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 先生
此人中等身材,一副绢之国书生的打扮,青袍长袖,腰佩一柄绢之国的长剑,手中轻摇折扇,生得眉清目秀,三绺长髯在胸前微微飘摆,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年纪。
李天昊见了急忙迎上前去,用绢之国的礼节请安,用绢之国的话说道:“晚生李天昊拜见魏师叔。”
魏松见了微微颔首道:“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双方客套一番后各自落座。李天昊便问道:“听闻魏师叔游历四方,居无定所,只是没想到师叔竟然去了辛德拉。这次能让艾尔达遇见实在是机缘巧合。”
魏松摆摆手道:“我会去辛德拉说起来还是因为贤侄呢。”
“哦?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李天昊问道。
魏松打开折扇轻轻摇动:“大约两年前我和傅师兄在福建偶遇,他向我提起了当年为了给你授课,与你同船下南洋的经历,那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出海,没想到这头一回就一路到了帕斯。闲聊之时他向我提及了沿途的风光,让我来了兴趣。于是我就辞别了师兄,一路遍历南洋风光,你说这是不是因你而起呢?”
李天昊听了讪讪笑道:“当初我把傅先生骗上了船,让他整整两年没能回家,先生是不是还在为此事生气啊?”
魏松嘿嘿一笑道:“我师兄岂是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的人?不过你扔了他那么多古本典籍,他说起这个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的。”
李天昊听了更加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当时也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的······”
“这个师兄自然理解,当时的那场暴风雨,船只如果不减轻载重就有沉没的危险。可是师兄他说起你强行从他手中拿走那些典籍时说的话,那种表情真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既悲愤又欢喜,实在是太好玩了。”
“老大当时说了什么话,魏先生?”阿拉姆跟着李天昊时间长了,帕斯、绢之国的话都学了点,也听了个七八成意思,此时忍不住跳出来插嘴问道。李天昊顺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阿拉姆忙退了回去。
魏松看到阿拉姆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李贤侄当时说‘这些典籍里的要旨先生您早就了然于胸了,还死守着这些破纸干什么!先人留下这些纸是为了让您传播它里面的道理,不是要您保护这些白纸黑字啊!’”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吗?我已经不记得了。”李天昊摸着头道。
“实际的措辞比我说的粗野了一些,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师兄守了半辈子的这些典籍毁于一旦让他唏嘘不已,不过他说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见识,实在是他生平所罕见的。”
“先生竟然这么说,真是谬赞了。”
魏松没接李天昊的话茬,接着道:“我听了师兄这么说,倒是颇合我的脾胃。正巧我在卡里港遇到了艾尔达,我们聊得很投机,我很惊讶像他这么一个**儒雅的青年才俊竟然是你的部下,这就让我更想来见识一下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师侄了。”
李天昊听魏松这么说,急忙站起身来抱拳道:“久闻师叔的大名,师叔既然已经到了此地,我想请师叔出山帮助师侄完成打败亚基国的大业,未知师叔意下如何?”
魏松盯着李天昊的眼睛看了半天,淡淡说道:“我历来不喜欢功名,志在游历天下,贤侄就不必强求了吧。”
李天昊抱拳道:“师叔,侄儿斗胆说几句。我听傅先生说起您,称您是个能安邦定国的奇才,并不是像傅先生那样的儒生。可惜您无意于功名富贵,只钟情于山水之间。
我知道您没有名利之心,可是您真的甘心这满腹的才学随您一起年华老去而无法施展吗?依师侄的浅见,您只是不愿和名利场上的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您当初求学问道难道不是为了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吗?
我要打败亚基国,亚基虽然国力已经下降,但仍然是我面前强大的敌人。眼下困难重重,危机四伏。我只是想让您用您生平所学,为师侄我指出一条明路。如果您真的无意帮助师侄,也不会不辞辛苦的渡过茫茫大海来到亚基的边陲山区。
我琢磨着师叔没有一下子拒绝我的要求,是对我这个人还不够了解,对这里的环境也不够了解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请师叔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一来是观赏一下第尔斯山区的风光,而来也可以了解一下这里的实际情况,三来您可以考察一下我这个师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您观察下来觉得师侄能入您的法眼,那就请师叔替师侄指点迷津,如何?”
魏松一直静静的听着李天昊侃侃而谈,到这时候才微微一笑,说道:“说得有点意思。且不说你软磨硬泡的想把我留下来有没有用,你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还不错,那我就先出去走走看看,至于后面的事,且等来日再说。不过,我想让艾尔达要陪着我一起走走,贤侄没有意见吧?”
李天昊听罢笑了笑:“师叔是怕我用缓兵之计,等您外出时让艾尔达杨帆而回,让您独自留在亚基吧?放心,这次我不会再用对付傅先生的招数啦。”
“这倒不是,只不过我港在这几月中学了些亚基语,还不熟练。若没有他的话,外出多有不便。”
“魏先生,我陪你去,咱们一起玩。”阿拉姆又跳出来说道。
李天昊也道:“师侄这次也想让艾尔达帮忙整备一下沿难罗河的防御,以备亚基军由水路袭来。这位阿拉姆虽然年纪尚小,剑术已经不弱,又通帕斯语和绢之国的语言,有他保护师叔应该无碍。”
魏松站起身来背着手道:“保护大可不必,我一路西行,也不曾带过护卫,有他做个翻译便是。”
“师叔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了吧。”李天昊转回身来对阿拉姆道:“你去和雅莫说一声,让他和师叔一起走,正好他也需要了解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
“那个马匹精?有他加入,耳根就没法清静啦。”阿拉姆吐了吐舌头,一路跑了出去。
第十五章 五 军政大计
自从魏松离开合鲁尔城游历第尔斯山区开始又过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李天昊忙得不可开交——与艾尔达考察和商议了针对难罗河沿岸的防御工作;安排西利斯城和合鲁尔城一线具体的防御;后方的战略要点以及粮食储备点的完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不光是李天昊,第尔斯义军的所有将领都忙碌非常,除了那个不管事的赛纳斯。当然,要说赛纳斯不忙似乎也有些有失公允,不过他是把时间全都用在了妓馆、赌场和酒店里了。全然不顾其他人嫉羡的目光,赛纳斯挥霍着之前在战场上赚取的金钱。合鲁尔城里仅有的几家妓馆几乎每个**都曾奉迎过这位主顾,每一家酒馆和赌场内都留下了他打架闹事的身影。
这一天,醉醺醺的赛纳斯摇到了李天昊面前,双手撑住办公桌的边缘道:“合鲁尔城实在太小了,再没有新鲜的东西吸引老子了。早知道就该和阿拉姆那小子一起去游山玩水的。”
李天昊一边处理着公文,一边淡淡的回应道:“阿拉姆是陪我师叔去调查整个第尔斯山区的,如果你跟着去了的话,那关于**酒馆和赌场的报告恐怕会占据百分之百的篇幅了吧。”
“哼,真是太小看人了。你现在就帮我想想,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玩的!要是没有,我就去朴次莫港找亚丽娜去!”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阿拉姆的喊声:“老大老大!我们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矮小的身影便冲了进来。阿拉姆一路奔到李天昊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大,魏先生在你的书房等你,他有话要对你说,请你立刻就去!”
李天昊闻言霍地站起身来,大步朝自己的书房而去。阿拉姆紧跟其后。赛纳斯见了这一幕,努力摇了摇他的脑袋,也蹒跚着朝书房走了过去。
李天昊踏进书房的第一眼就看见魏松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折扇,在他的身后站着雅莫。
魏松一见他来了,用亚基语笑着说道:“你给我配的这名护卫非常合适,他收集情报的速度非常快,给我省了不少时间。”
李天昊笑道:“师叔能够这么快就回来,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师叔这么急把我叫来,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告诉我吧。”
“的确非常重要,这一个月光吃亚基的食物,让我的舌头都麻木了,赶紧给我准备一桌好吃的,我们边吃边说吧。”
魏松的态度发生了如此明显的变化,这多少让李天昊又些不适应。看着李天昊的反应,跟在身后的阿拉姆捅了他一下刀:“老大,这才是魏先生的正常状态啦,之前都是跟你装的。”
“多嘴!阿拉姆你皮又痒了吧。”魏松佯怒道。
阿拉姆连退了几步道:“我这就去安排吃的,老大你就先和魏先生谈谈吧。”
靠在门边上的赛纳斯咧嘴一笑:“看起来来了个有意思的家伙啊,这下应该不会无聊了。”
屋里的四个人各自坐定,当然赛纳斯还是东倒西歪的,直到阿拉姆给他拿来了大瓶的醒酒汤,他就如同喝酒一般豪饮着这些饮料,对于满桌的佳肴完全没有兴趣。
魏松将一只烤羊腿吃了大半以后,抹了一下嘴,开口道:“这些天我基本了解了第尔斯山区的一切,虽然事不关己,不过还是有些问题不得不说出来,李天昊,你犯了不少错误啊。”
这话一出口,一边的赛纳斯就放下了手中碗,瞪大眼睛看着魏松道:“错误?我怎么没看到?我还觉得这小子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魏松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你说你要打败亚基,我先问你,你在这片地方率先发难,打下了这片土地,科室你觉得第尔斯联盟与亚基国相比有什么优势?”
“呃,第尔斯山区易于防守;这里的奴隶主多半很残暴,奴隶们很支持我打击奴隶主的行为,会成为我们的有力后盾;我又雄厚的经济后盾来支撑我的行动;我还有他们,优秀的部下,由他们率领的军队比亚基军更强。”
“很好,看来你对自己的事情还是思考过一番的。可是我要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贤侄。”魏松喝了一口麦酒后继续说道:“你的优势固然存在,却又一样也不存在。首先,第尔斯山区固然适合防守,可是却处在帕尔契和亚基的夹缝之中,眼下虽然和帕尔契有良好的外交关系,但是帕尔契可不会成为你的坚实盟友,一旦有变他们就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而你要打败亚基,就必然面临离开第尔斯山区下到平地,这时候易于防守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对于你来说龟缩在第尔斯山区只会造成一个安全的假象,这回影响你对战略的正确判断;
其次,李家商团的经济基础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但是要用来对抗一个像亚基一样的大国,那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没有强大的经济后盾,你的仗就打不起来,或者说根本打不起仗,这个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浮出水面了;
第三,你的确拥有一群相当了得的人才,每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可是你的人才数量太少,何况亚基国也不是没有人才的。照这位雅莫的说法,亚基真正厉害的将军还没有被调集到剿灭你的方向上,他们几乎都拥有葛尔那斯的水准!你的确赢了几场仗,可是当更强的敌人出现时你还能不能胜利就值得怀疑了;
最后,你说奴隶会拥护你。不错,你帮他们赶走了残暴的主人,可是你却成了他们的新主人。你的确不会像以前的主人那样对待他们,可是他们的境遇其实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你有没有想过,亚基国其他的奴隶主如果没有第尔斯的奴隶主那么残暴,那么他们的奴隶还会不会拥护你去解放他们?不,你的行为不能称之为解放,只不过是掠夺他们而已。到时候他们会站在他们主人的身后一起对抗你,这个时候你还能打败国力远在你之上的亚基国吗?”
魏松的话让屋里如同死一般的安静。
第十五章 六 解题
良久,赛纳斯先开了口:“这位大叔提出了问题,总该有解决方案才对吧?”
“喂,你叫谁大叔呢。”魏松白了他一眼。
李天昊站起身来一躬到地,道:“恳请师叔指点一下师侄吧。”
魏松撇了撇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可不敢说我的办法就是最好哦,要不要用还要看你自己的判断。”
“师叔请讲。”
“首先是外交的问题。第尔斯山区地广人贫,如果受到两线夹攻必定无法支持,因此要尽力拉拢帕尔契公国成为盟友。这一点,这个赛纳斯做得很好,他通过攻陷朴次莫港的机会拉拢了洛林家的伯爵亚丽娜。接下来我们要派出间谍潜入帕尔契,了解帕尔契的各个方面,根据他们所缺乏的物资来决定让艾尔达从海上运送的货物,让帕尔契更加依赖朴次莫港的通商权益,然后派出使节争取与之签订同盟协议以稳定后方。”
“这点我完全同意,可以让罗兰西斯和雅莫先展开调查工作。”李天昊点头称是。
“其次是经济问题。第尔斯山区以弱击强,经济方面的劣势尤其明显。目前军队的收入多半是掠夺奴隶主的私产所得,但却没有相应的阻止劫掠的军法,将来一旦发生劫掠民众的事件就会失去民心,可是如果不允许劫掠就必须支付军队饷银,因此将来用钱的量是非常大的。此外,进行情报工作,收买敌方人员等等也需要大量的金钱,这些光靠李家商团是支撑不住的。因此,必须要着力开发第尔斯山区本身的潜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我发现以往历代第尔斯领主们的开发方向都错了。”
李天昊一听这话,不禁问道:“这倒是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不知是哪里错了?”
魏松淡淡一笑道:“问题就出在第尔斯山区的地形和朴次莫港上。第尔斯山区交通不便,要运输物资到外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朴次莫港走海路,另一条是从难罗河走水路。可是难罗河上由于地势差距有五条瀑布,货物运输非常不便,因此物产多半从朴次莫港走,第尔斯山区的繁荣地带也自然而然的偏重于东部。过去第尔斯山是帕尔契的领土,帕尔契在这里经营多年,形成了今天这一格局的雏形。可惜这是一种错误的方针,第尔斯山区真正的潜力并不在东岸,而是在西岸。”
“西岸?那里可什么也没有啊。”李天昊奇道。
“什么也没有,那是因为从来也没人去建设过这片土地。你们看,”魏松说着便蘸着酒在桌上画起了第尔斯的地图来了:“难罗河无法通过第尔斯山,所以才改道向西从现在这条河道走,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地势最为平坦。但是平坦的地方却大多集中在西岸,那里以前是由于经常受到蛮族的骚扰而被放弃,实际这一片土地面积几乎可以抵得上整个第尔斯山区的可耕作面积了,只是由于难罗河的流域没有这么广阔,没有水源,这片土地白白被荒废了。如果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开凿运河,在运河的结点上建立城镇,然后开发水利工程,把难罗河的水引进这片土地,这里将成为一片丰腴的粮食产地!有了粮食,就能够供应城镇的基本需求,在这里建立各种手工业和制造业,通过运河来与东岸互通有无,完成必要的物资交换,商业必定会比现在更加繁荣。水路运输会比从陆路运输方便得多,也省去大量的牛马,可以把牛解放给农田,马匹充作军用。如此一来,不出几年,这里就会成为立国的根本,其经济实力必定会有质的飞跃!”
李天昊一拍桌子,叫道:“太好了!搞商业运输可是我的本行啊!我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到这块土地的价值呢!”
雅莫提醒他:“李大人应该考虑一下蛮族的问题,如果有他们的骚扰,这片土地的建设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啊。”
李天昊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道:“不会的,蛮族目前正在进行内战呢,估计几年之内都不会有时间来骚扰我们的。有这些时间我们就可以完善到让他们不敢入侵的程度了。”
“蛮族正在打内战?这个您是怎么知道的呢?”雅莫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天昊问道。
李天昊用嘴朝阿拉姆努了努:“这件事他也知道的。因为发动这次蛮族内战的人就是我啊。这件事以后再说,师叔您赶紧往下说吧。”
魏松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喉咙,然后才说:“第三就是这个奴隶制度的问题。我知道你最初是想要解放奴隶,让他们成为自由民的,可惜你的这个尝试却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是你走得太快,错误估计了奴隶的自我意识,他们经过长达千年的奴役,早已习惯于被奴役的命运,即使把自由摆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享受这份自由了。
我知道你见识广泛,你见过各国的国情,也知道这些国家的制度孰优孰劣,但是贸然将一个国家的优秀制度套用到另一个国家却未必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各国的国情不同,其中各种社会问题更是盘根错节难以尽数,所以要改变这一切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它。”
李天昊听了连连点头,这份失败的苦果曾经让他郁闷了很长时间,至今都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魏松继续说道:“所谓制度,其存在必定有其合理之处。即使是亚基国的奴隶制度也是如此。可是你要看清这个制度的弊端在哪里,从这个弊端入手去进行改变,那么其效果必定会十分明显,然后循序渐进,让人民逐渐适应新的制度。亚基的制度最大的弊端就在于身份的转换太过困难。王族永远是王族,祭司永远是祭司,贵族永远是贵族,平民永远是平民,奴隶也就永远是奴隶。其中虽然偶尔会出现个别的特例,但那就像是个奇迹,而不是普遍现象。这样的社会必定死气沉沉,因为努力成了一种徒劳无功的行为。如果你能够打破这个限制,奴隶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成为自由民;自由民可以通过努力成为贵族;而贵族如果不思进取的话就有可能沦为平民甚至奴隶,这样一来,整个国家中都会充满了一种向上的动力!不要去解放奴隶,而是让他们自己去解放自己,唯有如此他们才是真正懂得自由价值所在的自由人!你的军队所到之处,不会解放奴隶们,但却能给他们自由的希望,这将成为你针对亚基奴隶主们最有效的武器!”
“不要去解放奴隶,而是让他们自己去解放自己。”李天昊在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终于他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朗声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 七 战略转变
再次回到桌边的李天昊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在他的几个手下的眼里看来,这是李天昊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师叔,你就把你所说的想法付诸实施吧,我需要你来帮助我完成这个转变!”
魏松连连摇头道:“打住!师侄啊,你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只是陈述我所看到的问题所在,顺便呢把它们归纳总结了一下而已,我可没说过要帮助你来完成这个转变;第二,你还没听完我的话,你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吗?”
李天昊听了顿时满脸通红:“是,师叔训斥得是,我有些兴奋过头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魏松点了点头,给自己满上一杯麦酒后先抿了一口,这才道:“刚才还有一些建议没有说完,只不过呢,这些建议比起前面三条来说,时间长,见效慢,也不是当务之急。不过要是处理得当的话,将来潜力恐怕是不能忽视的。之前我曾提到过,第尔斯山区的人才数量不足,这不光指的是军事方面,在其他方面也同样如此。奴隶制度的另一个弊端就是他无法造就大师级别的人物,甚至名匠这类的人也很难出现。这是因为奴隶们的劳动是被迫的,他们主观上没有将手中的技艺变得纯熟的意愿。如果能够将从事各个行业的经验老道的奴隶们集中起来,给予他们自由的身份,同时支领一份薪水,负责培训新人,将他们积累的经验传授给更多的年轻奴隶,这样就能很快解决熟练工人不足的问题。而且这么做还可以解决一些年老体弱的奴隶由于无法从事劳作而无法获得自由的问题。并且这些掌握技巧的年轻奴隶们可以通过提高自己的技艺改变奴隶的身份,那么他们的动力就会大大提高,长远来看,他们中间就会有成为名匠大师的人物出现了,这对于人才的积累将是非常有利的。
此外还有宗教问题,第尔斯山区的人们和帕尔契一样信奉阿蒙神,这里土地贫瘠,所以祭司的力量并不强大,你没有将他们列入考虑范围之内也不足为奇。可是亚基大部分地区信奉的都是拉神,而且亚基国内祭司的力量非常强大,你想入主亚基国就必须做好应对宗教问题的准备。
最后我还要说一条,那就是我见识了你组建的军队。依我之见,穆勒训练的骑兵的确令人赞叹,帕斯的骑兵技术果然非同凡响。不过我建议应该增加一项训练科目,那就是骑射。我曾见识过突契骑兵的骑射技术,其单兵战斗能力可以说更胜帕斯骑兵一筹,如果他们懂得集团运用和指挥的话,将会是一支非常可怕的战力。而你的步兵主力是由亚基军改编而来,其武器装备和训练水平,包括战法都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想要战胜亚基军队,那就不能只依靠亚基军的战法,有针对性的进行一些战术强化训练,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以上,是我这一个月内的见闻汇总,仅供师侄你参考。”
魏松说完这番话,把盘子里的最后一个椰枣扔进了嘴里:“好啦,现在酒足饭饱,我应该去舒舒服服的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了。”
魏松说完这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径直出门而去。
“虽然很臭屁,不过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赛纳斯靠在椅背上,悠然的吐出了这句话。
阿拉姆撇着嘴道:“魏先生再臭屁能及得上你的一半吗?”
雅莫在一边轻声说道:“李大人,我总觉得魏先生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恐怕这些没说的话是就他对您的考验吧。”
李天昊背着手在房内踱步,显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另外三人见状,谁也没多说一句话,毫无动静的将剩下的食物一扫而光。正当他们抹抹嘴准备溜出房间的时候,赛纳斯发出的一声饱嗝打断了李天昊的思绪。
“等一下,赛纳斯。”李天昊伸手制止了想要溜之大吉的赛纳斯。
“什么事?”赛纳斯拍了拍肚子:“这顿饭我吃得最少,还准备再去补充些能量呢,快说吧。”
“之前你说太无聊,让我给你找点乐子。我想好了,艾尔达带来的那些雇佣兵由你来加强训练,我要把他们编成一支雇佣军团,你就是首任长官。把他们训练成整个大陆最强大的雇佣军团吧,赛纳斯。”
赛纳斯皱起了眉头:“这不是给我套上个枷锁吗?我可不记得出卖自己的自由给你哟。”
李天昊耸耸肩道:“我是想给你点事儿做,省得你在和平时期光消费没钱赚啊。我会根据该兵团的规模来支付一份薪水给你,目前就按照千夫长的薪水来。同时该兵团在战时所有斩获所得酬劳,由兵团长抽成百分之十,你看如何?”
赛纳斯歪了歪脑袋:“听起来还挺有吸引力的嘛,好吧,反正现在没事可干,我暂时答应了。”
李天昊听了,拍了拍赛纳斯的肩膀道:“那你明天就上任吧,我现在要去找魏先生了。”
说完,李天昊径直朝魏松的房间跑去。
“喂,老大,魏先生还在洗澡呢······”
阿拉姆的规劝并没有阻止李天昊的行动,关门声将这句话挡在了门外。
魏松静静的泡在水中,享受着水分带给他的凉爽。轻轻划动一下水面,魏松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带瓶葡萄酒洗澡,就可以边品尝美酒边享受了呢。你说是吧,师侄。”
“您的耳音正好,师叔。我还以为我已经很轻了呢。”悄悄站在他背后的李天昊如此回答。
魏松回过头来笑了笑:“我游历四方这么多年,要是没点警觉性恐怕活不到今天呢。你突然闯进一个男人的浴室,该不是有龙阳之好吧。”
李天昊嘿嘿一笑:“师叔你真会开玩笑。只是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师叔你刚才的长篇大论里故意漏掉的一件事。”
“哦?是什么?”魏松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李天昊道:“您刚才列举了很多施政的方法,其中无非想说明两件事。第一,是我们现在所获得军事上的胜利,不过是所有这些事情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而已,没有制度、外交、经济等等方面的积累,单纯军事上的胜利就不可能取得亚基这个国家。第二,您列举了这么多条方法,而这些方法只需要委任足以担当此任的人去做就行了,并不是非您不可的。但是您故意漏掉了一条,那就是促成这一切的,成为这一切施政的纲领的东西。那就是修订一部法典,一部足以改变这个国家的法典,这才是非您不可的重任所在。我说得对么,师叔?”
魏松目光转而看向了天花板的方向,悠然道:“孺子可教。”
李天昊突然单膝跪地,道:“当年我和傅先生学了两年,先生当时说的还有很多东西没能体会到,如今已经无法再去向傅先生请教了。刚才师叔既然说我是孺子可教,那么我想请师叔来教导我完成尚未完成的学业,请师叔玉成。”
魏松看着李天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师兄啊师兄,这回总算让你得逞了。没想到你的坏徒弟竟然要扔给我来教导了。”
第十六章 一 叹息
天地之间如同混沌初开一般,昏暗的天空中翻卷着那黑色的云团,与积雪覆盖的白茫茫的大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像太极图啊。”站在帐外的阿乙支说出了心中的感叹。这位现年四十八岁的男子,单以相貌而言实在称不上出众:宽宽的额头,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窝里埋藏着一双小眼睛,嘴上的一撮八字胡,任何一点都与英俊无关。不过正是这个人在高丽与倭国之间的长期战争中的优异表现,确立了高丽方的最终胜利。由此他也获得了国王崔文德的信赖,最终成了此次针对绢之国战争的主帅。
阿乙支绝非是个无能的人,不过他的内心却有着过于强盛的利己主义倾向。他之所以劝谏国王发动对绢之国的战争,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希望在战争初期获得足以让他成为高丽第一武将的武勋。他并不认为高丽真的能战胜绢之国,那不过是国王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可是高丽军队在初期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如果能在这一时期取得对绢之国的重大胜利,然后以此为要挟迫使绢之国与之签订协议恢复和平的话,那么阿乙支的声望必定会让他成为当之无愧的高丽第一武将的。为此阿乙支决定冒险,在他的人生中有过无数次的冒险,每一次他都化险为夷才走到了今天,他相信这次运气依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些都是他当初的想法。可惜的是现实与他的想法相差太大了,首先就是常邈毅然选择了避免与高丽军正面冲突,退守辽水北岸,使得阿乙支求战不得。而常邈在北岸的防守又非常稳固,令阿乙支不敢进犯。最后的结果变成了阿乙支虽然顺利攻取了整个辽河南岸的土地,却并未发生一场决定性的大战,绢之国在辽东的军力基本得到了完好的保存。
阿乙支心里很清楚,常邈此举意在利用绢之国强大的国力战胜高丽,而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为此他不惜大量屠杀了胆敢反抗的绢之国平民,试图以此来激怒常邈发动攻击,可惜的是常邈根本不上这个当,除了必要的救援以外完全不理会这些挑拨。阿乙支知道常邈正在积极训练部队以求缩短与高丽军队之间的实力差距,这一点在入冬之前的那场突袭中已经得到了验证,常邈军中已经有了一支与高丽军素质相当的精锐部队,这支军队虽然技术尚未完善,但士气之高昂令生还的高丽士兵都心有余悸。得知这一败报的阿乙支还来不及兴兵报复就被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阻挡了一切行动的可能。
之后辽河结冰,原本是可以直接渡河的。但是阿乙支在视察了前线之后放弃了这个打算——绢之国的防卫突然变强了,其阵势之中原先那些不太显著的弱点全都被补强了,再要想进攻的话势必要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而这正是阿乙支所不愿意承受的。
因此阿乙支的这个冬天过得非常痛苦,他成天冥思苦想该如何将绢之**队引诱出来一举击溃,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在开春之前常邈是绝对不会有所动作的。于是阿乙支只能一边加强辽水南岸的防御力量,一边调集军队和粮秣来充实前线。单单这四个月的冬季,十几万高丽军队就要消耗掉十万石粮食,尽管攻下的绢之国城池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供给,可是单凭缴获的粮食是不足以挺过整个冬季的,更不必说开春以后了。由于大量民众被屠杀,来年的农耕几乎不可能顺利进行。因此仍然需要从国内运输大量的粮食储备来应对以后的战争,而这一切已经令国内感到难以持久了。在前线的高丽军队求战不得,却要忍受着严寒的折磨,士气也开始低落下来。就连国王崔文德也开始对此感到不满,阿乙支深深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就像那永无止境的太极图一样,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永远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好在春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等开了春,无论如何一定要打上一仗,他现在急需一个胜利来振奋士气,加强国王的信心,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声望。
一路思潮如涌,阿乙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成云的营帐前。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迈步走进了这位绢之国客将的营帐。阿乙支本人对这个流亡的人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如果他是带领着大批辽东军前来归降的话那还好说,可是这个人丢掉了在辽东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士兵,甚至他的部将和儿子,只身投入高丽旗下。至今为止除了提供辽东地区的军情(常邈接任辽东都护以后这些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和游说了几个城池投降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到过。不过现在阿乙支终于想到了这个人的价值所在了——这个人是绢之国的叛臣,是绢之国皇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那或许可以利用这个人做诱饵来引诱常邈出兵也说不定,而自己则可以趁机打上一场胜仗。
阿乙支一进帐内便笑着用绢之国语说道:“成将军,一向少见,今日突然来访,望勿见怪啊。”
成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随即笑道:“元帅大人您说哪里话来,末将就是请都请不到您的光临啊。”
双方分宾主落座,阿乙支开口道:“咱们俩就不必客套了,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的。希望成将军能帮在下参谋参谋。”
“元帅大人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末将就是。”
“常邈军一直坚守辽水北岸,令我军无法动作。眼下春天已经临近,我军士气已经开始低落,如果再求战不成的话,恐怕局面会越来越严峻。因此在下想了个计策来引诱常邈军出战,然后将这支部队聚而歼之,可惜这个计策里缺少一个足以将常邈引出来的饵啊。”
成云嘴角一歪冷笑了一下,他已经明白阿乙支来找他的目的了。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立场而言是不能提出拒绝的,如果高丽发现无法从绢之国取得更多的利益的话,势必会和绢之国提出和议,到时候绢之国必定以交出自己作为条件,而高丽则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卖掉。所以让高丽成为战胜方,同时证明自己的价值是非常重要的。当下成云便道:“末将是绢之国叛臣,绢之国上下都想要在下这颗人头,末将来担任这个诱饵的话,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高,请元帅任命在下作为诱饵吧。”
阿乙支听了这话,点头微笑。成云是个明白人,能够主动请求成为诱饵,这样最好不过。当下便握住了成云的手好好勉励了一番,正准备商量具体的细节,就在这时,一名军官急匆匆跑了进来,颤抖着声音道:“元帅······绢之国······绢之国渡过了辽水!”
第十六章 二 渡河
常邈此举完全出乎高丽军的意料之外。
原本绢之国就一直是处于守势。冬季到来以后,辽河完全冻上了,高丽军队原本可以畅通无阻的渡过辽水,不过由于薛伯仁的防御体系非常完善,令阿乙支始终不敢轻举妄动。而常邈也给高丽军一个死守防线等待春天到来,辽水解冻以后就可以继续固守的假象。因此阿乙支虽然也在辽水南岸布置了相当坚实的防御阵地,可是高丽军队却并没有太过认真的对待防御这件事情——既然绢之国没有进攻**,那防守又是何必呢。绝大部分的高丽士兵都认为冬天过去之前绢之国根本就不会离开那些堡垒,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种看法越来越根深蒂固。
然而,常邈却在冬季的尾声,利用天气情况恶劣,能见度降低的时机发动了进攻,这打了高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绢之国的军队以虎卫营作为先锋部队,大踏步的从辽水的冰盖上杀奔高丽军营而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最前线的高丽军队兵力分散,有些哨兵根本就不在岗位上,而是在和其他士兵一起烤火取暖,等到发现时,虎卫营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了。仅有的一个称职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虎卫营的神箭手们射穿了咽喉。骑兵们砸开了关卡的大门,蜂拥而入,将尚且来不及整顿队形的高丽士兵们一个个砍成了无头的尸体。四处喷溅的鲜血将雪白的大地染成了一副凄美的画面,空气中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到处都是绢之国语的喊杀声和高丽人的惨叫声。第一个关卡很快便落入了虎卫营的手中。紧跟在后面的苏成栋的骑兵团立即向两侧展开,而虎卫营则直扑下一个关卡。
从惊愕中醒来的高丽军立即调整了态势,开始组织防御和反击,但面对虎卫营如潮水般的攻势这一切还是太晚了。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虎卫营连续攻克了七座关卡,两个营地,近千名高丽军队成了雪地中的尸体。虎卫营的行动在高丽军的防御线上打进了一个深深的楔子,而苏成栋则是向两翼发展,横扫沿辽水部署的高丽防御阵地。
阿乙支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慌乱了一阵,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这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原本他就为常邈军不肯出战而头疼,现在既然常邈军已经出击,不如直接利用这个情况,来完成对绢之**队的合围。
因此阿乙支下令让金延旭,车正贤,何前炳三将领一万五千人前往阻止绢之**队的推进;韩迟和韩文两将各率两万兵从绢之**队的两翼逆进,渡过辽水,佯攻绢之国辽水防线;金承府和全炳烈两员骑将各率五千精骑在韩迟、韩文的掩护之下渡过辽水,从后方截断绢之国进攻部队的退路。各队的最终目标就是包围这支贸然出击的绢之**队,并将它歼灭。众将难掩兴奋之情,个个跃跃欲试地领命而去。
战至下午时分,由于高丽军队组织的防御越来越厚实,虎卫营的攻势开始慢了下来。薛伯仁仔细观察了敌情,发现敌军的防御已经趋于完善,心中明白再强行进攻只会造成伤亡而已,而且还有向自己两翼包抄的迹象,因此薛伯仁立即下令部队暂停进攻,转而开始营建防御,准备抵御高丽军队即将到来的反攻。同时命人飞马报告后方的苏成栋也及时转入守势,以免孤军深入。
正在此时,有探马来报:“薛校尉,后队跟进的盖言晓将军遭遇到高丽军队的逆袭,目前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薛伯仁皱了皱眉头,盖言晓的任务正是跟进在自己后方,及时构建防御工事来巩固战果,如今他遭到了逆袭,正说明了高丽军队正在自己的两翼全速逆进中!盖言晓如果被击破的话,自己就有被孤立的危险。当下便道:“王汉新!命你带五百人去解救盖将军,不得有误!”
“遵命!”王汉新在马上行了一个礼,然后拨转马头朝部下喊道:“各位!跟我一起去砍高丽人啦!”
看着王汉新领着人绝尘而去,薛伯仁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小娃儿是他生平仅见的学武奇才,短短半年之间武艺进步之大让他这个武状元都叹为观止,不过这个小家伙对高丽人似乎有点过度仇视的样子,不过这在眼下却是最有效的一剂猛药。
王汉新可没有薛伯仁想得那么多,他现在无疑是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再次上战场斩杀高丽军队,并且还被上司委以重任,率领五百名士兵。一路疾行之下,部队很快赶到了目的地。
王汉新放眼望去,只见大约两千名高丽军已经将盖言晓以及大约两百名亲兵围了起来,盖言晓的大队人马则被隔在后面无法贴上去救援。面对这一情况,还被称为黄口小儿的王汉新不由得叹了口气:盖言晓的骁勇是军中闻名的,不过这次未免有些有勇无谋了,看这情形一定是前线吃紧,盖言晓亲自带队冲杀,结果被高丽军给包围了的。
王汉新知道情势危急,当下朝身后挥挥手,高声喊道:“跟我来!各位,一起把高丽人砍成肉块吧!”
说罢,王汉新抽出双刀,朝高丽军直扑了过去,手下的士兵们紧随其后。
高丽军虽然立即发现了王汉新的骑兵队,不过面对他那闪电般的进攻速度还是引起了一阵混乱。王汉新纵马突进,左右开弓将挡在他面前的高丽士兵一个个砍成肢体的碎块。他那凶残的攻击令人不寒而栗,高丽军队虽然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但也禁不住的节节后退。
被围在垓心的盖言晓部眼见得有一位小将领兵前来解救,其凶猛之势如同澎湃的海潮一般,顿时士气高涨,也从内部发动了猛烈的反攻,一时之间局势便转而对绢之**队有利了。
在敌军中左冲右突的王汉新忽然看见自己的右侧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心中不禁奇怪:那明显不是盖言晓部的方向啊。心中疑惑的他冲上了一个小坡察看,这下他看清楚了,原来有一人一骑正在高丽军中恶战。这人身穿一身黑色盔甲,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手持一柄镔铁长枪,在高丽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长枪迅捷如同闪电,灵动如同游龙。高丽士兵的勇悍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在这个人的面前就像与成人对战的幼童一样不堪一击。
王汉新见了不由得笑起来:“好厉害的家伙,我得去会会这个人。”说罢便朝这个人的方向冲了下去。这下高丽军队可受不了了,但是对付这个可怕的长枪武者就已经力不从心了,怎么禁得起再加上一个如狼似虎的王汉新,外加他的五百士兵呢?这一处的高丽兵就如同退潮一般散了开去。王汉新终于在敌阵之中见到了这位黑衣武者。此人脸色黝黑,但却出乎意料的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而已。
“想不到这么厉害的人居然这么年轻哪。”王汉新这个论调完全忽略了他自己比这个人更加年轻的事实。
那人瞥了一眼王汉新,顺手又刺死了一个来不及逃走的高丽士兵,冷冷道:“你好像比我还小些,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失礼吗?”
王汉新摸了摸头讪讪道:“对哦,真不好意思。你这身本事可真叫人羡慕啊,我叫王汉新,请教兄台大名?”
“高定边。”
“哦,原来是高大哥啊。我奉命去解救盖言晓将军,不知高大哥可愿意助我?”
高定边白了他一眼道:“盖将军是我的主将,我正是去救盖将军的,你既然奉命行事,怎么跑到我这边来了?”
“因为你这边明显更有趣啊!能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加入,救人不是更简单了吗?”王汉新边说着边朝高丽军冲杀了过去。
“你倒蛮精明的嘛。”高定边一边刺倒高丽士兵一边回答。
“别把人说那么唯利是图啊,高兄,你现在官居何职?”
“没有职位,我是前天刚刚来投军的,目前只是一名普通骑兵而已。”
“什么!这太屈才啦,等我们把盖将军救出来,你就跟我进虎卫营吧,就凭你的本事,做我上司也绰绰有余啊。”
高定边苦笑道:“现在在打仗啊!你别老是朝我这边转头,当心被人宰了。”
“没有反对我可当你是答应了,说话要算数啊!”王汉新说完就策马开始了猛攻。高定边摇着头跟随在他的后面。日后名震天下的虎卫营双璧的第一次合作就是在这场渡河战役之时。
第十六章 三 一夜城
盖言晓终于盼来了援军。
冲进重围的王汉新和高定边已经成了两个血人一般,当然那都是敌人的鲜血。
“盖将军,请随我们一起杀出去!”高定边道。
王汉新并没有答话,直接拨转了马头喊道:“都别愣着了,跟着我冲啊,只要把盖将军救出去,这支高丽军就没有了目标,肯定会退走的!各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趁着他们还没退走尽可能多杀几个啊!”
“吼吼”虎卫营的士兵们发出了怒吼声跟了上去。
盖言晓气得胡子都要直起来了。本来自己身陷重围,对于王汉新的解救是十分感激的,可这小子见面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而且从这个小家伙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压根儿就没把搭救自己当一回事儿,在他眼里多杀几个高丽兵才是正事,还摆出了一副自己已经赢定了的样子,生怕让敌人逃走,要知道现在两军的战况还在胶着之中呢。这么自大又臭屁的小鬼他这二十年的从军生涯中还是头一回碰见。
心中被一股无名之火怂恿着,盖言晓将手中的大刀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很快就冲到了王汉新的前面。王汉新瞥了他一眼,笑道:“大叔你生起气来也挺厉害的嘛,早点这样恐怕不用我救也能冲出重围吧?”
盖言晓奋力将一名高丽士兵砍成了两截,怒道:“我可是堂堂的将军!居然被你这么个小小的百夫长看轻,若非看你出生入死救了我,我早一刀砍死你这小鬼!”
王汉新嗤的一笑:“总算大叔你还有些男儿的血气,要不然我都后悔把你救出来了呢。大叔你要是不想欠我这个人情的话也行,喏,刚才和我一起冲进来的那个高定边,他是你的部下,你把他送给我们虎卫营就算两清了,如何?”
盖言晓奇道:“你个臭小子居然和我讨价还价起来了,老子要是自己冲出去了,那就根本没欠你人情,还个鸟啊。”
王汉新哈哈大笑起来:“大叔你挺有意思的,反正高定边这个人我是要定了,要是刚才的条件你不满意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下次你再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我可以免费再来救你一次,怎么样?”
要不是现在还在战场上的话,盖言晓可能已经气得从马上摔下去了,他恼得哇哇大叫:“臭小子你好大的口气,看老子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你们俩个别再吵了,还在打仗呢,你们能不能认真一点!”从刚才起,在一旁的高定边一直不断掩护这两人的安全,这两人越吵越起劲,把高定边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哈哈哈哈,高大哥骂得好,你可一定要来我们虎卫营啊!”王汉新说完再次舞动双刀冲到了最前头开路。
高定边低声对盖言晓道:“盖大叔,你别理这家伙,他就是个疯子,刚才在冲杀的时候他那种攻击简直和送死没差别。”
盖言晓点头道:“这个我也看得出来,世侄。不过这小子实在很惹人讨厌,让人很火大啊。话说回来,虎卫营已经成为我军的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都护大人也特别重视这支部队,你如果真能去这支部队效力,相信升迁速度是最快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是后话了,眼下先把您救出去是第一要务。”高定边说着一转枪把,将一名冲过来的高丽佰长刺了个透心凉。
一直战至黄昏时分,王汉新一行人终于与大部队汇合了,余下的高丽部队眼见得无法再斩杀敌人主将,只得引兵退去。王汉新虽然有意追赶,但他手下的士兵们已经激战了一天,个个精疲力竭,实在无力再战了。
直到这时,王汉新才跳下马来收刀还鞘,朝盖言晓抱拳道:“盖将军,在下向你传达薛校尉的话。高丽军队正在沿东西两翼朝我军急速逆进中,似乎有包抄我军的企图,薛校尉认为应该立即原地构筑防御设施,谨防高丽后续部队发动反攻。”
盖言晓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小鬼,缓缓道:“知道了,本将自会处理,感谢你的救援,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王汉新再次行礼,然后朝高定边道:“高大哥,跟我走吧。”
高定边看着盖言晓,盖言晓用眼神示意同意。
“大叔都同意啦,走吧。”王汉新重新跳上了马背,朝盖言晓眨了眨眼睛:“谢啦,大叔,算我欠你的,下次你再遇险我一定来救你。”
“臭小子,你快给老子滚吧。”盖言晓嘴里骂着,目送着高定边随虎卫营而去。
等王汉新回到薛伯仁的驻扎地,一件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摆在了他的眼前。从他受命前去解救盖言晓到他返回,中间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天还没黑呢,虎卫营已经建起了一座城池!
虽然这城池是在原来高丽的关卡的基础上造的,不过两人高,规模也很小,但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啊。王汉新和同样吃惊的高定边对视了一眼,双双策马进了城。
城中一片忙碌景象,虎卫营的士兵们正忙着把防御用的武器运上城墙。薛伯仁站在瞭望塔上指挥着他们的行动。
“大人,在下前来复命!”
薛伯仁见是王汉新,微微一笑道:“事情办完了?”
“大人,这个城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太神奇了。”王汉新顺着楼梯爬上了瞭望塔问道。
薛伯仁笑了笑道:“我不过借用古人的智慧而已。我把这个关卡里所有能拆的东西全拆了,拿去当做城墙,然后用井水浇透,现在天气还冷,很快就结成冰坨子了。虽然过些天就化了,不过用来抵御高丽人的反攻应该够用了。”
“那个古人太了不起了。大人您有机会一定要教我啊。”王汉新由衷的感叹,随即便朝站在塔底的高定边一指道:“大人,此人名叫高定边,是我从盖将军那里抢来的人才。别看他这么年轻,他的武艺简直太厉害了,没准儿比您还强。”
薛伯仁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高定边,他那被鲜血染红的甲胄简直和王汉新一样,由此足可见此人的勇悍。便道:“真的?回头我要亲自验看,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就让他做你的上司。”
“没问题,单以武功来说,高大哥都可以做大人您的上司了呢。”
薛伯仁轻轻砸了一下王汉新的额头,笑道:“再胡说,小心军法伺候。”
说罢,薛伯仁便缓步走下了瞭望塔,朝高定边走去。
王汉新摸着脑门跟在后面道:“这个也犯军法?您可别假公济私啊。”
第十六章 四 合围,合围
当阿乙支看到虎卫营建成的城池,不禁大惊失色。
他点齐了后续的两万七千大军赶到最前线来,原本是想增援金延旭,车正贤,何前炳三将,然后乘势发起反攻,吸引绢之**队的注意力,掩护左右两翼两支奇兵的。可是对方竟然能在半天时间内建成了一座城池,这要硬攻,伤亡必定大大增加。
因此阿乙支只能取消了夜袭的计划,转而等待前方哨探的回报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了。
报告很快传了回来:虎卫营占据的这个城池位于最前端;它的两翼是盖言晓和华猛率领的共八千人,目前也已经依托地形构筑了防御阵地;再往后是苏成栋和何灵率领的一万两千名骑兵,他们在充分横向拓展战果以后也开始转入防御,在他们的后面就是结了冰的辽水,由朱天顺率领五千人连接着这些部队与常邈本队的联系。
敌人的这次进攻兵力并不强,总共还不到三万人。阿乙支心中窃喜,与之相对的,他可是派出了整整五万人由两翼包抄敌人,而在敌人正面他也已经集结了四万两千人之众。以十万兵力歼灭三万绢之国的军队,一旦他的骑兵击溃朱天顺的部队,就完成了对这支敌军的合围,到时候这场胜利就唾手可得了。常邈就算派兵来解救也没用,只要离开了城墙的依托,绢之国的军队在野战中肯定不是高丽兵的对手。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新的战报到来,左右两翼的韩迟和韩文两人已经开始对绢之国辽水防线发动佯攻,而金承府和全炳烈两将也已经就位,正沿着辽水北岸向敌朱天顺部发起猛攻。
开战至今,阿乙支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骑在马上命令道:“传令各部,立即向绢之国前哨各部发动攻击!要激烈,要声势浩大,但是不要硬拼!只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可以了,在我们完成合围之前,绝不能让他们洞察我们的意图!”
当天夜间,战局开始起了变化。
负责佯攻的韩文命令自己手下的两万大军摆足了架势,他让每个士兵手持两个火把大声呐喊,一下子就造成了四万人来进攻的假象。
躲在防御工事中的绢之**队完全没有动静,韩文派出试探的部队做出攻城的样子,结果被绢之国的强弩射了回来。韩文并不急躁,他继续派出手持加固盾牌的步兵开始慢慢靠近敌军——他现在要做的是分散地方注意力,给骑兵合围绢之**队赢得时间。
“报!全炳烈将军已经击溃了敌军,我军已经达成合围态势!”
韩文点点头,计划成功了,那么他下一步的任务就是从侧翼对被包围的绢之**队发动攻势了。他当即下令:“全军退回辽水以南,向敌军发动攻击!”
高丽军队的行动速度非常迅速,很快各部队都开始朝辽水南岸行进。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巨响,韩文急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天空中爆开了几团色彩绚丽的火花。这是韩文,也是所有高丽军队生平第一次看见烟花,其实大多数绢之**队也没见过这种用火药制成的新鲜玩意儿。
紧接着,韩文便听见无数的破空之声。经验老道的韩文立即听出来这是大片的石块正朝自己这里飞来的破空声!
“是投石器!快散开!”韩文大声喊道。其实不用他提醒,周围有经验的军官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喊出了相同的话。士兵们的反应也够迅速,立即尽最大可能散了开来。
“嘭”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正砸在韩文身边,一名不幸的亲兵立即被砸成了肉酱,飞溅的肉块和鲜血喷了韩文一脸!韩文马上叫道:“快把火熄灭!”
刚才大造声势的火把现在根本就成了敌人最容易瞄准的目标了!而且韩文心里明白,绢之国看来早有准备,这么多的投石器可不是马上就能部署就位,这必定是早就预备下的。
连绵不绝的破空声音换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更让韩文吃惊的是,他见到了石块砸到辽水的冰面上,那冰盖顿时就碎裂了!
糟糕!时节已经接近春季,冰层已经变薄,根本经不起这些巨石的攻击!难道······难道这些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这样的话,辽水很快就会被砸烂掉,到时候士兵们就无法回到河对岸去了!
“快走!快回南岸!敌人是要砸开辽水!”
韩文的一声大喊喝醒了陷入混乱的高丽军,这个季节虽然冰盖变薄了,可是要是掉进辽水,用不了几分钟人就冻死了!
所有的高丽兵顿时变成了溃走状态,韩文自己也顾不了部下,策马向南岸狂奔而去。身边呼呼声不绝,每一块石块都会砸出一个大洞,冰冷的水溅在他的脸上他也完全顾不上了。不幸的步兵失足跌进冰窟窿,身边的士兵忙不迭的闪开,却被溃逃的同伴挤了回去,惨叫着掉进冰水之中。随着密集的石块不断落下,冰盖上的洞越来越多,然后开始龟裂,最后整片冰盖碎裂了开来,大片的士兵落入了水中,一时之间惨叫声,呼救声充斥了整个天空。
勉强冲到南岸的韩文喘着粗气,回头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跌落冰水之中,刚才的这短短几百步路简直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样,此时他的脸色就和周围的雪一样惨白,那些逃回南岸的士兵们也全是一样的脸色。
“将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韩文僵硬的声音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全炳烈将军他们······恐怕······”
第十六章 五 桥
韩文的推断不幸命中。
他和他的两万士兵并非当天夜里最惨的,韩迟的军队也在同一时刻遭遇了相同的命运,不过与他不同的是,韩迟的命令下得晚了一点,绢之国得投石器将辽水砸开之前,韩迟得部队没能来得及逃回辽水南岸,反而将过半的士兵扔在了辽水之中。正在一片混乱之时,他们又遭到了如蝗虫一般密集的弓箭袭击,韩迟只得命令部下绕行,向南岸撤退,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不断遭受绢之国的弓箭和投石器的洗礼,等他们好不容易渡过辽水之时,已经损失了超过七成的兵力。
而全炳烈和金承府两人则是经历了从狂喜到绝望的转变。原本经过奋战,两人成功切断了绢之国的退路。但是朱天顺在撤退的过程中故意吸引他们的骑兵,让他们几乎全部留在了辽水的冰盖上。当急袭开始时,两位骑将的反应完全相同,但结果却完全相反。金承府的位置靠近南岸,因此朝南岸逃遁,但在岸边等待他的是朱天顺的士兵们的长矛,分散了的骑兵很快被解决掉,金承府本人也被几十把长矛扎成了柴火堆。全炳烈的位置偏北,他只能选择朝北岸逃,但他显然比金承府更加不幸,飞溅的冰水把冰面弄得又湿又滑,他的马不幸摔了一跤,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块巨石砸死了他的坐骑,同时也把他掀到了河水之中。全炳烈拼命脱掉了铠甲,奋力游到冰面上,在冻成冰块之前爬了上去,不过他也已经被冻得无力再战,勉强逃到了北岸,这才发现绢之国的军队正在岸边等着他自投罗网。
当天夜间高丽军总共有近四万人死在了辽水沿岸,其中高丽军中引以为傲的一万精锐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反观绢之**队则除了损坏了上百架投石器外几乎没有损失,两国交战以来,这是绢之**队取得的第一次压倒性的胜利。
拂晓时分,败报才得以传到阿乙支的耳中。正在前线指挥进攻的阿乙支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勉强扶住马鞍的阿乙支努力稳定住情绪,仔细询问了全部过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冷汗淋漓。
“全部砸开了吗?他们把辽水全部砸开了吗?”阿乙支问道。
“是!在这长达十几里的宽度上全都被砸开了。”
阿乙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自己的五万大军几乎被全歼,但对方这样的举动也等于将自己的三万人隔绝在了辽水南岸,只要自己调集部队把这些敌人围困住,让他们无法脱离这个战场逃回北岸,那么这场仗还有得打,没有后继的兵力这些敌军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歼灭了这些敌人,至少可以算打成个平局。
“传令各部!全力进攻敌军,务必把敌军钉在原地围而歼之!”
“是!”传令官们纷纷领命而去。
阿乙支下达完命令,立即组织本部兵马前往攻击敌方虎卫营据守的那个城池——这是敌人的王牌部队,能够全歼的话,多少可以挽回一点失分。
等他摆开阵势要发动总攻的时候,新的探报又到了:“报!报告元帅大人!敌人已经在辽水上建了一座大桥!”
“你说什么!”
“敌军早有准备,凌晨时分他们开辟了一条滑道,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废弃船只扔进辽水,然后用绳索连接,在上面铺好了木板,速度非常之快!下官赶来时尚未搭成,但现在恐怕已经完成了。”
阿乙支一闭眼睛: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常邈的算计之中!而且常邈为此至少已经精心准备了一两个月,所有这一切早在他的计划之内,而自己则像木偶一样随着他的牵动而行动。自从军以来,自己是第一次败得如此彻底。阿乙支颤抖着双手,咬着牙说道:“全力拿下这座城池,将敌人的虎卫营成员全部杀掉!不许留一个活口!”
命令立即得到了执行,每一个高丽士兵都怒火中烧,自己的战友们死在了敌人的诡计之下,连发挥武勇的机会都没有就长眠地下,这样的耻辱从开战以来还是头一次。满腔的怒火化作了无比的动力,高丽军如潮水一般向虎卫营据守的这座临时小城发起了猛烈攻击。
阿乙支知道这个城内原本有己方的一些物资,加上这支骑兵本身携带的装备,最多也就支撑一天左右,拿下这个城完全不成问题。
城上的抵抗异常激烈,不过阿乙支注意到一件事:对方射的箭几乎全部是高丽军制造的,高丽军的弓用硬木制造,体积较小,因此箭只也比较短,用绢之国的弓无法拉满,而箭支的密度也和他所掌握的城中原来的高丽弓数量相近,这意味着这支纯骑兵部队根本就没有配备弓箭!这样的话,用不了几个小时城里的箭就会射光了。不过阿乙支不打算给对方任何机会,立即下令全线进攻——以这样的射击密度,一旦发起总攻就完全起不到作用了,如此一来很快就能攻上城楼展开肉搏战了。
就在总攻发起之后,高丽军开始像蚂蚁一样布满城墙的时候,城上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阿乙支只看到城上放出了一片火光,然后就是成片的高丽军队从城上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阿乙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正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这种巨响又再一次响起,和前一次一样,一阵火光和巨响之后,又是一片士兵掉下城墙。这次阿乙支看清楚了,城上的士兵拿出了一种黑色的短棍,就是那根短棍放出的火光,发出的巨响!
阿乙支急忙下令撤军,这种前所未见的东西太过可怕,这样下去,士气必定崩溃。当他看了被抬回来的伤兵后更加确定了自己判断,身穿铠甲的士兵身上居然被打了个皮开肉绽,翻开的伤口比被长矛贯穿的还大!
阿乙支当然不曾见过这种武器,他也不曾想到常邈专门派了三百名神机营的将士跟随虎卫营行动,他们手中装备的是绢之国装备的最新发明的武器——火铳。
面对这种魔鬼般的武器,阿乙支只能停止了进攻,他不能在还不了解的时候拿士兵的生命做实验。与此同时他又接到了敌军主力部队正在渡过辽水,苏成栋部的骑兵已经开始向此处攻来,而己方的兵力还处于相对分散的状态下显然是非常不利的。阿乙支明白取胜已经无望,为今之计只有收拢兵力暂且后退,寻机再战。当下便下令全军朝后方的平城方向撤退,准备在那里重新集结起来对抗常邈的下一波攻势。
第十六章 六 追击
王汉新战在了望塔上看见了整个攻城的过程,在他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大人,这是什么兵器,太厉害了!”
薛伯仁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淡淡的,不过他的眼神里还是掠过了一丝欣喜之色:“这是都护大人给我们调配的神机营的利器,叫做铳。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威力。”
“太过瘾啦,光是这么大的声响就能把人吓个半死了,可惜射速太慢了,要是能提高的话,那简直就是无往不利了。”
薛伯仁笑着点点头——这个小子是个天生的武将,仅仅见过一次的兵器,他已经在琢磨如何改进了。
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感慨了,现在高丽军正在撤退,如果我是阿乙支的话,应该会退往平城方向。现在他们的兵力分散在各个方向,如果让他们完成集结的话就不好对付了。所以我准备派你和高定边领一千骑兵沿河原,秋原一线切断右路高丽军的退路,我从丰裕村一线切断左路的高丽军,这样就可以迟滞敌军的行动,为都护大人的进攻赢得时间。”
王汉新面露难色:“大人,这些并不在原定的计划中吧,都护大人还没有命令我们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咱们贸然行动,如果和友军脱离,很容易被对方围攻的。而且这个城的防守也需要人手啊。”
“你想得倒挺周到,小子,”薛伯仁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王汉新:“一切都和常都护的预料一样,从阿乙支的举动可以推断出向我军两翼逆进的部队必定受到了很重大的打击,否则他绝不会这么着急的撤退的。我们原有计划的执行应该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现在虽然没有都护大人的命令,我们也要及时抓住战机,这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我会把神机营留下防守此城,同时派人回禀都护大人我们的计划,让他们配合咱们的行动。”
“嗯,我明白了。”
正在此时,只见高定边急匆匆跑了上来:“大人!刚刚传来急报,越过辽水的约五万高丽军已经被击溃,初步估算歼敌三万以上!常大人的本队已经渡过了辽水,正向此处赶来!”
薛伯仁微微颔首,王汉新摇着头道:“神了,大人您未卜先知啊。”
“这是根据战况的分析所得。别在浪费时间了,高定边!你和王汉新两人领兵一千出击,你受王汉新节度,但是要注意!要多设疑兵,不要死打硬拼,尤其是王汉新这小子要是忍不住,你要负责提醒他,明白吗?”
“是!在下明白。”
王汉新愤愤不平的提出抗议:“大人!我哪有那么混啊,我会好好遵从您的命令的,要相信自己的部下啦。”
薛伯仁莞尔一笑:“少胡说,快去!”
二人领命而去后,薛伯仁也立即下了了望塔,点起剩下的一千士兵,留下那三百神机营防御城池,又派人前往报告常邈后,便领兵出了城。
骑兵疾驰了近一小时后,已经接近了丰裕村,沿途遭遇到几股高丽军小队,薛伯仁只是将他们驱散,并没有深追。眼见得高丽军尚未到来,薛伯仁立即寻找了一处有利地形暂作休息。士兵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都已经非常疲惫了,不过斗志依然高昂,薛伯仁朝他们说道:“我知道各位都很累了,不过你们要知道,高丽兵更累!他们长途奔袭到辽水,又从辽水逃回来,他们比我们累一倍都不止,而且他们的士气更是不能与我们相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做的是驱散他们,追击他们,让他们崩溃,而不是正面与他们冲突把他们逼得和我们拼命!我希望各位谨记这一点,明白了吗!”
“是!大人!”
等待了一炷香时分,第一支高丽败兵来到了丰裕村,那是金延旭的部众。金延旭的部队损失并不严重,而且队伍仍然十分整齐。薛伯仁见状,便留下两百人大声呐喊,扬起尘土为疑兵,自己率领八百骑朝金延旭攻了过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金延旭的部下措手不及,顿时一片大乱。金延旭眼见敌军虽然不多,但其后的山丘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心中也是害怕。如今情况不明,难道常邈竟是要合围自己这一股兵力不成?
这样的想法让金延旭根本没想抵抗,只想先脱离这股敌军,赶紧回到平城去再说。金延旭的指挥能力并不差,他很快重新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朝丰裕村的东部突围而去(当然他不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包围)。薛伯仁一路尾随追击,高丽军虽然没有全体崩溃,也扔下了三百多具尸体,有近千人被薛伯仁成功分割以后溃散了。
午后时分,韩文的残兵又遭遇到了薛伯仁的突击,韩文率领的那些残破的士兵可没有金延旭的部队那样的数量和体力,在薛伯仁的疾攻之下完全溃散,薛伯仁大肆掩杀了一阵,韩文仅以身免,高丽军被斩首的超过一千。
薛伯仁整顿部队,正准备向平城进发,忽然来了常邈的使者,命他立即随着使者回军前往常邈本队。薛伯仁大惑不解,但既然军令已出,只得遵从,当下便引兵而回。
更令他吃惊的是,常邈的本队竟然已经前出到了距离平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了。还没来到大营,就看见常邈迎了出来。
“都护大人命下官回来,不知有何要事?”薛伯仁跳下马来行礼道。
常邈拈须笑道:“薛兄辛苦了,你和你的士兵们已经连战两天一夜,我可不能不管不顾啊,你们好好休整,以备来日之战。”
“可是,大人,眼下我军气势如虹,正该趁胜追击,扩大战果才是啊。”薛伯仁道。
常邈眯起了眼睛,笑道:“薛兄不必担心,我已经派苏成栋乘虚袭取了平城,阿乙支已经逃往玄菟城了。眼下武元龙和钟合正率部追击其残部,盖言晓正在负责拱卫平城侧翼,余部都已经原地驻防,暂且休整了。”
薛伯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都护大人明鉴,下官钦佩不已。”
“薛兄谬赞了,薛兄也预见了这一战况,抓住战机先我一步采取行动,令我很是欣慰。”
薛伯仁闻言忽然心念一动,道:“下官委派王汉新和高定边领兵前往阻截敌军,不知他们回来了没有?”
常邈听了朗声大笑道:“我正要和薛兄提起这事儿呢,这个王汉新啊,这回可是立下了一件大功了呢。”
第十六章 七 辽水之祭
常邈的大帐之中,站着两员小将。王汉新和高定边两人虽然目前的官职只不过是佰长而已,但两人身上的英武之气已经咄咄逼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那就是两员年轻武将了。
眼见得常邈领着自己的长官薛伯仁进来,两人忙闪过一旁垂首站立。两人各自坐定,薛伯仁先开口道:“都护大人方才所说这两人想必是早已回营了,不知他们有什么斩获?”
常邈呵呵笑道:“所谓后生可畏,说的就是这两位啊。薛兄给他们下的命令,他们因此而立下了大功呢。这位高定边实在可称为一战成名呢,他今天阻截敌将何前炳的败兵时一人单挑三员敌军副将,结果连挑了两人,刺伤一人;王汉新这小子更是在拦截敌将韩迟的残部时,阵斩了敌主将韩迟。”
“有这等事?”薛伯仁听了不禁睁大了眼睛。这的确出人意料,没想到这两位少年能立下如此大功。可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若是说高定边阵斩了敌人主将韩迟倒有可能,可王汉新这小子哪怕他武艺精进神速,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才是,这其中必有蹊跷。当下便转脸朝着王汉新问道:“韩迟是高丽成名的大将,你是如何斩了此人的?从实招来。”
王汉新见主将动问,不敢隐瞒,便拱手道:“在下偷了神机营的火铳,趁着两马交错时一铳把他给打死的。”
薛伯仁听了胡子都要撅起来了,怒道:“你好大胆!神机营的兵器乃是国家机密,你竟然私自盗用,你可知罪吗?”
王汉新忙跪倒在地请罪。
常邈在一旁忙打圆场道:“薛兄息怒,这小子虽然胆大妄为偷取了火铳,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斩杀了敌人一员主将啊,非常之时非常之事,薛兄不必太过苛责了。”
“可是······都护大人,这种行为若不严惩,将来和议节制全军呢?”
“这倒也是,”常邈略一沉吟,然后开口道:“王汉新听好了,本督就罚你亲自前往神机营给那个被你偷走火铳的士兵谢罪,另外还要罚你在训练之余必须向这位士兵好好请教火铳射击的技术,务必做到百发百中!你可听明白了吗?”
“是!小人遵命!”王汉新喜形于色道。
“都护大人您这算是什么惩罚啊。”薛伯仁皱起眉头道。
常邈笑道:“这么惩罚不是也挺有趣的么。薛兄,这两位少年英雄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本督正想好好提拔他们呢,哪里舍得为这么点小事就严加处罚呢。再说上次王汉新曾经许诺会斩杀敌军大将的首级回来,他履行了他的承诺,本督又岂能失信于人?好啦,咱们不说这些题外话了,薛兄这段时间内立下了不少功勋,本督想向朝廷表功,晋升薛兄为果毅都尉,位在从六品上,不知薛兄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薛伯仁大吃了一惊,从一介从七品下的折冲校尉一跃成为从六品上的果毅都尉,中间足足跳了四级之多!更重要的是六品与七品是一个质的飞跃,六品官就已经正式属于朝廷高级官员了。薛伯仁忙站起身来单膝跪地:“属下多谢都护大人栽培!”
常邈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还有你这两个小佰长,立下这样的功劳,本督就让他们升任左右司戈,位在正八品上,出任虎卫营副指挥使之职。”
薛伯仁看见呆在当地的两员小将,喝道:“还不赶紧拜谢都护大人!你们从今天起就都是朝廷命官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双双跪倒在地拜谢。常邈笑着将两人扶了起来,吩咐摆下庆功宴,等待诸将回营。
次日常邈便拔营起寨,进驻平城,同时也分派各军攻略四处被高丽占领的城池。由于阿乙支败走玄菟城,辽水至平城一线的众多城池多半被高丽军弃守,因此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十日之后,常邈会同诸将来到平城城门外,面朝着辽水的方向,将擒获的高丽武将全炳烈枭首祭旗,同时也祭奠之前在辽水战死的陈云海和那些将士们的亡灵。
常邈亲自念了一篇祭文,文采华丽而动情,说得诸将个个热泪盈眶,义愤填膺。只有刚升官的王汉新完全是鸭子听雷,一点也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他轻声问身边的高定边:“都护大人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高定边摇摇头道:“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懂,好像是在鼓励大家奋勇杀敌,为陈云海将军报仇云云。”
站在他们俩前面的薛伯仁轻声斥责道:“小声些!你们俩个小子,平时不好好念书,当然听不懂!今后要好好学些文墨知识在胸中,身为武将,一定要文武兼修,不然就只是一介武夫,无法成为统领大军的将才的。”
“是,大人教训的是。”高定边急忙闭上了嘴。
王汉新还是在那嘀嘀咕咕:“我本来就不识字么,现如今正在打仗,哪有时间习文呢?眼下高丽人还占据着玄菟城,有的在这里念祭文,倒不如想想怎么把高丽人赶回他们国内比较实际呢。”
薛伯仁听了只能摇头叹息,王汉新这小子确实聪慧过人,不过好像也是个天生的刺头,看来自己将来可有得费心了。想到这里,薛伯仁不禁想起来两天前在常邈帐中听到盖言晓说起这个王汉新时的表情来了。
当天盖言晓多喝了几杯,扯东扯西就说到王汉新身上来了。盖言晓显然很喜欢这个新认识的小将,对于他的骁勇彪悍是大加赞赏,不遗余力的。可是当他说起这小子的为人的时候,那脏话就整桶整框的倾泻而出,说像这么臭屁自大的小鬼这辈子都没见过,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杀杀他的嚣张气焰才行。
现在看起来,盖言晓的言论虽然偏激,倒是切中了要害的。好在王汉新似乎对高定边特别崇敬,有时候高定边说话比自己还管用,看起来用高定边来钳制王汉新似乎是个不错的方法呢。
就在这一刻,薛伯仁心中浮现出让他们两个结拜成兄弟,然后让高定边这个当哥哥的来管教王汉新这匹烈马的计划。也就是这一决定,造就了虎卫营最强悍的一对组合。
第十七章 一 虎首山
春天的风再次吹到了辽东的大地。虽然比绢之国其他地区晚了一个月之多,不过万物复苏的景象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在这渐渐暖和的空气中,洋溢着蠢蠢欲动的战斗意志。
自从辽水一战之后,高丽军和绢之**队的态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由于损兵折将,高丽的兵力已经不足以维持防御辽水以南广大的区域了,因此高丽集结兵力退守玄菟城,完全放弃了其西北的大片土地。玄菟城地处辽东丘陵带,沿线扼守着前往鸭绿江的大道,只要能守住此地,那么辽水以南尚有将近一半的土地掌握在高丽手中。阿乙支写下表章向朝廷告急,请求国王崔文德发援兵前来,等病理恢复以后再图进取。
而常邈在平城稍作休整以后便发兵十二万前往玄菟城。在这段时间内,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高丽放弃的城池重新夺回,军心士气因此大振。常邈率领大军在距离玄菟城不到百里之遥的黑原岭安下营寨,筹画进攻玄菟城的计划。
眼下在常邈的大帐之中正召开一场重要的作战会议。事关机密,与会者都是绢之国的高级将领。不过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王汉新和高定边这两个年轻人。常邈对这两个人非常感兴趣,有意要培养这两人,因此他们两个被获准参加此次会议,当然他们还没有发言权。
在地上摆着一副用泥土堆成的玄菟城及其周边的模拟地形图,常邈面色凝重的看着这幅地图,用手中剑指着玄菟城说道:“各位请看,玄菟城其实并不能算特别坚固的城池,规模也有限,无法驻扎太多部队。根据情报,城内兵力只有五千左右。阿乙支已经将他手中的兵力沿玄菟城一线摆开阵势,等待着高丽国派来的援军。现在玄菟城只有一面能够被我军直接攻击,他们据守着这条战线,各部之间互相呼应,连绵十余里,完全控制住了通往鸭绿江的大道。我们如果发动全面攻击,则兵力略有不足。而且,如果他们的援军赶到的话,我军目前的兵力优势就不存在了。眼下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赶在高丽援军到来之前尽快攻破这条战线,请各位各抒己见。”
何灵看着地图上显示的敌军各营位置,皱着眉头道:“这些营寨布置得当,深合用兵之道。阿乙支果然不愧是高丽的大将,从这上面来看,几乎没有漏洞啊。”
毕万春道:“看起来玄菟城是个要害关节,只要攻破此城,敌军的防御就会被从中切开,无以为继了。可是······”
“可是这怎么看都像是阿乙支故意设下的诱饵,引诱我军去攻击玄菟城。”苏成栋皱着眉头道。
“不错,这的确是个圈套。玄菟城只有一面可攻,其防御必定十分充分,如果我军全力进攻此城,势必伤亡惨重,而且他们的其余各部都可以随时策应。”何灵补充道。
武元龙挠着头似乎想说什么,钟合先开了口:“从这地图上来看,敌军的布置几乎没有破绽,唯一的弱点就是玄菟城兵力不足,但这明显是个诱饵,其他各部随时可以驰援此城啊。”
“如果能击破玄菟城左右两个营寨的话,那我军就可以三面合围玄菟城了。”华猛的声音和他的体型一样巨大无比,震得帐内的人耳根都疼。
常邈苦笑了一下:“这个恐怕很难。左右两寨都设有重兵把守,而且即使攻陷这两个营寨,它们的面积都太小,我军很难在两侧展开阵型,反而会因为阵型过于单薄而遭受敌军的突袭。”
常邈的话令诸将都住了口,帐中陷入一片寂静。此时薛伯仁突然开口道:“都护大人,阿乙支的这个阵势摆得的确没有什么破绽。可是我们却可以在这里面创造出一个破绽来。这阵势之中有一个阵眼所在,如果攻陷了这个阵眼,那么我军就会掌握主动权,他们的行动就会处处受制,那样我们虽然还没有取胜,不过也相去不远了。”
常邈眼中灵光闪动,脱口而出道:“薛兄说的阵眼莫非是虎首山?”
“不错!正是虎首山,此山是这片地区的最高峰,几乎能俯瞰整个地区,而且从这里可以四面出击,与我军其他各部对白松林,老鸦坡,浅溪一带形成夹击。尤其是白松林,这里一旦被我军攻下,玄菟城的侧后就暴露出来了,这样既能攻击玄菟城,又能夹击城外的营寨,还可以进一步进军阻断玄菟城的后路,一旦我军达成合围,玄菟城里的敌军就是瓮中之鳖了。”
常邈眼睛紧盯着地图不放,口中却道:“只是这样一个要紧的去处,阿乙支不可能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必定设了重兵把守,而且虎首山位于敌军阵势之内,要攻陷此处恐怕不易。”
“那就猛攻其他地方,逼迫虎首山驰援,我们再趁虚而入就行了!”一直站在薛伯仁身后观看的王汉新突然开口道。
薛伯仁怒斥道:“休得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王汉新被他这么一说,只得退了回去。薛伯仁阻止了王汉新后继续说道:“各位大人,请饶恕他的莽撞。王汉新虽然胆大妄为,但是他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阿乙支这个阵势没有破绽,又故意用玄菟城引我军上钩,我军不妨做出一个中计的样子出来,假意猛攻玄菟城周边各地。同时对高丽军整个正面进行佯攻,令他们无暇驰援玄菟城。逼迫虎首山的敌人出来增援,这时候我们再以重兵突袭虎首山,一举夺取此山!”
常邈此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依薛兄的计划,那么我们这次的重头戏就在于快速袭取虎首山了。这样的重任,恐怕非薛兄的虎卫营莫属了。”
薛伯仁闻听此言,忙拱手道:“下官谨遵都护大人之命!”
进攻玄菟城的计划既然已经确定,常邈便开始与众将筹划如何具体执行。王汉新和高定边见状边先行告退,出了大帐。王汉新长出了一口气道:“什么会嘛,连句话也不让说,闷死了。”
高定边推了他一把,正色道:“你也忒大胆了,我们能有幸列席都是都护大人格外照顾了,你还插嘴!”
王汉新嬉皮笑脸的说道:“大哥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咱们既然列席就应该畅所欲言,不然开这个会干吗呢?”
“你就是歪理多。话说回来,此战虎卫营被委以重任,你我应该奋力杀敌,以求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啊。”
王汉新从背后跳到了高定边的背上,笑道:“大哥你太贪心啦,你投军才一个月就已经升到了正八品了,还不知足吗?有这个功夫瞎琢磨你还不如教教我枪法,你能单挑敌人大将,我可不行啊,真遇到硬手总不能喊你来救我吧。”
高定边左右甩不掉王汉新的纠缠,也笑道:“行啦,快下来,像你这么招人厌的家伙是得小心些,别人第一个就冲你杀过来。”
“这两人感情真不错呢,盖大人。”薛伯仁缓步上前,对正在大帐口默默观察着两员小将的盖言晓说道。
盖言晓哼了一声:“我真担心我这个世侄跟着你这个刺头徒弟学坏了啊,薛大人。”
第十七章 二 企
常邈的进攻令阿乙支为止一震。
原本在经历了辽水战役的大败之后,阿乙支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自己的这个对手。常邈用诡计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自己白白损失了近四万名精锐士兵,更重要的是这四万人中包括了自己指挥下的几乎所有骑兵!这不但让高丽军的机动作战能力大打折扣,更让高丽军士气低落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阿乙支本人的声望也因为这一仗而大大受损,阿乙支不得不承认自己企图成为高丽第一武将的野心已经破产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野心的破产让阿乙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定位,痛定思痛的他再次回到了以往那个冷静沉着的战争名手的状态。在玄菟城重新摆下防御阵型,他相信凭他这个阵足以坚持到国王派遣的援军到来。
可是现在的战况令阿乙支大惑不解,常邈的进攻显得毫无章法,也完全看不出重点所在,绢之国的军队在自己的防御正面上全面进攻,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常邈这样的人竟然会采取这种愚蠢之极的进攻手段,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对方一定另有企图。阿乙支如此断定。可问题在于对方的企图究竟是什么?眼看着探马送来的一批批战报,其中表明在任意一个地段绢之国都没有长足的进展。
坐镇虎首山的阿乙支看着战事呈胶着状态,这多少对高丽军有利,毕竟拖延对方的进攻速度和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都是自己的最初目的。可阿乙支就是不能释怀,对方一定准备了厉害的后手。整整五天以后,常邈军的攻击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阿乙支被连日来的精神压力折磨得容颜憔悴。
“报!绢之**队突然开始猛攻玄菟城正面和左右两寨!兵力超过两万!”
阿乙支立刻从昏昏欲睡的状态清醒了过来:“消息属实吗?立即确认!”
“是!”
“报!绢之国猛攻玄菟城!又有约一万前往增援,看旗号是盖言晓和武元龙的主力部队!”
“报!左右两寨遭到敌军钟合和华猛的猛攻,玄菟城无暇驰援,请求元帅增援!”
阿乙支心中暗喜:终于来了,而且还是奔着自己设下的陷阱来的。虽然现在前线各部均已无暇增援玄菟城,不过自己早就备下了后备兵力,赚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当下便故作镇静的说道:“知道了。”
看着传令官下去了,阿乙支这才吩咐身边的牙将:“拿我的令箭去车正贤,何前炳两将的驻地,命他们午后各领本部五千兵马驰援。”
“元帅,午后恐怕太迟了吧?”
阿乙支一瞪眼:“你懂什么!左右两寨没那么容易失守,让他们好好削弱绢之**队的战力,那样等车将军他们赶到的时候就可以轻松获胜了。”
牙将领命而去。阿乙支又吩咐命金延旭和成云各领三千人前出至左右两寨附近,等援军赶到时,向绢之国两翼迂回,然后展开向心突击,务必击溃敌军。
午后时分,站在虎首山顶峰的阿乙支望下看去。战局开始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所派遣的四员大将配合得相当默契,分进合击的时机把握得相当不错,绢之**队顿时陷入了两面夹击之中,开始首尾不能相顾。正在阿乙支觉得自己的计划要成功的时候,忽见从绢之**中杀出一股骑兵来,数量超过一万之众,以雷霆之势朝金延旭部的侧面展开了突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金延旭部陷入极度被动之中,原本他们就突进了绢之国阵型之中,又遭到了对方优势兵力的突袭,很快就只能转为防守态势撤退了。
阿乙支心中着急,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支骑兵隐蔽在附近待命!这不可能,这五天来自己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敌军的侦查,就算是夜间,敌军也不可能从自己眼皮底下将一万骑兵运动到如此近的地方来的。除非······这一万人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埋伏着吗?
阿乙支只觉得冷汗从自己脊背上流了下来。常邈果然从一开始就打算强攻玄菟城的,前面五天的作为都是故意放的烟幕。而且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里是个陷阱,所以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这个陷阱安排下伏兵来歼灭自己的有生力量!
如果金延旭部不能展开向心突击的话,成云那边势必孤掌难鸣,反而有可能被敌军合围。眼下自己各个战线都抽调不出兵力来击退这支骑兵,只有虎首山本阵上有一万五千人可以挽救这个局面了。可是如果动用本阵的人马,常邈再有后招,自己可就无力解救了。
正犹豫间,只见绢之国阵中旌旗摇动,阿乙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常邈的帅旗。常邈的本队人马也已经赶到最前线来了,如此一来,玄菟城方向敌方已经集结了近六万人的兵力,而己方还不到三万,对方在这个时候展开全面决战的话······阿乙支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元帅!玄菟城方向危急,元帅为何还不发兵救援!”驻扎虎首山的韩文急匆匆一路跑来,也顾不上行礼就大声嚷嚷着说道。
阿乙支沉着脸道:“敌军目前还有余力,而我军如果现在驰援,就再也没有可以调配的兵力了。”
韩文急道:“可现在不增援的话,等前线败了就更加不可挽回了呀!元帅!末将请以本部五千人马驰援友军!”
“不可,五千人马不足以解决战斗,反而会陷入胶着状态的!”
韩文见阿乙支迟疑,不由得怒火中烧。上一次他莫名其妙的中了敌军的诡计,白白丢了近两万名部下,这脸简直丢到家了,本指望能有雪耻的机会,没想到又被派来镇守本阵,仗都开打五天了自己连一根毛都没捞到过。当下便道:“元帅要是不敢出战,末将就带着五千人马出击,如果不能击退敌军,情愿受死!”
阿乙支一听心头火也按耐不住了,骂道:“你身为大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本帅是那种不敢战之人吗?你既然说了这种大话,本帅就给你一万人,务必将敌骑兵击退!然后会同友军将进攻玄菟城之敌驱散,不要再指望歼敌了,此战能逼退敌军就是胜利,明白了吗?”
韩文顿时大喜过望,忙道:“末将明白!”
韩文以他过人的热情指挥着他的一万大军,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绢之国的一万骑兵涌了过去。战况再次为之一变,常邈的本队也投入了战斗,与骑兵合击韩文的部队,战局再次进入胶着状态。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沉。突然,有一支小部队的行动引起了阿乙支的注意。那支骑兵部队和那一万骑兵一样是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此时突然现身直插高丽军的防线。他们从已经显得单薄的高丽防线中撕开了一条口子,然后一路疾行径直朝虎首山杀了过来!
第十七章 三 恶战
薛伯仁纵马冲在队伍的最前端。他手中挥舞的大刀已经沾满了高丽兵的鲜血,每一次挥动都会撒出一条血线,同时又制造了更多流血。原本薛伯仁并非是打头阵的猛将类型,不过这次不同以往,此战成败的关键在于快速攻陷虎首山,因此薛伯仁发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骁勇,一路带队冲杀至虎首山下,就连王汉新和高定边都没能跑到他前面去。
薛伯仁之前就观察了几天虎首山的山势,只是由于太远看得不够真切。如今他仔细观看,确认了其中几处要紧的所在,大喊道:“跟我来!快攻!”
话音未落,薛伯仁已经策马往山上冲了过去。紧随其后的王汉新叹道:“第一回看见大人这么拼命啊。”
“形势紧迫,你还有心思胡说八道!”一旁的高定边斥道。
王汉新刚要反击,就听见前面薛伯仁喊道:“王汉新听令!命你领五百兵去攻陷右侧山麓上那个据点,不得有误!被那里用弓箭射击的话我军得伤亡一半!”
“得令!交给我吧。”王汉新朝那据点看了看,然后喊道:“弟兄们跟我来!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砍死那帮兔崽子咱们就安全啦!”
“小心敌人的弓箭!”高定边高声喊道。
“没问题,谁敢射我我就把他扔到山下边去!”王汉新回了一句。
“这个混球。”高定边笑了笑,顺手将一个高丽士兵的头连着头盔挑飞了出去。
山路越来越险峻,若非虎卫营的士兵骑术精湛,根本就无法继续骑行了。高定边眼看着王汉新那边进攻得非常不顺利,便道:“大人!我去帮帮他吧。”
“不用!敌军被我们急袭来不及调集兵力,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完不成,那就不能指望他什么了!看!前面山顶上还有一道险要关卡,那里更难攻占,我要你领一千人把这个地方攻下来,我会攻占它斜对面的那个小坡,然后从那里支援你的进攻!”
“明白了,大人!”高定边振奋精神,领着人朝那关卡杀了过去。高定边双腿一夹,那黑马箭一般飞驰而出,躲过了高丽军的一排弓箭,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则没那么幸运,应声倒地。
高定边不敢停留,催马急冲上去,在敌人射出第二波弓箭之前,他的长枪已经刺穿了七名敌军的咽喉。那疾风骤雨般的枪术让每一个见到的高丽士兵为之却步,高定边也无意大开杀戒,他的目标是那关卡的控制权。那关卡处的山路险峻,仅容一骑通过,就在他纵马向上的同时,三名高丽士兵居高临下,刀枪并举朝他杀来!高定边提气一跃,向上跳起,那三名士兵扑了个空,仅仅一瞬间的迟疑之间,高定边的枪已经洞穿了一人的胸膛,同时腾出右手拔剑砍开了第二人的颈动脉,落地前又飞腿将第三人踹了出去。刚一落地,就有一支箭飞了过来,高定边挥剑将箭拨开,左手枪刺出,扎透了被踹飞的那名士兵,然后将手中剑扔了出去,正中那弓箭手前胸,与此同时高定边已经舞开了长枪,与周边的几十名高丽士兵战在了一处。
这电光火石的几招之间,高丽兵都看出这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因此纷纷闪避,不肯于高定边正面交战,转而去封堵关卡的入口处。高定边来回杀了几次,每次都只能掩护一名友军上来,等到第七人上来之后,上面已经有四人战死了。
正在此时,从下面闪上一个人影,那人挥动双刀如同一个球一样到处翻滚,把周遭的敌军砍得七零八落。高定边看得明白,那正是自己的把兄弟王汉新。
“你总算把下面的搞定了啊,太慢了点吧。”
王汉新手中忙个不停,嘴里也没闲着:“没有我来帮忙,你哪那么容易成功呢!大哥你尽管去冲杀,这里我来守着!”
“那就拜托你了,可别被砍死啦!”高定边说着舞动长枪朝高丽军杀了过去。
“呸!谁敢砍我?反了他了,”王汉新嘴里边骂着,手中刀不断拨开敌人射来的箭,同时还将攻上来的敌兵砍翻在地。
“这里空间太小,全都下马步战!上来的人!用盾牌互相掩护,围城一个圈,然后慢慢向外扩张,没我的命令谁敢胡乱出击,我先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注意顶上!别以为顶上就没有弓箭!身子给我蹲低点!”
王汉新边打边下号令,冲上来的士兵纷纷依令行事,没多久,就有三十来人聚集在了入口处。
“现在五人一组,互相掩护着往前!留下二十人保护后面上来的人!”
激斗良久,薛伯仁终于赶到了对面的小斜坡上,从那里射来的箭雨将高丽兵压制住之后,后面的部队才得以源源不断的进入。高丽军见势不好,开始撤退。
激战之后的三人重新汇合。薛伯仁赞许的点点头:“干得不错!再往上就是主峰了,这一段会更加难攻,而且马也上不去了,你们要做好恶战的准备。”
王汉新累得够呛,他边擦汗边道:“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是高丽军帅旗所在,可咱们攻了这半天,一个敌将也没遇到,难道他们会呆在山顶等我们去打吗?”
话音未落,忽见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三位大人!敌军已经切断了下山的路!正从山下和山路东边合围我们!”
第十七章 四 围山
阿乙支不愧是高丽军的主帅,自从他发现虎卫营的异常举动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又被常邈给算计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佯动,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突袭虎首山,截断自己这个阵中的阵眼。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阿乙支恢复了过来,他注意到对方的这支骑兵不过两千来人,而后面跟进的步兵很快便与之脱节了。以自己目前手中的五千兵力要完全防御住虎首山的各个节点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果断下了决定:将其中五百兵力分派到几个主要的节点上;在山顶布置了一千兵力来吸引对方进攻;同时自己带着剩下的三千五百人悄悄隐入了虎首山的背面,然后从山腰处和山底处绕行,将对方这支骑兵完全割裂开来,只要把他们锁定在接近山顶的位置,那虎卫营的骑兵优势将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事实正如阿乙支所预料的一样,虎卫营的迅猛攻击很快就达到了接近山顶的部分,他们不得不选择步战攻山,就在此时阿乙支的部队杀了出来,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山底的部队很快得手,那里几乎没有什么虎卫营的兵力。但是山腰这里的抵抗就显得异常激烈了,高丽军几次进攻都被打了回来。阿乙支立即下令山上山下的部队联合进攻,力求将这支敌人的精锐彻底歼灭掉。
激战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多少对敌军有利,阿乙支不愿给对手喘息之机,命令举火夜战。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拼杀,长矛贯穿了胸膛,箭射中了咽喉,被刀剑砍掉的四肢随处可见,流着肠子还在继续死斗的士兵比比皆是。阿乙支眼见得这场恶战也不禁暗暗心惊,他戎马一生,像这样的恶战也不多见。整整两个小时过后,中路的士兵们攻陷了其中一处要点,敌军不断向后方的据点撤退。这时候阿乙支看见了一个浑身黑色的敌将,手使一柄长枪纵马冲了上来,左右开弓将追击的己方士兵们一个个刺倒,其出手如电,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成了他枪下的亡魂。那将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直杀进那刚刚失陷的要点之中,己方士兵像退潮一样纷纷闪避,绢之国的军队也停止了后退,尾随着这名武将开始反攻。阿乙支是明白人,从那武将的动作就看出来了,别说自己的士兵们,就是自己目前手头上的武将都没人是他的对手。在如此险要的山道上根本不可能围攻,也不可能万箭齐发将他射死,现如今能挡住这名武将的人恐怕非自己莫属了。阿乙支虽然很不喜欢自己身为主帅被逼得和别人单挑,不过他也不是怯懦之人。况且现在再不出击的话,刚攻下来的要点就会再次失守,当下他挺枪催马向这名武将直冲过去,口中用绢之国语喊道:“敌将不要太猖狂了,我阿乙支来会你!”
那武将听了这声喊,冷笑一声:“你就是贼帅吗?你的项上人头我高定边收下啦!”
“小子,你还太嫩了。”离得近了,阿乙支才看出来者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当下挺枪刺了过去。
十几招过后阿乙支大吃一惊。高定边的枪法之强简直匪夷所思,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他的速度,而是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对于攻击距离的控制掌握得炉火纯青了!长枪的根本在于距离感和攻击范围,无论自己如何企图攻破他的攻击范围,他凭借着娴熟的手法将手中的枪控制得忽长忽短,自己始终攻不进去,反倒是要留神不被他攻进自己攻击范围之内。光是这份能力自己可是三十岁以后才练到这个境界的,眼前这个高定边竟然已经领悟到如此境地!阿乙支当下心中便起了一个念头:一定要在今天把这个高定边杀掉!不然实在不敢想象再过个十年,他的枪术将会精进到何种地步!
转眼间两人已经斗了四十多个回合。由于山道狭窄,被他们两个这么一打,其他人就是想拼都没有机会,更何况像这样高水准的比试并非常常能够遇见的,双方的士兵都禁不住看得呆了。
阿乙支越战越是害怕,这个少年武将竟然能和自己打到这种地步,就算自己赢了都要被人笑话,更何况他还惊讶的发现到高定边的实力在这短短的期间已经有所提升!
正在阿乙支盘算着怎样使个杀招解决掉眼前这个高定边时,忽然眼光瞥到了山顶方向,这一看之下他顿时大惊失色——山顶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山顶已经失守了吗?不可能呀,山顶正在对敌人进攻才对啊。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忽然从山顶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只见一队人马正朝着自己后方的军队掩杀过来,为首的一员小将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活像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身上至少插着十支以上的箭,手使双刀冲进了己方的队列中一阵猛砍,己方的士兵顿时就乱了。
就听那小将大声喊道:“大哥!虎首山已经被我攻下啦!你再不快点,我就把高丽狗的头头宰掉啦!”
阿乙支心中大震。他当然不知道,就在他山顶的士兵们朝薛伯仁进攻的时候,王汉新已经带着一小队人马从悬崖处爬上了山顶,将那里夺了下来,然后便在山顶放起火来。
这照亮天际的大火势必已经被整个战场看见,这对于己方军队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过比这个更紧要的是他现在再不退的话,就有可能被敌人给堵在这条小道上!想到这里阿乙支虚晃一招拨马跳开,然后便朝着王汉新方向冲了过去。
王汉新的武艺自然不能和高定边同日而语,何况他还是步战,仅仅几招就已经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阿乙支刺死的当口,高定边飞马赶到,逼得阿乙支不得不回枪招架。趁这个当口王汉新就地一滚潜入了阿乙支的马腹之下,双刀齐举插进了阿乙支的马腹!那马一声悲鸣,立时倒了下来。阿乙支反应奇快,百忙中就地一滚躲开了高定边刺来的一枪。此时王汉新来不及拔出马身上的双刀,飞身而上,挥拳朝阿乙支脸上打来。阿乙支避无可避,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人顿时飞了出去,饶是如此他仍然拔剑出鞘逼退了王汉新的后续攻击。此时两旁的高丽士兵才回过神来,纷纷抢上前来将主帅救了回去。高定边又掩杀了一阵,但阿乙支已经去得远了。
经过一夜激战,虎首山的山腰以上落入了虎卫营的手中,而阿乙支则控制着虎首山腰一下的部分。虎卫营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
阿乙支一边布置着包围圈,一边命令传令官通报各处,自己已经将偷袭虎首山的敌军围在了山顶,不必惊慌。眼见得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阿乙支迫切希望掌握这一夜之间的战局变化,可惜传来的第一条消息就像一道雷电一样劈中了他:白松林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