还被抽调走了部分兵力参与冀南第二次九路围攻和冀中冬季扫荡。面对这种捉襟见肘的局面,他们也只能暂时忍耐,以守为主,维护现有的据点和公路。
在战争年月里,闲暇时也显出几分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敌人啥时会来。也就是说,战斗不是经常的,准备却是不能松懈的。特别是孟有田,因为知道rì后的艰难和残酷,便更加的努力。
地道在村子下面不断拓展,向野外不断延伸。鬼子以公路为锁链,孟有田便要以地道为缚索。在他的建议和推动下,再有秦怜芳等人的支持,全区各个村的地道工作都开始抓紧挖掘,不断完善。
一个村子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敌人的大举进攻。只有多个村子都成为战斗堡垒,土门村才有足够的缓冲,才能更加的安全。而土门村最可靠的前哨阵地——十里村,孟有田也付出了相当多的jīng力。
土木作业自古就有,热兵器时代土工作业(挖坑道、修掩体这些)的创始人是法国的沃邦元帅。他开创了土工作业的新时代,把以往用来守备的土工作业与火炮运用结合,把坑道挖到敌人跟前。自从沃邦之后。土工作业就成为陆军军校必修的科目,二战各国都大量使用,运用较好的战例便是rì军的松山守备以及硫黄岛大血战。
但历史上把土木作业发挥到极致,还要数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与美军的作战。从部队创造xìng地将两个加深的防炮洞连在一起,成为马蹄形的小坑道开始,志愿军大规模构筑坑道工事及所进行的坑道作战,使防御的稳定xìng大为增强。
坑道工事有利于保存有生力量。有利于在一点或数点上与敌反复争夺,从而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不仅解决了防御作战中守住阵地的问题,而且有利于实施阵地进攻作战。对取得战争的胜利具有重要意义。志愿军的坑道作战,把阵地战提高到了一个新水平,丰富了军事学术的内容。
如果说别的村子实行坑道作战是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十里村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孟有田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并做了一些前期的工作,那就是在南山背的粗略堪察。现成的曲折矿洞,加以改造拓展,无疑便成了牵制并杀伤敌人的坚固阵地。
一种新的设想或理论的产生,有时就象发明创造一样,当深入研究问题的人对某个难点长久地百思不得其解,长久地寝食皆废,天天“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就很可能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和时刻。发觉那个问题和困惑,与当前的事件有些雷同或相似,二者存在着某种逻辑联系。
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大脑会突然“闪亮”,一下子会冒出智慧的火花而骤然发现。人们称之为灵感。“灵感”女神喜欢“男子汗”!她只青睐流汗甚至流血的人。而且只有百折不挠、如痴如迷、特别专心的人,才不会错过她那妩媚灿烂的瞬间一笑。
当然,或许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只要在实践中证明了它的有效xìng和实用xìng,那么一切便迎刃而解。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见效,或者是能不能见效。就不是他能顾及到的事情了。
幸好,有人信任他,支持他,这也是他打下的好底子,到处结的好人缘。民兵大队的秦怜芳便是孟有田的忠实支持者。而且令孟有田欣慰的是他临别的一番话起到了作用,秦怜芳不再象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来找他,毫无顾忌地促膝长谈,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的新助手——白俊婷。
白俊婷是向上级申请,强烈要求去基层工作。或许在敌人确保区的经历使她的心理有了转变,不喜欢文艺工作;也或许是她想和秦怜芳一样,挎上枪,真正地去战斗。
对此,孟有田不想细问,但对秦怜芳的成熟表现,他还是感到很高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如果他和秦怜芳表现得过于亲密,难保没有人在背后告黑状,捅刀子。一牵扯到秦怜芳的党员身份,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秋收后有空闲的时候,秦指导员打算组织全区各村民兵进行一次大比武,一来是检验各村民兵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能促进民兵训练工作的进行。”白俊婷挎着支手枪,皮带把腰勒得挺细,脱离了文艺工作后,她似乎努力使自己焕发出一股英武之气。
“这个想法好啊!”孟有田刚从地道里钻出来,一边扑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秦指导员还真是花了心思呢!”
“阿芳不光花了心思,还费了体力呢!”白俊婷抿着嘴笑道:“这段时间她在全区各村走了一遍,把各村的民兵工作进行了摸底,心里有了数。嗯,她还准备大量招收女民兵,只是武器方面有些困难。”
“别的武器不好弄,独角牛还是有的嘛!”孟有田坐了下来,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抹了把嘴说道:“好歹一人弄上一件,再有两颗手榴弹,也满象回事了。”
“嗯,这就是给你们土门村的任务。”白俊婷狡黠地一笑,说道:“阿芳正搜集破铜烂铁,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运过来,请你们村的铁匠帮着打造。”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材料足够,俺们村保证完成任务。如果时间紧的话,还可以先从俺们村的村民手里先拿去用。”
“好,我回去跟阿芳说一下,看她急不急。”白俊婷掏出小本本,翻了几页,说道:“孟大哥,还得麻烦你,帮忙制定一个民兵大比武的科目。对了,到时候你就别参加了,也给别的民兵一点激励嘛!”
“我本来也没打算参加呀!”孟有田很无辜地摊了摊手,然后盯着白俊婷看了一会儿,说道:“我说句话,你别不受听啊!以后你在公众场合最好称呼秦指导员,别阿芳阿芳的叫,会让她没有威信的。”
白俊婷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公是公,私是私,阿芳这个名字我以后只在私下叫好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孟有田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些东西要你捎给秦指导员,是一些关于地道的改造意见和图示,还有南山背修筑工事的一些建议。”
“好啊,你的意见和建议,我们可都要认真地研究采纳呢!”白俊婷点了点头,说道:“拿下据点可让咱们区出了名了,特别是区中队,配合主力进行战斗,得了奖旗。你走得早,这些事情还不知道吧?”
孟有田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是知道的,区中队的指导员胡嘉英还作为代表去其他地方进行了经验介绍。哼,能干的不如会说的,古往今来,总是这样的事情居多。
…………
第五十二章 封锁反封锁
鬼子占了县城和安平镇,在最初的杀戮镇压后,又摆出了伪善的嘴脸,粉饰门面,好让教未被屠杀完的人民变成他们的温顺奴隶。他们创办“俱乐部”,把jì女,鸦片烟与宝盒子摆在一处,营造热闹的气氛;鬼子还开恳亲会,教快饿死的人们去听讲演与留声机,然后能得到一个馒头,多延一天的命。
可是,占领区人们的脸上似乎已不会笑。他们来开会,来欢迎或欢送;无论他们是干什么,他们的眼睛永远蒙着一层似泪非泪,似油非油的光。他们仿佛没有注意到任何东西,而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心——心中是愤恨!
安平镇中学改作了rì本宪兵队的办公处与宿舍,出来进去的不是铁脸的宪兵,便是满身伤痕的囚犯。昔rì学生们的笑语与歌声,变成了鞭声与惨叫。十字街头的大买卖,都换上了rì本字的牌匾,摆上rì本货物,rì本人不带一个钱的资本而来“合作”,事实上就等于霸占。
沉闷而恐怖的气氛压抑在占领区上,想在老虎的嘴边上讨取xìng命的人们只能生活在一个最黑暗的囚狱里。
在乱世之中,多数人都流离失所,家败人亡,有些人居然能兴家立业,得意洋洋。除了那些丧尽天良的汉jiān之外,孙大拿也是一个。在鬼子刚刚占领安平镇的时候,他也曾惶恐、害怕,躲在良岗庄不敢出来。改变是在他的一个亲戚当上了伪县zhèng fǔ的官员之后,屡次的书信劝说。他又舍不得镇子里的家业,便试探着返了回去。
而更大的改变是在他治好了镇上一个鬼子军官的陈年老病后,再没有鬼子或伪军敢去他的医馆或府上敲诈勒索,甚至还有人前来拜访,请他帮忙在鬼子那里运动个一官半职。
当然,孙大拿与那些丧心病狂的汉jiān还有所不同。当他每一想到时局的前途,心里也难免有几分忧虑。因此他处处多结善缘。绝不轻易得罪一个人。同一些rì伪官员还是称兄道弟,吃吃喝喝,道从十分亲密。但在与良岗庄老家的来往中也不断地秘密送点医药用品、烟洒、罐头之类。表示点不忘救国之意。
有时jǐng备队抓了人,家属来求他说情,他也力所能及地帮着说合了事。自然也得到相应的报酬。街坊邻居有的实在过不去了,他也不断给些周济,所以他几乎成德高望重的大善人了,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世道纷乱,八面玲珑才是存身之道。孙大拿禀持着这种中国古训,其实心里并不十分舒服。虽然他的侄子仗着他与rì本人的关系,合伙把南街上一家最大的店兑了过来,使他得到了更多的金钱与好处。但从本心来讲,他只希望能保住他原有的财产。
理想对孙大拿来说是危险的,因为理想意味着无可避免的包括着牺牲。他不愿意牺牲他的家产。因为田地房屋不全是他自己挣来的,而大部分是前辈留下的,他以为,他须对得住祖先。一个走离开大道的人,会立在小径上看看眼前的风物;明知走错。却以看到一点新的风景自慰。孙大拿便是这样,明知行为不对,可是还希望别人会原谅他。
秋老虎很厉害,天上一丝云彩也没行,放在前庭中间的大荷花缸里,直挺的荷叶被太阳晒得都有些发蔫。大门外面那棵枝叶浓密的老槐树,知了有节奏地拼命地嘶鸣。
孙大拿今天躲在家里没有出门,他不停手地摇着蒲扇,支起腿仰靠在藤躺椅上,同坐在旁边的老妻说闲话儿。直到晌午时候,他汗流浃背地吃过了午饭,佣人把浸在水盆里的一颗大西瓜切割开来,一家人围着八仙桌正在吃西瓜,柜上的一个伙来了。
这个伙计是孙家的远房亲戚,算是心腹之人。他抹着脸上的汗,对孙大拿说道:“馆里来了一个人,要见先生,您是在馆里见,还是领到家里来?”
孙大拿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人,从哪来的?”最近常有些不相干的人来找他,不是求帮告借,便是说合官事,他心里十分厌烦,但基本上还是有求必应。
那伙计说道:“大概是从乡下来的,穿得挺破旧……”
孙大拿愣了一下,说道:“没问他有什么事吗?”说完,他眼珠转了一下,随即又交代道:“告诉他我不在家,有什么事叫他留下话。对他客气点,没吃饭留下吃饭。”
那伙讨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忙说道:“那人看上去是个老江湖,不那么容易打发。他要面见先生,大概有什么要紧事。”
孙大拿不言语了。他本想歇过晌,下午凉爽点再到医馆去,但一时猜不着这是个什么人,又怕找到家里来,不好打发。想了想,他三口两口把一块西瓜啃光,顺手拿起毛巾擦了嘴和手,立时穿袜子穿鞋,又穿上丝罗长衫,戴上草帽,拿一把黑折扇,随那伙计径出大门而去。
到了医馆,孙大拿问了一下,知道客人在后院客屋里,他便从小门向后走去,直奔后院客屋。一跨进屋门,只见迎面那轴大幅山水画下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和陪着他的伙计说话。一见孙大拿进来,那人立刻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孙先生,还认得我吗?”
孙大拿一看那人,三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穿一件对襟粗布褂子,又象农民又不象农民。他猛然记起,这是八路军,曾经见过面。孙大拿心中吃了一惊,赶忙热情洋溢地说道:“原来是乡亲,老弟这一向可好?”急忙中他一下却想不起这人的姓名,说罢又问道:“老弟还没吃饭吧?”回头又吩咐伙计:“快去到庆升园叫饭菜。”
那人忙拦道:“我在衍上己吃了饭,不麻烦了。”
孙大拿很是遗憾地说道:“乡里乡亲的。这可见外了,既来到这里,何必在外面吃饭?”
两个伙计见此情景,赶忙退了出去。那人见孙大拿满口老弟老弟地叫,而不提姓名,便又说道:“孙先生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叫冯俭。现在为了进城方便,临时借了个良民证,改名蒋华。”
孙大拿顺口应道:“记得。记得。”一面让冯俭坐下,重新给他倒茶点烟,等待他开口。窥测他的来意。
冯俭却不慌不忙,一面抽烟一面说道:“孙先生这一向可是为国为民办了不少好事,根据地也很得到些孙先生的接济。”
孙大拿哈哈干笑了两声,一时不敢确信此人的身分,又猜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便忙解释道:“老弟是哪里听到的话,真是人言可畏呀,这话传到rì本人耳朵里,我孙某就身家xìng命难保了。兄弟一向不参预政事,开个医馆也是为了糊口。混混rì子。怎么敢去作那些非分的事。”
冯俭笑了起来,说道:“孙先生太谦虚了,不要怕,这话只是你我两人说的,传不到rì本人耳朵里。我这次进城。也是想请孙先生帮忙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孙大拿。
孙大拿打开一看,是良岗庄他兄弟的亲笔信,十分简单,寥寥几行问候话。一切情况由来人面谈。孙大拿想了一下,便单刀直入地说道:“老弟此来有何事啊,若是我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冯俭点了点头,低声把此来的意图说明,就是想请孙大拿帮忙搞些医药。
孙大拿半天没有言语,这件事情实在令他为难。rì本人占着县城和镇子,八路军又占着他的老家,房产土地他都不想丢,更不想因为此事把命搭上。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冯俭见孙大拿半天不说话,觉察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便强硬相逼。便给他讲了讲现在的形势,并告诉孙大拿,药品是用真金白银来买,只要他能过关系,把药品从县城买来放在柜上,以正常经营的方式出售便可。
孙大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答应,心说:这种rì子真不好过,哪头也得罪不起,只好先少量地买进药品,敷衍一下再说了。
……………
战争是综合实力的较量,军事、政治、经济都不可或缺。rì本人已经意识到单靠军事进攻是很难取得彻底胜利,政治战,经济战也就rì益被重视起来。
其实早在抗战前,rì本就开始针对国民zhèng fǔ部署金融战,本打算“为了使敌人丧失抗战能力,并推翻中国现zhōng yāngzhèng fǔ,应设法造成法币的崩溃,取得中国的在国外基金,由此在财政上使中国现zhōng yāngzhèng fǔ自行消灭。”rì本许多经济学家经过研究,主张当法币可供换取外汇时,与其破坏法币,不如利用法币,更能符合rì方利益。于是,rì本zhèng fǔ吸收法币,在上海外汇市场套取中国的外汇存底。
抗战前期,rì本持续向中国输出货物,大部分以法币作为结算,然后将法币兑换成外汇。而一般的游资所有人,受战事的激变,尚没有功夫去做商业运贩的行为,同时大的交通路线停止营运,结果一般的小商人及农民便以脚踏车担挑等工具,轻装简便偷入沦陷区私贩rì货入境,一时获利匪浅。但这大大加剧了国内资金的外逃与外汇耗损,削弱了国民zhèng fǔ的经济实力。
一九三九年前后,法币逐渐贬值,rì本在外汇市场套利不易后,便在沦陷区推行伪币,排斥法币。由于rì本在沦陷区禁止法币流通,致使法币在沦陷区贬值。在此情况下,大后方和沦陷区之间以法币来计算的物价不同,法币价值在大后方较高而在沦陷区较低。rì方即利用人们贱买贵卖的牟利心理,以沦陷区的法币运到战区及大后方购买物资。
国民zhèng fǔ最不愿意的就是,后方的物资被沦陷区的法币换取。而这恰恰就是当时军政商民最喜欢的方式,他们拿在沦陷区已无流通价值的法币在后方易得物资,再运回沦陷区贩售。转手即可赚取暴利。金钱面前,民族大义,爱国热情,显然然已经被很多民众置之脑后。特别是大后方走私的大部分人都是权贵,不是党政机要就是军队,难以遏制。
这是rì本人针对国民zhèng fǔ的经济战争手段,而对付敌后抗rì根据地。则采取封锁之策,军事封锁和经济封锁结合起来,实行绞杀战。
军事封锁便是在根据地边沿挖掘封锁沟。以阻断各根据地之间,以及根据地与外界的联系。而经济封锁则主要是在敌占区、游击区内大肆掠夺人力、物力和财力,并实行贸易垄断。禁止生活必需品流入根据地,而用种种手段套购根据地的物资。
可以说,这种封锁政策是狠毒的,占领区的战略物资被大量掠夺,百姓被征收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而这些钱财和物资又被用来侵略、屠杀中国人民。同时,封锁也加剧了抗rì根据地的困难。
为粉碎rì军的经济封锁,各根据地都开始进行多种形式的有效斗争。在政治上,开展了强有力的宣传工作,揭露敌人进行经济封锁和经济掠夺的yīn谋。教育群众不资敌、不卖战略物资给敌人。为了打破敌人贸易垄断,各根据地派出地下工作者到敌占区去,秘密购买军火、药品、钢材、通讯器材等。同时,组织、鼓励商贩,从敌占区向根据地输送群众和部队必需的生活用品。
孙大拿这条线只是**斗争的微不足道的一条。在敌占区,还有无数人在通过各种渠道获取宝贵的物资,而且这种封锁**的斗争将是长期而艰巨的。
大的形势必然影响到小的方面,不可能别人都面临困难,只有孟有田一家安然无事。尽管孟有田先知先觉,事先囤积了不少物资。但也总有用完的时候,还需要jīng打细算才行。
用刮钯浮浮地把地里浅层的盐土刮成大大小小的土堆,再用锹装进板车里,孟有田指挥着村民们在一块泛白的盐碱地里忙活着。民间熬盐,古来有之,又称为小盐,历来为官府所禁。但自从抗rì以来,物资匮乏,这种行为便没人再管,而且为zhèng fǔ所鼓励。
熬盐的过程并不复杂。用三角架支一口破锅,锅低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在上面垫一块稍大点的席片,把拉回的盐土铲到锅的一多半,然后用水加满。这时,土里的盐份就溶入水中,经锅底的席片渗漏到放在下面的一只木桶里。
桶满后,再倒入做饭的大锅里,加火煮沸三、四个小时到一定程度,冷却一晚上,撇去表面一层猪油似的碎片,用木棍一搅,锅低有沉沉的感觉。最后再用纱布一滤,凉上一半天,就做成了一粒粒有棱有角的半透明晶体——-食盐。撇出的碎片还可以洗衣服,剩下的黑sè液体便是做豆腐用的卤水。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孟有田的额头见了汗珠。他直起腰,看了看这片长着芦草和碱蓬的盐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这种土法制盐能够解一时之需,但总不是长远之计。难道还真得被逼得熬硝盐,那玩艺儿可多了可是会致癌的。
随后孟有田又苦笑了一下,现在可不是要求养生保健的时候。如果真逼到了份上,那也只能先活命要紧了。应该不会到那种艰苦的程度,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多余的担忧所抛开。
“这么刮来洗去,俺看这块地明年差不多能种点庄稼了。”强子见孟有田有些走神,笑着说道:“咋啦,想家里的娃娃了?”
孟有田自失地一笑,说道:“想她,拉尿都不知道,光会哭闹,还不够烦人的呢!”
“你就这么一说吧!”强子撇了撇嘴,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说道:“咋样,咱们定娃娃亲吧,俺看俺家那小子rì后定有出息。”
孟有田笑了起来,摇头道:“不是我不给强子哥你面子,实在是不敢想得那么远哪!你瞅瞅现在都时兴那个zì yóu恋爱了,rì后孩子们长大了能听咱的话?”
“俺是他爹,不听俺的,打折他的腿。”强子瞪起了眼睛,很有当爹的架式。
“你就吹吧!”孟有田笑着挑了挑眉毛,转头看了下四周,说道:“嗯,车都差不多装满了,咱们往回走吧!”
“行,听你的。”强子把最后一锹土铲完,直起身子大声吆喝了几句,招呼孟有田坐上车辕,他扬鞭一甩,骡车轱辘轱辘地上了路。
“后天是开大集的rì子,你去不去呀?”孟有田掏出烟苞包挖了一烟斗,又递给了强子。
强子想了想,说道:“孩子太小,也没啥可买的,俺不去了。”
孟有田点了点头,慢慢抽着烟,微眯着眼睛陷入了思索。
尽管家里并不缺啥,但他还是想去这个区里新组织的大集看看。现在物资短缺,在最困难的时期会更匮乏。提早做准备,也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
第五十三章 集市,鬼子的烦恼
熟睡的婴儿忽然伸手踢脚地哭了起来,阿秀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伸手摸了摸小被里面,没有湿的感觉,才把小儿儿抱起来,解开衣襟,把已经冒着nǎi汁的rǔ头塞进孩子嘴里。{.嗅闻着母亲熟悉的气味,吮吸着甘甜的rǔ汁,婴儿停止了哭闹,安静下来。
虽然是个闺女,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但这个小人儿却给家里增添了喜气和生机。有田娘终于有了孙儿辈,脸上乐出了幸福的花,一有空儿便抱着孙女稀罕个没够。多少年没伺弄过小娃娃了,她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做母亲的时候。生个女的怕什么,有一个便有第二个,老人家憧憬着子孙满堂的前景。
阿秀喂着女儿,疼爱地望着她,嘴里轻轻地哼唱着,脸上绽放出母xìng的伟大光辉。这不就是她在经历艰难困苦的时候所希望的幸福生活吗,有个家,嫁个好男人,生个胖娃娃。这都是老天爷在保佑,如果不是在山里遇见孟有田,她和小嫚早变成狼粪了。
越是觉得满足,她越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男人身上,孟有田就是她的全部,有了他,家里的rì子才越过越好,有什么狂风暴雨,自己的男人也能支撑起来。
随着一阵踢沓的脚步声,孟有田走进屋来,对着妻子一笑,坐在炕边,凝视着婴儿白胖的脸蛋,还有那嬾藕般的小胳膊。这是自己的孩子,孟有田还记得孩子刚刚出生时。抱着粉红粉红、张嘴哭叫的婴儿,他竟然有种错乱的感觉。感到手足无措。
“这丫头,看护得这个紧。”孟有田伸手摸了摸女儿露出来的肥白小腿儿。笑着说道:“嘴里吃着一个,手还捂着一个,谁还跟她抢是咋的?”
阿秀看着孟有田,想着羞人的情景,脸不禁红了起来,轻啐了一口。“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不丢人?”
孟有田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伸出手在婴儿的脸际、手旁揩着阿秀的油,惹得孩子哼了哼。向母亲的怀里拱了拱表示不满。
阿秀嗔怪着打了孟有田的手一下,说道:“明天去大集只买家里能用的,可别乱花钱。”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再说,现在买卖谁还用纸币,都是真金白银的,咱可舍不得,还是以货易货方便些。”
阿秀点了点头,说道:“你带着小嫚去吧,现在都有点名气了。摆摊吆喝你怕是觉得有点丢脸吧?”
“啥名气,啥丢脸,俺可从来没这么想。”孟有田笑着摸了摸阿秀的头发,起身道:“俺去收拾收拾,咱村去的人不少,还得定个时间,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
天刚有点蒙蒙亮,正是带着美妙苍茫的时刻,白sè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之中。
孟有田早早起了床,比他早的还有小嫚和阿秀,做好了热汤热水的饭菜,吃完之后便赶着牲口车来到了村口。全村要买东西的不少,但并没有全部都去,这也是孟有田规划得当之处。每家要卖点什么东西,要换回什么商品,他都登记在册。这样能更大的节省人力,能干更多的事情。
十几辆牲口车在村口聚齐,各家的交易物品也都送来装上了车,孟有田才指挥着大车开始出发。
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太阳终于在遥远的山顶探出头来,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渐渐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上,唤醒了世间外物。
小嫚坐在车辕上,不时地把枪顶在肩上,向着四野的目标瞄准。农忙后的田野,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道沟两边全是光秃秃的庄稼地,零零散散地是一堆堆高粱杆、豆秸、麦杆。
孟有田举目远望,山坡上星星点点的是村民们用石块砌堰,并且平整出来的土地。虽然每块土地都不大,都不规整,有尖形的,有半圆形的,有梯形的,但积少成多,总量加起来不亚于又开垦了几亩或几十亩田地。土是现成的,从地下挖出来的;庄户人是勤劳的,是能吃苦的。
付出了辛勤的汗水,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人们用石头垒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有的要垒丈把高,再一篮一筐地把土从山下背上来填成平地。在这高高低低的梯田里,高粱、谷子、豆子、玉米成熟了,斜坡上长的是绿油油的萝卜、蔓菁,不能种庄稼的沟里则栽的是满是柿子树、枣树和栗子树。
战斗、生产两不误,孟有田有些自豪地抿紧了嘴巴。这就是他的成就,尽管不是改变历史的巨变。人哪,好高骛远往往成为失败者,或是失落者;穿越到后世,几句大话一说,高深理论一讲,英雄豪杰纳头便拜,小弟死忠拥护的场面只是一种幻想。以前的人或许见识少,但并不傻,特别是那些jīng英人物,并不是浪得虚名,思虑应该更加周详。
“姐夫。”小嫚的招唤打断了孟有田的思索,“下次进山打猎让俺去吧,俺得抓紧时间练习,下回民兵大比武定要拿个第一。”
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小姨子自从在民兵大比武中的女子shè击中取得第三后,非但没有洋洋得意,反倒心里颇为不服气。想想也是,女民兵本来就不多,她又拿着把好枪,没拿第一确实有些脸上挂不住。
“别光点头呀,你得好好教俺。”小嫚有些嗔恼地噘起了嘴,“成天忙这忙那的,要不就是去新村找那个——哼,一点也不上心。”
“淡定,沉稳,狙击手可不是枪法好就行的。”孟有田轻轻挥了下鞭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多shè击当然有助于提高。但有些基本功也不可或缺。多练瞄准增强眼力,多练端枪提高臂力。以及呼吸的控制,扣动板机的时机。这些俺都会教你,可也得一步一下来呀!你呢,现在最大的毛病便是毛躁,当然,这跟你的年龄也有关系。”
“还有什么?要是俺都学会了,能赶上你吗?”小嫚眨着黑亮的眼睛问道。全文字..
“还有——”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就是一颗杀心,一颗面对血腥依旧镇定的心。打猎确实是一个锻炼的好办法,从某方面来说,杀死一头野物和杀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有区别。”小嫚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说道:“杀鸡杀鸭这俺都敢,可要说真杀人,还是有那么点害怕。”
“那你就换个思路。”孟有田说道:“你和你姐在山里差点被狼吃了,你恨不恨狼?对,肯定恨。而狼也只在饿的时候吃人,rì本鬼子却把杀人当成乐趣,比狼还坏百倍。杀一个鬼子兴许就救了一个人,救了一家人,甚至救了你的亲人,你的朋友。所以。杀这些畜牲都不如的鬼子,有什么害怕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小嫚想了想,笑了起来,说道:“姐夫,你这么一说,俺还真有点想早去杀几个鬼子。”
“鬼子不可怕,挨了枪子照样死,你还是为民除害。为国杀敌,是英雄。”孟有田继续开导道:“只是要练好本事,别心急。”
“俺懂了。”小嫚这回好象是真的听明白了,黑亮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军队或士兵的战斗力除了物质装备及训练水平外,还取决于杀人的心理。事实上人天生对杀害同类有反感,潜意识中其实对杀人有厌恶。这是一种心理障碍,对于不是职业军人的民兵来说,更为严重。但现在毕竟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且面临的敌人就是残忍暴戾的,不打破这层障碍,发生战斗时的犹豫和心软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次民兵大比武你做得很好。”孟有田又笑着加以鼓励道:“主要的问题是出在你还不够熟悉这件武器,以及你缺乏大场面的经验。跟俺说说,那么多人看着,你是不是挺紧张?”
小嫚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嗯,姐夫你说得对,俺当时是有点脸红心跳。”
孟有田微微一笑,扬手打了个响鞭。只有找到问题所在,进步才能神速,小嫚的身体素质是好的,但心理素质还需要锻炼。但有他这个好老师,小嫚再听话认学,shè击技能超过同侪便并不遥远。
…………
开办集市,加强商品流通,也是根据地**的措施之一。面对rì本人经济封锁造成的根据地困难,根据地zhèng fǔ也采取了一些灵活的政策。一方面大力提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方面也和投机商人做买卖。
投机商人当中有背景复杂、神通广大的家伙;也有豁出xìng命,为了赚钱而从沦陷区搞走私的;更有利yù熏心、两面三刀的敌伪军官。反正不管你是谁,只要能运进来急需的东西,根据地zhèng fǔ非但不抓,反而进行鼓励。
马克思曾说过,只要有几倍的利润,商人们就不怕杀头,也就是会去冒杀头的危险。何况某些紧俏物资,比如西药,一旦运进来便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
这次大集是从兴平镇失陷后的头一次,区上是下了一番工夫的。过了十里村约七八里地,路旁便是集市所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还有 “民以食为天”。孟有田来到集市后,便想起了这样的两句话。
生活,这就是生活,为了能吃上饭,为了能挣扎着活下去。不管是在根据地里艰苦奋斗的人们,还是在沦陷区备受煎熬的人们,都为的是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条件。
孟有田指挥着本村的人们摆开摊子,又和两个人在集市上走了一圈,熟悉了下价格,回来后才正式开张。只是他开始不乐观了,因为大多摊子都是农户们的土产,生意不好做啊!
……………
根据地因为鬼子的封锁而面临困难。县城的鬼子也并没有轻松之感,河野浩二和隆平大满正煞费苦心地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谈论着刚刚发生的大事件。
河野浩二喝着清酒,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拍着桌案说道:“支那文化博大jīng深,可惜从近代开始衰落了,东亚,甚至整个亚洲,现在只有在大和民族的领导下,才能抵御住白种人的侵略和统治。可惜。大多数支那人认识不到这一点,非要与皇军作对,那也只能用钢铁和战火来让他们屈服。”
“阁下所言极是。”隆平大满半是附和,半是感慨的说道:“对华战争已经属于持久战。对沦为地方政权的蒋政权,与其一味以武力深入穷追,莫如保持必要的战力,向建设新中国迈进。但卑职认为,扶植汪氏上台,有些cāo之过急,可能适得其反。”
“可惜,上层官员却认为汪氏自清末以来一直追随孙ZS革命,很有些德高望重的份量,而且又曾在执政的国民党中身居要职。对中国中上层人士很有号召力。只要他一出马收拾中国这残局,中国上下必然热烈拥护。待一个以汪jīng卫为首的‘新中国’一建立,就把蒋介石的抗rìzhèng fǔ孤立起来,rì本征服中国的大业,也就圆满完成了。”
龟田朋野略带嘲讽的说着,然后轻轻一摆头,似乎把这些不快甩在脑后,继续说道:“统帅部为适应汪氏将在南京建立全国xìng的亲rìzhèng fǔ这一需要,已经决定在南京新设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统率华北方面军、第十一军(武汉)、第十三军(上海、南京)、第二十一军(华南),以及在华全部陆军部队。为了体现阿部首相专一对付中国抗战这一新战略思想,派遣军的总司令部由rì本陆军参谋总长、陆相、教育总监之中的两个巨头担任统帅职务,教育总监西尾寿造大将任总司令官,陆相板垣征四郎中将任总参谋长。”
“看来汪氏上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隆平大满抿了抿嘴,岔开了话题,说道:“听说木村阁下行将调走,卑职觉得这是件好事,由阁下来指挥,会少很多掣肘。恕卑职无礼,木村阁下的头脑有些僵硬,就是一个粗人。”
“别人都说他是粗人,他便要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中注入新鲜的内容。”河野浩二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也不掩饰,有些好笑的说道:“他跟别人学了些汉字,尝试着浏览一些中国的诗词书画,摆弄一点古董珍玩,想把自己装扮得风流儒雅一些。”
“呵呵,表面功夫,这种附庸风雅,不懂装懂,根本就是东施效颦。”隆平大满摇着头评价道。
“是啊!”河野浩二点头赞同道:“当他事不顺心暴怒起来的时候,便把那些雍容、矜持的风度忘得一干二净,什么粗野的话都会从那张嘴巴里喷吐出来,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下去。这时候,中国的线装书便会被撕成碎片,古董、珍玩都会一古脑的飞到空中,一切又返璞归真了。”
隆平大满摇头苦笑,恭维着说道:“为大将者,雷电起于侧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方能建非常之功,成全能之力。木村阁下暴躁易怒,于战事有碍。也只有阁下才有大将的风度和素养,才能建立更大的功勋。”
河野浩二将目光投向窗外,故作矜持地说道:“国事为重,关键时候就要放弃个人的名声和前程。为了帝国的东亚霸业,个人的生死也算不了什么。我一直在想,前些时候的跃进蚕食有什么不妥和弱点?隆平君,你可有什么见解。”
隆平大满沉吟了一下,说道:“卑职认为最主要的问题还在于兵力之不足,以致后方空虚。另外,便是敌人过于狡猾,过于卑鄙。”
河野浩二淡淡笑了笑,说道:“隆平君,你不必有所掩藏,我不是那种不纳谏言的狭隘之人。要说最大的问题所在,我看是有些急于求成,跃进的距离太大,才给敌人钻了空子。另外,公路的防卫过于虚弱,当然,这也可以归到兵力不足的问题上。总之,是我们过于轻敌,过于自大了。”
隆平大满轻轻垂下了头,表示歉意和赞同,接着说道:“阁下所言极是。我们对敌人的攻坚能力过于轻视,对敌人的行动情报不明,对敌人的动员能力估计不足,又对我军的防守能力过于自信,这些都是造成失败的原因所在。”
河野浩二点了点头,低沉地说道:“我已经让情报部门加紧对敌人的渗透侦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贻,相信不久就会传来有价值的情报。另外,下阶段我们的蚕食政策应改为小步前进,设立据点的距离应以步枪shè程为限。隆平君,你看如何?”
“以步枪shè程为限?”隆平大满有些犹豫,说道:“这样的话,兵力上恐怕不足吧?”
河野浩二轻轻敲了敲桌案,有些遗憾地说道:“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这种情况相信会有所改变,我们还是先把计划制定完,有备无患嘛!”
………………
第五十四章 非黑即白?
背叛民族、背叛国家的人,为人所不齿,可称之为汉jiān。在人们印象中,最常见的汉jiān便是数量众多的伪军。这些中国人羞于启齿的汉jiān,或是为了官禄,或是为了钱财,或者只是为了养家糊口,甚至有更可悲、可怜的理由。
任何历史人物,都自当为其历史行为所造成的结果,承担相应的历史责任,不管其一开始出于何种动机,此种历史责任是无法回避的。从后世的观点来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改变不了伪军抛弃民族大义,为了一己私利而做侵略者帮凶镇压同胞的罪名。
但浮于表面的往往是只是大众眼中的事物,有很多东西隐藏在背后,比如说造成危害更大的汉jiān,往往是那些大众所无法知道的,而又能在人前道貌岸然,大发战争财的幕后之人。
从集市上归来,孟有田坐在车上很长时间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在思考。挑起他思绪的是一个久已未见的人,当初他带着人解救被土匪何家班劫掠的热血青年时,那个被俘又被放的老钱。起初,老钱还做了些生意,帮着孟有田买些枪枝、弹药、硫磺、硝石等物资,后来便没了踪影。
此次多年后再见,老钱已经变了样子,混得相当不错,俨然一个手眼通天的商人模样。准确地说,不是他手眼通天,而是他的后台手眼通天。从国统区到沦陷区,他可以做生意。并且有安全的进出路线。
尽管老钱并没有把他此次生意的秘密全说出来,但孟有田的脑瓜多厉害,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老钱和他的后台是rì本人经济货币战的帮凶,也可以归为汉jiān一流,这也是rì本人放任的原因。
从沦陷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已经被rì本人禁用的法币,再偷运回国统区购买物资。再用少量的物资来换取法币,反复cāo作,获得巨利。这正是rì本人经济战的一个策略。却由利yù熏心的中国人来完成。
想想那些为了一口饭就给rì本人卖命的伪军,再想想国统区那些大发国难财的达官贵人,孟有田不禁感慨万千。
“可怜。真是可怜哪!”孟有田坐在车辕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向后一倚,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嫚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端着的枪,疑惑地问道:“姐夫,你说谁可怜呢?”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觉得让小姨子长长见识也不是坏事,便把他想到的讲述了一遍,“你说那些伪军可怜不可怜,为了口饭吃给rì本人当狗。死了也跟狗一样。而那些真正赚大钱、发国难财的倒是洋房汽车,大肆享受。”
小嫚眨着黑亮的眼睛,使劲琢磨着,嗯,孟有田一眼看穿的东西。她要理解还是需要点努力。
“哦,俺有点明白了。”小嫚轻轻点了点头,试探着说道:“法币在国统区还值钱,在这里却没用,所以,他们跑这来骗。再拿到国统区去花。”
“嗯,就是这样。”孟有田赞赏地笑着,说道:“这样一来,rì本人不仅可以用废纸从国统区套购物资,继续战争;还使国统区的物价涨了上去,破坏国统区的稳定。吃亏的是谁,是老百姓。”
“老钱是汉jiān?”小嫚握紧了手里的枪,声音提高了起来,“应该把他抓起来。”
孟有田摆了摆手,说道:“他是汉jiān没错,但不能抓起来。你没看到他大咧咧的样子吗,根据地也需要他走私些紧俏物资,大家睁一眼闭一眼算了。这个世道,非黑即白是不行的。你要明白其中的道理,脑袋多想一些东西。嗯,不要太单纯,太——”
“太傻,是不是?”小嫚并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有啥不好意思说的,跟你比,谁都有点傻呀!”
“不,不对。”孟有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们傻,是他们的思路,或者说是思想跟我不一样,所以得出的结论便不相同。”
“姐夫,跟你说话真长见识。”小嫚用钦佩的眼神望着孟有田,有些埋怨地说道:“可你老是忙这忙那,也不让人家变得聪明点。”
“你这丫头,强词夺理。”孟有田有些好笑地说道:“又不是上大课,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呀,可能三言两语就说通了,可不是非得跟着我,把我每句话都记住才好的。”
小嫚呵呵一笑,看孟有田的目光转向了前方,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姐夫,你真要娶那个柳凤吗?”
孟有田愣了一下,这个话题很不好回答,他想了想,敷衍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嗯,那个,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就算,啊,你也不用为你姐担心。”
小嫚抬头看了孟有田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对我姐好,我知道,你还给她洗过脚呢,没有哪个男人能放下架子为老婆做这种事情。”
“夫妻嘛,要白头到老的,还讲究什么谁高谁低?”孟有田微微一笑,说道:“在外面装一装也就行了,在家里就活得真实一些。”
小嫚抿起了嘴,停顿了半晌,说道:“姐夫,你刚才说有的伪军很可怜,那以后见着了,用不用手下留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孟有田眯起了眼睛,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你手下留情,他们手里拿的可不是烧火棍,他们会不向你开枪?要是他们抓住了你,给念在同胞的份上把你放了?他们跟着鬼子扫荡,烧房子、抢粮食、抢钱财、抢女人、赶杀抗rì武装,这些还不够送他们见阎王的吗?路是自己走的,不管当伪军有什么样的理由,他们也是咱们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你要记住这句话,绝不能心慈手软。”
小嫚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姐夫,我记住了。放心好了,我可不是善茬子。”
孟有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远方。尽管说得斩钉截铁,但他也时常有些迷茫。非黑即白是不对的,起码在这个年月是不行的,但事情很复杂,要掌握好这个度确实很难。
第五十五章 艰难之始
暖流又溶化了岩石上的冰层,滴下第一颗粗大晶莹的水珠,宣告了chūn的来到。四零年的chūn天降临得很早,刚有一丝chūn意,气候马上就变暖了。
最先是朝阳的山坡处的雪在溶化,慢慢地露出黄黑sè的地皮,雪水滋润着泥土,浸湿了去年的草楂,被雪盖着过了冬眠的草根苏醒复活过来,渐渐地倔强有力地推去陈旧的草楂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在同时,往年秋天随风播落下的草木种子,也被湿土裹住,在孳植着根须,争取它们的生命。
大地,chūn天的大地,到处象蒙上碧绿的绸缎似的闪着柔和的绿光。那润湿的泥土,只要一粒种子落进去,几天就生芽出土了。“一年之计在于chūn,一rì之计在于晨”,如果在这时耽误过去一分钟,那末会顶平常的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人们都在紧张的劳动,想多把一粒种子插下地。
田野里吵吵嚷嚷的。那大声吆喝牲口的吼叫,震撼山腰的尖脆皮鞭声,成为一支高旋律的交响曲,象是整个山野都在抖动,都激荡在chūn耕的漩涡中。
孟有田显得更成熟了些,嗯,大概是留了些胡子的关系,他那双明亮的黑眼睛,虽然光泽在减退,但并不显得迟钝呆滞,倒更加使他的目光显得深邃。他弯着腰,一起一伏地把地瓜芽插进松软的土里去。小嫚和阿秀抬着水桶一棵棵的浇。然后又把土坑埋上,用脚把松地踩结实。
柿树林里传来悉悉的风声。接着温柔的东南风徐徐吹来,地堰上的一溜细高笔直的楸树上的嫩叶儿,簌簌地响起来。青草芽散布出来的cháo气,和着浓郁的花粉馨香扑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吸着空气,觉得心眼里爽快,浑身舒服。
“阿秀,这地种得差不多了。我和小嫚继续干,你该回家喂孩子了。全文字..”孟有田直起腰,看了看手表。催促着妻子。
孩子是娘的心头肉,阿秀放下水桶,似乎也感到了胸脯的酸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山坡。
“你歇歇吧,我种完这几十棵再挑水浇。”孟有田吩咐完小嫚,弯下腰,继续栽种着。
小嫚抬起头,把掉到红扑扑的瓜子脸上的几缕头发理到耳后去,擦了擦汗,说道:“两个人一起干那多快,我换个小桶好了。不过是多走几步路。”
孟有田淡淡地笑了笑,加快了栽秧的速度,等干完自己的活儿,从骡车上挑起一担水,一趟便浇完了水。把农具都收拾到车上。孟有田才坐下来休息。
“姐夫,听说鬼子又要来扫荡了。”小嫚熟练地打着火石火镰,引着了火绒,给孟有田点着了烟斗。
“来就来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孟有田嘴上说得满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沉重。
每一次扫荡。都有无辜百姓的死亡,都有村舍房屋的烈焰,都有财产的损失。尽管人们习惯战争的生活环境,如同习惯过贫穷苦难的rì子一样。但每次扫荡过后,就总会多出很多孤儿寡母,总会听到失去亲人的悲痛哭泣。
“忙完chūn耕怕是就要坚壁清野了。”小嫚直起身子,望着远处的村子,有些发愁地说道:“房子怕是又要重盖了,鬼子也真不是东西,找不到人就拿屋子出气。”
“烧了再盖,只要人没事就好。”孟有田劝慰道:“再说,咱村啥情况你也了解,没准咱们能把鬼子打得进不了村呢!”
小嫚看着孟有田,抿嘴笑了起来,“姐夫,啥事儿到了你这都不算什么了,大家好象都挺紧张,你就不太在乎似的。”
“愁也要来,不愁也要来,那何必让自己闹心呢!”孟有田吐出一口烟雾,磕打磕打烟斗,起身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缰绳,笑道:“上车,咱们该回家吃饭去了。”
…………
一九四零年之后的两三年,是抗rì战争的艰难时期,造成这种形势的原因很多,有国内的,也有国际上的。
随着中rì战争相持阶段的到来,rì军对chóng qìng国民党当局继续发动进攻,相继于一九三九年二月攻占了海南岛;于三月发动攻占南昌和截断浙赣路的作战;五月,发动襄东作战(随枣战役);九月,发动湘赣作战(第一次长沙战役)和攻取南宁的作战(桂南战役)。
rì本在军事战略方面的目标,主要是切断中国华南沿海补给线路和巩固武汉外围据点,以进一步向蒋介石集团施加压力。但rì军的目的并未全部达成,国民党军队在随枣战役和第一次长沙战役中,经过激烈战斗,击退rì军的进攻,恢复原来的防线;在桂南战役的反击作战中,国民党军队取得昆仑关作战的重大胜利,但未能夺回南宁。
同时,卫立煌指挥的第三集团军等在中条山西部多次粉碎rì军的进攻,守住了中条山防线。一九三九年十二月至一九四零年三月,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发动冬季攻势,全国各战区几乎都参加了作战,参战兵力占全军一半以上。正面战场这次较大规模的攻势作战,给予rì军以相当大的打击。
而国际局势在急剧的变化,在欧洲,英、法对德、意法西斯的侵略活动,采取纵容妥协的绥靖主义政策。在远东,对rì本侵略中国的活动也同样笼罩着绥靖主义的yīn云,因此中国报刊舆论提醒人们jǐng惕国际绥靖主义分子搞“远东慕尼黑yīn谋”。
英、美等国为保持和维护它们在中国和远东的殖民利益,一方面逐步加大对华援助的力度,使中国有可能对rì本进行消耗战,借以削弱rì本的实力;另一方面对rì本采取浓厚绥靖主义sè彩的妥协政策,避免同rì本直接冲突,竭力缓和同rì本的矛盾。
但rì本在占领中国海南岛之后,提出了对南太平洋的主权要求,把侵略矛头直接指向美、英在太平洋的属地。rì本南下的狂妄野心,促使美英两国对rì本采取一定的遏制政策,对中国抗战采取进一步支持的态度。一九三九年七月,美国宣布废除一九一一年签订的《美rì友好通商航海条约》,十一月宣布修改中立法,取消对交战国约束xìng的武器禁运。
在这种情况下,rì本zhèng fǔ既要准备对苏作战,又要同英、美等国争霸太平洋地区,同时国民党zhèng fǔ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冬季攻势,使rì军看到了蒋介石军队的强大,以及短期解决中国问题的困难。再加上它能用于中国战场的力量已接近极限,因而,不得不停止对中国正面战场的战略进攻。
与此同时,rì本侵略者为了恢复和确保占领地区的治安,开始将重心放到敌后的各抗rì根据地,不仅对抗rì根据地实行严密的封锁,切断它同外界的经济联系,同时加强军事进攻。因此,“扫荡”和反“扫荡”是敌后根据地敌我斗争的中心内容,反“扫荡”成为抗rì游击战争的主要作战形式。
…………
此时的华北,有“中国通”之称的多田骏意识到,对付活跃在华北地区的GCD部队,“制”比“战”更重要。
“华北方面军人员二十四万余名,马匹五万余头,重炮七百多门,汽车八千多辆。虽然是帝国最大的一个战略集团,但历来高度分散部署兵力,平均每三平方公里才两个人。以现今最活跃的**军队为例,皇军如不主动讨伐、则**方面也不进犯。乍看起来,相安无事,宛如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但在双方共存期间,ZG却在民众中秘密进行工作,充实其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即可一举转向进攻。”刚参加完华北派遣军军事会议的河野浩二正在向心腹隆平大满介绍着会议的内容。
隆平大满猜测着说道:“大本营开始注意华北治安问题了?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个好事情。”
河野浩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南方战事虽告一段落,但很多的将领纷纷上书总参谋部,认为:敌军抗rì势力之中枢既不在于中国四亿民众,亦不在于zhèng fǔ要人之意志,更不在于包括若干地方杂牌军在内之二百万抗rì敌军,而只在于以蒋介石为中心、以黄埔军官学校系统的青年军官为主体的zhōng yāng直系军队的抗rì意志。只要该军存在,迅速和平解决有如缘木求鱼,要求大举增兵一逞。”
“这与大本营总参谋部的限制扩大作战地域的方针不符,难道这就是迟迟不能增兵华北的主要原因?而机动兵力不足,又制约了华北讨伐作战的规模和次数。”隆平大满有些失望地说道。
河野浩二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现在华北派遣军要解决的问题主要有:地域宽而兵员少的矛盾,南北争夺兵力的矛盾,政治、军事手段孰轻孰重的问题。寺内寿一大将的撤换,是由于过低的估计了支那民族顽强的民族意识所造成的恶果。而杉山元阁下的卸任,则是因为cāo之过急的轻率行事而栽了跟斗。”
第五十六章 不一样的公路
“难道多田骏司令长官上任,就没有新的举措吗?”隆平大满略感失望的问道。全文字..
“当然不是。”河野浩二摇了摇头,解释道:“多田骏司令长官认为皇军的大敌是八路军,八路军如附骨之蛆,药劲儿一过便又迅速生长,因此决不能放松对八路军的打压。而每次讨伐作战要慎重,要做好调查,没有内线发动配合不应进行仓促的进攻。因此,对付八路军,‘制’比‘战’更为合适。既不宜急于求成,也不可坐失时机,必须要有针对xìng的战法。”
说着,河野浩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开在桌面上,这看起来就象一张粗线与细线,经纬相连的蜘蛛网,网格线上布满了黑圈。他指点着对片冈容三说道:“这是多田骏司令长官琢磨出的新战法,用中国的骨头榨中国的油。从关外运来筑路机械,广拉民夫抢修铁路、公路。这铁路好比囚笼的柱子,公路是缠绕笼子的链子,据点碉堡成了加固柱子链条的锁,密密麻麻的交通线将把抗rì根据地分割得七零八落。铁路和公路成了运兵线,八路军打伏击、回旋机动都受到限制,皇军则可依托交通便利,迅速调动兵力对我进行辗转抉剔的清剿。等到整个华北被巨网所覆盖,八路军这些抗rì武装就被装进了囚笼,将被皇军凌迟处死。”
“以路制敌,用快速机动来弥被兵力的不足,不失为高招。”隆平大满似乎对这宏伟蓝图并不太感兴趣。因为这并不新鲜,老调重弹让他有些不耐烦,不轻不重的恭维了一句,隆平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隆平君,千万不要置疑多田骏司令长官的战略意图。”河野浩二提醒道:“新官上任,正是建立权威的时候,这个时候泼冷水很不合时宜。当然。对八路军的评估还要考察后才能明了,而且以路制敌虽然不是新招,但也与以往不同。在平原地区实施后。已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嗯,我仔细给你说明一下,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差异。”
“阁下。您太客气了。”隆平大满赶紧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讲过了以路制敌,建设囚笼的要点重点,两个人又将兴致转移到了酒菜上。酒酣耳热之机,谈话转到了征途的见闻上,隆平大满开始抱怨起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单调乏味的,单调乏味的土地,单调乏味的建筑,单调乏味的居民衣着和表情。除了征战本身之外,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隆平君,你的这个结论未免下得太早了。”河野浩二放声大笑,放下酒杯,敛起笑容。郑重的说道:“这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它的表面现象,还没有认识它的真实面目。当你研究了她的历史,考察了她的形胜,凭吊了她的古迹,那就不只是会喜欢这个地方,更会对她产生由衷的敬意。”
隆平大满不解的望着河野浩二。
“华北在chūn秋战国时是燕国的属地。筑黄金台,千金买骨等典故便出于此,更出了象荆轲这样的千古壮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唱来,依旧令人热血沸腾。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rì水犹寒。”
河野浩二停了一下,望了望愣在那里似懂非懂的隆平大满,为一派激情所支配,不暇仔细解释,顾自说将下去,“七雄逐鹿的战国时期,支那史上壮丽的一幕,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造就了多少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百家争鸣,群星灿烂,一个令人神往的时代。燕地多豪士,荆轲、高渐离这样的一代侠义节烈之士,百世传诵,千载流芳。”
隆平大满很了解河野浩二,知道他在谈话中经常引用一些中国的历史典故和名言jǐng句,所以对此并不反感,也不认为这是借以炫耀他汉学的渊博,而是借此激发周围人对汉学的兴趣,引导他们注意研究中国的情况。不了解一个敌对国家的历史和现状,不了解她的国情和民俗,至少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疏忽。
隆平大满知道这确是河野浩二真情实感的流露,但对于大多数浅薄无知的rì本军官来说,如果听到这些,只会象鸭子听雷般显露出那一脸发呆木然的表情,因为他们是一时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这些的。更何况眼下讲这些话似乎不合时宜,便接着说道:“兴之所至,yù罢不能啊,阁下,听说这县城附近古迹倒有几个,闲暇时我们大家一起去游览一下如何?”
“隆平君,我不是兴之所致,yù罢不能啊!”河野浩二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在去北平的路上,我本来特意下车想鉴赏一下颜鲁公书写的石碑,没想到,竟然被当地驻军凿断当了铺路石。”
“颜鲁公,大书法家颜真卿,他写的碑会被损坏?”隆平大满懂汉学,欧柳颜赵四大书法家如何会不知道,听说石碑被毁,也是微微吃了一惊。
“正是这位唐代承前启后的大书法家,世人有赞:纳古法于新意之中,生新法于古意之外,陶铸万象,隐括众长,卓然自成一家。即便从残碑书法来看,严正峻峭,浑厚雄健,磅礴的气势和端庄的神态融为一体,乃是这位大书法家的杰作之一。”河野浩二用赞赏的语气评价着石碑,转而重重的一拍桌子,发出的响声吓了隆平大满一跳。
“这是犯罪,这是极其严重的犯罪。”河野浩二厉声说道:“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破坏珍贵文物,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了征伐的需要,支那的民众是可以大事杀戮的。因为他们还可以生养。各种设施是可以放手破坏的,因为它们还可以修复。而这些无价的艺术珍宝呢,一旦遭到损坏,永远也无法再恢复原样。按照某些人的观点,古代名人的陵墓可以夷为cāo场,有名的祠庙可以圈牧猪羊,不要艺术。废弃文明,茹毛饮血,野外穴居。统统回到蛮荒世界去。除了杀人,他们还懂得什么?低能啊,低能。”
隆平大满觉得应该劝上几句。缓解一下河野浩二激动的情绪,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河野的观点,然后说道:“当地驻军不懂这些,行动太冒失了,今后引以为戒吧!”
河野浩二轻轻吁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隆平君,你可曾想过,这种行为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当中不少人缺乏主人翁的观念,而这种观念恰恰是创建东亚霸业的jīng神支柱。如果抽掉了这根支柱,东亚霸业还靠什么支撑?我们的圣战如何进行下去?又将会得到何种结果?”
隆平大满沉吟了一下,这才省悟过来,这才是河野浩二的主旨所在,这便是他们和河野浩二之间的差距。
感慨了一番后。河野浩二与隆平大满又开始为兵力的不足而感到惆怅和不满。
隆平大满苦笑着说道:“县城需要守卫,这至少就要占用一个中队的皇军,交通要道需要保障,主要据点需要防守。而皇协军的dú lì作战能力,相信阁下也了解,没有皇军督阵。这些狡猾而怕死的支那人根本不会为帝国事业卖命。您看看,这么一分,哪还有可靠的机动力量。”
“县城是不能空虚的,这涉及到政治的影响。”河野浩二若有所思的说道:“敌人着重在乡村发展,避免攻坚或与皇军正面交战。根据地内又有完备的地道与地雷,确实有些难办。”
“是啊,进入敌人的根据地,只能靠双脚行走运动,简直是如履薄冰,什么机械化,什么快速机动,都成了泡影,完全不能发挥出皇军的优势。”隆平大满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才要以路制敌。”河野浩二轻轻拍了下桌子,说道:“不平均分配兵力,才能保持机动。我是这样想的……”
两个鬼子促膝密谈,一边商议对付八路军的办法,一边回忆着侵华的赫赫战绩和天皇陛下的优宠恩赏,又互相勉励在百万头颅上建造新的功名大厦。在酒jīng的作用下,他们兴奋着,鼓舞着。
……………
“囚笼”政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虽然提出的很早,但在实施过程中,rì本人也进行了多次的改进。
如果有一张整个华北的军事地图,那现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道道黑sè的粗线、细线。粗线代表着铁路,细线代表着公路。粗线与细线密密麻麻,经纬相连,象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地图上。在军用地图上,交通网络占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往往用醒目的黑sè来标识。现在这些醒目的黑线所编织成的巨网,象是正等待着猎物蜘蛛网,将给人以十分压抑的感觉。
由于在军力对比上八路军居于劣势,因而避实击虚,打击rì军软腹部的战法也就应运而生。rì军的软中之软是交通线。rì寇敢于以少量的兵力夫占领广大的区域,以不足的兵力去对付打不尽、杀不绝的敌后武装,是因为有了公路和铁路,交通线是rì军的命脉。
在华北敌后围绕交通线进行的斗争,构成了华北抗战的主旋律。你修我破,双方始终进行着不断的较量。在八路军的不断打击下,rì军又想出了新的招术,这就是多田峻率先在平原地区实施的措施。
rì军仍然在修路,但已不是一般的路了。如果管它叫“钢铁封锁线”,倒是既易懂,又准确。这种路“比地面高出五尺,两旁沟深八尺到一丈,内底宽六尺,沟面一丈六”,实际上用现代几何学的概念来描述,就是路旁边还挖有一个状若梯形的大沟。rì军在这种路上相隔不远就建一个碉堡,又象是古长城上隔不远就出现一个的烽火台。
嗯,深八尺长一丈六的壕沟,高五尺的城墙,互相支援的烽火台,这么描述才更形象。人们的印象才会更深刻。
同样,富庶的平原地区的人们要比山区、半山区的人们更深刻地体会到鬼子“囚笼”政策对自身生活的影响。“出门上公路,抬头见炮楼”的描述一点也不夸张。
在太行、太岳山区,rì军抢修白晋和临(汾)邯(郸)铁路,妄图将太行、太岳区分割开来;rì军依托平汉路向东扩张,相继修成石家庄至南宫、内邱至巨鹿、邢台至威县、邯郸至大名等公路干线和许多支线,把冀南根据地也分割成了很多小块;rì军在平汉线西侧积极增筑据点和公路。严密封锁我太行、冀南间的交通,缩小了八路军的活动范围。另外,陇海铁路在修。沧石铁路在修,济南经大名到邯郸的铁路也在修。
线在不断地沿伸,线周围的点也在不断地增加。不将这张网撕碎,八路军就没办法活动,就会最终成为网中之鱼。随着形势的不断恶化,也预示着华北交通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高cháo。
…………
敌人没有进行扫荡,而是开始修路。嗯,不是开始,而是对现有的公路进行改造。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孟有田没有象大多数人那样松了口气,而是看着敌人改造的公路图样发了半天呆,紧锁眉头。
rì军的兵力要防守大半个中国的占领区。兵力配置自然稀疏。每次扫荡,只能割肉补疮似地相对集中兵力,进行一些局部进攻作战,争取在短时间内速战速决,没有能力也不可能将作战时间拖得很长。
所以。鬼子的扫荡虽然是进攻行动,但有迹可寻,颇类似于程咬金的三板斧,能招架得住,后面就好办了。有地雷,有地道。可狙杀,对付鬼子的扫荡,孟有田还是有信心的。
不怕你来,就怕你来了不走。鬼子修路,并将路改造成封锁墙,这对于孟有田来说,却感到压力重重。公路如同绞索,套住脖子慢慢收紧,再加上依托公路的据点,将使人动弹不得。
地不能好好种,天天提心吊胆,缴粮纳款,卑躬屈膝,忍辱受屈……孟有田难以想象如果鬼子的据点修在了村外,会是怎样一幅地狱般的场景。况且,孟有田连做良民的资格都没有了,鬼子不会让他活着,让他的家人活着,他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侵略者的血,积累了太多鬼子的仇恨。
步步为营、有条不紊的前进,比雷霆般、却短暂的扫荡更加难以对付。鬼子改造现有公路,便能逐步稳定后方,将游击区变为确保区,便能抽调出更多的机动兵力,便能得到更多的钱粮,便能组织更多的伪军,便能继续逼进,将根据地分割……
公路竟有如此大的作用,孟有田虽有所预料,但还是觉得估计不足。但如何打破敌人的如意算盘,孟有田冥思苦想,依然不得要领。难道要提早进山当野人去了,还是全家都去当野人?
“……我们不象往常被鬼子赶到山里去过年。八路军和地方武装,把敌人打得不敢露头,象乌龟似地缩在据点里。根据地的老百姓,过了个太平年……chūn季大扫荡,是敌人每年都有的,但今年,鬼子害怕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孟有田的沉思,他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敷衍xìng地拍了几下巴掌。这种鼓舞民心、士气的宣传口吻,让他有些反感,但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让人们保持自信,让信念之火继续燃烧,无疑是必要的。是啊,老百姓不需要知道太多,或者连上面极其乐观的做报告的人也不会知道形势在越来越严峻。
凡人有不知的快乐,智者有洞察的痛苦。如果自己没有后世的记忆,就不会担心太多,就会和这些听报告的民兵一样被鼓舞,充满乐观情绪。
终于听完了报告,孟有田走出了会场,在一片小树林边坐了下来。微闭着眼睛,听着树叶悉嗦作响,听着鸟叫虫鸣,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孟有田慢慢睁开了眼睛。
“孟大哥,好久不见了。”秦怜芳笑着打着招呼。
孟有田笑了笑表示回应,看着秦怜芳坐在旁边,开口问道:“这一次民兵大比武搞得挺好,明显看出你工作的努力。”
“小嫚拿了shè击第一,这不也是你的努力?”秦怜芳岔开了话题,将耳旁的头发甩到后面,说道:“上级越来越重视民兵工作了,我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承担更多的责任。那个,你以前说过会帮我的,不是吗?”
“别,别把我套进去。”孟有田狡黠地一笑,说道:“你还是把话说清楚,要我怎么发挥作用,承担啥样的责任。我岁数大了,可别把我压垮了。”
秦怜芳眨着猫眼看了孟有田一会儿,笑了起来,孟大哥还是那样,时间并没有改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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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悲愤的谋划
民兵质量的好坏,决定了主力部队的战斗力!当主力部队发展到极致的时候,提高民兵的战斗素质,就成为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而且,重视民兵也是现实的形势所逼迫的,这就又得提起那句话“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八路军的兵力扩充虽然迅猛,但已经接近极限,这不是人数的问题,而是根据地的物资无法供养更多的脱产人员和军队。
现阶段,根据地zhèng fǔ至少有两个困难在现有条件下几乎难以克服,其一,枪支弹药匮乏,许多新扩编的部队无法保证枪枝充足,而子弹更是无以为继。如此则部队的人数虽增加了很多,战斗力却无法保证;其二,地方民众负担太重,如果进行准确计算,根据地脱产人员比例不能超过人口总数的3%,否则财政上将根本无法维持。
这也就是说,在现有的基础上,多数抗rì根据地继续扩军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要解决这些困难,就必须与敌人争地盘,各部队必须向外推进,争取新区域,发展游击区,缩小敌占区,把部队集中在中心区域,只能是坐吃山空。
向外拓展生存空间,以取得更大的资源,来养活更多的军队,这当然是很容易想到的解决之道。但在敌人不断推进的“囚笼”政策,以及越来越严密的经济封锁下,这样的战略面临着的是重重困难。
而发展民兵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这样的矛盾,民兵不拿饷。不发粮,既是生产者,又是有力的后备军。在战时又能将这些经过训练的合格人员补充进入游击队,甚至能直接就地扩充成为主力部队!
“民兵大队经过这几个月的扩充和训练,不仅人数大为增加,也掌握了一定的军事技能,但还缺乏实战经验。”秦怜芳对孟有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经过这段时间的故意疏离,以及心智的成长,她变得从容自然。“我想是否可以向主力部队提出建议,将民兵分成小队,由他们带领。进入游击区进行锻炼。”
孟有田挠了挠头,正规军,游击队,民兵,这是三个不同的阶段,也是一步步提升能力的标志。按照正常的步骤,民兵应该先补充进游击队,游击队再向正规军发展。但秦怜芳的这个建议也不是瞎胡闹,她显然也担心游击队的战斗力,把民兵由他们带。有可能招致大的损失。
“嗯,主力部队战斗强,应该能照顾好民兵。”秦怜芳似乎猜到了孟有田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
孟有田有些惊讶地看着秦怜芳,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想法很好,考虑得很周到。但这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主力部队通常在外线作战,是否会为了锻炼民兵而改在游击区活动呢?”
秦怜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确定,迟疑着说道:“孟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cāo之过急了。”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也不是。当然,主力部队更可靠一些,但游击队是不是更合适呢?我们不要只考虑装备和战斗力,还要考虑到他们之间作战所采取的不同战术。也就是说,主力部队和游击队也采取的都可以归之为游击战,可如果细细区分,两者还是有不同的。”
秦怜芳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区中队改为游击队后,似乎已经在游击区活动了两三个月,应该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孟有田继续说道:“你想提高民兵的战斗力,或许分批派出少量民兵跟随游击队活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另外,你可以组织民兵进行针对xìng的演练,比如村落战、山林战、地道战、地雷战等等,毕竟以后民兵的战斗主要还是应该围绕着本乡本村进行的。”
秦怜芳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笑道:“谢谢你,孟大哥,你分析问题还是那么全面细致。我还以为你有了闺女,那个……呵呵。”
“有了闺女就变得跟小孩子似的幼稚?”孟有田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几个人正急匆匆地赶过来,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
残酷的战争,死人是平常的事情。尽管孟有田知道在这片不肯屈服的古老大地上,到处都有人在牺牲,随时都有人捐躯,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土门村被屠的惨剧,但当自己的亲密朋友,有如手足一般的好哥们遭到不幸时,他才意识到那种悲痛和愤怒是无法言表的。
屋内的气氛极度压抑,遭到袭击的游击队不仅牺牲了十几个战士,游击队队长锁柱子也因为主动在外面掩护而壮烈牺牲,甚至他和几个战士的尸体都没有抢回。残忍的敌人砍下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据点外路口的大树上。
“……那是我们穿越封锁线的安全通路,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几回,没想到这次却遭到了伏击,队长他为了掩护我们……”小全悲痛得说不下去了,双手抱住了脑袋,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地上。
秦怜芳抽泣起来,想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战友,他的爽朗,他的勇敢,他的直率,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耳旁似乎还能听到他的笑声。
孟有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跳动的灯火,柔细的油烟,似乎越来越快地晃动着。恍惚间,他觉得这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他仿佛看到:锁柱子挥舞着那一条独臂,在血火中与鬼子厮杀;而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绝望地痛哭着。心里骤然袭来锥刺般的剧痛,孟有田眯起了眼睛,隐隐闪shè出一缕寒光,低沉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归哪个据点把守?”
小全缓缓抬起头。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说道:“那是黄村,有一个小据点,归小张庄据点管。袭击我们是小张庄据点的大股敌人,为首的鬼子官叫加藤,是个不折不扣畜生。他最喜欢糟蹋妇女,他一出来。各村的妇女们就象大难临头似的哭叫着躲藏。他命令各村老百姓把房屋院落打通,他从炮楼下来以前,要到哪村。就先通知全村妇女把衣服脱光,然后才下来任意jiānyín。要是有敢反抗的,他就用刀砍掉人的四肢。再开膛破腹,取出心肝下酒……”
孟有田摆了摆手,眼中寒气更盛,站起身向屋外走去,似乎这悲惨耻辱的事情他不愿再听进去一个字。
手足弟兄的头颅还在树上挂着,尸身亦不知扔在何处,说什么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但临到自己头上,那些慷慨之辞还是收起为好。孟有田握紧了拳头。凉风也不能浇熄心中的怒火。
“孟大哥。”秦怜芳慢慢走过来,哽咽着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也话来。
孟有田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沉声问道:“召集民兵吧,我们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一定要把人头抢回来。游击队虽然遭到了打击,应该还有战斗力。明晚,咱们联合行动,你看怎么样?”
“好,民兵大比武还没结束,骨干力量都在。我再让各村民兵队长连夜传信,明天就能全部赶到。”秦怜芳使劲点了点头。
“嗯,我要冷静一下,我得好好想想。”孟有田做了几次深呼吸,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我和小全好好谈谈,毕竟他了解那边的情况,我们要制定一个计划。敌人可能,可能会有yīn谋,要派人去监视敌人。那个,先就这样吧!”
…………
夜sè的昏沉黑暗,象举行葬礼的时候一样凄惨,整个自然界都象穿着丧服。
黄村,小屯,小张庄,何村,四个据点构筑成了一道封锁线,小张庄据点的敌人最多,炮楼最大,是敌人的机动力量所在。而黄村被游击队选定为潜入地点,无疑是因为它距小张庄据点最远,敌人的守卫比较单薄。
显然,大多次潜越后,敌人已经掌握了这个情报,而游击队却有些疏忽大意了。孟有田盯着纸上画出的示意图,紧皱着眉头在冥思苦想。哀伤与愤怒又袭上心头,示意图上的黑点和黑线变得模糊起来,他使劲揉着太阳穴,意图使自己清醒,但那种悲愤的感觉却是难以遏制。
孟有田使劲晃了晃头,跳下炕,来到外屋,将头扎进一盆冷水里。冷得令人颤抖,冷得令人咬牙,靠着这外来的刺激,他才能让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只凭着一腔怒火去战斗,非但无益,而且有害。敌人很可能设了一个陷阱,要给予游击队更大的打击。头颅挂在黄村据点外面,非常象是一个诱饵,因为敌人知道小张庄据点兵多工事坚固,游击队即便愤怒也不会来以卵击石。
这样的话,孟有田使劲挠着头,即便是加上各村的民兵,恐怕也难以达到目的。夜晚行动,嗯,敌人肯定也知道游击队擅长利用黑暗,白天很少活动。再有,敌人为了让游击队上钩,白天也会做出假象,以免吓跑了咬饵的鱼。
自己刚才还是太想当然了,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孟有田的思路渐渐开阔起来,用炭笔在小屯划了个大圆圈。假象如何制造呢,要是自己筹谋的话,白天应该把伏兵驻在这里休息,让对手以为黄村守备空虚。等到晚上,再把伏兵调出来,隐蔽在黄村据点附近,等待对手中计。
从游击队遭到伏击的过程来看,敌人是很狡猾的,以至于游击队事先并没有得到敌人兵力调动的情报。狡猾的敌人,没错,也正为狡猾,或许给了自己可乘之机。要是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了防止人头被抢,估计会重兵看守,这样反倒使抢回人头变得困难。
你狡猾,我更狡猾,被鱼骗吃诱饵的渔夫也不少见。孟有田轻轻咬住了嘴唇,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头脑中隐隐成形。他霍然起身,有时候最直接、最简单的计划反倒是最接近成功的。因为狡猾的家伙通常也会把对手估计得很聪明,去费尽心机地筹划谋算。
对,两手准备,或许能让敌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孟有田在屋中来回走着,想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全、秦怜芳迈步走了进来。被鬼子暴行激怒的两人。急迫地想知道孟有田的计划。
“你们来得正好,快坐。”孟有田也不客套,都是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两个村的民兵队长曾跟着他一起对付过鬼子的扫荡。
“孟大哥,你想到办法了?”秦怜芳还没等坐稳,便急着问道。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两个人围拢过来,指着小炕桌上的示意图把自己的推测和担忧说了一遍。
“再打我们的伏击?”小全皱紧了眉头,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很可能是这样。”孟有田点了点示意图上黄村的位置,说道:“敌人明知道黄村据点守备比较虚弱,却还是把人头挂在这里,难道不是很可疑?你说过,黄村据点只有六七十多人把守,除了几个rì本顾问,都是皇协军。rì本人向来不相信皇协军的能力,他们如果敢这么做……”
见孟有田突然停顿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全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有田哥,你又想到了什么?”
“嗯!”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敌人敢这么做。一是在黄村据点附近有伏兵;二呢,敌人可能会偷梁换柱,黄村据点内的敌人并不是皇协军,而是穿着皇协军衣服的鬼子。”
秦怜芳和小全都瞪大了眼睛,这个猜测太匪夷所思了,打破他们的脑袋也想不到啊!一个小队的鬼子。就算没有伏兵,单是正面交锋,恐怕也不是游击队能对付的。
“只是猜测。”孟有田摸着下巴边思索边说道:“这样的话,我刚才的计划还要做些调整。这样,咱们一起来研究商量,光凭我的脑袋,一定有遗漏。”
先是孟有田在说,在画,小全和秦怜芳静静地听着,不时投以钦佩的目光;随后两个人也开始插话,说着自己的想法,猜测着敌人的动向。
时间在流逝,黑sè的夜空出现了蒙着一层惨白的月光,稀疏而朦胧的几颗星星象是要坠落一般。
三个人终于商议完毕,整个计划变得详细而周到,而且大胆。
“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连夜赶工所需器材。”小全抓起孟有田画完的纸,起身说道:“侦察的任务也交给游击队,我马上就派人。”
“我去召集各村民兵骨干,分配明天的任务。”秦怜芳也站起身,说道:“孟大哥,你腿脚……那个,你先休息,有事儿我们再来找你。”
计划制定完成,孟有田稍微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很疲惫,大概是脑力用得过度的原因。他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倚着被袱撂微微闭上了眼睛。
…………
黄村据点是一座三层高的炮楼,四周有一圈围墙,炮楼顶上的哨兵在慢慢走动着,刺刀不时映shè着寒光。炮楼几百米外,是一道封锁沟,封锁沟上有一座吊桥,吊桥旁有一座小岗楼,两个皇协军斜背着大枪,在晃来晃去,盘查着寥寥无几的行人。
时近中午,暮chūn的太阳开始显现出了热量,炮楼上的哨兵和岗楼外的皇协军都显得懒洋洋的,等着换岗回去吃饭。
rì本顾问小山正太缓步走上了炮楼,没理会哨兵的敬礼,而是放眼远望。他来华作战已有两年多,自诩也用鲜血和负伤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升官,晋级,这是他无时无刻不在脑际萦回的思想,即使在睡梦中也念念不忘。如果说rì本武士们这种思想都极为强烈,对小山正太来说就要加个“更”字。他平时嗜好杀人、砍头,也不纯粹是以此作乐,而是在上司面前、伙伴面前,表现自己对天皇的忠勇,以便肩章能更灿烂一些,不管这需要多少中国人的鲜血。
此时应该是东京樱花落尽的时季了吧,小山正太想着那行人道上的粉sè花片,有些沾挂在平铺的碧草上,有些被踩踏成多彩的花泥,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还有几分得意,因为他又想起了前天伏击支那游击队的事情。没错,情报是他秘密委派到村子里的情报员获得的,行动也是他策划的,并因此得到了加藤的赞扬和鼓励。
“樱花呀,樱花呀!暮chūn时节天将晓,霞光照眼落英笑,万里长空白云起,美丽芬芳逐风飘。去看花,去看花!看花要趁早……”得意的小山正太不禁哼唱起《樱花之歌》来。
“好,好,唱得好极了!”伴着击掌和赞叹,另一个rì本顾问藤野太郎走了上来,笑着说道:“浓郁的乡情,使身居异国的我,都有些想家了。”
“藤野君,您过奖了。”小山正太正在得意之时,对藤野的夸奖只是象征xìng地谦虚了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五十八章 复仇之战
rì本顾问,听着挺好听,但只能在皇协军中显显威风,通常由一些rì本伤残军人或退伍军人担任。<.. ..>
小山正太的左手被炸断,可他依旧渴望重新开始自己的军事生涯,不甘心在顾问这个职务上空耗时光。所以他才惮心竭虑地工作,想要用实际上的成绩来打动上司。而藤野太郎是一个退伍军人,他已经没有了那份雄心壮志,只想平安无事地打发rì子。
“小山君。”藤野太郎伸手指了指封锁沟外的大路,有些疑虑地说道:“把人头挂在那里是不是有些远了,距离炮楼再近些岂不更加保险。”
小山正太淡淡一笑,说道:“藤野君,我们要的不是保险,而是吸引敌人前来。诱饵过于危险,哪还有鱼儿上钩?退一步说,就算被敌人抢去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被敌人轻易抢去,那岂不是白费了小山君的苦心筹划?”藤野太郎伸手指了指炮楼下围墙边被苫布遮盖的三辆汽车,说道:“四个轮子还跑不过支那人的两条腿?还有迫击炮,敌人就算抢走人头,也会在路上被屠杀。就算援军有些迟缓,据点内的皇军也足以击溃支那人的乌合之众。况且,人头挂在高高的树干上,敌人想摘下来,也要耗费时间吧!”
小山正太略带得意地抿起了嘴,伏击游击队是一大功劳,再用诱饵使敌人遭受损失。又是一大功劳。他似乎看到了上司加藤的笑脸,听到了加藤的赞赏。想象着自己又可以指挥士兵,在战场上冲杀。
午饭时间到了。小山正太和藤野太郎边说,边走下炮楼。如果说小山正太的谋划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他贪功心切,急yù使敌人上当。因此,他在计划中牺牲了一些安全xìng,要想使敌人上钩。自然要让敌人看到希望,甚至尝点甜点。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对敌人白天行动的估计有所不足,他认为敌人进行难以想象的军事冒险的可能xìng不大。
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取胜之道。再完美的战术也难免会出现纰漏,然而正是有这些未知的因素在里面,才让战争变得绚丽多彩,涌现出无数的名将名帅。
先胜而后求战不是军事冒险,先战而后求胜就是军事冒险。希特勒营救墨索里尼的“橡树计划”是一个大胆而且成功的冒险行动,是特种作战的一个范例;“市场花园”行动是一次具有赌博xìng质的冒险行动,是盟军空降战术的惨败,使盟军在1944年结束战争的希望破灭了;而中国驻印军乘坐滑翔机一举拿下了防守空虚的密支那机场则又是一次成功的冒险行动。
所以说,在战争中的军事冒险是必要的,因为每次都要先胜而后求战是不切实际的。诸葛亮六出岐山均处于稳妥的考虑。取道岐山固然稳妥但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军事冒险如果能够出其不意那么成功的可能xìng就高,如果被敌人识破那么就很可能失败。以正合以奇胜,军事冒险就是力求出奇制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关键。. .
小山没有把游击队想得太傻,也没有把游击队估计得过高,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孟有田有广博的见识,有无数现成的战例。所以,孟有田能够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能够在夹缝中寻找一线机会。
为了激发鱼儿的梦想和yù望,小山正太确实下了一番心思,但这是基于他的思考和判断,孟有田则要颠覆他的预估,做出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一辆板车出现在路上,不,还有一辆骡车,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向前行驶。就在小山正太示以之假的白天,就在据点开饭的时间,孟有田等人策划的行动突然展开了。
两个皇协军把有些着急的目光从炮楼那边收回来,不耐烦地走出木制岗楼的荫凉,隔着吊桥便端起枪狐假虎威地喝叫道:“干什么的,嗨,那家伙坐得倒他妈*的挺稳当,下车滚过来。”
车上的庄稼汉有些害怕地跳下来,两个人推着车慢慢地过了吊桥。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陪着笑脸作揖打拱地说道:“老总,两位老总辛苦了,俺们是看亲戚的,陈家村的陈老忠是俺亲家。”
“什么陈老忠,陈小忠的?良民证,搜身。”一个皇协军瞪起了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这两个人。
另一个皇协军则凑近了车子张望着,车子里东西不多,两捆秸杆,一大筐子鸡蛋,还有几根竹竿。
“生的,熟的?”皇协军盯着篮子问道:“还染了sè?”
“这是给旁人捎的红鸡蛋,老总,您吃几个吧!”瘦小的汉子陪着笑脸,抓起几个鸡蛋便往皇协军怀里塞。
两个皇协军也不客气,抓起鸡蛋在枪把上一磕,剥着吃起来。一边吃,一个皇协军还一边睃着眼睛找茬儿:“看着眼生啊,以前咋没见过你们?”
“咳,老总,你一天得见多少人哪,您怎么能认识我们呢?”年长的庄稼汉知道他找茬儿无非是为了要钱,就顺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老头票,笑嘻嘻地往他口袋里一塞,说道:“两位老总,留着买双鞋穿吧!”
皇协军这才满意,把手一摆,两个庄稼汉才推着板车向前行去。年纪大的庄稼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见皇协军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便向瘦汉子使了个眼sè,瘦汉子的手立刻忙活起来。
又是一辆车赶了过来,一个车把式,另一边坐着个花衣服的女人,车上是一垛麦草。
“嘿,还有娘们敢走路呢?”一个皇协军又象刚才似的端起了枪。嘻笑着对同伴说道:“咋样?用不用仔细搜搜身上?”
“那得搜呀!”另一个皇协军yín笑着说道:“说不定人家就把枪藏在裤裆里了呢?”
两个皇协军想着好事,眼瞅着板车已经临近封锁沟。又吆五喝六地喊了起来。
车把式和坐车的女人很顺从地跳下了车,跟着车向着吊桥走来。就在临近吊桥边上。麦草垛突然一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露了出来,哒哒哒,哒哒哒,两个急促的短点shè便把两个皇协军击倒在地。紧接着枪口左转,向着二层岗楼猛烈扫shè。里面的三个皇协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穿shè进来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枪声响时,前面的车子已经行到了挂着人头的大树旁边。两个庄稼汉一扫刚才的迟钝和木讷,迅速行动起来。几根竹竿飞快地插接在一起。变成了丈把长的棍子。车底的暗洞板一抽,四颗手榴弹取了出来,已经两个一捆绑在了一起,拉弦上顺着一根长绳。
一人推着车吊头一立,板车竖立起来,遮挡着炮楼的视线。另一个人举着长棍将绑着的手榴弹举高,放在树干的枝叉上,招乎一声,两个人躲在了大树后。瘦汉子猛地一拉长绳,青烟从树上冒了出来。
炮楼里已经热闹起来。正在吃饭的敌人慌忙从饭堂涌出,各自涌向岗位。炮楼上留守的哨兵大声呼喊着,指点着,端枪瞄准。
“啪勾!”装成车把式的孟有田趴在封锁沟前,一枪击毙了炮楼顶上闹腾得最欢的敌人哨兵。
机枪手和化装成女人的小全也找好了位置,架起机关枪,瞄准着炮楼,准备掩护前面的队友夺头撤退。
“轰!”的一声巨响,树枝、树叶漫天飞舞。悬挂人头的树干整个被炸断,几个小铁笼子落地翻滚。
两个游击队员从树后蹿出,不顾耳朵还被震得嗡嗡作响,在地上的乱木树叶中捡起铁笼子,撒腿向吊桥处跑去。
“哒哒哒…”炮楼的机枪响了起来,大门敞开,汽车的马达声开始轰鸣。
“哒哒哒…”负责掩护的机枪也发出怒吼,牵制着敌人。
“啪勾!”孟有田的枪响了,一个shè击孔里喷吐的火舌停顿了下来。
两个游击队员跑过了吊桥,将小铁笼子放在骡车上,抬起泼了火油的麦草垛紧跑几步,扔到了吊桥上。
忽,烈焰腾空,烟雾弥漫,吊桥很快被火和烟所包围。这既是切断敌人追击的通路,也是很好的撤退掩护。
鬼子的汽车陆续冲出了据点,却吼叫着在烈火和浓烟面前停止了前进。
“走那边,走那边的吊桥。”小山正太对此并不是没有准备,一里地外还有一座吊桥,作为以防万一的准备。他隔着烟火,能依稀看见封锁沟对面在路上狂奔的骡车,急得对鬼子司机吼叫着。
太快了,小山正太没有想到敌人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抢走了人头;太直接了,他也没想到敌人会采用如此简单的手段;太意外了,他更没想到敌人并没有派出大量人马,一面封锁炮楼,一面抢夺人头。
小山正太没想到的,孟有田都想到了。大量人马靠近炮楼,很容易暴露目标;人少胆大,反倒出乎敌人的意料。插接竹竿,炸断树干,抢的时间越多,成功的希望越大。有时候,越是简单而直接,越是容易取得成功的办法。
jīng心设计的陷阱不但没有效果,诱饵还丢失了;以假掩真的计划,竟然被对手钻了空子,只有假的方面起了作用。尽管自身并没有损失什么,但小山正太却气急败坏,这是污辱他的智慧,这是断了他前途,绝对无法容忍。
“追,追上去。”小山正太瞪着凶狠的眼睛,不断催促着司机。
驶过备用的吊桥,三辆汽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拐上了大路,掀起烟尘,向前狂猛追击。
看到了,看到了,小山正太的眼睛瞪得溜圆,骡车在他的视野里露出了影子。但兴奋的心情转瞬间遭到了打击,随着一声爆响,汽车一歪,鬼子司机打着方向盘,停在了路边。
“该死。”小山正太跳下车。看了一眼被四角钉扎破的轮胎,恨恨地一跺脚。伸手叫停了后面的车,带着一些士兵跳上好车。继续追赶。
追近了,追近了,小山正太一边紧盯着前面的逃敌,一面提醒着司机,注意路上的钉子。但事情并不象他想的那样,对手似乎在戏耍他。在变着花样刺激他的神经。
“咣当!”汽车的前轮突然陷进了一道横沟,惯xìng让小山正太的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车厢里的鬼子跌爬成一团。
吊桥被烧,车胎被扎。再加上额头流下的鲜血,似乎更坚定了小山正太追击的决心。如果敌人有埋伏,他们就不会用这种手段阻止追兵。追,得加速,得赶在敌人跑进道沟前抓住他们。要把他们碎尸万段,要把他们的人头砍下,重新挂在据点前震慑该死的支那人。
虽然现在只剩下了一辆汽车,但士兵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太多,当然,车厢里要拥挤了不少。三十多名皇军。依然是可恃的武力。小山正太捂着流血的额头,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红sè的薄膜,视线尽管模糊,但他的愤怒值在不断在心中升腾。
还追?孟有田眯起了眼睛,他虽然有这方面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真会有伏击的机会。他确实连续刺激了小山正太的神经,但他显然不会知道这种刺激所能产生的最终结果。就如同你对别人恶语相加,并不会准确知道别人会气成什么样。
“有田哥,前面就是伏击地区了。”小全望着身后的烟尘。提醒着孟有田。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计划行事吧,记住,要打得准、狠,让敌人没下车,先死他一半。正面交锋,咱们的损失会很大。”
“明白了。”小全拍了下车把式的肩膀,车开始减速,在一个拐弯处他和一个游击队员跳下了车,迅速钻进路边的草丛中。
骡车又跑了一小段距离,停在了路边,孟有田和同伴下了车,爬上了路旁的土丘。
小山正太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流入眼中的血挤了挤,看清楚了前面的情况。敌人的速度变慢了,一定是牲口吃不住劲了,他咬紧了牙齿,狞笑起来,这回看你们往哪跑?在现代交通工具的威力下,该死的支那人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之鬼了。
愤怒、兴奋、失落、恼怒、再兴奋,小山正太今天的心情仿佛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刚刚浮在心头的希望又在转瞬间被无情粉碎。他对自己士兵的战斗力颇为自信,当然,鬼子在正常作战中很少失手,但他的估计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偏差。因为他的对手不会与rì本兵堂堂正正地交锋,孟有田更擅长的是yīn谋诡计,更喜欢用非常规的手段制造杀戮。
“咣当”!小山正太刚浮现的希望被撞成了满天金星,一道被掩盖得很好的横沟阻止了汽车的前进,车厢里的鬼子跌滚成一团。
“哒哒哒…”路旁的草丛中喷shè出愤怒的火焰,象一把死神的镰刀扫向车厢里拥挤的鬼子。子弹“扑扑扑…”发出可怖的钻入**的声音,血花飞溅,惨叫连连。
枪声激烈起来,有三八大盖的声音,有汉阳造的声音,有老套筒的声音,子弹从道路旁的树林和草丛中shè出,披头盖脸地向敌人shè去。
未下汽车,先死一半。孟有田的预想虽然没有达成,但也差之不远。三十多名鬼子在这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下,损失惨重,余下的则惊叫着纷纷跳下汽车。rì本鬼子到底是训练有素,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从最初的懵懂中清醒过来,其骄横、凶狠、毒辣和残忍的本xìng就开始发作。依靠汽车作掩护,两挺歪把子机枪很快便“哒哒哒”地shè击起来,而躲到汽车下面的鬼子士兵也开始猛烈还击。
“啪勾!”一声不经意的枪响,鬼子的一挺机枪哑了下去,但随后又开始疯狂shè击。
孟有田推弹上膛,冷冷地再次瞄准,轻轻扣动板机,鬼子机枪手象挨了记重拳,脑袋猛地晃了一下,颓然趴倒在地。
“通,通,通!”随着三声闷响,土制掷弹筒接连抛shè出了十几颗手榴弹,带着丝丝青烟,纷纷落下来爆炸。空中、地上,烟尘弥漫,弹片飞舞。汽车被炸中了,火苗冒了起来。
“哒哒哒…”鬼子的机枪更加疯狂,在军官的指挥下,两挺歪把子都调到了一边。火力准备之后,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十几个鬼子兵从地上爬起,嚎叫着向路旁的土丘发起了进攻。
“啪勾!”孟有田放倒了挥舞战刀的鬼子军官,鬼子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啪勾!”一个端着机关枪扫shè,掩护同伴进攻的鬼子愕然低头,一颗子弹从背后透胸而出,力气正从伤口随着鲜血迅速消逝,他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轰,轰,轰…”几声爆炸在土丘前响起,预先埋藏的大小石块在火药的冲击下激shè而出,冲锋的鬼子被包围在火光和黑烟中。
硝烟未散,埋伏着的游击队便跳起身,端着枪大声呐喊着冲了过去。在道路的另一侧,以民兵骨干为一线兵力的伏兵也发起了冲锋。
……………
第五十九章 没有头颅的鬼子
战争如果单凭实力说话,胜负便一目了然,也就失去了悬念。如果与这三十多个rì本鬼子拉开架势进行战斗,游击队再加上各村的民兵总共有四百多人,就算能拼掉敌人,也会付出极大的伤亡。
在孟有田心里,对rì本鬼子的战斗力一直很jǐng惧,所以始终避免与鬼子的正面交锋。如果能用非常手段杀伤敌人,他绝不会让游击队和民兵端着枪冲锋,挺着刺刀厮杀。
战场上就是这样,战斗素质高的会存活的时间长,但也未必不会死于新丁之手。在机枪、手榴弹、地雷的混合袭击下,追赶孟有田他们的这三十多个鬼子还没等发挥战斗力,便已经死伤惨重。
硝烟和灰尘已经散去,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极为血腥的一幕。几十具残缺不全的鬼子尸体倒在地上,有些鬼子尸体成了马蜂窝、麻布袋,残肢断臂抛得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混合着在地上流淌。
复仇之战,这确实是一场充满了报仇之念的激烈战斗。敌人的残暴激怒了游击队的战士,激怒了参战的民兵。但这种强烈的报仇雪恨的yù望无疑也使自身付出了可以避免的伤亡,如果冲锋得再晚一些,被压制在土丘下的鬼子只能成为活靶子,被轻松消灭。
孟有田看到了,看到了复仇的战士们,如何疯狂地冲向残存的鬼子,如何用怒吼喷发胸中的怒气,如何舍生忘死地拼杀格斗。用子弹。用刺刀,用手,用牙齿,将一个个鬼子撕成碎片。血还血!命还命!这是人们唯一存在的念头。值得吗,用一比五、甚至一比六的伤亡消灭残存的鬼子,丧失理智使人们难以置信的勇敢,也招致了不应有的伤亡。
或许这样更好吧。被激发出杀气和凶暴的人,在战斗中能更无情地杀伤敌人,更何况他们相对的是残暴、凶狠、变态的rì本鬼子。现在是血的代价。以后呢,会多出许多无情冷酷的杀手吧!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战争是杀戮的游戏。但不是满足残忍狂暴yù望、以杀人取乐的舞台。看不到的,管不着的,孟有田无能为力;能看到的,能管着的,他就要尽全力制止,同样用残忍和狂暴去回击。他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想得到正义与公正,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双手,甚至生命去夺取。
死。如果难以避免,那就让死亡有它的价值。一比五,一比十,这不是衡量的标准,而是要让鬼子知道。他们要征服一个民族将要付出的代价。比较一下中rì两国的人口,这也会让rì本鬼子不寒而栗。
“你干什么去?要阻止他们吗?”孟有田沉着脸拦住了秦怜芳。
“当然要制止,这是违反纪律,违反政策的事情。”秦怜芳理所当然的表情,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几百民兵先行撤出。剩下的是游击队和少量的民兵骨干,他们正在战场挥刀砍剁鬼子的脑袋。
没错,穿着皇协军的鬼子,不用审讯拷问,战斗时他们的顽固和凶狠,他们叽哩哇啦的鸟语便说明了一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孟有田一字一顿地说道:“鬼子残暴,也只有用更有力的回击才能让鬼子学会文明,你以后不想看到据点外再挂着咱们同伴的人头吧?”
秦怜芳咬住了嘴唇,她当然能够继续辩驳,但孟有田逼视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心悸,那是一种冷酷、嗜杀、仇恨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目光。接触到这种眼神,她如同坠入冰窖里,寒意从脚底一直弥漫到全身。
“不要做过于死板的事情。”孟有田终于挪开了目光,扫shè着狼籍的战场,低沉的说道:“其实你也应该去砍颗人头,那样非常有助于提升你在民兵大队中的威望。在这些被仇恨充满头脑的战士面前,你千万别做蠢事,别说什么大道理,那很让人厌恶。”
秦怜芳犹豫了,迟疑了,但更多的还是孟有田长时间里在她心中已经建立起的权威和信任。悲痛、愤怒和仇恨,战士们脸上脱不出这三种表情,她此时去泼冷水,将遭到沉默的抗议和不屑的白眼。
事情是孟有田让干的,小全下的命令,没有人有异议,没有人反对。面对残暴的敌人,有的人吓破了胆,只会引颈受戮;有的人会从绵羊变成怒狮,把压抑的愤恨化为复仇的力量。
撤退了,这里离封锁阻碍敌人的道沟已经不远,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达声,那应该是大队敌人赶过来了。
赶过来的敌人来迟了,迎接他们的是修罗地狱般的杀戮场,血肉横飞,残肢遍地,还有毒辣的地雷。而倒在战场上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没有头颅,几个小铁笼子高悬在树上,几颗侵略者的脑袋装在里面,睁着死鱼般的眼睛悲哀地俯视着他们的葬身之地。
“以血还血”,一条从敌人衬衣上撕下来的布幅在迎风飘舞,上面四个血红的大字刺痛的敌人的眼睛。鬼子瞪起了血红的眼睛,皇协军则惊悸恐惧,再加上零星的地雷爆炸,一片凄凉的景象。
………
村子里并没有获胜的喜悦,沉抑的气氛有如黑沉沉的天空。十几具棺材并排摆在村公所里,死难的烈士已经装殓,哭声令人心碎。
孟有田远离了这悲伤的氛围,独自坐在一间小屋子里,摩挲着他的枪,整理着他的子弹。
小全和一个脸sè黝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低沉地说道:“同志们的遗体已经从乱葬岗偷运回来了,多亏了黄村秘密村支部的同志,这位是蒋支书。”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恐怕你们要先撤回来,村子里可能有告密的,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我们正等待上级的指示。”蒋支书沉稳地说道:“游击队遭到伏击后,我们就提高了jǐng惕,开始排查工作,有几个可能暴露的同志也撤回来了。”
………………
第六十章 以暴震慑
抗rì战争是残酷的,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地下战。/特别是在敌人占领区活动的干部,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rì本鬼子不会考虑什么证据,发现一点点可疑情况,便会抓捕或枪杀。
到处是悲惨故事,到处是斑斑血迹,到处是jiānyín抢掠。孟有田听着蒋支的讲述,心中更坚定了一个信念:rì本人可以说是最残酷无情、最野蛮、最残忍、最没有人xìng的野兽,他们为了征服一个民族,使之成为他们敲骨吸髓的殖民地,使之成为驯服的奴隶,不惜摧毁这个民族的一切。
鬼子知道游击队的潜入路线,嗯,估计也知道主力部队并没有驻扎在这里,所以才敢大胆追赶。我们也知道敌人据点的大概情况,情报工作总是相互的,敌我都知道一些对方的情况,但又不是完全掌握。
孟有田想到这里,轻轻点了点头,对小全说道:“今晚上要有所行动,趁着敌人吃了亏,还未调整过来,震慑一下他们。”
小全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孟有田,问道:“怎么震慑?再跟敌人干一仗吗?”
“不是。”孟有田眯起了眼睛,shè出一道凶光,“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砍下的那些鬼子人头,趁着天黑挂到敌人据点附近。听说鬼子最怕被砍头,但却喜欢别人的头,我们要给他们一个严重jǐng告。另外,我想去黄村据点,你挑几个人给我。再打击一下敌人。”
小全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疑虑地说道:“这样会不会引起敌人的报复?主力部队又不在。如果敌人来扫荡……”
“敌人是窝在据点里好打,还是把他们引出来好打?”孟有田轻轻抿了下嘴角。解释道:“敌人正在加紧稳固占领区,如果我们听之任之,你们游击队以后还怎么在游击区活动?只有不断地削弱敌人,使他们丧失机动作战的能力,才能让他们困守炮楼,使游击队能够较zì yóu的活动。”
孟有田并没有深说。毕竟那是与当时的主流理论有些相悖。当时的主流理论认为老百姓都是恨rì本鬼子的,无论是敌战区还是根据地,都会给予抗rì队伍以无私的帮助。显然,这种理论忽略了人xìng中软弱的一面。有些片面。
同时,游击队不进行活动是不妥的。如果让敌人把局势稳定下来,老百姓就想再乱了,游击队就没有了市场。要想打击侵略者,就一天都不能停止对占领秩序的破坏。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没被逼到不斩木揭杆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一般还是宁愿以接受异族统治的代价换取相对安定的局势的,哪怕做二等公民也认了。
远的有东北满洲国的例子,将来还会有四二年、四三年最艰苦的时期,老百姓在敌人的高压下。对抗rì队伍采取冷遇,生怕他们的活动影响到自己在老虎的嘴边上忍辱受屈的rì子。
“好!”小全使劲点了点头,对孟有田的极度钦佩和信任,并不容许他作出反对的决定,“你把想法说清楚,我这就派人做准备……夜sè昏暗,月亮在天上,却不知躲在哪里,弄得远处群山黑黝黝的。四野yīn沉沉。
孟有田趴在黄村据点的封锁沟外,望着象怪物般耸立的炮楼,做着深呼吸,慢慢平复着心情。
锁柱子等烈士那身首异处的惨景,血泥满身的尸体,怒目圆睁的眼睛,始终在他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跟锁柱子等人相比,孟有田自惭形秽,尽管他的杀敌人数令人瞠目结舌,尽管别人都向他投以钦佩崇拜的目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自私和yīn暗。
孟有田几乎不敢合眼,他必须做些什么,才不会被悲愤和惭愧所击倒。他能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冷血无情的杀戮,持之以恒的杀戮。敌人被击倒,敌人的鲜血,敌人的恐惧,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够使自己有所宽慰的办法。
被烧毁的吊桥只剩下两根孤零零矗立的柱子,几百米外炮楼上的探照灯慢慢地晃动。敌人也沉浸在愤怒和悲痛当中,几十具无头尸体或许真的刺激了敌人的神经。当然,敌人不会想到,一个急需发泄的杀手已经潜伏在附近,要让他们再次付出血的代价。
兄弟,在天之灵不远,看我为你报仇雪恨,杀死这些畜生!孟有田使劲咬着嘴唇,疼痛和咸腥的味道让他的头脑镇定下来,呼吸平静下来,手臂稳定下来。盯着炮楼上晃动的哨兵人影,孟有田的手指扣上了板机,眯起了眼睛。
“啪勾!”清脆的枪声在沉静的黑夜里分外刺耳,孟有田看到炮楼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倒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似乎冥冥之中锁柱子就在那里望着他。
停顿了一下,炮楼里热闹起来,人喊马嘶,shè击孔里冒出了机枪的火焰,打得凶狠,shè得盲目。
孟有田慢慢向后移动,把身体藏在石头后面,用单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好半天,枪声和人声才平静下来,探照灯在封锁沟一线来回扫动。敌人能够根据枪声判断出shè手所在的方向,但却无法知道孟有田的准确位置。
耐心的等待,孟有田潜伏不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除了身后两个负责在危险时候保护他的队员以外,还有那不逝的英灵。此时此刻,在不知道的远方,也还有人在与侵略者战斗,有人受伤,有人牺牲,正是这大小战斗的集合,才汇聚成抗rì不屈的交响乐。
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孟有田又轻轻爬了上去,缓缓出枪,慢慢瞄准,冷冷施shè。sāo动,混乱,炮楼上的探照灯快速移动,急迫地想找出袭击者的位置,但又是一颗子弹飞过去,使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子弹纷乱在空中穿shè,shè在地上发出啾啾的响声,孟有田躲在隐蔽处,屈伸着手指,眼睑开合之间,寒气并未消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苍茫的曙sè开始出现,不断响起的机枪声才终于停息。敌人的盲shè停止了,他们没想到遇见的是一个纠缠不清、渴望用杀戮平复心情的家伙。
天空开始朦胧地透出亮光,看上去象是一块拧过的、cháo湿的淡蓝画布。风吹树叶的响声,露珠点点滴滴落下来的声音,在孟有田耳中听得清晰无比。
炮楼看得更清楚了,转移了shè击阵地的孟有田还等待着再次狙击的机会。他的眼睛透过逐渐稀薄的雾蔼,缓缓眨动着。
时间在流逝,耐心者总会得到上天的回报。敌人开始活动了,哨兵,再次出现在炮楼顶上,这是孟有田的第三个目标。他仔细瞄准之后,轻轻扣动了板机。
在又一次的混乱、sāo动中,晨光来临了,黎明的玫瑰sè彩显现出来……小张庄据点,隆平大满站在窗前,迎着在雾蔼中升起的火红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用力活动着双臂。
紧促的敲门声响过,一名rì本军官神情很激动的迈步走了进来。
“阁下,出事了,该死的支地人……”中队长加藤脸sè铁青,急促地喘息着,不是累的,而是气的。
隆平大满皱了皱眉,还是宽容了自己的手下,镇静自苦地说道:“冷静,镇定,加藤君,你知道一个合格军官应该具有的素质?”
加藤赶紧鞠了一躬,说道:“请原谅,阁下,是我一时激动,失礼了。”
隆平大满点了点头,说道:“说,又有什么情况?”
加藤稳了稳神,说道:“该死的支那人将昨rì战死的皇军的头颅挂在了四个据点附近,他们在挑战皇军的尊严,在污辱皇军的体面。而且,卑职刚刚接到电话,黄村据点遭到了支那狙击手的袭击,时间持续几个小时,有三名皇军士兵伤亡。”
隆平大满皱起了眉头,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敌人竟敢如此大胆,是否有什么情报证实敌人的正规军在异常调动?”
“阁下,尚无情报证实敌人正规军已经调到此处。”加藤有些激愤地说道:“恕我直言。这些杀害帝国勇士的凶手,必须受到膺惩,而且是马上。”
隆平大满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望向墙上挂着的地图。
“阁下。”加藤继续说道:“对于顽固分子的武力震慑不可或缺,敌人敢挑衅,敢于向皇军发起进攻,如果我们毫无反应,大rì本皇军的脸面何存,威严何在?还请阁下三思。”
“是啊,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刚柔并济才是王道。”隆平大满若有所思的说道:“以华治华是正确的,因为支那实在是太大了,光靠帝国士兵来维持秩序是不够的。但那些敢于挑战皇军威严的,也必然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一手拿鞭子,一手拿甘蔗,该打的打,该抚的抚,这样才能稳固局势。”
“阁下分析得太透彻了。”加藤佩之情不言而喻,一个立正,恳切的说道:“卑职愿率部队,做阁下的手中的鞭子,膺惩杀害帝国士兵的凶手,震慑不服王道的支那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六十一章 伪军的用处
隆平大满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好半晌才伸手示意加藤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要知道,帝国士兵的生命是宝贵的,能减少伤亡就要尽量减少,皇协军领粮领饷,不能白白的浪费。再说,河野阁下的策略是以稳求胜,要使他同意扫荡,就必须让他知道,即使扫荡失利,对皇军的影响也不会很大,毕竟皇协军是可以大量补充的。”
“阁下的意思是以皇协军为主,进行膺惩行动,让支那人去打支那人。”加藤试探着问道。
“皇协军现在有三个团了吧?”隆平大满的眼中shè出yīn冷的光,说道:“当然,光靠他们是不行的,要是再给你一个小队的帝国士兵,由你来指挥,怎么样?”
“阁下,您,您太厉害了。”加藤不知道用什么赞美之辞来恭维隆平大满,喜形于sè的搓着手,“既指挥又督战,当皇协军去当炮灰,冲锋在前,这实在是太高明了。”
“哈哈哈哈。”隆平大满笑着拍了拍加藤的肩膀,“你也不用过于高兴,这件事情我先与河野阁下在电话中汇报一下,成与不成还两说。如果河野阁下同意,你就好好干吧,好好发挥你的才能,别让我失望啊!”
“哈依!”加藤站得标杆溜直,激动的说道:“绝不辜负阁下所托,一定让支那人臣服于皇军统治之下。”
隆平大满鼓励完加藤,又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你知道军部省向来就有两派争论,一派认为应该用坦克、推土机把支那人的泥巴房统统推掉,再学秦将白起数十万人一个坑,把多余的支那非劳力尽坑之,用机器进行耕作,把支那变为麦粮之仓;一派则认为,应该用怀柔之策。实行并村并乡,一手拿鞭子,一手拿糖果。逼其劳动,以廉价劳力供养圣战!你以为如何?”
加藤想了想,摇头说道:“用机器耕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相对而言,我还是比较赞成后一种方法,支那人懦弱,敢于反抗皇军的还是少数。只要用血腥手段震慑,将支那变成大东亚圣战的后勤基地是可取的。”
“不错,你有这样的见识,我就放心了。”隆平大满轻轻点了点头,慨叹道:“这里麦、棉遍地,多么美丽富饶。在九州四国我们看到的是碧波荡漾的海水,在这里却是绿浪无垠的麦田。风吹麦浪,令人陶醉!我们需要食之不尽的粮食,还有棉花、矿产。而且,支那人可以充当最廉价的劳动力,只有稳定了占领区。大rì本皇军才能去与世界列强角逐,取得更大的胜利。所以,恩威并施才是最聪明的手段。”
“阁下说得极是,我们不学白起,我们要利用支那人中愿为皇军效劳的那些人去打不服皇军的那些人。”加藤点头称是,“只是卑职担心那些支那人不可靠。如果给予他们过多的武器装备,让他们肆意扩张,他们会不会生出异心?”
“你有些多虑了。”隆平大满淡淡笑道:“那些支那人反对皇军,会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对大rì本皇军亲近的尽是些地主、豪绅、土匪,因为他们要保有家产,保有土地,保有家眷,还要过安逸的生活,他们就只有依靠皇军。/\/\../\/\现在大rì本皇军实力雄厚,兵威正盛。支那人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种时候,那些人难道还看不清形势?他们是绝对不会冒着家破人亡、财产尽失的危险与皇军作对的。”
“阁下这么一说,卑职就全明白了。”加藤也不知是真钦佩,还是假恭维,表情象是心悦诚服的样子,谦卑地低下了头。
………………
古城,远远地望去,就象一所巨大的监狱。城墙早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鬼子占领后强逼百姓挖掘了壕沟,修筑了围墙和岗楼。在高高的旗杆上,一面rì本鬼子的膏药旗,象丧幡似的摇摆着。
城北一座西式的二层洋楼,被几棵高大的白杨树掩映着,风中,枝叶摇晃,发出哗哗的响声。高高的院墙上,设置着稠密的铁丝网。
二楼办公室的粉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凡是被rì本鬼子占领的地方,都用蓝sè铅笔在地图上划着很粗的线条。地图前面,河野浩二背着手,仰着脸,细心地观察着地图,又用铅笔在几个地方划上了圆圈。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伸出那只夹着铅笔的戴着白手套的手,向空中一摆,大声说道:“如果照这个速度推进,我大rì本皇军,将在半年内稳固全部占领区,一年内将根据地分割成数块,或者将敌人逼进山里啃石头。”
坐在沙发上的伪县长王金庆枯瘦的脸皮刮得白光,八字胡用剪刀剪得整整齐齐,皱纹里面的yīn影显得更加深暗。听到河野的狂傲的言语,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皇军兵锋所指,那些暴民定望风而降,叫我看,也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呢!”
河野听完王金庆的话,淡淡一笑,把铅笔向桌上一扔,坐在一张转椅上,抓起桌上的酒瓶,倒了半杯酒,慢慢地品着。
王金庆看河野很高兴的样子,便偷偷地向翻译官赵木康使了个眼sè。
赵木康立刻心领神会,殷勤地为河野续上酒,低声谄媚地说道:“太君,王县长又给您送来了两个花姑娘,都是水灵灵的黄花闺女。”
“嗯,花姑娘的,大大的好。”河野对着王金庆伸出了大拇指。
王金庆欠了欠身子,堆着笑说道:“卑职只是略效犬马之劳,犬马之劳。”说着,他略微皱了皱眉,别有用心地说道:“今天是县皇协军第二团团长岳培坤的大喜rì子,司令阁下知道吗?”
“知道。”河野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宪兵队的宫本队长前去致贺。”
王金庆微微一笑,看似无意地说道:“听说他新娶的太太还是个北平的大学生哩。本来是和同学结伴去chóng qìng的,却让岳团长抓住了,可是捡了个便宜。”
“北平的大学生?还要去chóng qìng?”河野眯起了眼睛,一张一合之间shè出狐疑的光。
rì本鬼子最恨的就是青年学生,因为他们呼喊抗rì最卖力气,所以河野一露出这种神情。王金庆自以为得计,暗自心喜。
赵木康趁势在旁添油加醋地说道:“岳团长也是,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非纳个女大学生,那些学生可是最不安分,什么五四。一二九,可没少闹事。”
河野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着王金庆和赵木康。然后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手紧紧握住了指挥刀的刀柄,在地上来回走着,皮靴发出吱吱的声音。
敲门声响了起来,rì本宪兵队长宫本迈步走了进来,从窗外shè进来的光芒照在他的眼镜上,反shè着惨白的光。
“阁下,我回来了。”宫本立正敬礼。
“宫本君。岳团长的婚礼办得很热闹?”河野yīn沉着脸问道。
宫本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确实很隆重,中国人就喜欢这样,按他们的话说,是比较有面子。”
“你见过他新娶的太太了?听说是北平的大学生?”河野看似不悦地问道。
两个人用的是rì语交谈。王金庆不明所以,张木康却听得清楚,却一直低眉顺眼地装样子。
宫本有些不明所以,说道:“确实如此,但卑职……”
河野抬手打断了宫本的话,眨了眨眼睛。转头对王金庆说道:“王桑,你的先回去,礼物我的收下。”
王金庆站起身,先恭恭敬敬地向河野和宫本鞠躬,方才戴上礼帽,转身走了出去。
“张的,你的,也可以回去了。”河野冲着张木康努了努嘴,又向张木康摆了摆手。
房门关上了,屋内只剩下河野和宫本两个人,河野坐在沙发上,冷笑着点燃了一根烟,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
“阁下,您似乎对岳培坤娶妻有所不满?卑职已经调查过了,虽说那个女人是北平的学生,但并不是抗rì分子。而且其在本县的家境殷实,嫁给岳培坤也是其家在巴结讨好。”宫本有些狐疑地说道。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河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故作姿态,找个借口,赶走那两个讨厌的家伙。”
河野和宫本虽然官职有高低,但两个人都是特务出身,而且私交甚好。宫本皱了皱眉,询问道:“那两个家伙想利用皇军?”
“不错,他们就是那样想的。”河野有些不屑地翻了翻眼睛,说道:“这些支那人,只想靠着帝国的统治获取自己的利益,互相倾轧正是支那人惯用的伎俩,你说我能能上当吗?”
宫本脸上浮现出鄙视的笑容,说道:“这就是支那人的坏毛病,喜欢窝里斗。岳培坤、杜世雄,还有本县的王家,一直在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所以,皇军才会将皇协军分成三个团,让他们互相牵制,都要依靠皇军。”河野有些得意地搓着手,“这样他们才会抢着向皇军争宠,争着为皇军效劳。这在古老的支那,就叫做平衡。如果一家独大,他就会偷懒,就会想着蒙蔽皇军。”
宫本点了点头,说道:“王金庆说岳培坤的坏话,是想借皇军的手教训或削弱岳培坤的势力,支那兵法上把这个叫做借刀杀人。阁下,这种谋取私利,妄图玩弄皇军的做法应该受到训斥和惩罚。”
“不,不,不。”河野摇着头,缓缓说道:“宫本君,你应该给岳培坤一个jǐng告,起码应该是口头上的。虽然岳培坤很让皇军看重并信任,但敲打一下,还是很必要的。然后,你把结果告诉王金庆。这样,岳培坤会更老实,而王金庆会更卖力地监视别人的举动,能节省皇军的很多jīng力。”
宫本仔细想了想,脸上浮起了微笑。“哟西,让支那人互相监视,并且更加努力地为皇军的圣战效力,这确实是个好办法。阁下的想法太高明了。”
河野有些矜持地笑了笑,说道:“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计划,调岳培坤和王尚荣的两个团去扫荡敌人根据地的南区,并且决定为每个团补充一个小队的装备。还要告诉这两个人。如果战绩卓著,我会酌情再给予补给。”
宫本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很好,既然要马儿快跑,就总得给它些好料。至于以后。看他们的表现,这也是一种激励。”
河野哈哈一笑,说道:“这倒让我想起了用胡萝卜让驴乖乖赶路的故事,嗯,宫本君,你觉得象不象?”
“象,实在是贴切极了。”宫本附和着笑了起来。
“扫荡是一种主动的姿态,确保区的稳定也不可放松。”河野轻轻叩击着办公桌,询问道:“宫本君,要你组织的便衣特务队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报告阁下。卑职已经组织完成,正在加紧训练。”宫本坐直了身子,恭谨地说道:“再有一个多月便可以展开行动。如果阁下着急……”
河野摆了摆手,说道:“支那人有句老话:磨刀不误砍柴功。你不必着急,要好好训练那些支那人。这是我们对付游击战术的一次尝试,宁肯晚些时间,也必须要取得成功。”
“卑职明白,定然不辜负阁下的期望。”宫本的眼睛从镜片后面shè出了yīn毒的目光。
……………
伪军是汉jiān,也是一个群体的代名词,活跃于二十世纪三十至四十年代。他们迫于外来强权的压力,不得不成为强权摆布的棋子。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由于人生地不熟,强权也必须有拉拢利用地头蛇的时候。
当然,如果抛开其他种种方面的原因,伪军和汉jiān就是一群为虎作伥的民族败类。不管是为了养家糊口,或是为了升官发财,随着外来侵略者对自己同胞进行迫害和杀戮,便是不可饶恕的。
孟有田还不知道鬼子正在策划一起以伪军为主的扫荡,但他正在潜伏着,准备对汉jiān进行毫不留情的狙杀。
为鬼子抢粮逼款,为鬼子迫害乡亲,为鬼子强征妇女……黄村维持会会长沈二坏可谓是坏事做尽,死有余辜。这些劣迹孟有田昨晚已经听黄村村支书讲过,并且了解了其大概的活动规律。
鬼子要杀,汉jiān、伪军也要杀,何况是作恶多端的沈二坏。孟有田没有觉察到他正在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偏执杀手,在仇恨和愤怒驱使下,杀戮让他有了宣泄的渠道,甚至产生了快感。
谁是生命的主宰?是上天,不,是我,孟有田。在准星里,激shè的子弹带来的血肉飞溅,既有绚目的效果,又有心理的享受。生死只在我的手指之间,轻轻的扣动板机,便可以决定人的生死,那真是一种令人愉悦满足的感觉。
太阳在慢慢升起,孟有田潜伏不动,敌人也绝没有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偏执狂,是一个如附骨之蛆的杀神。
封锁沟一侧,每隔一里多地,便有一个搭起的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面都有被敌人逼迫而来监视动静的老百姓,昼夜不停。正如电影中所描述的,发现异常便要鸣锣呐喊,失职便是人头落地。而狗汉jiān沈二坏为了向主子献媚,每天都要前来巡视两遍。既是为了向主子表示忠诚,也能满足其狐假虎威的心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孟有田终于看到了人影,听到了动静。
越来越近了,出现在孟有田视野中的是四个家伙。越来越看得清楚,四个背着大枪的伪军歪戴着帽子,有的还叼着烟卷,跟在一个骑毛驴的家伙身后。没错,正是沈二坏,他戴着一顶灰sè礼帽,架着茶sè眼镜,呱哒着紫茄包子似的脸,象只闯出笼的红眼疯狗。
“他妈*的,给老子睁大眼睛,要是放过人,老子让皇军的狼狗活撕了你。”沈二坏抬头向负责监视动静的老百姓恶语骂道。
老百姓没吭声,或者是忍气吞声,低下了头,连看都不敢看这个畜生一眼。
“妈*的,你哑巴了,吭个声啊!”沈二坏今天的气儿不太顺,大概是他干老子们的无头尸体被运回来,也让他的心情变坏。
“啪勾”,枪声清脆,沈二坏象被狠狠抡了一棍子,一下子从驴背上栽了下来。
四个伪军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地从肩上摘枪,负责监视的老百姓也目瞪口呆,拿着木棍杵在架子上,连锣都忘了去敲。
“啪勾”,孟有田不慌不忙地施shè,一个伪军仰面摔倒,无力地抽搐着。
枪声响了起来,伪军趴在地上胡乱还击;锣声敲了几下,老百姓连滚带爬地下了木架子,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发抖。
“啪勾”,对付这些伪军,孟有田有着绝对的优势,一个伪军带着满头的污血伏地不动。
“啪勾”,枪声依旧,趴在地上的伪军也难逃这冷酷无情的杀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