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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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说明本书不是双穿,如果你要觉得这也算双穿,我也无话可说。另外这几章不是科普,只是是本书的设定,以及后续情节的伏笔和悬念。
“归你们自己了”,海公子神态潇洒,风轻云淡的回答:“时穿时长卿今后想待在大陆发展,我内弟施十一郎也顾不上这里,所以,你们去留自便……
“愿意上岸的,你们可以找施衙内,或者时长卿帮助……但我觉得,此处总归是一片基业,头上没有官府征收赋税不说,这里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稻谷一年三熟,加上你们光坐在这里,向往来船只提供补给,就能钱如流水进账,真要回了陆上,回了家乡,哪里去找这样的赚钱生意?
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放弃这么好的所在——如果你们不愿要这儿,想必很多人愿意来抢夺,这座建好的基地不再需要投入,今后只有产出,只要拿根绳索一围,海商们自然会找上门来,免不了支付补给费用,因为他们无可选择。与其把好处便宜他人,不如由你们这些创立者来享受这片乐土……
好吧,我建议你们自己推举一名首领来管理这里。我会留下一套规章制度,指导你们如何管理。而后,时公子在岸上站住脚——这大约要花三两年的功夫吧。那时,你们岸上需要通的关节就由时长卿负责,而你们在岛上做的一切,譬如经营一门很赚钱的生意,挣钱准备养老而已。
等你们年纪大了,挣够了钱了,可以推荐子侄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后登岸去找时公子,由他安排你们的身份,使你们可以平安的定居于大陆上……带着自己挣的钱,做一个富富足足的员外郎,安然的度过晚年,然后葬入家族墓地,岂不很好?当然,时长卿跟我内弟替你们做这些,仅仅要求你们看护好这座城堡,别让外人侵占,仅此而已。”
石堡内,接受谈话的人选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他们情绪平静下来,越琢磨海公子的话越有味道,反而获得了一种解脱般的幸福——按大宋法律,出海之人是需要等登记的,逾期不归的话,官府会认为你连续几年没有缴纳相应“丁口税”,干脆开除你的国籍、户籍。此后,若地方官员发现你从从海外偷偷返乡,绝对要缉拿归案并流放远恶军劳穷州……国人乡土观念本来重,大多数人因错过了信风,或者其他原因无法返乡,这辈子心心念念的是叶落归根,死后葬入家族墓地,现在他们有了这样一条路子,什么时候回去反而不急迫了。
红的眼珠见不得白的银子,后路准备好了,眼下的利益争夺便浮现出来,毕竟,个人在夷州的地位决定了他们今后赚钱的多少,这可都是养老钱,由不得人退让……
时穿冷眼看着海公子一句话转移了大家争执的方向,当晚,当地居民开始乱哄哄推举自己的首领,海公子并不干涉大家的行动,他领着自家船员退到码头上,监督最后的货物装船工作。此时,当地居民彻夜未眠,正点着火把连夜推举人选,讨论海公子留下的自治规定——这份乡规民约,是时穿仿照《蓝田乡约》书写的,这正是宋代士大夫推崇的原始民主议会制。
海公子带着得意的神情欣赏着远处的灯火,悠然的对时穿说:“过去,我能时不时来这里巡视一番,以展示自己的影响力,总算对孤悬海外的他们有点控制力。但,敢于冒险出海求生的人都不是善茬,你如果接手之后,不能时常来管束他们……与其让他们心生杂念变成一团散沙,不如让他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话,他们总想着有一天回到岸上,还要指望你的照顾,多少能让你保持一点影响力,至少能照看好这座院落,不至于随意霸占。”
时穿表情冷冷:“哼,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心是最难确定的事情——这处石堡嘛,我根本不指望能长期保有。我相信,等他们选好了自家领袖,接着会觉得:有这么一座大石堡空着不准住人,自家议事却要躲在低矮的民居里,实在是憋屈,于是他们会先商议借石堡议事,然后,就是逐步侵占了。
咱们现在能把所有权维持到搬空堡内存货的那一刻,已经算损失最小了,至于今后……今后,如果有一天我无路可走,这地方能给我提供一个借宿的场地,那就不错了。”
海公子哈哈大笑:“对于未来,你说了算……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啊,但也请你不要用现代人的道德水准衡量宋人,古人都很讲忠义的,你放心,我这样安排后,他们会很小心的照料这座屋子,即使借住,也会承认你这个主人,你什么时候想来度假,都可以的。”
时穿仰脸叹了口气:“对于未来,我说了算吗?恐怕,有点问题吧——最近这段旅程,我越来越失去了对未来的把握,比如,我现在就看不到我们回去的旅程是什么样子,歧路太多,反而让我失去了方向感,这是怎么回事?”
海公子嗖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时穿监督货物的搬运,他咯咯笑着,回答:“你应该感到幸运,你的第一次时空旅程,安然的抵达了人间世界。你还应该感到幸运的是,拥有我这个教导者。若干年之后,你会发觉拥有我是多么大的幸运。
要知道,对于我们的这种人来说,自己的同类是最危险的,唯有同类,才可以让自己构筑的世界崩塌;唯有同类,才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我们在旅行中,一旦见到自己的同类,是要不顾一切,首先捕杀的。多么幸运啊,你在懵懂无知的第一次旅行中,获得了同类的教导——你因而拥有两种本领,你因此而独一无二。
现在,你原先的本领变的有点混乱,这……这样的经历我不曾有过,所以我无法给你做出指导,或许,这是你获得两种本领时,引发的必然冲突,耐心点,等你的新本领稳定下来,也许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哦”,时穿呀了一声,放过这话题:“我就不明白,虽然你我失陷在这里,需要面对一个陌生在世界、一群陌生的人,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很惶恐,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妖孽’来说,这并不是问题,我们本来就擅长在陌生的环境漂泊,我们总能找到让自己感到自在与开心生存方式……”
背起手来,时穿也学着海公子的悠然,继续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处,这个时代,应该是一个最好的度假地,来这里放松一下心情,挺好的。可你为什么总想着回去,你固然知道那是个危险之旅,成功的可能性很渺茫,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难道你不清楚,对于我们这种徜翔与时光之河的人来说,存在,最重要;寿命、以及存身空间,却不过是一些可供选择的项目而已。”
海公子潇洒的轻笑着:“一切都有原点,一切都必须归于本初——这是你第一次时空旅行,所以你没有顾虑,只有新鲜。但你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流动,与常人并不对称,当常人百年后白发苍苍,我们可能依旧青春年少。为了避免的常人怀疑,我们不得不在一段时间后迁移、流浪,以免常人对我们的漫长年轻感到惊讶,于是,迁移与流浪就成为我们的生活常态。
我对不断的新世界并不恐惧,可我已经厌倦了。哼哼,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去另一个世界旅游,并在那个世界度过百年,再回到现实世界时,现实世界可能只过了一眨眼的时光。在这种生活状态下,友人、家人、妻儿,都是我们的奢侈品,我们不得不忍受随时失去他们的状况。
这种失去了根,随波逐流的日子太让人厌烦了,你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新的玩具上手了,你还充满了新鲜感,但等到漏*点逐渐平息,也许,你就想使用我教你的这一切……
好好努力吧,在这个世界你是全能的,但世界不光由普通人组成,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同样的‘妖’,他们可不是都像我一样良善,你的本领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嫉妒,或者恐惧,他们会担心你打破他们为所欲为的造物主地位。
当他们决定清除你的干扰时,如果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想必他们很乐意除去这个软弱的、潜在的时空干扰者的,好让自己的旅行变的更加轻松自在……”
时穿望了望海公子,没有吭气。
其实,海公子一直在回避时穿最初的问题——他是怎么来的这里的,又是怎么失陷在这里。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学会海公子的本领,寻找回到“本初”的道路。
小船在石堡停留了两天后,石堡选出了新首领,海公子与时穿一起见证了新首领上位,并答应他们暂借石堡,把石堡当作临时议政大厅的要求,而后带着这些人赠送的礼物登船返回。
返程一直是高速行驶的,眼见的郁州岛在望,海公子突然说:“开始吧。”
“开始什么”,时穿警惕地望着海公子,马上神色震惊:“你做了什么,我怎么看不到未来了,你——”
海公子依旧保持着他那潇洒地微笑,缓缓地向时穿伸出手:“后事已了,当然是开始新旅程了——我的新旅程,独自上路,真好”
第120章 立志做吃货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停顿了一下,风凝固了,云不走了,燕子古怪的停滞在空中,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带着身上的水珠,静止在海面上,而一贯波涛起复的大海,海水也仿佛凝固……
后甲板上,船老大穆顺正带着水手转帆,他的动作稍稍有点顿挫感,可他自己没有感觉到,船帆在他的指挥下,迎满了风,猎猎的风将船帆吃的饱胀,穆顺欣赏地感受着脚下,脚下的小船仿佛领会到穆顺的照顾,欢快的颤动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船上的另一位乘客,哦,现在是他们的新船主了——膀大腰圆的时穿猛然跳到了甲板上,他疯狂的四处寻找着,,船帆下、索具中,甲板的各个角落,一边找一边大吼:“***,你对我做了什么?出来,你藏在哪里?”
海公子消失了,整艘船上找不到他的存在。
船老大穆顺感觉新船主有点癫狂,他畏缩的挥挥手,让船员躲着点走路。等时穿似乎已经放弃了他的搜寻,穆顺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在颠簸的甲板上冲时穿鞠躬:“这个……纲首,我家公子走的时候交代了,这艘船该存该留,全由纲首你做主。”
时穿懊恼的直揪头发:“我说,你家公子过去也这样神出鬼没,一去不会吗?”
穆顺恭敬的回答:“这个……我恍惚记得,公子在岸上就曾与纲首,与我们告别了呀;这个,公子过去也常这样,偶尔从一个房间消失,谁都没察觉他什么时候走的,偶尔又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没人看到他怎么进去的……这个,仿佛纲首之前也在练习脚程,是吧?
这种日子久了,大家早习惯公子这样时隐时现,这个,反正公子留下的规矩在,大家该干什么,照干什么。”
时穿想了一会,跺跺脚:“那么,你们现在该干什么,照干什么就是。”
穆顺弯了下腰,做出一个行礼动作,一阵颠簸让他翻身抓住船索,他便这样抓着船索,问时穿:“这个……纲首,在夷州装船的时候,公子让一艘船全装宝货(外贸货物),一艘船全装钱财,还吩咐我们先独自回东海县,两艘装运货物的船在外洋等待命令,纲首,现在大约是到地点了,我们需放缓船速,等待那两艘船吗?”
时穿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片刻,自言自语的说:“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方法——我会回去的”
穆顺停了一会儿,见时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久久不见吩咐,便拱手说:“纲首,我们船速快,再往前走,就是社兵巡逻的海域了,咱必须提前决定。”
时穿突然惊醒,转过脸来望着穆顺,眼里充满血丝。此时,穆顺依旧抓着缆绳,身子在风中摇晃。他静静地等待时穿的命令,谁知时穿却问:“你都有什么本领?”
穆顺知道时穿想问的是什么,恭顺地微微低了一下头,回答:“小老儿生在大名府,十岁时出海闯荡,三十岁时,原本已赚筹足了钱,在家乡娶妻生子,买田修舍住了下来,不合受人诱惑,想着替孩子挣几个嫁妆财礼钱,又登船出海,不幸船只在海上沉没,满船只活下了小老儿一人。幸好海公子过路,把小老儿从海里捞上来。
此后,小老儿便随着海公子讨生活,嗯,几个孩子都用我寄回的钱,娶了媳妇买了地,小老儿奔波惯的人,想着这条命本来就是海公子给的,与其待在乡里老死,不如继续给海公子卖命,如今海公子吩咐过,让小老儿继续跟着纲首,小老儿这条命原本就是捡的,纲首若喜欢,今后小老儿继续跟着纲首。
至于小老儿有什么本领——这个……小老儿也曾闯荡七海,颇识地理,人称‘地理鬼’,此外,小老儿会多种语言,海公子屋中的仆妇,平常,海公子不在的时候,都是小老儿在指挥。”
猎猎风中,时穿无意识的点点头,穆顺抓着索具继续说:“船上另几位伙计,也多是海公子从海龙王那里抢回来的,他们获救的时候比较幼小,海公子拿他们当子侄,手把手教会他们摆弄舱里的那些机床,还教他们玩火枪的技艺,这些孩子都是失籍孤儿,从小跟着海公子长大,如今也没有地方可去,愿意继续追随纲首。”
帆吃满了风,速度很快,船身不时沉下,而后劈开浪花跳出水面,甲板因此很颠簸,老水手穆顺都站不稳,但对面的时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存在,他身子一点不因船身的起伏而歪斜,仿佛船的每一个起伏,他都早已提前迎在哪里,等待甲板的归来。
时穿站的很稳,他咧了一下嘴,露出一个苦恼人的笑:“好吧,我身边那么多女孩,就缺少男人照料,那四个小子成家了没有?”
穆顺拱手:“正是成家的年龄,还指望时公子替他们做主,寻个好人家。”
时穿又问:“海公子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交代……我是说你怎么解释他的离开?”
穆顺拱手:“这个,离开郁州岛之前,嗯,就在纲首登岛的时候,海公子给十一郎送了信,说是施氏海外船队出了状况,他打算亲自前往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处置……这个,这一来一回,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恐怕不能回来了。海公子说:海路凶险,若是他去的途中失踪了,施氏产业不能没了照管,所以让衙内到岛上,接手岛上那座城堡,顺便接手岛上的施家社兵、巡逻炮船。”
时穿点点头:“那就好……这厮安排的挺周全啊。好吧,你只管继续航行,身后那两艘船由我来通知,其中一艘船,我会带着他们追逐海公子的脚步去亚历山大港,另一艘装财宝的船,回头它会驶入海州,你把船上的货,都卸载到海公子的秘密庄园里……你知道那座庄子的存在,是吧?就在原先崔知县给妙泰尼姑安排的口粮田附近……”
“这个……”穆顺想了想,问:“那么,纲首不跟我们会东海县了?”
“当然要回,这些东西都是我拿……换回来的,我当然要看着它们落袋平安。哦,岛上还有一群等待我归家的女孩,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穆顺想问:你刚才不是明明说了么,想驾其中一艘船去埃及亚历山大,怎么又说“会跟我们回东海”,难道你能同时存在于两艘船上?后面的船只情况,还是我刚才告诉你的,这……茫茫大海的,难道你能回到之前离开码头那会儿,登上后面的船只,指挥他们分道扬镳?
不过,穆顺多年跟随海公子,已养成了见怪不怪的脾气……开玩笑,海公子已经够古怪的了,先来的纲首比海公子还古怪,我怎么尽伺候这样的怪人……罢罢罢,反正我早该死在大海上,这么多年能活着,已经是赚到的,我有什么怕得?
当夜,郁州岛那种豪宅中,施衙内激动的语不成句,他反复向时穿确认自家姐夫是否动身前往非洲,当消息确定无疑后,衙内搓着手直嚷嚷:“大展宏图啊,大展宏图”——也不知道这话他说的是自己还是他姐夫。
一番感慨过后,施衙内倒是记得时穿的事儿,连忙道歉,而后交代:“大郎,这几**们在岛上,还不知道吧,海州城里,你所推出的香胰以及雪花膏已经卖火了,那些大食胡商带来的玫瑰露是什么价钱,唐朝天宝年间,有记录的就可以卖到千多贯,你们……哦,不是你们,是黄家店铺推出的香胰及雪花膏,前者一小瓶三百文,后者才卖一贯多,家境稍富裕一点的都能买得起,结果货一上柜,就被哄抢一空。
你们走后不久,有苏州客商在黄掌柜店中下了一万条香胰,一万瓶雪花膏的单子,黄掌柜不敢接,说没那么大的生产能力——这次我来的时候,黄掌柜还让我带话给你:可不敢歇息,客人们催货催得急,下个月,每样货至少要各样一千,才能打发得了那些订货的商人。”
时穿诧异的望了施衙内一眼:“我刚才听谁说要‘大展宏图’来着?你的死对头、黄家小子的店生意这么火,你怎么还肯替他传信给我?”
施衙内一脸不屑:“切——你以为我傻,我姐夫那是什么智慧,他定下的规矩,别人能找见缝子?如今我姐夫走了,幸好他把所有伙计都留下来了,我要在其中做出一根针线的变动,万一有损失,损失的还是我自己的钱财,我又不傻,何必瞎操心?
所以我家店铺过去做什么,现在照常;我过去做吃货儿,现在也照常,绝不改动……哦,我姐夫走了,可他把做主管事的印章留下来了,今后施家的大小钱财都要从衙内我手上过,我啥事不用操心,只管躺到那数钱就行了,这样的好日子我不过,非要像我姐夫一样,忙得像一条脚不点地的老狗,连坐到阴凉地下吐吐舌头都是享受,那日子,可不是我施衙内喜欢的。
哈哈,我以后该干啥就干啥,花钱再不用经过姐夫的手,连姐夫那份花销我替他花了,今后施家、我父亲来人要钱,那得看衙内我高兴不高兴了。咱家高兴了,不克扣,该多少是多少;衙内我心情不好,该初一给的钱十五给,让他们等着去吧。”
第121章 谁都不简单(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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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施衙内从怀里掏出一枚田黄石做的狮子形印章,美美地亲了一口,而后手里晃动着那枚狮子章,心满意足:“我姐夫说了,生意就是生意,哪怕是生死大仇,该赚他的钱还要赚,嗯,既然他是生死大仇,赚完了他的钱,可以继续恨他,但绝不能影响对他的继续赚钱计划。
黄小子跟我的仇,是私仇、是情仇,这仇不卖,所以我不能把这仇恨打入成本中。你现在和他合伙赚钱……咱俩情义归情义,可你也要生活,二十位小娘子每天花销不少,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陪我仇恨黄家小子,所以你该赚的钱只管赚去,这天底下的钱怎么能一个人赚完?真要一个人把所有人的钱都赚完了,那是天下公敌——这样的事,我衙内,我施家绝不干。
所以,你只管跟黄小子做生意,别顾忌我。我施家也有自己赚钱的路子,咱俩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你的东西卖得再火,衙内我不眼红,从今往后,衙内我就是个花钱的主,怎么赚钱的事,让姐夫的伙计操心吧。”
时穿伸手想拍施衙内的肩膀,但想了想,为了不吓着施衙内,他又把手背了起来:“没错啊,衙内,人常说心宽体胖,你胖不胖咱先别说,可你这心胸,实在——别有丘壑。”
施衙内刚才一直小心的侧着身子,见到时穿把手举了举,又背到身后去,他放心的松了口气,拍拍胸膛说:“依我看,趁着如今生意好,你们也别在外面玩了,端五一过就回去,赶紧恢复生产。这种别样的香胰子,刚开始上柜是图个新鲜,如果货物跟得上,那就是门生意了,可不敢耽误。
你家里那群小娘子们胆小,不能抛头露面,做这门生意不是正好,又不太劳累,待在家里就能挣上大钱。等几个月后,小娘子们的父母找上门来,她们各自手中也当有一笔嫁妆了,回乡之后不仅不拖累父母,还能对家中有所补贴……如此一来,即使那些小娘子回乡,父母也不敢嫌弃,哥哥妹妹也要讨好这点,岂不是件善事?”
时穿背着手,望着眼前的大海犯愁:“我也想扩大生意,可这门生意需要大量的脂油与碱面,碱面好说,各大造纸作坊每年采购的量很大,我从中增添一份需求——不很大的需求,倒不至于引发市面缺货。
但脂肪就很难说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吃荤,每天宰杀的牲口数目有限,鸡鸭身上能有多少脂肪,还得指望大型牲口身上的油脂,但我如果特意去搜购这些东西,只要有心人注意一下,制作香胰膏的秘密就全曝光了——那玩意工艺并不复杂,技术极其简单。”
施衙内嘿嘿一笑:“我姐夫曾经说过,海中有一种体型巨大的鱼,这种鱼身上的肉,一条顶得上百十头黄牛,以前他曾训练水手、制作炮船,打算捕捞这种鲸鱼,后来因为销路问题,这种捕捞工作,成了对社兵与巡逻船的训练项目……你如果诚心要做这种生意,我替你想办法。”
施衙内说着,用手在眼前一划拉,大包大揽:“姐夫建这东海庄园,是为了避人耳目。有我老爹的关系,姐夫把东海县上下已经打点遍了。我家有自建码头,船只进出无需经过官府的查验,那东海县的衙役收了钱,平常也不来我们这片地方。我正愁拿不出好处笼络社兵,现在好了,猎捕的巨鲸你包销,咱就把家中年老、闲散的社兵都组织组织,每月给你捕捞一头小鲸鱼。
好啊好啊,某曾跟姐夫干过这活儿,姐夫说这是鲲,真是好大好大,鱼身上割下来的脂肪能堆成山,每月一条,恐怕够你折腾了……这主意怎样?”
时穿拍手:“此事可行——昔日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嘉祜中,海州渔人获一物,鱼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两短是在肩,爪皆虎也;长八、九尺。视人则泪下。舁至郡中,数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见之,谓之海蛮师’。
据考证,这里所说的‘海蛮师’就是海豹或儒艮,也就是俗称的‘美人鱼’。海州有美人鱼出没,那么鲸鱼也不少,它们二者生长环境、要求的水温都差不多,你家码头前这么大空地,完全可以做家门口挣钱,就近捕捞鲸鱼,而后把鲸鱼拖上岸进行后期处理。等处理完了,将鱼肉、脂肪,都装进仓库里,地面重新洗刷一下,谁来了也看不出端倪……衙内,没想到你也有智慧?”
施衙内恼怒起来:“你个傻子,说什么呢?这虽然是我姐夫的点子,但他毕竟没实行,衙内我能够落实这点,不也是对姐夫的小小超越吗?我怎么就没智慧了呢?”
时穿一咧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跟你说,你姐夫把那艘飞剪船送给我了。”
施衙内一摆手:“那玩意对我没有用,你喜欢只管拿去,只是你常年不出海的人,轻易不上那艘船,可惜了,一条快船,从此恐怕要长久停在岸边接灰曝土,可惜了,那可是好快的船啊。”
时穿赞同的嗯了一声:“是呀,真是可惜……你姐夫既然筹划过捕捞鲸鱼,他有没有设想过捕捞的手法。”
“当然设想过,我姐夫说这种鱼身体大,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渔网能网住这样大的鱼,所以对付这种鱼,应该用床弩。后来打听到床弩不准百姓配备,我姐夫提议设计了一种鱼炮,这种鱼炮用火药推动,能发射梭镖,用梭镖打伤鲸鱼,然后驾着船追逐受伤的鲸鱼……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受伤的鱼哪管东西南北,只管逃命要紧,海上的渔船如果不知道确定自己的位置,恐怕追着追着,追入茫茫大海之中,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姐夫后来专门培养了一群懂得看牵星板,懂得如何看指南针的船长,但后来,可气的是,大多数人学会了海上定位技术后,宁愿跑商船当水手,也不愿做捕鱼这样既辛苦,又危险的活。
再加上捕捞鲸鱼的收获物也没有人接受销售,而我姐夫生意做开了,也不愿在这里过多投入,所以这事不了了之……如今轮到我掌舵了,我姐夫这一走,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等他回来,还是不是掌管施家的产业,也是一个未知数,便由我来替社兵寻一条出路吧。
这几年我也打听了,渤海湾里出入的鲸鱼不少,还有高丽、倭国沿海也常有鲸鱼出没,咱社兵巡逻也是跑船队,闲着没事捕鱼玩一玩,也可训练各船配合协作吧?倭国高丽沿岸有鲸鱼——鲸鱼体型巨大,能够装得下鲸鱼的渔船体积也不会小,咱即便捕不上鲸鱼,顺带向高丽和倭国夹带一些货物,赚一点私房钱,也是一项收益,是吧?”
明白了,施衙内这是在为自己安排后路啊,海公子走了,留下施家这份产业,不见得会到施衙内手中,而口口声声想做米虫的施衙内也不敢放弃,施家的生意他插不上手,那么他就从施家在东海县的仓库群,以及船队入手,只要抢先将海公子建立的私人武装弄到手,无论今后施家生意谁做主,都不能绕过他施十一郎。
这年头,谁都不简单啊。貌似施衙内相貌憨憨,仿佛一个吃货,但谁若只把他当吃货,那他就是个吃货。
别看施衙内现在手头有了姐夫的狮子章,但施家的钱都记在明面上,十一郎动了其中任何一个项目,正好给人免职的口实——唯有海公子建立的东海社兵不在施家账面上,他是海公子独立训练,独立供养的……所以他们挣来的钱也全属于施衙内这位继任者。
等等,刚才施衙内说到鱼炮的时候,谈到用火药推动梭镖,海公子那厮不会把爆炸式火药发明了吧?这未免……
“好得很啊“,时穿笑了,恶狠狠的:”你现在有人有船,捕捞的货物我负责替你销售……现在我们只剩下两样东西了,一样是碱面的来源,另一样是精盐的制作。我有意再跑一趟夷州岛,交给那里的人用晒盐法制作精盐,那里山高水远,没有官府管制,咱们在哪里设置私家盐场,产量无需太高,只要能满足生产需求就行了……”
施衙内咧开大嘴:“哪能啊,可不能只满足你一家的生产……夷州那地方我知道,姐夫常常把它称为台湾岛,我就想不通了那岛哪里弯了,为什么非要叫台湾……好吧,姐夫愿意叫台湾就台湾吧。那石堡中有几百户居民,可惜那个岛距离大陆太远,姐夫一旦走了,恐怕那里的岛民就不受控制了。
这样也好,姐夫把他交到你手里,你去教给他们制作精盐的方法时,不妨让他们稍稍做大一点,我父亲可以动用无为军的力量帮你销货。嘿嘿,那台湾岛无人管束,海水又不值钱,如果能够制作海盐,让精盐的价格下来,我们就指着它说是洗牙沙,比平常食盐的价格略高一点销售,那不是白赚的买卖。
岛上的人有这样的进益,跟大陆也联系紧密了,不是吗?今后我的海船飘到那里,补给不是问题了。”
时穿点点头:“我还知道一项腌肉的做法,你捕捞的鲸鱼,鱼肉可以直接在岛上加工成腌肉,岛上制作的洗牙沙,我们可以冒充倭国的出产,以避人耳目——这不全齐全了?”
两人说话是在码头上进行的,说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回屋的意思,同样站在码头上的黄娥耐不住了,她提着裙角,领着环娘一路跑来,环娘远远的张开双臂,嚷嚷:“哥哥,郁州小县,端午节也热闹得很,我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快随我去看看吧。”
黄娥走到近前,东张西望:“海公子呢?”
第122章 一堆二手货(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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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衙内带着一点散漫、一点喜不自禁,抢先替时穿回答:“我姐夫路上接到消息,说是阿非利亚爆发了大规模战争,我们有三艘船被扣,他来不及回岛,自己带上一艘船出发解救去了。”
黄娥止住了脚步,她放下手里提着的裙角,先冲时穿问候,而后好奇的看了施衙内一眼:“我听说阿非利亚距离这里非常遥远,来回一趟恐怕得三五年,而且路途很凶险,沿途海盗不断。”
黄娥这么一说,施衙内想起他应该悲伤,他掀起衣襟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一脸哀伤地说:“这没关系,我姐夫带走的是一艘炮船,速度快火力猛,但比海上争锋的话,这年头没人能胜过它……咦嘻——,可怜我从小在姐夫身边长大,亲爹亲娘也不如姐姐姐夫亲昵,姐夫这一去……”
施衙内起初是装样子,没说几句就开始嚎啕,这是真心实意的嚎啕:“姐姐先走了,姐夫说要继续照顾我,如今他这一走,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虽然知道天下没有人能困住姐夫,但,万一姐夫被阿非利亚小娘皮勾引了,他岂不又成了别人的姐夫……姐夫,你活活抛煞了我啊,好狠的心”
施衙内哭着哭着,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他越哭越伤心,衙内带来的几名随从看不是个事,赶紧上前劝解,时穿起初觉得好笑,到后来也看不下去了,不由自主的骂了两句:“你姐夫这样走,也实在薄情寡义,居然一点都不留恋,这个世界真的不让人留恋吗?时空的漫游者都必须如此斩断情缘吗?
也许,他见惯了分离,已经习惯分离,可也不能……罢了,你姐夫这一走,不见得从此不回来了,也许三五年后,他会在你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又带着船队回来,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看好你姐夫的东西……”
时穿或许没想到,海公子走的时机很巧,他是第一家宣布远洋商船出事的人,从他之后,仿佛多米诺骨牌倒下一样,大宋朝的海外商船纷纷出事,十字军在圣城耶路撒冷掀起的那场战火,终于割断了东西方商贸,由此,大宋朝的对外海贸逐步萎缩,市舶司的收益也在逐年下滑……
因为海公子走的巧,此事之后,许多宋船宋商同样无声无息的断了音信,所以,世人都以为海公子跟那些消失了的宋商一样,或者被海盗打劫,船只被击沉;或者滞留在耶路撒冷,成了十字军的战利品……
施衙内哭了许久,才稍稍收住了哭声,黄娥看到时穿站在一边,依旧一付百无聊赖的模样,赶紧半是提醒半是催促的说:“奴家其实想说的是:阿非利亚大陆距离此处如此遥远,你姐夫接到的信,怕是两三年前的吧?海公子现在赶过去,有用吗?”
施衙内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他两眼无神的看着时穿,喃喃:“姐夫……看好他的……对了,大郎,姐夫走的时候告诉我,家里有什么书画上的需求,可以找你解决,家翁前不久传信来,说有一件紧急的大事,必须找两件古董字画送给蔡公相,才能解决难题,家里催得紧,你帮我想想办法。”
黄娥注意的看了眼时穿,小心的问:“字画呀?你怎会……海公子怎么如此了解……哥哥,你不会真是那位嘉兴画家时光吗?”
时穿微微摇头,否认。施衙内马上又想起一事,他转向黄娥,急急说:“娥娘,你父亲已经从江都县送来了信,还派来一位老家人过来,那老家人说:黄大人马上就要接任海州县,如果你不想回江都辗转,不妨先在海州先住着,那老家人会照顾你。
巧了,你舅舅家恰好也派人来了,说是打算看看你……现在这两拨人都住进豆腐西施家附近的客栈,听说舅老爷每天都在训斥你父亲派来的家人,你如果呆在此处无事,收拾收拾准备回吧。”
黄娥看了眼时穿,等待对方的意思。环娘此时正把头扎进时穿怀里,扳着手指头向时穿叙述自己买的新玩意,而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环娘把哥哥留下的钱都花光了,但听说端五节才是最热闹的,环娘还想再去街上转转,哥哥回来了正好,你领我去玩耍一番,可好?”
黄娥听到这里,不等时穿表态,立刻冲施衙内福了一礼,说:“衙内,麻烦你了,我等既然来郁州岛上过端午,怎么样也得等待端午过完了才回去,方是正理。”
旁边的时穿看了黄娥一眼,黄娥微微摇头响应,时穿低头冲环娘笑着说:“环娘啊,我在船上分给你的钱,那可是你将来的嫁妆,怎能一下子都花光呢?”
环娘板着手指说:“环娘还小,不着急嫁出去,再说,哥哥,环娘没了嫁妆,你不会嫌弃吧……啊,哥哥你不知道,草市上的东西可新奇了,环娘从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玩意。”
那边,施衙内也不勉强黄娥,他接过话题:“好啊好啊,一样的一样的——郁州岛上都是跑船的渔夫,他们向北到过高丽日本,向南遍游南洋诸国,手头剩下的小玩意都是异域生产的,确实新奇。小环娘把嫁妆钱都花了,其实留下那些新奇玩意当嫁妆,也是一种做法。
大郎你不知,岛上渔民在东海县里,把东西卖的很便宜,反正那都是他们手头剩下的,岛上外人来往不便,价钱卖高了无人来卖。但等你回到岸上,把那些东西拿到扬州苏州去,多卖个三五成的价格不成问题,弄不好还要翻一番,所以呀,环娘把嫁妆钱都花了也不算什么,顶多费一番手脚转卖出去,那也算增值了。”
“不卖不卖”,环娘扎在时穿怀里大声嚷着:“那些物件环娘哥哥喜欢,定要留下时时把玩,哥哥,咱还能挣上钱,你又不嫌弃环娘没嫁妆,是吧?”
黄娥听了这话儿,脸色有点阴沉,她用眼角悄悄观察时穿的反应,时穿仿佛没听懂,笑眯眯地点头,回答:“原来这里好像是个大宋的跳蚤市场,卖的都是二手货、旧货,明白了,还是环娘有眼光,好,回头哥哥把你买的东西翻新一下,保管增值。”
施衙内见到有点冷场,赶紧岔话:“好啊好啊,大郎,黄姑娘也打算在这儿过端五,我劝你干脆把手里的钱全买成东西,咳咳,姑娘们将来总要买点东西,回家送父母送兄弟,此地这么便宜的货物,错过了便再没有了……娥娘,我跟时大郎刚才计议过了,你们做的香胰、香膏生意还要扩大,如此一来,今后你们也不用愁进项了。”
施衙内转移开了话题,时穿也顺嘴说:“衙内反正也要在岛上多待几天,请帮忙派出一两个懂行情的老家人随我转转,也好帮小娘子们多参谋一下。”
施衙内摆摆手,爽快的答应下来:“我姐夫只给我留了一座空房子,那些得力的家人,不是提前留给你了吗?你只管指派他们去做事,赶紧把我的屋子腾空,这几天我打算收拾一下姐夫的东西,可没那工夫陪你。”
海公子留下了五十余名家丁,其中十男十女是健壮的黑人。这十对男女组成十对家庭,有些家庭已经有一到两个小孩。理论上这些小孩也属于时穿的奴隶,这几天那些小黑孩儿也跑前跑后跟着小娘子们伺候,但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了——大宋律令禁止私人蓄奴,黑人们已服役六七年,再有三四年他们就是自由身了。
不过,关于这点,时穿到不发愁——海公子刻意不教授他们宋语,大宋是有相关释奴法律,那也得有人告诉他们,不是吗?这些人不通当地语言,谁会把这个关键告知他们?时穿自己,还是老水手穆顺?
此外,海公子还留下六名印度高种姓侍女,以及五名印度男仆,其中三名男仆年纪大了,四五十岁的样子,几年前各自与一名印度女仆成婚,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他们当中一位擅长算术,担任着海公子的财务总管;一个擅长多种语言以及礼节,其中也包括宋语,此人大约是海公子以前的家务总管——也就是内宅管家。
最后那名年长的印度男仆,大约是马车夫或者马厩总管一类的人物,他擅长饲养训练马匹,修理马车,以及驾驶马车出行……但听说他最擅长的是操纵战象,以及驾驭象车。想来,此人原先可能是某个印度土邦的将军,或者国防部长一类的。
还有两名印度男仆都二十出头,听说他们原先是印度某王公的贴身护卫,被阿富汗的马哈茂德俘获后,是海公子用一套瓷器换回来,这两人到海公子手上时舌头已经割去了,不过他们长相非常凶悍,却又非常温顺听话……嗯,以前他们的主子调}教的真不错。
三名印度女仆都是高种姓,她们大都20出头,三名未嫁的女子则十**岁。六人各个白皮肤,眼珠微微发蓝,臀翘胸挺的,很是惹火。据说她们原先也是印度贵女,受过完整的贵族家庭教育,但后来都成了马哈茂德的俘虏。如果这些女子还在印度的话,海公子那三位稍低种姓的印度仆人,大约这辈子只配仰望她们,不可能把她们娶回家去,因此那三位仆人对此都很满意——估计他们也不想回印度了。
这时代,印度贵族教育是什么?时穿知道,这时代的印度女性教育以《爱*经》为主——主要讲的是床上取悦男人的技巧和伺候男人的种种手法,烹饪、管家、疗伤、歌舞、琴技,以及,如何使男人重振雄风……
想到这里,时穿把目光转向剩下三位未婚印度女……
第123章 红粉赠佳人
可惜,三名未嫁的印度女,海公子以前大约都收用过了。这厮,大约没抵御住《爱*经》的诱惑……
***,二手货……了解到这点后,时穿对“帮别人刷靴子”的事有股本能厌恶,干脆仿照海公子故例,将其中两名女人配给两位印度侍从,只留下一名年纪最小的十八岁女子,让她去照顾黄娥等人的起居……嗯,或许闲暇时间,可以用她来调剂心情,但现在顾不上了——因为时穿还要清点一笔堪比马哈茂德的宝藏。
海公子从马哈茂德那里购买的,还有六位阿拉伯人,这六位属于专业技术人才,有医生,有花匠,有画家,还有一位擅长制作铠甲的铁匠——据说海公子的许多机械部件都出自他之手。
最后的剩下的约十余名仆人都是宋人,属于典型宋代契约仆人,其中有施家家族过来的——他们大约还带有监视任务;也有海公子自己雇佣的,比如厨娘,负责采购食品的买办——海公子终究长了个中国胃;以及负责打扫的三等丫鬟等。
以上,就是海公子用来收买时穿的礼物,当然,这些礼物带有麻痹时穿的作用,是对时穿的一种补偿,那时穿就不客气了,他召集那些仆人宣布了海公子的赠予,顺便询问了一下那些仆人的意愿。
外籍仆人当然无处可去,只能跟着转手的劳务合同随了时穿,本地人当中,施氏家族送来的人,多数愿意继续跟着施衙内,唯有一个十七八岁、名叫小品的女厨娘,这几天跟小娘子们混熟了,愿意继续跟着时穿,而小品的父母也在仆人当中,自然是留下跟随施衙内了。
一番纷扰过后,施衙内跟时穿进行了“财产分割”,除了仆人之外,城堡内凡是施衙内愿意留下的物品,一律随了施衙内,时穿只挑选了几件便于携带的——比如那套欧洲贵族定制的宋代瓷器。
“那玩意虽然是钧窑产的,可式样古里古怪,一点不实用,真不知道你跟我姐夫怎么都看中了它”,施衙内对时穿的爱好表示很不理解:“与那套餐具配套的还有整套银质刀叉,虽然刀叉都是银的,但也不值几个钱么,你若喜欢,全拿去。”
刀叉,哈哈,海公子终究是露了底——这时代,西洋人还没发明刀叉呐,他们如今吃东西,都是用匕首的,或者干脆用手。
施衙内显然很为宋代文化而自豪,他挺了挺胸:“照我说,还是我们皇宋的瓷器瞧着最顺眼,用着最顺手。幸好你把这些东西拿走了,否则,我也是收起来,扔进库房里。如果姐夫今后能回来,它们还能重见天日,否则的话,大约就是一堆库房的破烂了——家翁与兄长也不喜欢这些胡人瓷器。”
稍停,施衙内有点黯然:“不过,我姐姐很喜欢,我姐姐拿姐夫当自己的‘天爷’,凡是姐夫喜欢的,她都喜欢……我说,这套瓷器你爱惜点用,什么时候我想姐姐了,想去你家看一看,你就用这套瓷器招待我。”
时穿笑了:“当**姐夫说,这套瓷器有很多备份,我不信这屋里没有另外的。”
施衙内神情寡寡:“我姐去世的时候,姐夫把好多物品都陪葬了,只留下两套餐具,这些年来,仆人们不小心,总不免磕了碎了,所以,如今只剩下这套完整的,你拿走之后,就是剩下一两只茶碗,恐怕也残缺不全的。”
“这样啊——”,时穿咬了咬牙,坐下郑重承诺:“你放心,这套盘子,我一定不让仆人清洗——我自己洗。”
施衙内郁郁的点了点头,胡乱拱了拱手,引着分到他名下的仆人转身离去。时穿还想拉住对方说几句,但见到对方情绪开始低沉起来,他只好放弃。
转过身来,时穿拍拍手,招呼姑娘们:“来吧,仆人们先上船,留下几名贴身伺候的,我们今天上街过‘端五’,今晚依旧住在堡里,明日一早登船回家……前几天我在岛上订购的皮箱也该到了吧,大家都把箱子整一整,腾出地方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搬家回海州。”
姑娘们一声欢呼,嘁嘁喳喳的议论起今天穿什么裙子,边谈论边着急着换装。黄娥动作稍慢一会,眨眼间大厅内只剩下她一人……哦,环娘依旧扎在时穿怀里,针头线脑的,说的兴趣盎然。
时穿抬眼看了看黄娥,似乎想说什么,黄娥心中微微一叹,福了一礼告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消息,以及舅父的出现,没解决这些问题之前,实在不知道该跟时穿说什么。
这几天,姑娘们也在逛街,也在玩耍,但各自神情都恹恹的,岸上的情况,城里的拐子,以及未卜的前途……而时穿的归来,仿佛让她们找见了主心骨,顿时,姑娘们像久旱的花骨朵获得雨水的滋润,马上鲜活起来——啊,今天已经是端五的正午,现在龙舟已开赛,岸边抛粽子的人,大约人山人海吧……快点快点,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
姑娘们彼此催促着,匆匆收拾打扮一番,提上钱袋冲上街,各自怀着血拼到底的决心。
走入东海县城,时穿直感慨,来这郁州城过端午实在是明智。这是个小县,全县人口也就五万左右,分布到城中最多一万出头的样子。在这样的孤岛上过端午,无需担心走丢,哪怕被挤散了,顺着街道找一找,到处都是散落的小娘子们,随时可以找见熟人。
在这种环境下,姑娘们也忘记了胆怯,她们三个一群,领个小黑人东游西转,见到摊子就停步,看见中意的就掏钱买下来,开心了,还扯着嗓门招呼姐妹过来扫荡,街头街尾,全是莺莺燕燕的欢笑声,这一刻,她们暂时忘了过去的悲惨。
自从施衙内告诉她父母的消息后,黄娥一直眉头不展,环娘则万事无忧,天真烂漫。她们两人跟着时穿寸步不离的,只是这两人一个无心购物,一个钱花光了,所以都是走过路过只是错过。最终,环娘抵受不住诱惑,在一个摊子上止步,咬着手指,指点着摊子上的东西说:“哥哥,这人卖的红红蓝蓝小石头,样子虽然丑了点,可是,环娘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彩色石头耶。”
黄娥扫了一眼摊子,轻斥:“环娘,安省点,这破石头有什么稀罕?”
时穿顺势扫了一眼那摊子,顿时迈不动脚步了——摊子上一粒粉红色、一粒黑色的石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钻石,来自非洲。
摆摊的是一个小男孩,十五六岁,矮矮壮壮的,皮肤很黑。他的年龄比黄娥还大一两岁,自然看不上比他更小的环娘了。听了黄娥的话儿,他抱着胳膊,翻着眼睛说:“去去去,小孩子家闹什么,这是我爷爷从锡兰带回来的宝石,小孩子家不懂,不要胡说。这些石头看起来虽丑,但等到打磨光亮了,每粒都能卖百十贯上下,那时候,你就不觉得它丑了。”
恐怕不全是来自锡兰吧……时穿就手捡起几粒宝石,当然,他特意漏过那枚粉红钻,也漏过了那粒黑金刚,只拿了一粒品相不好的蓝宝石,品评着:“你爷爷眼光不行啊,瞧这粒石头,色泽极其不纯,不仅不透明,还很浑浊,这样的石头即使打磨出来,也卖不出好价钱,再说……”
时穿斜着眼睛看着那个小男孩:“再说,你以为打磨宝石是简单的事情吗?人锡兰人有特殊的工具、特殊的技法,才能打磨掉瑕疵呈现出宝石的光芒,啊,皇宋工匠也有这份技术,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这时候,技艺好的工匠都被官家圈在宫里,在金石局制作假古董呐,你能随便找到一位合格匠人,一点不糟蹋的把宝石研磨出来?”
那小男孩瞪着大大的眼睛,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时穿继续打击他:“即便是勉强找到两三个打磨宝石的工匠,可你没听说吗,小朋友,自古以来,宝石的价格两分在石头本身,七分在工匠手艺,一分,只剩下一分利润,属于敢贩售它的人。”
小男孩脸红脖子处的反驳:“不对,海州城里,首饰店掌柜左手一百贯进的货,右手敢卖一千贯……”
“我刚才说的是石头,你说的是首饰——石头打磨成型,成为宝石镶嵌到合适的珠宝上,才能称之为‘首饰’,首饰的利润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对于石头来说,它的贩售者只能赚上一成的利润。”
旁边路过的一名商人正色迷迷看着十余名绝色女娘在街头穿梭,这时得到机会讨好时穿,赶忙插嘴说:“小石头,这客官的话没错,你爷爷这批石头,摆了几年摊,总共没有卖出几粒,还不是因为石头品相不好,价格却出奇的高,所以无人问津么。
我看啊,你爷爷也别指望着靠这批石头翻身了,人大多数珠宝行在南洋都有自己的路子,直接采购南洋宝石的,所以他们不会要你这些二手货。零散的小商人,也没能力一口吃下你这么多石头。
我看,你还是算了,随便降点价钱,有客官肯一次性把钱付清,吃下你整批货,你好歹也能用这笔钱做点事,省的零打碎敲,都拿钱填了无底洞……嘻嘻,自古宝剑赠烈士,红fen赠佳人。你瞧,难得见到如此多的绝色汇集,小石头你随便喊个价,只要不亏,便讨佳人一笑,值啊……客官,你说是不是?”
时穿看对方色迷迷的脸,只想一拳捣上去……但对方是在为自己帮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吧。时穿马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装出一副豪气逼人的态度说:“没错,只要价钱合适,你的货,我包了。”
对面的小石头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陡现一副坚毅的姿态:“罢罢罢,客官,你如能出的起一千贯,这批石头全归你了。”
时穿为对方脸上的坚毅一惊,他双眼一竖,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凝视对方片刻,时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小石头在后面直嚷:“客官,回来……八百贯怎么样?”
第124章 如果不差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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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小搞搞书评:以前看宋时明月,说过那些士大夫总是对屡次入侵大宋的西夏太过纵容,这边劫掠边境那边还有脸来谈和,要岁贡。现在黑龙江方正县也在干这样的事。给鬼子的开拓团立碑纪念。还说什么中华民族的宽大胸怀。我呸。当了汉奸还想立牌坊。
这时,刚才搭话的那名商人劝解:“客官,你如果不差钱,就当可怜可怜这小子吧。当年,小石头的爷爷家境还算富裕,有两艘船常年跑海外,可惜其中一艘船遭遇风暴,船沉了,全船人只活了他爷爷一个。
据说他爷爷在海里游了三天,才被过路的船救起。事后他爷爷把另一艘船卖了,抚恤了那些丧命的船工,手头虽然剩一点小钱,但身子骨在海里泡得久了,常年累月汤药不断,多少钱都拿去给了药坊。后来,小石头的母亲耐不得清贫改嫁,其父不得不投了大户作船员,常年在海上跑来跑去不着家,家中只剩祖孙俩相依为命。
这批石头是他爷爷历年跑船积下的,最初喊价两万贯,想着,卖出这批石头再买一艘船以便翻身。可接连几波客人看了都嫌卖价太高,他爷爷又不肯降价,随后虽然拆散着卖出去几颗,可好东西被人挑走后,剩下的越来越卖不出价来。
嗯,客官若是不差钱,全当行个善事,把这批石头全买下,好让小石头还了药铺的欠债。”
时穿冲那客商翻了个白眼:“八百贯,八十万个铜板啊,我瞅着客官你一身服饰,也不是缺钱的主儿,你怎么不出这八十万?”
对面的商人转身就走,时穿叹了口气,也准备离开,环娘却不愿走,她眨巴着眼睛说:“小哥哥也是个可怜人啊,唉,早知道如此,环娘就不该买那些东西,当初环娘分到手也有二百多贯,找几个姐姐凑一凑,大约也能凑够钱。”
黄娥在一旁神思不属,似乎没注意到这里的争执,时穿犹豫下:“算了,三百贯买个环娘喜欢,我也忍了,小石头,三百贯,我把货物包了。”
小石头将包裹皮几个角一拎,将那些碎石头卷进包裹里,兴奋的说:“客官,我认得你随行的小厮,这东西需要我送到海公子府上吗?”
时穿从袖筒里摸出三块金铤,随手递给小男孩:“不用了,拿去吧,全当我做善事了。”
小石头接过黄金掂了掂,立刻咧开嘴扔下包裹转身就跑,他的脚步声惊动了黄娥,黄娥叹了口气,俯身拎起包裹说:“哥哥啊,海公子本乡本土的人,与这小男孩恐怕也认识,他都没有花钱救济,或者雇用那小孩的爷爷,必定是有原因的。
这世间,谁辛辛苦苦赚钱是为了养活他人,人世间的苦难,谁有责任自己全担?刚才那个小男孩,明明已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张口依旧要价吓人,像哥哥这样花钱……全天下的苦人多了,难道他们的苦,全是哥哥的责任?”
时穿注视着小石头跑远,他接过黄娥手中的包裹,冷哼一声:“娥娘你不懂,这个小石头,未来恐怕不简单,我今日结下这个善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用……
好吧,那些商人不要这批石头,是因为他们加工器械贫乏,不知道如何‘切割’宝石,只知道打磨抛光,所以这批石头对他们来说,不是太小就是太大——但这一切对我不是问题,海公子不是给我留下了几台机器么?听说那家伙曾加工胡人带来的商品,我正好借此检验一下他的机器,啊,等我把这批石头加工好,每人给你们添一样新奇首饰。”
黄娥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时穿紧跟着问:“你家里人已经知道你的消息,都找上门来了,我怎么看你还闷闷不乐,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黄娥牵上了时穿的衣襟,脸上露出难堪的神情,低低的回答:“哥哥,父亲屡试不第,此前历年参加科考,折腾了母亲的嫁妆,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却又从京里带回来一位妾室,这妾室是他在京中的房东之女,他俩回家的时候,妾室肚子都大了,没几个月生下一个小dd……
母亲为此郁郁不欢,不久辞世。但母亲前脚去世,父亲就说他已花妾室的钱,运动上了差遣,今后官事往来多,家中不能无主母,所以立刻扶了妾室做继室……
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舅舅家对此很气愤。常常说,按照大宋律令,母亲的嫁妆应该留给我,而父亲做官几年,虽然收入不少,可这些收入都在继母手里握着。继母常说父亲得官全是花她的钱,这钱该由她得,她要留给小dd……我舅舅因此跟父亲吵闹不休,要求父亲补上我母亲的嫁妆,否则就告到官里去。
我小时候不懂事,原以为舅舅是真心为我,可这几年我隐约听说,几位舅舅不学无术,大舅也因为科考将家里财产折腾一空,我这次被拐,拐子上前抢我的时候,曾在街角隐约看见舅舅家的仆人——按照大宋律法,我如果死了,母亲那份嫁妆是要被舅舅们拿回去的。
所以,虽说被拐一事或许是巧合,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娘家人,双方整日争吵不许,却叫娥娘我如何亲近?
这次听说父亲派了家人,舅舅家也派人跟了过来……哥哥,人心叵测,你别告诉他们奴家手里有钱,否则,又是一场不休的抢夺,娥娘恐怕连皮带骨都要被他们拆了。”
时穿挠挠头:“这样啊,你父亲来要人,我如果不放,那我不成了‘拐子第二’了吗?……哦,我或许有办法让你不回家?但你手里的钱,恐怕是瞒不了——海州衙门发的赏钱,以及商人集资抚恤你们的钱,全海州城无人不知,你舅舅与父亲的家人这几天呆在城里不走,恐怕都打听的很清楚了。”
黄娥神情黯然,时穿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伸了个懒腰:“算了,我们干嘛为明天的事情烦恼,明天还没有到来,而今天是节日,让我们为今天而欢乐吧。”
黄娥呆了一下,嘴角慢慢呈现出一丝笑容:“没错呀,至少我还有哥哥,所有的烦恼哥哥都会替我解决的。”
黄娥说完,也学着时穿那样伸了个懒腰,拉起身边的环娘:“环娘,你还喜欢什么,姐姐买给你?”
环娘歪着脑袋,小心的回答:“环娘不吃闲饭,姐姐给我买东西,需要环娘什么报偿?……啊,我可预先告诉你,环娘只会烧火的。”
黄娥笑得很欢畅:“姐姐以后要环娘做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今天且让我们高高兴兴的玩耍吧。”
说完,黄娥兴冲冲的拉着环娘,融入到节日的人群中。
时穿没有跟着去,他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女孩的身影隐入人群,而后笑眯眯的捡起那包石头,笑眯眯的提着包裹,顺着街道徜翔……
……
第二天一早,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海面,天色还未完全亮透,一队姑娘在火把的映照下,排成一字横队,拖着自己的皮箱从码头上登船,时穿站在船边看着姑娘们的队伍,她们穿着别致妥帖的连衣裙,雪花膏摸得,脸庞格外滋润与清纯,在淡淡的晨雾下,英姿飒爽的拖着行李箱,一路骨碌碌的走在施家码头上……恍惚之间,时穿感觉眼前走过的是一对空姐队伍,她们仪态万方的缓缓走来,又悠闲地登上跳板,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船舱里。
这些女孩子们都穿着统一款式的衣服,这种几乎完全一样的衣物,给人一种机器大生产的感觉,在这个追求“服妖”讲究新奇的时代,显得很另类。啊,时穿是个男人,替女孩子们选购节日布料的时候,不免粗心大意了点,他采购的料子只有三种颜色,女孩子们经过商议后,决定选用相同的主色调制作制服式衣衫,没想到一不小心,做成了“制*服*诱*惑”。
为了出行方便,姑娘们选择的服装款式是统一的旋裙。旋裙是踢球时的装扮,衣服比较紧身,而因为时穿的发明,姑娘们的衣服上有了扣子,增加了袖口、衣领的设计,以至于这套衣服穿在身上,上身就像一件女式衬衫,扣子扣到脖颈下,显得很利索;下身则是统一的八片裙,腰带一扎,颇有点“制*服*萝*莉”的味道。
时穿特意定制的皮箱也有点现代旅行箱的味道,底部带着两个大大的铁轮,可以拖着走——箱子体型过于庞大,没人帮手的话,也只能拖着走。这箱子高约有九十公分,宽约五十公分,厚度也活像一个殷实人家储物木箱的厚度,打开箱子能放很多东西。
这种箱子在现代人看来有点傻大粗笨,纯牛皮缝制的箱面也给它增加了厚实感,但因为箱子多了两个划时代的设计:轮子和拉杆。使得箱子移动起来很方便,于是,在淡淡的薄雾下,就出现了时穿刚才见过的情景:一队英姿飒爽的女孩,六人一组排成队伍,迈着轻便的步伐,拖着自己的旅行箱,行进在码头上……
这,可不是一队宋代的职业妇女吗?
码头上停靠的不止一条船,不知什么时候,时穿的飞剪船边,又停了一艘载重五百吨左右的货船——正是海公子隐藏在夷州岛的那两艘船之一,船上装载着他赠与时穿的财宝。姑娘们登船的时候,船上的掌舵人正赶过来询问时穿航向问题……
第125章 明目张胆
女孩子们进入船舱后不久,一名老管家打着哈欠,赶来代替施衙内送行,这位老管家是海公子过去安排在施衙内身边的,与时穿也很熟悉,他频频咂着嘴,熟络的评价刚才见过的情景:“妖,大郎设计的服装……真是妖啊。”
时穿背着手,有点自得的问:“诱惑啊,我听说前几年朝中大臣还上书,要求禁止这种‘服妖’的现象,但后来被人揭发说,那位上书的大臣,自家女儿的服装也很妖,随后这事不了了之……我记得大宋对于服装上的追求,似乎是越别致越好,这个样子,我们下码头的时候,不会引起围观吧?”
老管家打了个哈欠,疲惫的回答:“大郎,小老儿出来的时候,海州城风头最劲的是褚素珍姑娘……论起妖的比赛上,大郎这次恐怕失望了,等你上岸后,去看看褚姑娘的装扮,那才真是妖。”
原来褚姑娘已经把时穿亲手设计的时装穿在身上了,不知道普拉达出现在宋代,该是怎样的轰动……时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那我告辞了,你回头告诉你们衙内,我有空再来拜访。”
老管家哈欠连天:“衙内这几天也是太忙了,之前陪着褚姑娘东跑西颠,四处参加酒会不说,等回到岛上也没有睡觉的工夫,今日没能爬起来给大郎送行,请大郎勿怪。”
时穿抬脚往船上走,等他到了甲板上,回身冲老管家拱手:“这几日多亏衙内照顾,临行前没能拜谢衙内,请老管家代为问候,我这就告辞了。”
船板撤去了,飞剪船开始缓缓移动——直到小船离开码头,时穿才收回拱着的手。但他刚放下手,一转身发现黄娥在舱口,扶着舱门冲甲板上的时穿微笑,笑容里充满发自内心的喜悦。
“笑什么?”时穿问。
“哥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我真高兴,哥哥知道迎来送往的礼节了。”
就为这儿,笑的跟朵花似的?
这时,穆顺指挥水手升满了主帆,船身吃风一鼓,陡然间开始加速,风声渐渐的大起来,时穿几步赶到舱门口,把黄娥往舱里推搡:“娥娘,快回舱去,这船速度太快,告诉你的姐妹,大家最好待在舱里别乱走动。”
黄娥缩回脑袋,满脸笑容的牵起时穿的手向舱内走。才进入舱门,周围的光线一暗,时穿瞳孔收缩,小心翼翼的用脚寻找着向下的楼梯,黄娥在耳边笑意盈盈的问:“哥哥想好了吗?打算怎么处理我家的事情?”
“哈哈,这世界上,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则万万不能哥现在有钱了,你舅舅就缺钱,哥如果给你舅舅一笔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你说,他还会找闹吗?”
黄娥摇头:“这不行啊。哥哥,你不晓得,无论我手上有多少钱,在奴家没有出嫁前,这钱都是父母的——这是规矩,这是孝道。若是继母知道我私下塞给舅舅钱,无论我塞多少钱,继母都可以明目张胆向舅父讨要,舅父还不能不给,因为他道理上说不过去。”
时穿一声呻吟:“切,真是麻烦,做儿女的没分家钱没有财产权,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黄娥轻笑着,提醒时穿落脚:“这里,哥哥小心……嗯,却还有一种方法,能让娥娘自由,这法子既简单又易行,只看哥哥肯不肯了?”
时穿张了张嘴,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想拖延时间,果然,意外在他的期待中如约而至——舱面上,穆顺扯着嗓子喊道:“纲首,才进入海州水域,奇怪,巡检船远远的打招呼,让我们停船检查……奇了,海州地界上还有巡检船敢来查这艘船,没见到……呀,纲首,今日船上插得不是海公子的旗帜,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上……?”
“回舱里去”,时穿将黄娥推进舱里,转身回到甲板,轻轻关上舱门——在他关舱门的那一刻,听到舱内传来环娘兴奋的尖叫声。
穆顺上前,低声提醒:“纲首,咱舱里很多东西是不能曝光的,哦,这艘船自东海出港,没有去外洋直奔海州而来,这样的摆渡船,一般是不查验,今日好蹊跷,大郎,你看是不是……”
“不用换旗子”,时穿毫不犹豫的回答:“海公子已经走了,这点早晚人们会知道,所以我们这艘船不能一直挂海公子的旗帜,而我,也要让海州城知道——除了海公子,我也不好惹”
此刻,船舱里不仅有十九名窈窕淑女,还有三十九名家丁……啊,如今时穿也是有家丁的人了,而且那些家丁听不懂别人的话,只听的懂时穿的命令,只要时穿一点头,那只巡检船嘛,大约会因为事故沉没在这里。
时穿双手一背,随着穆顺走上船头,船头上,水手们正左闪右闪,躲避着巡检船的靠帮——对于飞剪船来说,它的船速太快,只要它不愿意,没人能靠上来。
穆顺冲水手们稍稍点点头,水手顿时稳住了船,便接过巡检船抛来的缆索,而后呼着号子将两船拉近,紧接着跟巡检船上一位都巡检出现在对面船头,望见时穿站在船头,那巡都检止住喝骂,眯着眼打量甲板上的时穿。
这位巡检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衫,脚下穿黑裤子,头戴范阳帽,手里提着一柄朴刀,朴刀已出鞘,他站在对面船头,时不时晃着短刀,加强自己说话的语气。在这名都巡检脚下,是一艘中型巡检船,甲板上,二十多名同样打扮的厢军已经列好了队伍。
时穿漫不经心的扫过对方船头,巡检船船头架设着一具床弩,但操纵床弩的士兵并没有给床弩上弦,他们神色轻松的相互嬉笑,见到时穿走上甲板,还有一两名士兵拱手行礼。
时穿目光继续望向巡检船的中舱,最后把目光焦距定位于都巡检身上,这时,都巡检嘴里咬着朴刀,正顺着摇摇晃晃的缆索向时穿船上攀爬,时穿的目光落在都巡检腰部,那厮腰上挂着识别军牌很陈旧,木牌表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了,部分地方油漆已经脱落……
都巡检的脚已经在时穿船上落定,发觉时穿目光盯在他的军牌上,他挺了挺胸,嗓门却软了下来:“某听说海公子已经出海,却又见到海公子这艘船居然移动了,还听说船上多了许多姑娘……”
时穿咧嘴笑了,吩咐水手:“穆管家,给我把这人叉下去。”
穆顺听了,腰一挺,和蔼的询问那位巡检:“军爷,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那军官吐了口唾沫:“晦气……大郎,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这这这,十九多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你也不能一人全占了去,站着茅坑不拉屎,实在是……某好歹是个……”
时穿大怒:“穆顺,还不动手。”
穆顺拱了拱手,肩膀横过来,轻轻一撞那军官,军官退后几步,退到了甲板边缘,不甘心的大喊:“大郎,某家世清白,又有官身,配那些姑娘……”
穆顺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他抢上前,轻轻一推都巡检的肩膀,都巡检站立不住,一个倒仰,栽下甲板坠入海中。
巡检船上,其余的兵丁并不上前帮忙,见到长官落水,他们依旧笑眯眯的,不仅没有敌对的意思,反而发出一声哄笑,那都巡检在海里猛灌了几口海水,伸出头来,浮浮沉沉的冲飞剪船大喊:“某是官身啊,几个被拐的小娘皮,怎么就嫁不得我?”
军官喊叫的话,甲板上的时穿并没有在意,他转过头去,阴着脸看着水手,水手们见到时穿脸色不好,也担心这位新主子不满,赶紧麻利的升起了船帆,只听一声轻微的爆破音,海风将船帆吹胀起来,小船轻盈的绕开巡检船,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扎入海州湾里。
等巡检船望不见了,穆顺拱拱手,向时穿解释:“大郎,那位都巡检是东海县的,我原认识他。东海县城并不大,小娘子昨天穿的别致,满县城撒开手买东西,东海县往日少见如此美貌的女子,更何况还以一十九位齐聚,姹紫嫣红各具风致,这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
哈哈,端二端三的时候,就有人从海州城来,说起大郎把官府的赏金分给姑娘,还教会姑娘一些谋生、治家的手段,故而人人都在讲,如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貌女娘,且嫁妆如此丰厚,娶回去当家主持,真是良配……刚才登船的那位巡检姓连,别看连巡检穿的窝囊,那厮家财可不少,这几年他在官面上把持……”
“哼,小小一个都巡检,也敢来觊觎我家宝贝?他把持官面,很了不起吗?”
穆顺愣了一下,马上躬身:“大郎说得对,小小一巡检也敢拦我们的船,这几年如果不是大家看他听话,哪容得他把持官面——这潭水可肥厚的很啊,不知多少人眼红这里。大郎若是不满意他,小老儿这就给邻近几家打招呼:咱们换人”
稍停,穆顺脸上带着憨笑,补充说:“大郎,姑娘们这一出门,虽然是在东海县闲逛,但那美貌的名声必定传回了州城中,连巡检恐怕是第一个傻大胆,今后大朗门前,恐怕清净不了。”
第126章 找一个依靠
时穿上上下下打量穆顺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穆管家,你很和我胃口——我跟海公子不同,我喜欢国产货,今后我家的总管就是你了,至于那位印度货,就让他待在城里,帮我接待客人……哈哈,人都说最好的摆谱策略,就是:拿国货糊弄洋人,拿洋货糊弄自己人。城里摆个洋管家,乡下田土让你这个老手出面,咱放心”
穆顺不喜不悲,依旧一脸憨笑:“多谢大郎……小老儿操船多年,终于有机会踏上岸去,这辈子不用担忧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郎了。”
“先别谢,麻烦着呐”,时穿一直身后尾随的货船,继续说:“这艘船想必你也认识,海公子藏在夷州的那艘船,船上装载的货物,我想秘密运进崔庄,你帮我。然后嘛……船不能闲靠在码头里腐烂,还需要让它日日运转,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今后我的账目归你运作了”
穆顺小心提醒:“大郎,小老儿定居的事情……”
“好办,我家刚好是新户,再添几个人员,顺手的事情”,时穿想了想,又问:“不知以前遇见这样拐卖的事,官府会如何处理?”
穆顺回答:“姑娘被救下来后,官府自然不能一直养着,一般情形下,官府都会在寻亲无望时,由衙门做主嫁给城中百姓。不过,官府出面主持婚嫁的话,挑选的男人不会好到哪里去,多数是一些城中娶不上妻子的鳏寡孤独。
不过,大郎倒不用愁,黄姑娘的家人如今已经寻来了,这说明姑娘们的消息已经传送回家,渐渐的,有能力的家庭会陆续寻来,等再过几个月,前来寻亲的人越来越少,那时官府才会着手处理剩下的小娘子。
小老儿听说,官府把房租付到年底,那么,估计年底之前,官府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大郎,你如果有什么心思,那就要在官府里面早早动手打点。”
黄娥文文插话了,声音是从舱口响起的,因为船速过快,她不敢走上甲板,只好扒着舱门说话,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声音很镇定:“哥哥,这事的善后,奴家原本想等爹爹到了再解决,现在,看连巡检的样子,咱恐怕要早早发动了。哥哥,在桃花观的时候,蒙县尉曾经怀疑你跟金华时家有关系,不如我们给金华时家送封信吧。”
为了不让黄娥说话费力,当然,也为了让自己听的省劲,时穿走到舱门口,打着哈哈说:“金华时家里,我认得谁?……认亲这事,还是算了吧。”
黄娥手指紧紧扒着舱门,指节已经泛白:“哥哥别这么说,你在官府的户籍记录上是无名氏,官府如果想要安置你,随便把你指派给那位寡妇,你连拒绝都不行。”
时穿仰天冷冷一笑:“哈,寡妇,我命由我不由天”
黄娥继续说:“这不行,原本海州县尉马上要卸任了,所以任由哥哥逍遥,现在我父亲跟舅舅家又闹了起来,哥哥不插手我的事情,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但如果我父亲觉得哥哥是个麻烦,或许抢先下手,先处置了哥哥,那时,娥娘就没了依靠。”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这道理,也是穆管家刚才说起我才想通——蒙县尉把我们安置在豆腐西施那里,而豆腐西施恰好是个七嫁寡妇,她任由我们改建房屋,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恐怕心中也早有算计。”
时穿恍然大悟,他摸摸后脑勺,忍不住学着蒙县尉的口头禅,叫了一声苦:“娘也,这段日子顺风顺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是官府可以随意处置的‘无主物品’,案件的证物之一。”
黄娥继续扒着舱门,轻声提醒:“如今是一个宗法社会,一个人没有‘宗’,那不是无根的浮萍吗?哥哥若想做点什么,最好在我父亲上任之前,替自己找一个依靠。”
时穿默默想了想,冲天空挥了挥拳头:“天呐,我以为能挣开枷锁自由翱翔,没想到这里还有枷锁……难怪海公子也急急忙忙替自己找了棵大树。”
黄娥扒着舱边,轻声提醒:“哥哥,给金华时家或者嘉兴时家写信吧,或许能有用。”
时穿冷笑一声,他转过身去,吩咐船降慢速度,而后背着手走进船舱,回答了黄娥刚才的话:“怎么可能?”
时穿轻轻的扶起了黄娥,将黄娥搂在怀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怎么可能平白认下我这个陌生人,我自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黄娥瞪大了眼睛反驳:“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哥哥这话是听谁说的,事实上,恰好相反,大家族最希望的是传承。他们讲究嫡系这不错,但越是大的家族,越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恨不得天下人都随了他们的姓。
一个大家族传承百年,甚至千年,哪个家族中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哪个家族的嫡支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嫡支地位,大郎听说过有这样的家族吗?
家族大了,总免不了有些不肖子弟,而越是家族传承悠久,族中的不肖子、寄生虫越多。这样的家族一旦崩溃,无数人就要失去根基——为了保持家族活力,哪个家族不曾悄悄的吸收过一些旁支杂姓,并入自己的家族,以便维持家族‘传承’,因为只要家族不倒,依附家族而寄生的那些人,就能得到保障。这样的事情,哪个家族没做过,那个寄生虫会反对别人养活?
哥哥现在有一个优势,你虽然忘记了过去,但谋生的手段并没有丢下,三星班今后必将名声越来越响亮,他们会干的砖石建筑,那是独一份,怎能不兴旺呢?
另外,这次端午节,咱们离了海州城,但褚姑娘还在,她穿着咱们设计的服饰出去过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之后,我们这些女子谋生的能力也传扬出去,譬如那位连巡检,就敢找上门来试探——而这一些,都是在哥哥的指点下做出来的,哥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需要家族出钱养活,还能不断的给家族带来名声,甚至家族一些空闲的人手,也能借这个机会进入哥哥的产业,得以养家糊口——这样的美事,哪个家族会拒绝?
之前,哥哥说自己姓‘时’,所以他姓家族只好干咽口水,如今只要哥哥向时家递出一份书信,愿意认祖归宗,剩下的事嘛,时家会做得天衣无缝的,人大家族常干这事。连这点力气都不出,他们以后怎么分享哥哥的成果,以及分享哥哥的成功?”
时穿听了,还没来得及表态,这会功夫,小船已经进入海州港区,开始在船流当中寻找缝隙,准备靠岸。
曾经有人说过,宋代的海船桅杆如林,船头船尾排起来,能够连续不断的从泉州连接到马尼拉,而海州城虽然不是大港,但这里是朝廷的六大茶叶交易中心之一,船来船往的,距离码头二十海里处的地方,船帆已经如林,越向里走,海面越是显得拥挤,无数的船只正在排队入港,无数的船只上面欢歌笑语。
许多来海州的船商不是第一次来,有些人知道海公子这艘奇怪的怪船,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这艘样式奇怪速度特快的飞剪船就是海公子的名片,所以当快船在传海中快速掠动的时候,不少商人们都站在甲板上指点着飞剪船轻巧的身影,低声评判着。
这艘快船没有停在公众码头,它在船缝中左来右去,灵巧的钻动着掠过船流,小船轻巧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的海面上几乎看不到帆影了。
这座码头是海州盐监的军用码头,也是淮南东路“拔头水军(海岸巡防队)”的锚地之一,现如今,也成了无为军与海州盐监、当地驻防水军三方联合走私的码头。码头上守卫的士兵显然认识这艘船,沿途寥寥几个巡逻船不仅没有拦阻,反而主动替飞剪船引水。
当然,码头上的士兵显然不知道海公子已经下南洋的消息,他们熟练的接过缆绳,将飞剪船系牢之后,一名巡检还点头哈腰的招呼穆顺:“穆老大,纲首(船主)这些日子来的船少了,兄弟们都快寡淡死了,前几日过节,几个兄弟还琢磨着,纲首也该来了吧……”
巡检的话嘎然而止,他看见船舱里鱼贯钻出十几名衣着艳丽的小娘子,其中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钻进一名大汉的怀中,嘁嘁喳喳的跟大汉说着什么,紧接着,那些女子排成一队,手里拖着大箱子,利索的从甲板上鱼贯而行,钻进了码头上等候的马车……这位巡检可算是在宋代,目睹了制*服*诱*惑的场景。
紧随着上岸的是时穿新获得仆人,因为时穿在海州城的住所地方还不够大,所以登岸的只有六名黑人女仆以及印度管家,他们将负责在城里照顾女孩子的日常起居,以及对小娘子们贴身保护。这些健壮的黑人女仆手里也拖着大箱子,她们麻利的将箱子在马车行李架上码好,而后钻入车厢,让车厢的黑暗吞噬了她们如同黑夜般的身体。
时穿也钻上了马车,马车开走后许久,巡检才回过味来,他赶紧擦干了口水,扯住正在卸货的穆顺结结巴巴的说:“那位大汉我恍惚记得,短发、身材高大……莫非是时大郎那群小娘子,啊,就时大郎从桃花观解救出的那群女子?呀。拐子的眼光果然不错啊。”
穆顺哼了一声,继续卸货,巡检拉住穆顺,眼巴巴的问:“既然是拐子拐卖过来的,她们的父母如果寻访不到的话,大约不会需要多少聘礼——我有一个弟弟,二十出头……”
第127章 新邻居的狂妄-128
第127章新邻居的狂妄
第127章新邻居的狂妄
穆顺哼了一声:“我听说时大郎的脾气格外燥,海州城内著名的闲汉锦毛鼠,也怕了我家主人的拳头,日日躲着时大郎走,你竟敢……你若有胆量,不妨跟时大郎亲自说说。”
巡检愣了一下,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穆老大,去请你喝酒,不图别的,只求你有时间打听一下,时大郎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这些女孩出嫁?哈哈,官府上头……”
“打住”穆顺厉声说:“别提,我家主人可不是怕威逼的人,不扯上官府还罢,若是你想拿出官府来——你若不想要命了,尽管惹惹?”
“这样啊”,巡检失望的松开手:“也是啊,听说下任海州县的黄大人已经派人过来,准备接其中一个女孩回家……这,官府上,恐怕不敢出头的……”
“剩下的,那就各凭手段了”,穆顺充满嘲讽的说:“可是,刨去官面上的手段,论到城狐社鼠的技艺,你成吗?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
……
得到海公子的资助后,时大郎回家的旅程不再像出发时那样窘迫,回来的时候,他的队伍增加了几个仆人,带上了更多的行李,但因为有仆人帮手,一路上一点没耽搁,等傍晚时分,车队已经穿过海州城水门(东门),来到了甜水巷巷口。
往日宁静的甜水巷,今日聚集了许多马车——古代的巷道比较狭窄,马车进去不容易调头,所以时穿的马车不得不停在巷口,等待巷内马车忙完手中活儿再依次进入,但这一等就没了数,时穿在车里跟环娘、黄娥把能闲扯的话题都扯完了,巷内依然还在忙碌,时穿顿觉好奇:“奇了,平常这巷子里没什么人往来……你们在车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我要去我要去”,环娘一片天真烂漫,在时穿怀里扭来扭去吵闹。黄娥听到动静,劝解:“环娘,不好,你忘了,我们走的时候,拐子正满城寻找我们,如今巷口突然多了这些人等……你还是等哥哥看完再说吧。”
“无妨的”,时穿毫不在意:“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来,环娘,跟哥哥一起去看看。”
黄娥急忙起身:“哥哥,要不要让仆人们戒备?”
时穿摆摆手,领着环娘跳下马车,摇摇摆摆的走入巷子。
巷子内,豆腐西施也在帮忙,只见一大堆仆人围在马车上来来往往,不停从马车上搬下货物,卸下来的既有家具,也有些屋内摆设,比如半人多高的瓷花瓶、精美的瓷凳,粗壮的花瓮……里面连鸡毛掸子、拂尘都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巷口,板着一张俏脸不停的呵斥:“小心点,可金贵的东西,磕了、碰了你们赔不起,小心点。”
时穿拉着环娘从车缝里钻过,等他走到自家门前时,豆腐西施正一脸不耐烦,想干想不干的偷懒……当然了,搁谁来帮忙,主人不在却被一个仆人训来训去,都会不耐烦的。没想到豆腐西施一转脸,救星出现了,看到自家房客回来,豆腐西施丢下了手里的物件,笑得像狼外婆遇见小红帽,可是欢实。
“哟,大郎可回来了,不知道出去这一趟,玩的可开心。”
时穿客气了几句,低声问豆腐西施:“这谁呀,如此嚣张,敢堵住我的门……”
出游一趟回来,时穿精神不错,尤其是找到了海公子,他心中重新确立了目标。豆腐西施垂涎欲滴地望跃跃欲试的房客,答:“可不能这么说,总归是街坊邻居……大郎,你出去这几天,海州城可热闹了,那位王相公因要在节日招待客人,听说顾小七娘摆弄茶艺的手段不错,便将她提前接过门。
你瞧,小七娘这才走,顾三娘回来了,这不,正搬家呢。”
门口的俏丫鬟见到时穿抱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冲这里指指点点,还与豆腐西施鬼祟的交头接耳,她迈着窈窕的步伐,走近两人福一礼,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客气的说:“这位该是李三娘的夫主吧?我家主母今日搬家,忙着安置东西,等过几日安顿了,一定再去拜访左右邻舍。”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忙着呐,你们没事一边去,别在这儿看风景。
豆腐西施脸一沉,扬起手帕正想说几句,那头,时穿虽然不太懂宋朝迎来送往的礼节,但也听出了俏丫鬟话语中的不客气,他哈哈一笑,回身一指巷口:“我家的马车正等在门口,我等你们腾出巷道,才好搬运行李。”
俏丫鬟脸一沉:“我们这里东西多,恐怕要很晚……”
俏丫鬟不知道时穿的深浅,旁边的马车夫听过传闻,见到俏丫鬟说的如此不客气,马车夫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大郎,赏口饭吃吧。我们这里物件零零碎碎,又都是金贵物品,搬动起来不免小心谨慎。这一小心搬运了,动作自然慢了……要不,我等把马车向一边靠靠,先让大郎的马车进去。”
大户人家出来的使女,察言观色的本领都不错,那俏丫鬟见时穿衣着朴素,本想再斥责几句,过过嘴瘾,但看到马车夫小心谨慎的样子,甚至面对时穿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她赶紧收起了怒容,平静的行了个礼,一转身钻进院子。
时穿轻轻点点头,对马车夫说:“我的行李移动方便,再说,李三娘的院落你也知道,马车能直接开进去,你稍停一会,腾出个道来,让我进去,你就可以继续。”
马车夫直呼幸运,连忙起身吆喝:“都停停手,把马车靠边,让大郎的车先过去。”
两外几个马车夫也陪着笑容,不停的冲时穿拱手,手忙脚乱的把马车赶到一边,环娘在时穿怀里扭着身子说:“哥哥,放下我,我去告诉姐姐们。”
环娘脚一落地,立刻跑的没影……不一会儿,一辆辆马车鱼贯进入巷道,驶进了豆腐西施家的院落,当马车最后几辆驶入的时候,俏丫鬟领着一个二十多岁,**打扮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这位大约就是顾三娘吧。
顾三娘的母亲顾二嫂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不停的小声说着什么,大约是在劝解**。顾二嫂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男子,都二十多岁,人长得很精壮,这二位大约就是顾二嫂的两个儿子:顾大与顾五。
顾大与顾五远远的冲时穿拱手,一路打拱作揖走入时穿的院子,一旁的豆腐西施赶忙伏在时穿耳边解释:“听说,顾三娘前头嫁的是一名京官,这京官做过几任知州,夫人却没有跟去外任上,唯有顾三娘跟在身边,所以她做主做惯了,脾气未免大了点。”
说完这话儿,豆腐西施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嘬起嫣红的嘴唇,冲时穿耳边轻轻吹口气,咯咯笑着躲开……这个动作一加上,在对面的顾三娘眼中,成了豆腐西施当众与时穿打情骂俏了。
顾三娘在时穿家门口冲时穿微微鞠躬,恰好这时,最后一辆马车从两人当中驶过,时穿的还礼被马车遮挡住,等马车驶过后,两人都直起身来,顾二嫂还在一旁小声劝说着,她的两个儿子依然在打拱作揖,豆腐西施嘴唇又凑到了时穿的耳边,低声说:“顾三娘跟足了那位京官十年,后来当家主母见到顾三娘契约满了,就命她回家……
据说顾三娘替京官生了一儿一女,那京官很宠爱她,容许她带走自己屋里所有的东西,结果顾三娘连一片纸都没有放过,全部搬上了船,那船如今停在码头,日日不停的向下卸货,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据说东西还没有搬完,还有一半在船上。”
时穿看到自己的马车已经走完,他侧脸躲过豆腐西施的嘴唇,随口说:“这么晚了,你也该去磨豆腐了吧?”
豆腐西施一声娇笑:“不急,你那三个徒弟真乖巧,替我打制了一口新石磨……话说回来,你那骡子也很健壮,往日要干一个时辰的活儿,如今用上我家的驴子与你的骡子,小半个时辰就能干完。”
豆腐西施说到这,又一声娇笑:“再说了,我前日看你酿的那些横山豆腐乳,坛口已能嗅到香味了,看来这事是成了,今后我也不指望单单卖豆腐……嘻嘻,我可是在你家香胰子、香膏产业里,也有股份的啊。”
对面的**行完礼,正等着时穿过来搭讪。没想到那对狗男女开始打情骂俏,而且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存在,而且这俩人就这样勾三搭四的,转身往自家屋内走,似乎急着上*床*相互慰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忍了又忍,开口喊住豆腐西施:“李三娘,我带的仆人太多,今天那些仆人就要下船,听说你家院落还有空房间,租给我住一下。”
顾三娘说话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豆腐西施咯咯一笑,扬起手帕指了指时穿:“这事儿,你可要问他。”
时穿根本没听见这话,他头也不抬的往自家屋子走,豆腐西施见状,只好一边扭脸冲**歉意的笑着,脚下不停的尾随时穿走进了自家院落。
**气的浑身哆嗦,她母亲顾二嫂在一旁劝解:“算了算了,这位时大郎脑子被拐子打傻了,一点不知道礼数,三娘莫生气,回屋去吧。”
**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大将’,以前我见多了大将,便是都监、钤辖这样的官员,又怎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大哥,你去跟他说,他家的闲置屋子,我租定了。”
第128章闹上衙门
这个时候,时穿的院子里只剩下印度管家纳什.古普塔与时穿唯一留下的印度侍女沃尔玛。沃尔玛听不懂这里的谈论,所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那里等到管家纳什的吩咐,那时纳什虽然听得懂宋语,但他忙着指点仆人卸车,根本顾不上顾家人,而顾家人见到院子里只剩下几个番鬼,自然也没什么顾忌了。
顾大扯了扯顾三娘的袖子,为难的提醒:“三妹,咱家小七娘过去也受过他的教导,人怎么算也是小七娘的老师,咱不可失了礼数。”
自己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现在刚回家,连安排仆人的房子,自家人都不支持,这让顾三娘怒不可遏:“大哥,整日做轿夫,腰直不起来,骨头也直不起来了,哼哼,一个破‘大将’,为了赏金追捕盗匪的家伙,眼屎大的官也敢……呀,这还算不上什么官呢,没有俸禄没有品级,只是有捕盗权而已,你就怕成这样?
去跟他说,眼看天黑了,我的仆人就要到家,这事不能耽误,让他赶紧腾房子……”
弟弟顾五悄悄躲在哥哥后面,轻声劝说:“大姐,时大郎虽然是个‘大将’,但全海州城没有不怕他的,昔日那个泼皮锦毛虎你还记得吗,多凶恶的一个人啊,被时大郎吓唬一通后,如今见了时大郎,仿佛老鼠见了猫。”
顾三娘一声冷笑:“哼,我哪里记得锦毛虎,只记得有一个锦毛鼠。一条老鼠而已,能吓住老鼠算什么本事?那也不过是一个更厉害的泼皮而已,朗朗乾坤,我不信就没有王法了——明日拿我的帖子去县衙,让他们好好管一管这位时大郎,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凶恶?”
顾大憨厚,扯着顾三娘往院外拽,劝解说:“三妹,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左邻右舍的,何必闹红脸?”
顾三娘跺脚:“你们通没有这个胆子……秋红,跟我来,我自己跟他说。”
顾大一把没拉住,顾三娘昂着头往院里冲,俏丫鬟秋红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去,顾家其余人呆了片刻,马上慌慌张张的绕过马车,追逐顾三娘而去。这是,沃尔玛轻声问纳什:“他们似乎在吵架,你不过去帮忙吗?”
纳什愣了一下,冲沃尔玛微微鞠躬,回答:“沃尔玛,主人并没有吩咐……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去伺候公主们了,请吧。”
海公子得到的那群印度女仆,大都姓夏尔马(sharma),唯有眼前的女子姓沃尔玛(Varma),前一个印度姓氏实际上是身份等级的标志,意味着她们是婆罗门种姓,而沃尔玛则是印度第二种姓刹帝利的标志——种姓嘛,不同等级姓氏不同,这个姓氏不是标志血缘,是标志身份等级。
同理,古普塔与纳什都是第三种姓吠舍种姓的姓氏与常用名,身为高种姓的沃尔玛对待第三种性无需称呼名字,即使他是管家,即使他在海公子支持下,去了一位“夏尔马”,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而这种出身烙印也同样反映在纳什身上——他照样不敢直呼沃尔玛的名字“英迪拉”,而改用等级标志“沃尔玛”来称呼对方。
沃尔玛稍稍平静了一下,也不冲管家行礼,也不管这里的忙碌,一转身向院内最大的那间堂屋走去。
当沃尔玛走进堂屋时,顾三娘正在堂屋门前站着发呆,这个时候,姑娘们已经洗漱完毕,涂抹上雪花膏之后,各个展现出青春靓丽的容貌,她们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道袍——宋代“家居服”,齐聚在堂屋里,拿出东海县淘来的二手货让时穿品鉴,这时,没一个人在意顾三娘的到来,她们的眼中唯有哥哥。
经过这趟外出,女孩子们的精神面貌不同了,她们脸上开始有笑容——对于青春少女来说,欢乐就是最好的化妆品,本身相貌不俗的女子再挂上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种美丽,那种风情,连同样身为女人的顾三娘也看痴了。
紧接着,同样明艳亮丽的沃尔玛进来,也让顾三娘发了一阵呆,大宋朝虽然海贸昌盛,百姓们什么样的洋人都见过,但这样满头火焰般的红头发,眼眸如波斯猫一般绿莹莹的美女,依旧让顾三娘一阵目眩,等看见几名恭顺的黑人女仆与小童也跟着进来,顾三娘冲众女包围中的时穿开口了,这次开口,她自认为语气缓和了许多:“时大将,听说你家屋子有几间空的,我家仆人马上要到了,今夜我需借住你的空房。”
此时,豆腐西施也站在时穿旁边,正一脸高兴的把玩着一对臂钏,这支臂钏充满拜占庭风格,原来时穿在东海县顺手买来的水手收藏品,这对臂钏纯金打造,头尾部是豹子头造型,镶嵌了无数小宝石,一头是红宝,一头是蓝宝,因为时间匆忙,时穿都没来得及翻新,便转手送给了豆腐西施。
东西虽然旧了点,但时穿外出还没忘记给自己买礼物,而且这东西毕竟是金子做的,豆腐西施已经乐晕了,她翻来覆去打量着臂钏,顾三娘进来她也没注意,当顾三娘开口时,她犹自喜不自胜的问:“大郎,可不是奇怪,你说,怎么蕃人那里也有臂钏这种首饰,造型还几乎与我们相同?”
时穿没理睬顾三娘的问话,他顺嘴回答:“也是啊,听说臂钏这东西,不仅咱们有,连天竺,非洲、大食,各处都有,款式基本相同,都是上下吊索子收束衣领衣袖,我还听说,连不毛之地的野人也有同样的首饰,这年头也没有时尚杂志,怎么天南海北的人不约而同制作的同样的首饰?……啊,对了……”
时穿一指才进来的英迪拉.沃尔玛,向豆腐西施介绍:“这是我新得的女使,负责照顾小娘子们起居,她叫英迪拉,你如果叫不惯,可以叫她英娘……对了,沃尔玛是刹帝利种姓,这个种姓,现在在印度能够称‘王’的只有三家,其余的土邦王都是婆罗门,你是哪家的?”
时穿的后半句话是用阿拉伯语对英迪拉说的,英迪拉这个名字时穿起的,听说对方姓沃尔玛,相貌又隐约与时穿知道的某个影星极相似,时穿干脆盗用那个影星的名字,给她命名为英迪拉.沃尔玛。
英迪拉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类似宋人福礼的礼节,温顺的回答:“主人,我过去属于哪个家庭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属于你,我是你的女奴。”
英迪拉开口的时候,被无视的顾三娘忍住怒火,冲豆腐西施直瞪眼,豆腐西施惹不起顾三娘,感觉到对方咄咄的目光,她躲在时穿身后不敢抬起头来,顾三娘急了,又是咳嗽又是跺脚,可惜交谈中的英迪拉根本不理解,而时穿有意忽视,两人都没理睬,这让顾三娘更是怒了,她两眼瞪得像铜铃,一付随时准备打断时穿交谈的样子。
豆腐西施看不下去,她抬起脸来,偷偷地指一指时穿的脊背,一副“我听他的”的神情,顾三娘又把目光转向了时穿,恰好这时时穿满意的吩咐英迪拉:“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这些小娘子交给你了,当然,我并不需要你干端茶倒水的粗活,你就做个类似保姆的生活指导,那就行了。”
英迪拉鞠躬,感谢时穿的信任,顾三娘乘着空隙,赶紧开口:“时大将,你这里何时搬完行李腾出房间,我好安排仆人过来。”
时穿的回答就一个字:“滚!”
顾三娘愣了一下,勃然大怒:“时大将,我好言好语与你商量,你这样恶语伤人为哪般?天大、地大、礼最大,今日你不说出一个道理来,休怪我闹上衙门?”
时穿板起脸来:“商量,不该是那样的口气,你如果想商量,重新来过,否则我还是那个字:滚。”
顾三娘浑身哆嗦:“不信没有王法治得了你?”
时穿最角露出一个讥讽是笑:“王法?哪条王法规定,付了租金的租客需要给别人腾房子?”
顾三娘颤声说:“你那些房子空着……”
时穿打断对方的话:“这个院落我已经包了,便是那些空房间,我也付过租金了,现在房子空着,那是我乐意,我高兴,我就喜欢把房间空着欣赏,关你什么事?你跟我谈王法——滚,滚回去查一查《宋刑统》,那上面哪条律法写着:空房间必须租给别家的仆人住?!”
顾三娘咬牙切齿:“我明日就送帖子去县衙,不信……”
黄娥赶紧上前准备帮时穿圆场,这时只听到时穿反唇相讥:“送帖子去县衙——你以为你是谁?”
黄娥乘机上前挡在顾三娘与时穿之间,她也不冲对方行礼,反手牵上时穿的衣襟,冷淡的插嘴说:“顾氏,你要送帖子去县衙?奴家父亲也是小小官员,奴家自小听过递名帖的规矩,凡是帖子,都要标注品级的,没有品级也至少该是个廪贡生,那帖子才能入得了衙门——不知道顾氏你是什么品级,在何处入学舍,参加过省试还是殿试?”
顾三娘一跺脚,但她还没开口,旁边窜出顾大来,将她拦腰抱起,转头就往自家院子奔。顾五紧跟着出现,直冲时穿与黄娥拱手:“大郎,我家三姐刚回家,什么事都不懂,得罪了,街坊邻居,还请多多体谅。”
黄娥福了一礼,平静的回答:“我等独居小院,原本图个清静,刚才哥哥不愿借房,也不是不与人方便,实在是——不能容忍别人欺人太甚。”
这阵子争吵让姑娘们的谈话中断下来,素馨放下手中的东西,也插嘴帮黄娥助长声势:“我家哥哥拒绝此事,其实源于顾家姐姐的态度,顾家姐姐如此盛气凌人,她的仆妇真要住进来,万一有个争执,反而伤了和气,还不如彼此离得远远的,互不招惹。”
顾五连连鞠躬:“小娘子们勿怒,实在是家里地方太小,住不下十几口人,所以才想……”"
第129章 只做床上活儿的
时穿插嘴打断顾五的话:“什么也别想——你家住不下那是你家的问题,大家彼此关起门来过日子,你家别想我的空房子,我也不关心你家人该怎么住……顾五,看你是邻居,提醒你一句,你三姐现在是平民了,别老拿自己当个人物。”
黄娥静静补充:“不过是一个归家妾当家主母发一声话,她赶紧收拾东西走路。回到家中,居然还妄说什么送名帖——妾有名帖吗?这话要是传到御史耳中,恐怕你三姐原先的夫主也要丢官。
回去劝劝你姐,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刚才的话就当我们没听见,以后住在这巷子,还请你姐姐收起爪牙,平平淡淡的,做个寻常人。”
顾五一头冷汗的拱手。巷子外,顾大一直抱着妹妹回到自家院落才松开手。他刚一松手,顾三娘跳着脚训斥:“大哥,你怎么那么软弱?你说时大将凶恶,自己怕了他还可原谅,但刚才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胎毛还没褪尽,也敢仗着时大将的威风来训斥我,你怎么就不容我回嘴?”
顾大低着头,许久,回了一句嘴:“数落你的那位小娘子,是下一任县尊之女,你不是要往县衙送名帖么,有那位小姑娘在,恐怕如今的县尊不会收你的帖子。”
顾三娘愣了一下,回忆起她见过的满院艳丽,嘟囔:“县尊之女,怎么跟一个大将混在一起?哥哥你莫要哄骗我……哼,县尊算什么,过去,有多少县尊巴结我……”
正说着,顾五一溜小跑进门,压低了嗓门劝解:“三姐,可别说了,刚才你出去后,那小姑娘还说:如果再有人提起名帖一事,她非要把这事捅出去,让御史弹劾你原先的夫主。”
顾三娘声音低了下来:“御史?这关御史什么事?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也敢教训我?”
顾五忍了忍,憋不住说:“三姐,她说了:如果妾也敢随便递名帖,御史听到了绝不会轻饶。别说你夫主有‘闺门不谨’之罪,就是接名帖的官员,也免不了一个‘巴结上官,有失官体’……她还说:看在邻居的份上且饶你一次,若明天你去递名帖,知县大人不把你的名帖甩到大街上,她今后改姓顾。”
顾五说这番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着姐姐,但当他把话说完后,并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以及要死要活。顾三娘听了这话愣住了,她愣在那里若有所思,许久过后,自言自语的说:“‘横惯眉头对朱紫’,却也有‘低眉弯腰做白衣’的时候……罢了,我虽然不怕给檀郎惹麻烦,但我那一双儿女,终还要在檀郎那里讨生活,不能给他们带去麻烦啊。
来人,取十九件绸缎……不,二十一件,加上时大将与豆腐西施那份,秋红,来跟我过去道歉。”
顾大劝解:“天色已晚了,妹妹不如明天吧。”
顾三娘咬牙:“今日事,今日了,决不能等到明天。”
这时,豆腐西施的院中,三星班留守的几名徒弟接到消息,跑的满身是汗的从外面赶回来,提心吊胆的拜见自己的师祖,其中一名青年看时穿脸色不错,赶紧打岔:“师祖,你走后不久,三位师傅揽下了王相公后花园的改造工程,于是,这院子每天只能开几个小时工,白日里人来人往,所以我们都是点着火把挖洞的……嗯,师祖有什么吩咐?”
刚才没注意到,院里的地面上已经开了一个小口,不过它位于门房边缘,如今,那里已经挖成一个深深的大坑,坑左右砌上了简单的石墙遮挡,其中一面石墙还留了个口子,附近堆起了高高的土堆。这几位徒孙正在执行时穿临走时的交代:掏空院落底部。
时穿回头望了一下,院里的屋舍还是原样,没来得及推倒重建,看来,工程进度慢了。他想了想,吩咐:“罢了,人都回来了,屋子就照原样吧——这里终究要做骡马店的,房子修得过于精致了,客人担心房价高,不敢上门来,那就惨了。”
一旁的豆腐西施正在摆弄手上的臂钏,她心不在焉的盯着英迪拉,英迪拉感觉到那双目光里的嫉恨,以及警惕,她神色不变的尾随在时穿身后亦步亦趋,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稍倾,豆腐西施反应过来,赶紧挺了挺饱满的胸膛满脸媚笑表忠心:“大郎,看你说的,见外了吧。咱俩什么关系,这屋子你只管放心拆,想怎么折腾,凭你”
其实这个院子不太适合做骡马店,这或许是骡马店终究没有开起来,或者开了生意也不好的原因——甜水巷巷道太窄,虽然院落里有足够的场地让骡马调头,但经历过现代“城市拥堵”的时穿知道,在这种狭窄的巷道内,绝不适合开车往来,光是寻找一个停车的地方,都能令人抓狂。
嗯嗯,有了海公子那份馈赠后,时穿现在已有了新打算,咱现在有钱了,与其对旧房子修修补补的,还要顾忌这儿顾忌那儿,不如从一张白纸画起——这里只是他的临时居所,没必要大动干戈。
“留守的衙役呢?”时穿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询问徒孙。
几名徒孙还没有搭话,豆腐西施赶紧插嘴:“那两名衙役守了几天,因为都是年轻人,加上街上热闹的很,便耐不住性子回家了。端午节最后几日,他们也就是早晨过来探望一下,一听说时大郎还没有回来,转身就走,从不做片刻耽搁。”
时穿哈哈一笑,并不介怀,又问:“我走这几天,海州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豆腐西施想了想:“特别——哦,城外某家族坐化了一个高僧,端午节这几天,最大的事就是它了,据说城中的士绅都赶过去上香,很是热闹。”
豆腐西施随即描述起那场热闹,时穿心不在焉的听着,姑娘们听说坐化的就是来他们院中算过命的“大师”,也低声谈论着当日大师的预言……正说着话,顾三娘赶过来了,她也不看时穿阴沉的脸色,只管盈盈拜下:“大将,三娘我也是急得没法子,不合言语冲撞了大将,如今,三娘知错了,请大将务必原谅……”
时穿皱着眉头,看豆腐西施快手快脚的接过顾三娘赔礼的绸缎,并一边抚摸绸缎,感受绸缎的柔滑,一边抢着替时穿应答:“三娘,什么得罪不得罪,都乡里乡亲的,平常过日子难免磕碰,倒是三娘客气了,这绸缎一送二十多份,奴家实在担当不起。”
时穿不耐烦这样虚情假意的寒暄,看到黄娥也收下了绸缎,还装模作样的跟顾三娘寒暄,他指了指英迪拉:“这里你照顾。”说罢,他抬脚向屋里走。
豆腐西施赶紧低声向顾三娘解释:“他呀,脑子被拐子打坏了,不懂人情世故,三娘心里别有疙瘩,这赔礼的绸缎,我觉得留三份足够了,一份给时大郎,一份给黄姑娘,剩下那份我就不客气了,其余的,请顾三娘拿回去。
三娘,你这次回娘家,大约是要寻个小郎嫁了,我是嫁过的人,知道女人的苦处,你如今没了出息(进项),还如此大手大脚,将来万一花光了手里的钱,可怎么得了?”
顾三娘郑重向豆腐西施行礼:“原是小妹无知,冒犯了李家姐姐,今后还望李家姐姐不计前嫌,多多提醒我……时大将那里……?”
豆腐西施摆手:“瞧你这称呼,都是左右邻舍,不见外的话你喊一声‘大郎’。大郎他脑子虽然不灵光,可也是个直爽人,你如果老是用官名称呼他,那就见外了。”
豆腐西施唠叨着,黄娥那头早不耐烦了,她频频张望时穿的去向,这时实在忍不下去,微微福了一礼,领着英迪拉告退。等她赶到时穿屋里时,时穿正在收拾床铺,黄娥赶紧上前,挤开时穿,快手快脚地铺上新床单,收拾被褥等等,英迪拉只好在一旁站着,吐着口水泡看着黄娥唠叨:“一个归门的妾,也如此张扬。平常这样的妾,都巴不得人忘了她的过去,以便全心全意对待新丈夫,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过去,还说给知县送名帖。
嘿嘿,每年这样归门的妾不知道有多少,各地知县如果每个都尊重,他还要不要当官了?再说,知县凭什么尊重她,难道她现在还能找自己的夫主沟通?”
环娘兴冲冲地跑进来,见到英迪拉闲站着,黄娥在收拾床,时穿正埋头码放行李箱,她诧异的问英迪拉:“咦,你们那里,‘仆人’都闲站着,指望‘主人’干活儿?……哦,我想起来了,哥哥说这种‘仆人’叫‘公仆’——可你是母的耶”
可惜英迪拉听不懂环娘的话,时穿在一旁叹了口气,解释:“环娘啊,你还小,不懂啊——她这种仆人,是被人专门训练,只会做床上活儿的。”
第130章 摇曳的翘臀
第130章摇曳的翘臀
第130章摇曳的翘臀
ps:特别感谢老哲子、1410-33、huangyuheng、桑林舞、zhangboy第三个自己等好友们感谢新老朋友对本书的支持
黄娥脸一红,赶紧掩饰:“啐,哥哥说什么粗话,环娘,这不是好话,别理哥哥。”
环娘自然感觉不到什么话好不好,她挥舞小拳头,嚷嚷:“哥哥,石头,我要看石头。你在东海县买的石头,一路匆匆忙忙,环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好了,你快拿出来,环娘选一选。”
时穿冲桌子上呶呶嘴,环娘一声尖叫扑到桌前,兴奋地打开桌上的背包,把头钻进包里翻腾着,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英迪拉的存在。
黄娥停下手,走进英迪拉的身边,警惕的打量一番,挥挥手说:“英娘,你先退下吧,有事我招呼你。”
环娘发出一声尖叫:“找到了”随即,她挥舞着一块蓝布袋,欢呼雀跃。
时穿乘机用阿拉伯语吩咐英迪拉:“你回去收拾,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召唤你。”
英迪拉鞠躬:“主人,我一定洗的干干净净的。”
她把“收拾”这个词,误会成“洗白白”。
时穿脸黑黑的看着英迪拉退下——果然是《爱*经》教导下的贵女,走起路来,那摇曳的翘臀,让人心火旺盛,只想上去摸一把……
黄娥重重的咳嗽一声,把时穿的注意力转移到环娘身上,环娘尖叫着举起一块蓝色石头,喊叫着:“好漂亮耶,哥哥你看,像不像雨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这个颜色环娘喜欢,哥哥,你能把它磨得清清亮亮吗?”
时穿随手捡起那块黑色的钻石,把那块钻石在手里转着把玩:“环娘啊,你刚才拿的那块宝石,叫做‘克什米尔蓝’,这种蓝色就是人们常说的宝石蓝,可你知道吗?黑色的石头也能闪烁出火焰来——这块石头如果加工好了,你可以看到它那独一无二的黑色火焰,这就是黑色金刚石,黑金刚啊。”
“我不要,黑色的,臭臭的,我只喜欢这个蓝,哥哥,你帮我把这块石头琢磨了吧,环娘要拿它做个头簪,呀,做对耳环也不错,蓝汪汪的两滴水在耳边荡漾,是不是更好捏?”
果然,女人跟传说中的龙一样,谈论起这样亮闪闪的东西,眼睛亮的跟宝石一样。
时穿再度捡起那粒粉红钻:“这东西也不错,跟那颗黑金刚一样的性质,都能在石头表面闪烁出火焰……”
“红不红,绿不绿的,环娘也不喜欢,哥哥,咱们还是说这个,这个……”环娘终究是正宗宋人,对于粉红色的东西并不特别喜爱,她爱的红色是像血一样的红,像宋军军服一样的朱红色。
时穿一边跟环娘逗着玩,一边随口劝慰黄娥闲聊:“行了行了,别吊着脸,顾三娘只是一个没弄清身份变化,还没适应平民生活的普通人,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她别再来惹我,咱何必评价她的性子。”
黄娥轻轻地摇了摇头,颦着眉头说:“哥哥,刚才的英娘……咱们小门小户的,找这个一个妖精做什么,既然她无用,不如打发了吧。”
“怎能说无用?”时穿继续跟环娘闹着,随口回答。
“话又听不懂,事情不会做,哥哥,你留下她,莫非是……”
“哈,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女子一举一动都是受过训练的,充满浓浓的女人味,这就是用途——哥哥是男人,你们跟上哥哥,学不来女子的那些细微之处,但身为女人,知道怎么让男人喜爱,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有心留下她,以后专门教你们仪态动作……”
黄娥脸红了,她知道时穿想说什么,红着脸轻斥:“哥哥说什么鬼话……”
看态度,黄娥已不再反对——这年头没有报刊杂志,女人想学的化妆术、仪容仪态知识,都是来自母亲的教导,一群没娘的孩子,若是缺失了这一项教育,在古代中国,无论她们将来怎么能干,拢不住男人的心,终究是枉然。
时穿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蹊跷的话:“《爱*经》上教导的哪些内容,大约千年之后依然有效啊——空姐的下蹲、起卧,走路姿态,可不都是来自《爱*经》的教导?哥既然弄出制*服*诱*惑,干脆就把它弄成完本。
娥娘,英迪拉是天竺王室教育出的女子,又经过大食宫廷的培育,你瞧瞧告诉姐妹们,注意观察英娘的举动,多跟着学,等咱们有机会了,再正式办班教授仪容仪态,哥要把你们各个培养成出色的、独一无二的女子。”
环娘对这些话儿不关心,她的心思完全沉浸在那堆宝石上,在脑袋扎在里面挑了又挑,除了两块钻石,个个都觉得喜爱。黄娥听了这话儿,脸更红了:“哥哥不正经……啊,哪有叫仆人、下人教导自家姑娘的道理。”
“没事,咱可以找几个女先生作掩护,反正英迪拉听不懂中国话,命令她领着你们做动作,咱不说那是‘教授’就行……”
黄娥脸红的不行,赶紧转移话题:“呀,也不知那海公子都送了什么礼物?我下船的时候听穆管家说,那些东西大概能装三百来车,要先存放到海公子的仓库,但自家东西放别人仓库,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哥哥,看来咱们需要更大的房子。”
时穿笑了:“我打听了一下,一般像我们这样的状况,官府都是安排在寺院借住,但因为我们是在寺院出事的,所以被安置在豆腐西施家中。我的建议是咱们暂时不用搬,这里好歹住惯了,一动不如一静。”
停了一下,时穿挠了挠头:“再说,如果我们打算另外租房子,以什么名义租呢?官府的安排难道就不顾了?”
黄娥站在床头想了想,回答:“是我急切了,官府如今还没有结案,我们还属于官府的‘证人’,以这种身份出去租房,加上我父亲的身份,现任海州县听了不免多心,算了……可是那些东西怎么办?”
时穿拿起一块石头逗环娘,顺嘴回答:“海公子给我一座乡下的院落,离城不远,就在妙泰……崔姑娘的庄园附近,拿它当仓库好不好吗?”
黄娥咬咬嘴唇:“码头上小偷多,放在船上的货物,半夜三更,四处黑灯瞎火的,万一谁摸上船去,或者使用什么手法凿穿了船底,咱们不免损失,哥哥,这是要紧,既然决定了,那就跟紧搬运?”
“哈哈,你小说看多了,凿船——做船用的木板都是几寸厚,海公子那艘船是硬木制成,炮弹都打不透,如果人有本事凿穿这样的木板,那咱们别研究火炮了,研究人力的开发吧。”
黄娥其实就是想岔话,对于结果并不在意,她沉默片刻,回答:“哥哥说什么,娥娘听哥哥的好了。”
这句话,其实也是对英迪拉存留问题的回答,黄娥现在见了英迪拉,心中就不舒服,她一个狐媚子,走起路来看得都不顺眼,说话只有哥哥听得懂,那岂不是,岂不是凡是吩咐,都要透过哥哥去做,这个有点不妙啊。
环娘这个小傻瓜,被一堆石头晃花了眼,都不知道帮着说几句,实在是……
正思索着,耳边听到外面大门被拍响,同时听到时穿诧异的问:”娥娘,你看了这堆石头,怎么一点没想法?你也挑挑,挑好了,哥哥精心给你做点首饰当嫁妆。”
环娘慷慨地将她挑剩下的石头拨拉到一边,顺手抢下时穿手里的两块钻石,冲黄娥指点着,邀请说:“姐姐,你看,环娘没挑多少,剩下的,你挑。”
黄娥摇摇头,提醒:“哥哥,外面似乎要来人了,你把这堆石头收拾好,咱要迎接客人。”
来的是蒙县尉,他跑的一身汗,在堂屋坐定后,先仰脸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碗井水,不一会儿,见到时穿领着一大一小两位跟屁虫出现,他顺嘴赞叹一声:“我最爱豆腐西施那口井,这水甜的,啧啧,可惜……”
时穿笑着看着英迪拉给对方递上毛巾,以方便对方擦汗,蒙都头两眼灼灼瞅了英娘(英迪拉)一眼,放下了碗,用毛巾抹抹汗,抱怨说:“大郎,你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我原本指望你在端午节帮着维持一下治安,没想到你却只顾出去游耍……娘也,你走这几天,可把我们忙坏了。”
时穿笑着问:“海州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蒙县尉擦着汗回答:“也没什么大事,一位老和尚坐化了,之前还死了几个人,这些你都知道,后来城中倒是很平静……对了,之前失踪的两个女孩也找见了,说是人把她拐了,丢在一处院落中,结果好几天没人来照顾,两个姑娘饿得没办法,四处寻找食物,被人发觉了,送到官上。”
蒙县尉咂咂嘴,回忆说:“大郎你不在,可是没有看到那父母感激的神情……幸好这几个被拐女子没有被送出城去,奇了怪了,这不是拐子一向的作风,他们拐了女孩扔在一边,这是为什么?难道想警告我们?”
时穿笑着提醒:“也许那些拐子死了呢?比如拐子外出,碰上了硬茬子,从此再没有回去,于是那些小孩就失去了照顾?”
蒙县尉想了想:“有道理啊,端午节这五天,共有十一人死亡,官上事后拘禁了四十多个无赖子。死人先不说,那些被拘留的,多数是趁着节日混水摸鱼,随便轻薄女人的,也许他们当中就有拐子……娘也,大郎提醒的对,我回去查一查。”
时穿随口询问:“这些拘留的小混混,官府会怎么处理?”
蒙县尉一抹嘴:“当然是打几板子,等节日过后全放了,还能怎样?”
第131章 任由走私
时穿稍稍想了想蒙县尉的恳求,勉强说:“好吧,我既然回来了,从明天起就改正常上班——今后每日上午我就上街溜达溜达,帮你巡逻——全当早锻炼了。”
蒙县尉一拍桌子:“太好了,时大郎你一人能顶我们快班十五个人,大郎放心,咱不白用你……嗯哪,大郎大约还不知道,娘也,城里面的街道全是肥肉,通被州衙拿去了,县里面只剩下偏僻的几条街道,真还不好分配捏……”
时穿听到这儿,满头雾水:“你等等,让我消化一会儿——肥肉?街道?这话什么意思?”
“娘也,你果然不知……”
传说宋代是个冗员特别多的时代,按规定:一个上等县有十五名警察维持治安,这数目大约相当于现代一个街道派出所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这数量是太祖开国时代规定的,海州县即使是首府,是天下六大茶叶市场之一,也不好破例。而15个人管这么一座首府,是无论如何都顾不过来的,好在也有变通办法——宋代官府的潜规则是:城里依靠“大将”,乡间依靠粮长。
在宋代这个宗法社会里,为了节省行政开支,朝廷在民间鼓励用乡规民约令乡民自律,官府对卖房卖地的种种约束,就是在加强乡规民约的束缚力。同时,官员们还喜欢使用不在官员编制的“大将”来协助维持治安,这“大将”是官,但他又不占用官员编制,朝廷不发薪水也不负责升迁,只给一些官员福利待遇,这个不花官府的钱,不影响官员的磨堪。而大将们除了作为赏金猎手协助捕盗外,还有一种额外的犒赏——承包街道治安。
没错,是承包街道治安。承包人即在官府体制之外,但又在体制之内——他处于通判、判官监督之下,如果做出违法事件,照样会被弹劾丢官。可因他又不在朝廷编制下,万一有事朝廷处置起来会更加无所顾忌……
“不过,县衙在城外还有许多街道,比如东门最混乱,当然,那里是码头区,万一整饬好了,也算一块肥肉。要不,大郎拿走东门外三条街道”,蒙县尉介绍完,向时穿推荐。
作为治安承包人,承包街道治安的“大将”有权向沿街店铺收取一定的“力钱”——也就是治安费。而后,他必须保证店铺的正常经营秩序,如果店铺有投诉,或者店铺内发生治安案件,那么承包人必须负责破案,或者协助官府破案……这个协助通常是支付破案费用——瞧,平常收钱的是你,拿钱不办事可不行。出了事,你就必须负责衙役的开销,或者,你自己解决。
因为存在重重制约,所以一般大将都不喜欢承包过多的街道,精力顾不过来是一方面,万一街道很瘦,收的钱比不上赔出去的,那岂不是亏本了吗?亏本的生意说会做?
东门外码头区就是这样,其人员混杂,很不好管理,但它也确实是一块肥肉,在东门外开店的,既有大茶商,也有从事海贸的大豪商,那些人只要省心,才不在乎钱财呐……可关键问题是:东门外,从不省心。
“大郎就不一样了”,蒙县尉不停地劝诱:“东门虽然混乱,但锦毛鼠你知道吗,那可是东门最大的势力,他如今见了大郎退避三舍,若大郎肯出面……那锦毛鼠无论怎么闹,能跑出你的掌心吗?
当然,官府决不会袖手,我会派来的衙役跟着你,有什么事,你下手捉拿,而后扔给衙役,让衙役们把那些混子押回县衙,看我来收拾他们……娘也,咱可预先说好了,大郎你拿归拿,可不能动手殴打,街头混混闹事,都是几板子的刑罚,你万一下手没轻重,事情就闹大了。”
“娘的,既让我管,又不准我动手打人,难道只让我背着手看看风景?你你你,你给我的是块肥肉吗?”时穿抱怨归抱怨,语气里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东门,码头区,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让时穿两眼亮的如灯泡。
控制了码头区,那那那,那不是任由我走私吗?
蒙县尉嘴角欣喜若狂的表情一闪而逝,他赶忙站起身来,掩饰的笑着说:“大郎这是答应了,太好了东门外总共十一条街,大郎你先挑三条,剩下的八条街——我让那些大将也去找你,你们结伴行动……娘也,这几日积存的案件太多,大郎你上街后,我正好全力审案子。”
“等等——”试穿听明白了:“原来东门外十一条街,都不曾承包出去,是吧?原来你是拿我作筏子,夹带自己的私货?”
蒙县尉得意的晃晃脑袋,讪笑:“做官不容易啊,大郎,东门外混乱不堪,以前虽然有也有人承包,但总做不长久,如今大郎肯出面,那正好,我顺便把消息放出去,把剩下的街道一起承包出去……大郎,咱俩这么熟了,你权当帮我一个忙,再说,你也不吃亏是吧?
娘也,咱家一个偷懒,衙门里案卷堆积如山,如今上面老不任命新都头,我一副肩膀挑两副担子,你瞧,这已经天黑了,还衙门里还有一堆公务呐。大郎,你先忙,明天咱去县衙,划定街道如何?”
“再等等……”,时穿摸着下巴,笑眯眯的回答:“蒙县尉,你也知道我性子躁,万一遇到闹事的,万一我忍不住脾气……这大海茫茫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惹我的混子们滚到海里淹死了,算谁的?”
蒙县尉咧嘴一笑,一边告辞一边鬼祟的回答:“啊,娘也,那得看有没有旁观者,若无旁观者,那就是失足落水,失足落水那是天意,怪谁?”
“好,蒙县尉你放心,今后码头上捣蛋的,保管个个喜欢上‘失足落水’——世界从此清净了,不是吗?”
蒙都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娘也,若无旁证,那可是真好。”
时穿笑眯眯的送走蒙县尉,亲自过去关上院门,这时,姑娘们已经歇下了,新来的仆人也各自入睡,唯有洗白白的英迪拉房间,还亮着灯火,房门虚掩着……时穿望着那扇虚掩的门一声轻笑,他背着手在院里巡视一番,如今院中唯有鲁大的几个新徒弟还在点着灯火挖坑,暗沉沉的黑夜里除了沙沙的掘土声,再无其他声音。
时穿满意地站在院里欣赏着这份宁静,眼前这院落虽有种种不方便,但却给时穿一种家的感觉,他背着手心满意足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站在英迪拉门口稍稍犹豫了一下,这个,这块豆腐吃不吃?泡别家的妞儿,总担心疯言疯语糟蹋了名声,但跟自家女使……这算不算风流雅事?
沉默片刻,时穿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清脆一声:“猴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装进兜里的东西,还担心她跑了吗?”这声笑过后,他一扭身回到自己床上,挨着枕头睡着了。
时穿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鲁大等三人上门拜见。
鲁大先上来汇报:“师傅,前几日王相公接了顾小七娘进门,随后把我们喊了过去,说是听顾小七谈起我们院子里新式凉亭,便要求我们在她花园里也盖一个——嗯,师傅,这凉亭我们只知道该怎么做,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王相公要求有所变化,徒弟们摸不着头绪,还请师傅给解说一下。”
时穿院子里的新式凉亭也没什么出奇的,就是把原先的马棚改建一下,屋顶加了一个百叶窗式结构,人站在地面可以操纵百叶窗,让叶片改变角度以透入光线。
这不是什么要保密的,宋代的建筑水准已经很高,这一点小小改变不会影响时空,时穿随口问了几句,大致弄清楚王彦章相公后花园的形状,以及顾客的设计要求,他沾起炭笔画了几幅图纸,递给鲁大:“把这几幅图给王相公看看,让他选一个图样,然后我帮你们计算具体的工料,设计工艺流程,你们跟着学,至于学会学不会,就看你们的悟性了。”
屈二早有准备,又拿出几份合同来,递给时穿:“师傅,这几样,客户已经有了设计,你走后他们来询问我三星班能不能做,你也帮着看看……”
时穿哈哈一笑:“这么短的时间里连接几份工程,你们的生意很红火吗?有没有想到扩大班子。”
三名徒弟彼此看了一眼,鲁大拱手说:“我们三兄弟商量了一下,今后我负责带领工程队干活,屈二负责账目,李三负责四处揽活,另外采购备料。师傅,我们就三个人,刚跟师傅学了没几天,虽然活路兴旺,但还要边干边学,却没有想到扩大班子。”
时穿拍拍手:“不错,分工很合适,确实兼顾了每个人的特长……以后我要每天逛街巡逻,你们就上午过来,跟我学半个时辰。嗯,想来就来,我是过期不候的。
至于你们揽了什么工程,如果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我可以帮你们筹划一下,具体怎么施工我一概不管,没事别来烦我。”
鲁大鞠躬,感激的说:“师傅,我们三个,都是家里容不下的‘多余人’,跟了师傅没几天也算出息了,如今眼看着生意红火,连将来媳妇的产业也筹划好了——师傅对我们的大恩,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嗯,徒弟们的婚事还没着落,师傅你看……”
时穿点点头:“明白了,你们以后来这院子,我决不干涉。自己看中了哪个女孩,你们自己交涉,只要那女孩愿意嫁就行。”
屈二忍不住了:“师傅,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告辞了……嗯,素馨姑娘起床了没有?”
第132章 异常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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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中了素馨,眼光不错,去找她吧”,时穿摆摆手,心满意足的继续巡视着自己的院子。
早晨这会儿大家都忙,豆腐西施也忙着开门做生意,院里的仆人忙着生火做饭,姑娘忙着梳妆打扮,以及安排今天的值守,院子里三名徒孙还在挖坑,时穿背着手四处转了转,他听到隔壁院落里,顾三娘还在搬东西,但似乎那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因为在一片噪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句车夫讨价还价声。
左右无事,时穿走到大门口,手摸上门栓,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出去转转,黄娥牵着环娘匆匆跑出来:“哥哥,你今天最好别出门,我舅舅,还有父亲的老管家该过来拜访了,哥哥出门,娥娘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时穿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海公子送我两个小手铳,今后我不见得总在院子里呆着,你等等,我拿一个手铳给你防身。”
走了几步,时穿又停住脚步:“算了,这东西是危险物,你掌握不好,万一走了火,伤了谁都不是好事。”
黄娥摇摇头:“哥哥说的是。我瞧着那三个黑肤女使都健壮得很,哥哥从东海回来,带着那么沉重的箱子,她们搬动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吃力。有她们这把子力气,平常三五个人进来也骚扰不了。哥哥今后出门上街,也不用顾忌,娥娘不怕的,只是……”
黄娥一贯说话很有条理,今天却显得很混乱。时穿明白对方的担忧,想安慰几句,还没等他想好词,一阵敲门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到大门口,只见一名黑人小孩蹦蹦跳跳的过去开门,门一开,原先时穿雇用的几名婆子进来——假期结束,她们听到时穿已经返回,赶来上工了。
众婆子进门后彼此问候几句,印度管家纳什出现了,时穿将婆子们交给纳什管理,让她们回到各自岗位,紧接着,大门又敲响了,黄娥听到门响,身子一哆嗦,悄悄走近时穿身边,依偎在时穿身旁,紧紧牵起了时穿的手,她的小手,在时穿手里颤抖着。
在纳什的管理下,院内的工作有了头绪,这会儿,不用时穿吩咐,已经有人开了门,环娘见到婆子手快如此,赶紧用小手遮住脸,摇晃着披散的头发嚷嚷:“哎呀,我还没梳头呐,怎么一早就有客人上门。”
环娘这是想拖延时间,门外响起了黄公子黄煜的声音,他轻声笑着说:“那好,我就在门外等着,环娘,你梳头不用太长时间吧?……哈哈,长卿,我今日一早听蒙县尉说你回来了,没有别的事,就过来张望一下,长卿兄看起来一切还好,那我就不打搅了。”
黄煜明显还有事说,但因为时穿还有访客,所以他定下了改日拜访的约定,站在门外拱拱手,转身告辞。可他虽然走了,黄家店铺的掌柜留下来,他挤进门里冲时穿拱手:“大郎,了不得了,我铺子里断货了,你这儿还有储备吗,支援我一点,如今我家铺子连样品都没有了,迫不得已,只好来找你了。”
门外站了一堆人,人丛中,一个仆人打扮的老苍头在院外望见黄娥的身影,激动的浑身发抖,另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则站在那老苍头前方、黄掌柜身后。听了黄掌柜的话,他先是仔细盯了黄掌柜背影一眼,又伸长脖子向院中眺望。
时穿与黄娥已经看清门口的人群,黄娥手抖得厉害,时穿只好站在原地不开口,这名中年人等了一会儿,耐不住了,他冲时穿拱拱手,而后温和的呼唤着黄娥:“娥娘,果然是你,舅舅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苍天有眼啊。”
说话的人衣着朴素,穿一身青衫,部分地方已经洗得发白,他的眉眼跟黄娥有几分相像——这容貌搁在一个中年人身上,算得上文秀了。而如此相貌的中年男,要搁现代也简直是极品,要风度有风度,要阅历有阅历,要钱……似乎缺了点。
黄娥的舅爷一开口,他身后的老苍头忍不住窜了出来,老泪纵横的说:“姑娘啊,都是老仆的照顾不周……”
黄娥也忍不住了,她松开了时穿的手,上前几步,但又猛的站稳了身子,语声颤抖的问了一句:“钱家兄弟没有因此受责罚吧?”
老苍头顾不上回答,抢上前抱住了娥娘,蹲在地上哭的老泪纵横,边哭边回答:“当初琴姑娘离去的时候,我答应看顾姑娘,直到姑娘出嫁,没想到一错手……姑娘放心,老爷已经重重责罚了钱家兄弟,将他两开除了。”
黄娥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声哼极其轻微,只有时穿听到了。
时穿听出来了,那两位钱家兄弟,大约是陪伴黄娥上街,并弄丢了黄娥的仆人,黄娥这是责备父亲手太快,不等查出缘由,就开除了钱家兄弟,以便让事情无可对证,无可追查。
环娘已经放下遮脸的手,她也学着黄娥依偎到时穿怀中,并咬着手指羡慕的看着黄娥。
对面那位黄娥舅爷冲时穿拱手:“敝姓林,名翔,草字伯约,听闻是长卿兄救下了外甥女,学生有礼了……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林家一定铭记在心中。”
黄娥的父亲叫黄翔,字和尘,这位舅爷就林翔,哈哈。
时穿也有模有样的还礼:“伯约兄客气了,当初在下也是为自己拼命,谈什么恩情……”
读书人之间这种见面寒暄,有其固定的模式,你客气来我客气去,当黄娥与老苍头哭的淅沥哗啦的时候,时穿与林翔已经来到了正屋,分宾主落座。尾随的黄家店铺掌柜也占了个光,在旁边陪席上坐着。
因为这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家属,女孩子们得到消息也纷纷走了出来,围在门边侧耳倾听。时穿先拿出一份账簿,呈送给林翔:“这是官府与海州乡亲的犒赏总账,如今这笔钱已经分到了姑娘们的手中,林兄查看一下。”
林翔摆手:“我在县衙已经听说了,这是官府给时兄的赏金,时兄肯分给姑娘们一份,已经是慷慨了,分多分少都是一份恩情,我查看这些干什么。”
时穿愣了,这位舅爷的态度,怎么跟黄娥说的不太一样?
想了想,时穿恍然:“哦,姑娘们各自从赏金里拿出一部分钱,凑了点分子,做点小生意,一边养活自己,我这里还有一份账本,是她们生意的账本,林兄请查看一下。”
林翔盯了老苍头一眼,口气中充满警告:“姑娘们投资小本生意钱,来自时兄的赏金,时兄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份钱是多是少,我们也不该干涉。
另外,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份产业是姑娘们自己为了谋生做的,今后就不要拆散了,时兄的信誉我相信,这份钱便作为姑娘投在时兄这的产业,今后无论怎么着,也算是一份长久的进项。只是要麻烦时兄操心,有愧了。”
时穿挠挠头,突然傻笑起来:“操心不操心我倒不在乎……请原谅,我实在不适合那种文绉绉的说话,所以咱们还是大白话吧——娥娘的产业今后该怎么经营,我不好做主,这个,谁有权做主,我也不清楚……”
林翔插嘴:“虽然从律法上来说,娥娘还没有出嫁,她的钱应该由她父母做主,但这份钱却不是娥娘自己的,它来自于大郎的赏金。大郎仁厚,愿意分出一部分来养活姑娘们,那还是这样——大郎的归大郎,大郎愿意分给娥娘一份,那是大郎与娥娘之间的事情,父母也不便干涉。”
时穿听懂了。林翔所说的,是男权社会的潜规则:拐子是覆灭在时穿手中的,所以这份赏金是官府给时穿的,它名义上全归时穿所有,别人一个铜板都得不到。至于时穿怎么分,那是时穿与女孩子们的私下约定,即使到官府打官司,这份钱谁也拿不走,它只能属于时穿。
那么,今后无论黄娥,还是在场的其他女孩,她们的亲戚想向这份钱伸手,从法律上还是人情上,时穿都有权拒绝他们的插足。
可是,今天这事有点奇怪,听黄娥的话,似乎这位林翔舅老爷有争产的意思。没错,按宋代法律,女子是有财产权的,女子出嫁之后,如果中途去世了,又没有孩子继承,那么这份财产需要返回娘家——这是法律规定的。
黄娥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母亲可以说有孩子,也可以说没孩子,因为古时男尊女卑,没有儿子,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没有后代,她舅舅完全可以把姐姐的嫁妆要回去,大不了把姐姐的女儿也接回家去抚养,以后添一份嫁妆嫁出去——宋代争夺财产的案件,有不少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舅舅再狠心点,把姐姐的女儿中途养没了……谁没有个三灾六病,只要证据充足,官府也没办法,那么,这份财产就完全落到舅舅家了。
根据黄娥介绍的情况,她父亲又娶了继母,继母生下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样的话,身为母亲,不免把财产看的紧了点,一门心思想着将钱财留给自己的儿子女儿,而黄娥的父亲之前参加科举,已经折腾完了家产,连带黄娥母亲的陪嫁,所以黄家现在的财产,都是她继母与其父亲一块挣来的。
妇人家,眼睛不免浅,那位继母想到这份财产要拿出来添补前妻嫁妆的窟窿,心里一定是很肉疼——如此一来,假如女儿名声坏了,随便给一份浅薄的嫁妆,把她嫁给一个寻常人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所以出了被拐事件后,黄娥才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其中以她的舅舅嫌疑最大,在这种情况下,对面这舅爷一副替黄娥着想的态度,不免让人惊愕了。
第133章 别以为能哄骗
黄娥在那里发呆,她眼睛扫过黄娥父亲派来的苍头,见到那位老苍头只是两眼垂泪,并不上前解释,她的目光又转到黄家店铺掌柜身上。
那黄家店铺掌柜倒是精,赶紧表态:“我黄家只认时大郎,这份产业原本是时大郎一手操办的,至于其他人嘛——黄家不曾与她们合作过。”
黄家店铺掌柜的表态也处于情理当中,香膏与香胰生意背后股东复杂,如果黄家认下来,那么今后随便一个人,找上黄家来要求分红,黄家是承认还是不承认。所以黄家索性只认时大郎,至于其他人……那是她们与时大郎之间的事情,黄家不过问、不干涉。
表完这个态度,黄掌柜站起身来:“时大郎今日有客,原本我不该来打扰,只是店铺里有客商坐等,时大郎发个话吧,你这里如果有存货,小老儿先拿几种样子,让客商验一验,后续的货物还请时大郎别耽搁……我记得五天之后又是交货的期限,大郎可要按期交货啊。下一期货物,若能增加数量,我黄家全吃下了,但若是大郎为难,只要不短了数目,也就罢了。”
时穿点点头:“当初制出货样的时候,姑娘们每人分了一些试用,有些姑娘还没舍得开封使用,就让她们给你搜罗一下。”
黄掌柜连忙承诺:“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按商议的价格付款。”
林翔静静的看时穿处理完手头的事物,等黄掌柜领着姑娘们离开堂屋,他微笑着拱手:“大郎,娥娘这孩子既然寻回来了,明天我就去衙门上档案,了结这桩案子。”
时穿目光扫到老苍头身上,老苍头站了出来:“娥娘自有父母,认归娥娘的事情,应该由其父母出面。舅老爷这是多虑了。”
林翔一声轻笑:“黄兄如果把我甥女照顾的好,也不会被人拐去。如今既然知道了甥女的下落,还迟迟不领回家去,这也算照顾的好吗?”
老苍头沉声回答:“舅老爷,娥娘如果归到林家,那也要林氏族中出面,官上办好正式的收养文书才行,如果没有收养文书,官府恐怕不会许可。所以舅老爷刚才说的全没用,你若有心,那就先去把娥娘的收养文书办了。”
林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黄娥在那里低头不语。老苍头马上补充:“舅老爷别以为时大郎脑子傻了,一两句话就可以哄骗走我家姑娘,这事,时大郎说了不算,终究还是要官上出面。”
林翔恼怒的说:“我家外甥女也是个金贵的人,你瞧瞧这座大院子,明明是一座骡马殿的布局,院子中还挖了一个大坑,这样的院子能住吗?黄兄如果疼爱女儿,怎么不给女儿另外租一个房子?黄兄不出面,我这个做舅舅的,帮女儿一把,又怎么了?”
两人争执不下,时穿苦恼的挠挠脑袋,他想发脾气,但……毕竟是黄娥的亲人啊:“罢了,你们要吵回家去,这屋子怎么不能住了?大家不都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那老苍头说得对,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吵别在我这里吵。”
黄娥伸手拉住时穿:“哥哥……”
定了定神,黄娥转向了自己的舅舅与老苍头:“娥娘在这里住得很好,这也是官府安排的居所,父亲来海州赴任之前,娥娘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林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老苍头面色很勉强:“这座大杂院,人来人往,小姐的闺誉……”
娥娘细声细气的说:“孙叔,爹爹怕是也没有给你闲钱租房子吧?”
老苍头脸红了一下:“姑娘不要烦恼,老爷虽然没有让我带太多闲钱,但家里情况你也知道……老爷临走时吩咐了,决不能亏待姑娘,我这就去海州县投帖子,那海州县怎能不顾及同僚之情,接到帖子他一定会行个方便的。”
海州县马上要跟黄娥的父亲交接,为官一任,按古时记账的混乱,只要继任者想为难前任,总能找出办法。老苍头只要确认黄娥的身份,现任海州知县绝对会妥善照顾黄娥的,这一点上,林翔明显没有优势。
黄娥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决:“我也知道拦不住海州县……孙叔叔,海州城并不平静,前几日城中还发现拐子,如果海州县要给我另外租房子,我一定要跟哥哥住在一起,唯有哥哥才能镇得住那些拐子。否则,我打死也不搬。”
老苍头与林翔不约而同的盯了时穿一眼,时穿坐到那儿,满头黑线——不是说古代女子都要听从父母的吗?怎么黄娥的家人都出面了,黄娥却依然敢于抗辩,而她的家人反而露出了退让的神情。
老苍头与林翔相互看了一眼,在这点上他们两人倒是步调一致,都打算先将黄娥移出这座院落再说,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商量的目光,老苍头冲时穿拱手:“大郎,这娥娘确实是我家黄娥,我们已经确认了,今日来这里,是要接娥娘去衙门,办理确认手续,请大郎行个方便。”
黄娥牵着时穿的手不放:“哥哥同去。”
林翔插嘴:“既然海州城并不平静,那还要仰仗时大郎一路护送。”
黄娥站起身来,细声细气的提醒:“当初在桃花观,娥娘被解救的时候,也许是伤了拐子什么重要人物,前不久被拐子盯上了,那些拐子恐怕是想要报复……”
老苍头赶紧附和:“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海州县虽然嘴里不说,但蒙县尉绕着弯子提醒,要求我们一定先拜访时大郎。”
黄娥紧紧牵着时穿的手:“海州县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情,知县只想着息事宁人,所以有些事情不愿明说——孙叔跟随爹爹久了,也该知道类似官场的事情,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蒙县尉不肯明说,海州县只是装糊涂,所以接我另外租屋的事情,孙叔休要再提起,我唯有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时穿听懂了黄娥不想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插嘴说:“这位老苍头恐怕没有带来多少人手吧?海州县虽然可以帮忙租房子,但恐怕也无法派太多的人日夜防守,娥娘出去单另住,谁来照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来负责?……哦,我听说,把一棵木头隐藏起来,最好的办法是放进森林当中。”
说实话,时穿觉得眼前这些事情太纠结了,光是弄清这里面的厉害纠缠,就让他很头疼,他忍住烦闷说完这番话,已经憋不住了,马上站起身来,直截了当的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我现在去换衣服,陪你们上衙门。”
黄娥松开时穿的手,小心的观察时穿的脸色,轻声说:“哥哥,我也要去换衣服,呀,我还没有梳头呢,让那些婆婆来吧。”
英迪拉立刻跳了出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时穿,露出很失望的神情,时穿嘿嘿一笑,一指黄娥吩咐英迪拉:“给她梳妆打扮……嗯,要朴素点。”
黄娥没有拒绝,乖顺的走出大厅。随即,厨娘品娘钻了出来,向时穿福了一礼,询问:“公子,今日的早饭……似乎有人抢了小婢的活儿?”
时穿一拍脑门,居然忘了这位从东海跟随来的厨娘,他立定脚步,问:“你都会做什么?”
品娘行礼,回答:“海公子昔日招了几十位女使,最后留下了小婢,小婢做的饭菜最和海公子口味,小婢最擅长糕点,还善于烹饪各种家常小菜。”
“听说你是本地人?”
“小婢家住东海县。”
“哦,明白了”,古代的饮食习惯跟现代不同,古代食盐专卖,盐是奢侈品,所以古人做菜不放盐,都是蘸着酱吃饭。大约海公子不喜欢这种吃饭,所以培育了一群厨子,唯有这位品娘脱颖而出。但可惜,饮食习惯不是容易改变的,就像海公子吃不惯古代饮食一样,古人也不习惯他烹饪菜肴的手段。品娘学了一身技艺,离开海公子确实无计可施,只能追随时穿而来。现在,见到做饭的活儿被别人抢去,她恐慌了,赶紧出面显示自己的存在。
“海公子的口味,跟我差不多,今后我的饭菜由你包了……你说你会做糕点?”
“奴家会做一种海公子称之为‘蛋糕’的东西,嗯,奴家还会用牛奶做一种海公子称之为‘奶酪’的东西……”品娘如数家珍,一一点算着自己的特长。
“那好,今后你的薪水按最高标准走,奶制品啊,补钙,长身体阶段太需要了,今后你多做点,我们每天早餐都归你,纳什,过来,记下……”
当着客人的面吩咐自己仆人,似乎有点失礼,但黄娥已经走了没人提醒,姑娘们见到这里戏已散场,也悄悄离开,时穿更不觉得有啥怪异,他也不看老苍头与林翔的脸色,抱起环娘吆喝:“走,回去收拾打扮,哥今天新官上任,咱有活儿干了。”
环娘拍着手相应:“带上我带上我,环娘不吃闲饭的。”
时穿一边向外走,一边笑着问环娘:“环娘能做什么?”
环娘的身子在时穿怀里扭来扭去:“姐姐认亲了,大约,衙门里也开始处理我们的案子,昨天姐姐说我们现在都是证物,环娘不要做证物,不如去衙门里办手续,我先与哥哥认个亲吧。”
时穿大笑:“哥哥现在自己也是证物,哪能认下环娘?”
第134章 三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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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们丢在原地的林翔与老苍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么丰富,但等到一身官服的时穿与衣着朴素的黄娥收拾好,重新出现在院中的时候,那两人也神色平静地来到院中守候……当然,他们依旧不停争论着什么。
时穿懒得听这样鸡零狗碎的事情,反正他现在是海州城知名的傻子,人粗鲁点也没什么,他拍了拍身上穿的大将官服,将从拐子手里缴获的倭刀插在腰中,招呼这二人:“我这里只有两辆马车,娥娘是要乘坐一辆的,两位同乘一辆马车如何?”
老苍头上前一步提醒:“大将,虽说你与姑娘日日相处,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姑娘的名姓,请不要随意呼唤。”
林翔也在旁边点头赞同,时穿愣了一下,一点头答应。苍头回身看了看林翔,又问:“只有两辆马车,不知道大将乘坐哪辆?”
时穿回答:“我走路。”
苍头明显松了口气,马上说:“那么另一辆由舅老爷乘坐吧,我一个老仆,怎好与舅老爷同乘一辆马车,我陪大将走路。”
正说着,环娘领着一个黑人小孩扑了出来,直嚷嚷:“带上我,带上我,我梳好头了。”
时穿伸手一捞,随手将环娘塞进黄娥的车里。环娘却不乐意,她从黄娥车里探出头来,不情愿的喊:“我要坐车辕上,我要陪着哥哥一起逛街。”
“一起逛街”这个词让林翔与老苍头皱了一下眉,但他们没说什么。林翔默不作声爬上了马车,环娘则如愿的坐在车辕上,与赶车的印度籍马厩总管坐在一起,马车开动了,时穿尾随着马车走出家门,此时,巷口的顾三娘似乎已经搬完了东西,最后几名车夫正牵着马车走出顾宅,见时穿身穿官服走出来,还热情的打招呼:“大将出去巡街啊,要顺路坐车吗?”
时穿摇摇脑袋拒绝,他迈着大步跟在马车后面……啊,宋代战马是军用物资,民间拥有马匹很少,所以宋代的“马车”只是一种习惯称呼,其实拉车的是驴子、骡子和牛。而当时坐轿子是需要品级的,民间虽然不太在意这种品级规定,却也是轿夫比马车夫要稀少。
时穿院落里喂养了一头驴与一头骡子,驴属于豆腐西施,这时也被借过来牵引“马车”。驴子骡子的脚步慢,刚好能够让时穿跟上车行的速度,他走在车旁边东张西望,擦肩而过的车夫见到时穿这副样子,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打一声招呼,显露出很淳朴的乡风。
环娘很享受这种注目,但凡有人问候时穿,总是她坐在车辕上帮时穿答复,还耐心的解释:“我哥哥脑子不灵光,不知道如何待人接物,平常都是环娘与黄姐姐帮他说话的……啊,环娘不吃闲饭的。”
环娘的话让跟随的老苍头很尴尬,他时不时的观察时穿,发觉时穿不仅没察觉出这种当面诋毁,还很赞同的频频点头附和环娘的话语,满脸都是傻乎乎的笑容。
“果然是脑子被打傻了”,老苍头轻轻点点头:“这种情况恐怕主母最喜欢,脑子傻了就没有钱财概念,随便塞几个钱,也就满意了……只是这样一来,姑娘可就受苦了。”
这样想着,老苍头又回忆起这段时间在海州城听到的一些传闻,不禁问自己:“可是,咱家姑娘会受苦吗?这位时大将脑子虽然傻,可挣钱的本事,那真是吓死人……”
正沉思间,马车拐出巷口,街角猛然窜出一个人来将老苍头吓了一跳。但那人一见时穿,立刻拱手:“大郎,平常见不到你出门,好不容易‘路遇’一次,我陪大郎走几步如何?”
时穿跟这个人认识,他随口回答:“段小飘,有什么事你直说,我这要去县衙,可是没空跟你绕圈子。”
段小飘跟时穿并肩走着,忍不住夸奖:“大郎,你家的香膏香胰都卖疯了,我爹直催着让我去问问你,不知你还收不收徒弟,你要收徒弟的话,我段小飘想算一个。但我又想,你也知道,豆腐西施那里……”
时穿脚下不停:“哈,见到你,我突然有个想法:这几天我见姑娘们裁剪衣服,用的一种8字形的‘龙凤绞’,那玩意很丑很难看,我有意制作一种新工具用来裁剪衣物,不知道段家铁匠铺有没有兴趣?”
段小飘跟时穿低低说了几句,突然惊呼:“剪刀,你说的是剪刀。但我听说杭州那里有一个名叫张小泉的人,也发明了这东西,我家再做这玩意……”
时穿不以为然:“一样的剪刀,可以做出多种款式,增加许多附属功能……对了,你家打铁,钢材的成品率是多少?”
段小飘回答:“百炼成钢啊,生铁经过反复锻打,大约十五斤生铁能出一斤好钢,已经是神佛保佑了。”
“切——百炼,只是凑巧成钢。在反复锻打中,凑巧什么时候钢材的成分合适了,便是通常意义的‘钢’了,但我知道一种最佳配方,按这种配方炼制,不用‘百炼’,‘一炼’就能成‘钢’,比你那种靠经验主义反复碰运气,要强多了。”
段小飘停住了脚步,但时穿没有停住,眨眼间他落后了,段小飘立刻抢步上前追上了时穿,拉住时穿的袖子,眼巴巴的说:“大郎,你若知道这种技巧,我拜你为师,我称你为爷儿,哪怕豆腐西施打烂我的头我也要……呀,这种绝技不方便在大街上说,我在县衙门口等你。好好好,让我爹备上酒席,咱随大郎的意愿,算是拜师也罢,算是大郎的股份也罢,求大郎务必把这秘方教给我。”
“哈哈,我这也不算什么先进技术——坩埚炒钢,我记得好像汉代就有了,只是技术没有普及推广而已,现在它重新出现,不应该影响时空吧……你放心,回头我教给你”,时穿脚下不停,散漫的回答。
段小飘见时穿很忙碌的样子,赶紧向路边一招手,吼道:“都愣着干啥,上来伺候大郎……大郎,今后你就是我的爷,啊,我今儿整天有空,你走哪我伺候到哪,一定把你伺候舒服。”
随着段小飘的话,十几名精壮的汉子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抱着膀子凸显在道路两边,他们也不说话,舔着脸步步紧随时穿,一路跟到州衙衙门口。
州衙门口,海州县县尉蒙氏懒洋洋的伸着腰,琢磨着时穿怎么还不到——海州是一个府城,上面有知州衙门、转运使衙门、刑狱衙门……等等,海州县的行政体制在这样层层上官的压制下,几乎算是可有可无。如今整座衙门里,主簿省了,县尉——过去没有,现在有了,但这位蒙县尉还兼任着都头。
这样的知县衙门,做的事也相当于捡破烂:凡州衙不想管的事都扔给县衙,不想花的钱都让县衙掏……虽然大宋朝每年参加科举的有几十万人,有资格当官的举人、进士在京城等选官等白了头发,但像海州县这样的官,就如同古语说的: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里所谓的“知县附郭”,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座城里,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了“父母官”的威风。“附郭省城”就是知县、知府、刑判同在一城,那他基本上只剩下背黑锅的份了,这辈子升迁是不用想了,就盼望背的黑锅小点,临老还能有个全尸。
至于“附郭京城”……唉,还是不用说了。
官场运气不好,当上了这样的官,一般都是混资历,等待熬出头。因而,整个海州县衙的官员,没事从不去衙门“上班”——“上班”这个词,就是宋代诞生的。而有事……啊,那基本上是州衙的事儿,咱县衙多年失修,就不开门了。
今儿是个艳阳天,知县大人又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了,蒙县尉也想学知县,但他头上两顶帽子,挂着县尉的头衔做着都头的活儿,偷不得懒,所以蒙“县尉”早早来到“州衙”,等待时穿按约抵达。
太阳底下,几个懒洋洋的衙役站着打盹,门口往来的除了一帮吏员之外,只有身穿绿衣的蒙县尉算是一个官,但这个官还是最低级的:从九品。
当时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的时候,蒙都头先没看到时穿的存在,只看见十余位粗壮的大汉腆着肚子横着走,他左右一望想招呼人,按住腰刀才想起,这里不是县衙是州衙,啊州衙守门的还在装睡,估计是等事情完了才能“恰好醒来”,唉,谁叫咱是背黑锅的官呐……蒙县尉鼓足勇气,他就按住腰刀,咋咋呼呼的喊:“站住,衙门周围不得聚集,快散了……”
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人丛中的时穿,个子高大的时穿仿佛一只长颈鹿掉进羊群,想不注意都难。蒙都头立刻松开了腰刀,也松开了心气:“娘也,大郎,我说你的脾气真大,即便是我派给你的两个衙役偷了懒,你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打上州衙吧……段小飘,没事不要跟着大郎瞎混,还不快去做你那大有前途的打铁事业。”
段小飘脖子一扬,唯恐天下不乱的回答:“都头,我是送师傅来办公的,哈哈,你送过去的那两名衙役,既不应卯,又不当差,需要的时候找都找不见,不知该怎么处置……什么,衙门当前不准聚集,那让我怎么观看县衙贴出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