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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虎     兴宋txt下载     兴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2章 遭遇战

    这句话中有话的言词先是让孙立愣了一下,紧接着,林冲徐宁的脸e都凝固起来——这么说,朝廷有对宋哥哥有下手的意思?啊,宋哥哥最近刮得太狠了……

    其实,作为昔日梁山将领,孙立等人并不知道,朝廷其实并不在意宋江是不是贪腐,国朝上下三千年来,所谓的反腐其实都是政治斗争手腕而已,贪污一些钱这不算罪,因为庶民从来就是屁。只要你是我一伙儿,你的贪污也是伟光正的。但如果不跟我不是一伙儿,那么你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包括贪污。

    这叫屁股决定立场,屁股决定智商。

    而贪污行为是官员最容易犯下的罪行,上司懒得用其它借口收拾人了——那就贪污吧。

    譬如朱勔在整个东南贪腐盘剥,都引起一场动摇统治根基的叛1un了,这场叛1un造成的在五百万以上,经济损失数十亿万贯。但谁叫朱勔是跟皇帝一伙,虽然风头上可以免了朱勔的职,但终究会复出1u面且“异地升迁”。

    宋江不是跟朝廷一伙的,朝廷招降他们,容许他们做官、给他们薪水,如果他们从此表现的像一个称职员工,从此认真工作,对得起自己那份薪水,那么朝廷也不在意给他们升官让他们财……可偏偏宋江这厮最爱的就是拉帮结伙。

    拉帮结伙谁不爱?西路军来源复杂,各地团练东一股西一股,指挥他们的将领又是童贯心腹,谁都想拉拢几个心腹给自己干活儿,谁都在拉帮结伙——但宋江什么身份,朝廷招降的降将,当刘镇手下无可用之人无可用之将,不得不启用宋江这个书吏帮忙,可你不能因为受了重用,就想玩架空晁盖那套手腕。不仅你手下的人上司指挥不动,还动不动抱团抱怨朝廷奖赏不公,再把手伸到其余人盘子里抓nai酪,这就犯了大伙的忌。

    宋江爱仗义疏财、广jia朋友,时穿的ing格似乎有点类似,但时穿从不向自己体系外伸手,就譬如他现在宁愿独立扎营处身刘镇之外,海州兵的油水只想自己人流淌,刘镇那里有什么好处他也不沾染,所以他与刘镇没有冲突,与其他团练头目也彼此不相干。

    而宋江之所以能成事,在于他的jia游广阔,败事也在于此。他伸手拉拢其他派系人员,自然触犯了其他派系领的禁忌,连时穿这里,也因宋江向梁山旧将伸手而心中暗恨,更何况驻扎于旌德镇的人员。只是如此一来,宋江的处境更危险了,他现在已经是西路军公敌,什么时候向宋江下手,那只是时间问题。

    孙立脸e凝了片刻,悄悄送开抓缰绳的手,颓然的说:“怕是……怕是……”

    时穿点点头:“我知你不忍心,所以,就这样吧——我带领出战人员迎战,缴获以及战利品会押送到军营,你们在这里等着,等旌德镇驻军赶上来,立刻指点他们增援我们,而后,你们可以押运战利品逐步撤离……环娘会一直留在营中,等我们的布置都安排好之后,再最后撤离,你们多照应一下她。”

    孙立林冲躬身答应,徐宁还在犹豫。他跟前两位将领不同,这两位已经安于崔庄的展,所以军功与升官对他们已失去吸引力,但徐宁来到崔庄之后,已经意味着他很难回到禁军体系,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连崔庄团练的位子都没有坐稳,自出战以来他一直管理后勤,根本没有独立领军的机会,这样回到崔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沉yin片刻过后,徐宁开口:“不就是遵从朝廷命令么,我来——大人,既然环娘留在营中,林兄弟孙兄弟都在,营中留不留我都一样,我同你去”

    徐宁把“遵从朝廷命令”几个字咬得格外狠,即使在说服自己,也是暗示时穿。

    在梁山徐宁就是另类,不怎么受宋江亲信的待见,这阵子宋江对徐宁拉拢的格外狠,冷静下来的徐宁反而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唯有靠紧时大人,才能受重视。

    其实,靠紧时大人也不坏。东京城良人子弟,将门世家子徐宁本身是个讲究享受的人,这一点原先在梁山不少受弟兄们的嘲讽,说他身在水泊犹讲究不休,真是穷讲究。而在这一点上,徐宁跟时穿真是臭味相投,习惯了现代生活的时穿简直是走哪里把房子背那里的人,对比时穿对生活的挑剔,徐宁觉得自己原先那些对雅致精致的追求……还真是村人的穷讲究,见识浅了。

    这样想了之后,徐宁立刻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大人,我跟你去”这句话徐宁喊得格外响亮。

    时穿轻轻点点头,不再坚持,他俯身问林冲:“向旌德镇通报军情以及催兵的文书,出去了吗?”

    林冲孙立犹豫了一下,马上ingiong:“已经派快马传递了。”

    “出吧——徐宁带右厢,骑兵队炮兵队由我带领,全军,出”

    千余人的队伍穿镇而过,镇上的百姓稍稍惊慌之后,马上平定了——时大人亲自出兵迎战,但他的妹子还没有走,大部队还留在军营中,旌德镇即将增援……这些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镇中大户稳定下来,等时穿带着大部队走出镇子,那些没去军营讨好时家小妹的家主纷纷点齐家中好儿郎,赶往军营献媚。唯有无知的儿童,一路追随着这支队伍走出镇子好远好远……

    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路边的树木粗壮ing立,颗颗直冲云霄。树林间婉转歌唱的小鸟尚不知灾祸的来临,依旧无忧无虑地。中午时分,林间的1u珠已被晒干,山林间的绿e显得更外明翠,人世间所有的画笔都似乎描述不出这种绿e。

    因为是林间行军,海州兵的队伍拉得很长,队伍很松散,大多水士兵肩上扛着枪,枪口冲着地面,沿着道路两边缓缓行走着,道路中央腾空,任骑兵与过往路人行走。

    这时代,整个宣州鼎盛时期不过四十七万人口,所以山林开的并不完全,即使是路边,许多树木上还缠绕着松萝,不是还能看到树根边长的蘑菇,小松鼠们在枝条间蹦跳着,并不是吱吱叫着,闲得很安逸,唯一不安逸的是路上的行人。

    海州团练自从驻扎在太平镇一来,很少出动千人以上的队伍,这段时间士兵们顶多出动三百余人,进行的是小分队作战训练,这样的大规模出动附近乡人很少见到,许多归家的百姓迎面撞到行军的士兵,先是想如往常一样打招呼,但随后见到队伍无边无际,行进中的士兵对他们的招呼常常沉默以对,这些人乖巧的避到路下,而后彼此窃窃i语地探听。

    “怎么出动这么多人,是要撤军吗?呀,我家窑主刚跟军队签了合同,供应十万青砖,时大人厚道,提前付款了,如今他们突然撤走,不知这钱……嘿,我家窑主这个月要嫁闺女,那笔钱已经给闺女买嫁妆了,这要是退款的话,窑主可是拿不出来。”

    “傻瓜,没看到他们走的方向吗?这是去杭州。”

    “你才傻呢,杭州的圣公已经跑了,官军正在追杀呢——呀,这是去大鄣山,圣公虽然提前跑了,他的大部队还没翻过大鄣山呢。”

    前方响起一声爆炸,立刻,只听队伍里军官高喊:“警戒,搜索前进”

    大路中央响起了马蹄声,两队骑兵一前一后奔跑着,而沿路行走的士兵已经把枪摘在手里,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前后两支骑兵汇合了,只听后方来的骑兵高喊:“怎么回事?”

    前方来的骑兵也不下马,勒住马缰在马上行了个礼,大声说:“大人,前方已可以看到零星匪人。”

    “来得好快”,后方来的将领正是时穿与徐宁。时穿感慨一句,徐宁立刻a话:“穷鼠噬猫、狗急跳墙,末路穷途,怎然竭尽所能。”

    时穿左右看了看,正好见到乡人躲避处,这是一个类似临时休息点的小空地,时穿一指这处小空地,命令:“把桌子架到那里——地图”

    军汉们过来驱赶乡人,时穿一摆手:“都是乡亲,别惊吓了他们,给他们每人五十文压惊,让他们另选别处休息。”

    这个时候,前方又接二连三想起爆炸声,稍后,三三两两的枪声也响了起来,大路上,行军的士兵开始放缓脚步,等待新的命令。时穿在铺开的地图上扫了一眼,自语说:“时机不对呀,这么早就遭遇上。”

    徐宁直着身子回答:“不一定是他们的大部队,可能是单独逃散的红巾军,原本这些人意图来太平镇一带躲藏,不巧遭遇了我们。”

    时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问身边的参谋:“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

    时穿马上又打断参谋的话:“方法,我们处处建立典的本意,是告诉大家一套解决事物的方法。今后我们还会遭遇类似的时,比如敌军无边无际,队形散漫,但人数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今后遇到这样的1un民式攻击,我们该怎么办?”

    参谋沉yin起来,时穿接着解释:“天下万物都包含数学规律,解决事物的基本方法就是遇到类似事件,先建立一套数学模型,这叫‘建模’。你们说说,影响我军挥威力的因素有哪些,影响敌军挥威力的有哪些,怎样增大对我军有利的因素,怎样削弱对敌军有利的因素。”

    “这个——兵法云:天时地利人和……”

    “太笼统,太书生气,说具体点。”

    徐宁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参谋会议,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倾听,心中想:“这就是林冲推崇不已的军情推演吗?我倒要看看时大人怎么调派兵力的?”

    只听那位参谋憋了半天,试穿连声催促,那人脱口而出:“天时——若是下雨天,我军火力无法展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时穿抬头仰望一下晴朗的天空,这动作让那个参谋噎了一下,而其他人受这位参谋的启,已经想出了答案。

    “地理——山路崎岖不利于我军展开;人和——敌军散而无队形,我军组织得当……”

    这个时候,爆炸声人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时穿显得很不耐烦,直接a嘴说出答案:“天时算一条,地理因素让我军无法展开,这也算一条……影响我军火力的还有什么?”

    刚才被噎住的参谋突然a嘴:“火y……嗯,伍芽山之战,我军火炮都打红了,敌军仍在前进,导致我军火力不得不中断?”

    “那么如何解决?”

    “分组——反正山路崎岖,敌军每次也上不来多少人,我们将火力分成一个队,以一个指挥为一队,轮番上去开火,这样,让火枪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士兵们有个轮换,体力也能逐步恢复。”

    “还有呢?”

    徐宁忍不住a嘴:“乌合之众,又是一群惊弓之鸟,不能给他们反应时间,应该快突击,反对击溃敌军先锋,让对方来不及调兵遣将——大人,若是乌合之众也能打胜仗,士兵还用训练吗?”

    “那就好,大概的方针就这么定了:左右两厢各以一个指挥为单位,快打快冲。为了防止我们被人海淹没,每队冲击都给一个限定距离——就一个山沟吧。每队冲出一个山沟,立刻在沟口布置警戒,由下一对接手,继续向前冲击。左厢冲击完了右厢接着,骑兵队追逐残敌。全军以五十里为终止线,攻击到距此五十里的地方,无论敌军如何挑衅也不准继续战斗,全军立刻进入休整,就地构筑防御阵地。”

    参加会议的军官们立刻ingiong:“遵命,大人”

    时穿挥挥手:“徐统制,你进入指挥位置,由你的军队当先起攻击,等凌飞整理好队伍后他接替你,杨惟忠那里,我去通知。”

    此刻在前方战斗的士兵属于凌飞所属。

    徐宁跑向自己的战马时,听到时穿在身后喊:“刚才的方案是紧急预案,你们把我的话在考虑一下,设立一套相应典——我们今后必然会遇到这种情况,必须早作绸缪。”ta。

第423章 都是抢地盘的

    徐宁一边走一边在思忖:“时大人说世上万物皆是数学……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吧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在众梁山好汉当中,徐宁算得上有学问的人。大宋朝本身是个普及教育的时代,拜印刷技术的明所赐,这也是古代中国第二次知识爆炸时代,这年代一年印刷的书籍量,相当于元明清八百年的总和。因为这个缘故,书本不再只是世家大族的独占秘藏,知识变得随手可得。身在这样一个时代,平民百姓也能识得几个字,更何况徐宁这样的累世将门子弟、金枪班枪头。

    徐宁娶的妻子是位老举人之女,妻子的陪嫁就是水浒传》里徐宁是被梁山好汉栽赃陷害而惹上官司,从而被“bi上梁山”的。当然,按书中说法:这种栽赃陷害是“代表”了徐宁的利益,所以许宁欢欣鼓舞的抛弃妻子,走上了四处流窜,像老鼠一样隐藏不敢见人的道路……而现实中,当初十二指挥使因押运ua石纲出事而叛离朝廷,徐宁纯粹是因为从众心理,不得不跟着大家一块走路的——那个时候,如果不跟随大家一起走,就显得很没“义气”。

    无论是现实还是小说,徐宁这样的人物,要说他对梁山要有深厚感情……那纯粹是洗脑。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徐宁在梁山并不合群,估计,像他这样读过很多书的人,处身在一群粗俗盗匪群中,都会感到不开心。同时,养尊处优的徐宁在梁山群中武艺并不出e,而他区别于梁山好汉的,正是自己拥有的专业知识与文化程度——无论《水浒传》中还是现实中,似乎都是这样。

    故此,孤寂的徐宁在流窜作战的间隙,总是喜欢独自捧一本书,坐在那里沉思、回忆,而因为大宋不时兴株连,所以他妻子在事后回了娘家,等于守了活寡。如此过了许多年,徐宁自认为能阅读的书他都看过了,没听书那本书上写着:世间万物全是数学。

    但徐宁想否定这点又有点心虚——刚才军议当中那套“建立数学模型解决问题”的办法,徐宁略有耳闻,以往在后勤管理当中,参谋们也经常做这项工作。刚才因时间紧迫,时穿在军议上并未展开详细步骤,但徐宁知道那套手法,无非是找出影响事件展的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充分必要条件等等,而后按照影响程度划定数字级别……在经过一番复杂的计算,推算出事物演变的最大可能ing。最后,如果还谋求改变事物演进结局的话,就要努力去变动其中的数字级……

    一直以来,徐宁总是游离于群体之外,这次加入海州团练也是这样。初次接触那套“建立数学模型”的方法,徐宁曾经很吃惊,原来,世间失误都可以转化成冷冰冰的数字;原来,某些事物还可以如此考量……但实际上,徐宁徐宁对这套“数学模型”的内容只是耳闻而已,仅仅是耳闻,具体内容徐宁懒得了解——加入海州团练徐宁是有怨气的,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好不容易与妻子团聚,妻子多年以来未曾改嫁,大约受够了父兄的氙气,徐宁正想好好补偿一下妻子,又被调到了偏远的海州。

    没错,无论海州多么繁华,每日流动人口数十万的东京汴梁城居民,是有资格把东京之外的世界所有城市,看做是穷乡僻壤、绝对的“乡下”……幸好,海州团练开出的薪水不错,崔庄目前又是天下小商品加工中心,徐宁如今独立门户,妻子在京城各项ua销很大,这使得他继续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在海州团练un下去。不过,工作上就没有积极主动心理了。

    这一刻,徐宁忽然动了了解“数模”的想法,不过,一边走一边考虑,他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新官上任的熟悉期,这时候已经没人主动向他介绍什么,让他自己开口询问他人……徐宁还要顾面子啊。

    不久,徐宁走到了前方山口,凌飞正组织左厢军筑垒坚守,杨惟忠站在凌飞旁边,结结巴巴地争执着:“协议说,你们负责撕开缺口,我来扩大突破口……协议上是这么规定的,这些战马也是你们的,我不能……”

    见到徐宁带队走过来,杨惟忠与凌飞停住争论,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杨惟忠其实想问的是:你家海州兵,头领怎么换来换去,连你这个后勤主管都上来了?

    但杨惟忠也不是傻瓜,他马上想到徐宁等人的梁山旧将身份,这样的将领,怎可能让他拥有自己的i属军队?所以,时穿频繁更换带兵将领,反而是正常的。

    凌飞也知道军中某些流言蜚语,尤其是宋江用来拉拢诸将而制造的某些谣言。他马上a嘴解释:“我师傅希望训练一支制式军队——训练标准化,战斗供应标准化,指挥体系标准化,这样,无论谁作为带兵将领都无所谓,按典进行战斗就成……徐统制,军议开完了?师父怎么说?”

    徐宁不答反问:“前方敌情如何?”

    凌飞答:“都是一伙一伙的百人队,凝聚力倒是不错,见到我们在此堵截,也敢冲杀一阵,可是队伍太散,不经打,放一通抢扔两枚霹雳弹,马上就四散而逃。就是对方人太多,一会儿一股,苍蝇一样。”

    “军议:大人准备采用小分队突击模式……”徐宁一指左右山梁,吩咐说:“左右各派一个指挥上去,抢占制高点,而后沿山脊突击前进。”

    两队士兵右厢应声响应,他们钻入山沟或者爬上山坡,散开队形沿着山脊向前突击。而徐宁稍缓一下,马上补充:“大人决定以百人队为一个突击单位,jia替突击前进,每个山沟为一次突击,五十里为攻击终止线……”

    徐宁把军议情况jia待完,继续说:“我的右厢当先突击,你把军队撤下来整理,等我右厢兵力展开后,由你轮换突击……”

    杨惟忠怪笑一声:“这才对嘛,山路崎岖转折,我的骑兵不便奔驰,刚才还没接触敌军呢,我方已有数十人坠入了山沟……现在好了,你们在前突击,我随后跟进掩杀。”

    徐宁最后总结说:“炮队与亲卫队将作为全军预备队,大人跟在后面,如果有难啃的骨头,直接绕过去,jia给大人收拾,我们现在要的是度,快突进,让敌军无法聚集兵力。”

    凌飞退后一步,拱手说:“你先请——我现在就整理军队。”

    杨惟忠咧开大嘴:“我以2o骑为一队,你们只管冲过去,后面的散兵游勇jia给我。”

    说罢,杨惟忠亲热的搂一搂徐宁:“看不出,你比这凌小子更会打仗,这样才对。”

    徐宁苦笑一下,接着命令一个指挥的部队进入攻击位置,那些士兵们摩拳擦掌,反复检查者弹y、手铳与手雷,许多心细的士兵还给火枪拧上枪刺,做好的近身格斗的准备。在一边忙1un中,徐宁检查完自己的手铳,他左手举着手铳,右手拎了一把战刀,临出前,装作随意地问:“你师父说‘世间万物,都是数学’,你听说过吗?”

    凌飞只愣了片刻,马上想到徐宁是在军议会上受刺ji了,他笑着回答:“当然,师父当初解说这个理论时,曾给我们举过文字的例子。他说:比别看一篇a团锦簇,但如果用数字方式标注偏旁部,也许写作的人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每篇文章中,某些偏旁部出现的概率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每个人的写作风格。

    师傅说:把这些概率总结出来,全用数字标识,那就是‘密码学’,‘解密码学’……哦,师傅还说,总有一天人们解读了偏旁部的规律,就可以使用机器写字。师傅还给这个规律起了个名字,叫做‘五笔输入法’,或者‘五笔码’。他说,其实只要五个笔画代码,就可以书写天下所有字……”

    用图符组成的象形文字,它也是数字的一种?这个说法很新鲜。可惜时间紧迫,徐宁来不及了解太多——这时候,士兵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全拿眼看着徐宁,徐宁只好一挥战刀,下令:“突击,”

    当先的一个都十五名士兵立刻蹲着身子窜出,刚拐过山脚,这些士兵立刻将手中的霹雳弹扔出去,并马上卧倒在地。紧接着,轰隆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同时,烟尘遮蔽了的山路。

    爆炸声刚停止,当先的一个都士兵立刻起身,冲入烟尘中,随后,第二个都窜出山脚……徐宁紧随着第六都冲出山脚,只见先遣的六个都士兵都在埋头奔跑,这条山谷中已经没有匪徒,远远望去,唯有下一个山口处站着两三个头裹红巾的家伙正在四处张望,不过他们显得很惊慌,徐宁只跑了几步,就见到其中一位红巾贼已转过身躯,眨眼间,那人的身子隐匿于山脊后。

    “右厢第二连,跟上”,徐宁转身吆喝。这时候没有其他外军,唯一存在的杨惟忠与海州军关系密切,徐宁情不自禁用海州兵自己的编制称呼,召唤后续士兵。

    带领第二连冲出接下来的山口,还没等冲到红巾军面前,让双方近距离接触,只见红巾军向大风吹拂的积雪一样,迅的消融着,无数零散的红巾军扭头奔跑,三两个中流砥柱者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喊,号召大家抵抗。在他们的喊声中,徐宁举起手铳扣动扳机,他手中的枪响仿佛是闸门,枪响之后许多海州兵得到提醒,纷纷举枪向那些中流砥柱开火,旋即,血ua飞舞,红巾军那位领被子弹打得连续旋转身体,而后像风中的树叶一样缓缓坠落……

    徐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具身体最近风ua雪月久了,有点禁不住如此大运动量的奔跑。喘息中,他耳边听到马蹄声声,擦肩而过的晋西蕃兵弓弦嗡嗡颤动着,偶尔还有人有生硬的宋语大喊:“海州兵,干得好。”

    徐宁喘息稍停,第三连士兵已经慢跑者经过他身边,稍停,第四连赶到——这是右厢最后的一个连,他们原本沿着山脊攻击前进,但因为山谷中军队进展过于快,这些人直接撤下去,进入第二山谷开始抓俘虏。

    稍过片刻,凌飞带着左厢(第一营)赶到了,他挥着手跟徐宁打了个招呼,直接进入前一个山谷——这个时候,前方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但因为战斗并不剧烈,士兵们显得情绪很稳定。

    第四连连长(右厢第四指挥使)简单审问了几名俘虏,赶过来汇报:“统制,敌军都是散兵,说是6行儿打算将队伍化整为零,让各香主带领自己的人寻找自己的藏身处,隐身民间秘密传教……被打死的头目就是香主,其余跟随者都是香主同乡,或者香主的左邻右舍。

    据说,如今方腊军已经四散开了,各个香主都在寻找自己的势力范围,准备圈地为王。我们刚才遇到的,以及这条路上大多数红巾贼,都选中了太平镇建立自己的香坛,他们相互争抢的很厉害,据说6行儿下令:先到者先得。谁先占领某地,其余教徒不准争抢。”

    “队伍散了……”徐宁感慨一句,立刻下令:“把这个消息通知后队,带不走的俘虏就地斩杀,拣选老实憨厚的送入太平镇军营,命令后勤辅兵……”

    徐宁说到这里才想起自己已不是兵曹录事,他声音低沉下来,继续把话说完:“……通知后勤兵准备扎营。”

    第四连连长答应一声,转身去收拾俘虏,这个时候,晋西蕃兵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将俘虏押在路边,不管俘虏怎么惨叫求饶,挥刀砍下俘虏的头颅,将这些头颅挂在腰间……与此同时,一拨接一拨的骑兵继续向前ing进,枪声爆炸声也在向前推进,并变得越来越幽深,群山之中,爆炸声的回响也越来越悠长。

    不久,时穿带着后队跟上来,他骑在马上问徐宁:“前方战况如何?”

    徐宁ing身敬礼,回答:“敌军抵抗微弱,都是一股一股抢地盘的,彼此相互争夺,并无统一指挥。”

    “继续打,翻过大鄣山,继续攻击资溪——通知旌德镇刘镇大人:我军遇到微弱抵抗,正进入歙州,继续武力侦察。告诉刘大人,方腊就在前方,方腊的金银财宝也在前方。”

    正在此时,一名海州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声汇报:“前方遭遇敌军大部队,兵力十万以上”ta。

第424章 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我军现在什么位置?”时穿高声问。

    徐宁立刻回答:“我站的位置是第二山口,左厢军如果连续冲击的话,他们现在到了第六山口——我军前锋应该已穿过大鄣山。”

    时穿接着问:“敌军由何人统领?来自何处……”

    徐宁大呼:“大人,敌众我寡,现在不是知己知彼的时机。兵法云:狭路相逢勇者胜。敌乃乌合之众,我为骁勇之士,只要催动三军冲上去,敌军立脚不住,唯有溃退。”

    时穿愣了一下:“不错,我着相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全军冲击,不留预备队”

    稍停,时穿马上补充:“越乱越好——以小分队为单位,全军各自为战,反复冲击,告诉各位,战场上还有站着的敌人,我们就不能停止战斗,生死在于一战。”

    徐宁二话不说,反身跳上伴当拉来的战马,边走边喊:“跟我来,生死在于一战。”

    听到招呼的海州团练兵立刻从休息状态转入战争准备,无数士兵从草丛中,从道路两边,从山梁山跳到大路上,这时候事态紧急,已经顾不上军队原先的编制了,好在海州兵军服上都有各种官衔标志,一群士兵凑在一起,彼此打量一眼,谁是军士长、谁是排长连长,立刻分明。班长随意招呼着士兵,凑齐一个班的数量就带人往排长哪里集合,凑齐一个连便整队出,跟上了徐宁的马蹄。

    时穿也在后面沿路招呼着,见到徐宁熟练地集合部队,时穿禁不住感慨:“这就是梁山泊军官团的作用吗?徐宁在梁山众并不出色,只是一个悠闲的富家子,然而一遇紧急状况,立刻显露出优秀的军事素质,梁山泊依靠这群军官团纵横山东,那么,失去了这群军官团,梁山好汉还是原来的梁山众吗?”

    稍作思考之后,时穿微微笑了。如今十二指挥使已经被朝廷另有任命,这些人多数活到了北宋末年,并在宋金之战中露过面。失去了这群高素质的军官,宋江,你还想造反,纯属找死。

    《宋史》记载:“二月,宋江于淮南复叛,纠众犯淮阳军,(童贯)遣将讨捕。五月,宋江就擒。”——再度叛乱的宋江只逍遥了三个月,就被一小吏捉拿。

    方腊叛乱前后绵延三年,整个东南都被祸害,越早结束这场叛乱,尽早让大宋恢复元气,越利于迎接更大的战争。

    “全军加快度”,时穿连声催促。

    连续跑过数个山谷,等时穿进入战场时,局面已经完全乱了。大鄣山山口不大的平地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人,山坡、山沟、山梁,处处皆是头裹红巾的摩尼教徒,以及带着大檐范阳帽的海州兵,所有的人都在移动,都在不断转换位置,爆炸的烟柱东一团西一团升起。

    时穿刚走到山口,一个乌溜溜的、冒着青烟的圆球飞舞过来,紧接着,一声惊天动的的惨呼:“大人,小心……”

    时穿来不及回应,他手中的拳头闪电般挥出,将这颗手雷击飞,手雷冒着青烟飞出不远,立刻在空中炸响,顿时,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响起,时穿只觉得耳边嗖的一声,身边的一位护卫一声不响捂着胸口到底。

    这不是方腊军的手雷,是海州团练扔出的手雷。向时穿扔手雷,这也不是刺杀。就是战场乱成一团,大家都在毫无头绪的奔跑,其中一队海州兵遇到一股顽抗的方腊军,随手扔出一枚手雷——不巧,时穿插入了战场。

    时穿无法责怪海州兵,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面扔出手雷的海州兵,另一队方腊军向他所在的位置跑来,时穿快的举起手铳,一枪打倒当先的红巾军,连射击效果都来不及查看,立刻从身边摸出另一只手铳,连续扣动扳机……

    所有人都在这样战斗,等时穿双手如穿花蝴蝶,从身上取出一支又一支手铳,将这对方腊军击溃,一抬眼,扔手雷的那伙海州兵已经不见了,也不知他们是心中羞愧躲出去了,还是被敌军冲散。

    眨眼的工夫,时穿身边冲出越来越多的人,先赶到的是他的亲卫队,这些亲卫队士兵簇拥在时穿身边,不等时穿命令,或蹲或站的开始射击了。一排排火枪射过去,卫队士兵们紧张装填者,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统一射击号令,谁先装填完毕谁先射击,一名士兵手快,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打出了五枪,爆豆般的枪声迅将大鄣山口清理出一片空白。

    “前进,向前进”,时穿打光了身上携带的手铳,战马身边丢弃了六七只冒着青烟的短铳,这时候来不及装填了,时穿抽出战刀,催动胯下战马。

    战马奔跑的十余部,时穿勒住马缰,他的战刀稍稍向前一倾,身边装填好火枪的士兵立刻举枪开火,而没装填好的士兵立住脚跟,开始紧张装填……打打停停,如此六七轮之后,时穿已经深入战场。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已经可以看到晋西蕃兵的背影,这些晋西蕃兵已经杀红了眼,他们腰上挂满头颅,以血涂面,挥舞着马刀,嘴里出狼哭鬼嚎的怪叫。

    只见一名晋西蕃兵怪叫着,从背后将一名奔跑的红巾军劈翻在地,而后纵马践踏上去。这个举动顿时激怒了另一位红巾军,他大张着嘴喊叫着倒地的伙伴,而后赤红着眼团身向晋西蕃兵撞去——这时候马蹄刚刚踏在倒地者身体上,红巾军的撞击立刻战马倾倒。而马上的晋西蕃兵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来咧着嘴怪叫着,挥舞战刀做出攻击姿态,撞翻他战马的红巾军畏缩了一下,冲倒在地上的红巾军喊了一嗓子,见到对方毫无反应,他刚抬头,想大吼什么,另一位晋西蕃兵纵马过来,从背后一刀劈翻。

    此时,刚才倒地的战马前蹄使了点劲,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战马刚刚站稳,众人眼睛一花,刚才坠地的晋西蕃兵已翻身上马,他向支援自己的同伴吼了一声,大约是表示感谢,两人立刻一搭一档,再度冲杀起来。

    一队带着红色范阳帽的海州兵与时穿插肩而过,这队人马已经在火枪上装上枪刺——这意味着他们已放弃装填火枪,只把火枪当作长矛使用。

    这队人马以前大约是长枪兵,打急了禁不住拿出老本行来,他们五人一横排,排出刺刀阵,第一排人上前诱击,第二排人乘机突刺,第三排则上前处理残敌。三排人反复滚动着,队伍里的人也像晋西蕃兵一般不听怪叫着,向敌军纵深杀去。

    时穿稍等一会,等待身边士兵装填完毕,这个时候,炮兵队也赶到了,两匹马拉的炮车呼哧哧直喘气,战马刚刚立定,炮兵队指挥立刻高喊:“大人,打哪儿?”

    “装填霰弹……推进”

    战争之神到了,这时代的大杀器无可抵挡。

    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没人干扰火炮的装填,转填好的火炮被五六个人推动着,继续向敌军纵深推进,路上但凡遇到大股敌军奔跑,炮兵们立刻止住脚步,固定炮身,一炮轰去……没有人敢忽视大炮的吼声,没有人敢在大炮面前停留。

    大炮移动缓慢,可是无坚不摧。借助大炮的威力,时穿带着亲卫队深深扎进红巾军的阵型……

    轰鸣的大炮声也是号角,杀红眼的海州兵听到这本军独有的炮声,开始向炮响处聚拢。不一会儿,满身碎肉与鲜血的凌飞气喘吁吁带着百十号人赶到,见到时穿立刻高喊:“师傅,是郑魔王,是浙东摩尼教领郑魔王队伍。”

    凌飞话音刚落,时穿已用军刀指着对面一小股红巾军,回到下令:“开炮”

    轰隆一声巨响,火炮一跳,士兵们手忙脚乱将火炮复位,一名士兵立刻拿起长柄油刷,蘸了点桐油将刷子插进炮膛,呲的一声,一股青烟冒起,紧接着,另一位炮兵闪电般将一枚圆柱状火药炮塞进炮膛,另一位士兵马上塞入一包铁弹……

    在炮兵的忙乱中,时穿放下战刀,对凌飞喊道:“士兵,归队,紧急装填。”

    凌飞跑到时穿身边,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郑魔王的队伍,(从)湖州过来的,方七佛败于秀州(后),郑魔王开始撤了,原先(他们)藏在百丈山……我抓了几个俘虏,(他们说)韩世忠追击6行儿,6行儿(溃散的一支)小队逃入百丈山,郑魔王(知道消息后开始)坐不住了,想抢先退往睦州圣地(帮源洞)……

    还有,我当先冲击的,徐宁越过我之后,遇到了郑魔王大旗,还没来得及交手,杨惟忠从后赶至,砍翻了郑魔王,随即那厮杀入阵中,找不着了……”

    “那就不要找了——吹号,竖旗,聚兵”

    认军旗竖立起来了,司号员吹响了号角,正在厮杀的海州兵逐渐向认军旗聚拢,稍倾,徐宁骑着马,带着一队人跑了回来,大声汇报:“大人,我紧随杨惟忠杀到一条小溪边,杨惟忠沿溪向左攻击,我向右——我军已彻底击穿敌阵,匪郑魔王毙命”

    只说话的功夫,只见一队队海州兵押着比他们人数多数倍,乃至十数倍的俘虏,向认军旗方向走来,队伍中不断有海州兵厉声呵斥俘虏快行。徐宁见到时穿还在战场上四处寻找,下马凑到时穿跟前低声说:“郑魔王掠获的辎重已经被我拿下,我的人正压着俘虏运送辎重,他们在后面。”

    这个时候,一队海州兵押着一群赤身**的女子,这些女子虽赤身赤脚行走在众人当中,但似乎已经失去羞耻感,眼神空洞无物,神情呆滞,仿佛行尸走肉般移动着,浑不觉的周围诧异的目光。

    押运这群妇女的海州兵似乎不忍呵斥,他们只在周围逡巡,当这些赤身妇女走近时,徐宁哀叹一声,低声说:“这是郑魔王……哦,她们也不能算郑魔王的姬妾,据说是掳掠的良家女子,专供红巾军高级将领yin乐。郑魔王把她们装在牛车上……”

    “牛车在哪里?”时穿紧着问。

    徐宁咳嗽一声:“我用来装辎重了。”

    “为什么不让她们穿上衣服?”

    “恐怕……恐怕她们已不知道衣服是什么东西了。据说她们被郑魔王杀了全家,一家老小只剩下自己。自从被俘之后,郑魔王就不准她们穿衣服。刚才我给她们披衣物,很多人呆呆愣愣,根本不知道扯紧衣料,不过,她们让走就走,让停就停……”

    时穿铁青着脸说:“我听说方腊的红巾军,红巾之上分为六等,每一等级享受不同干部待遇——把那些高等级红巾找出来,全部斩。”

    说罢,时穿扯下身上的披风,向那群妇女走去——这个动作立刻引起许多人效仿,无数团练脱下外衣,或者逼令红巾军俘虏脱下外衫,走过去温柔的给那些妇女披上……

    当晚,刘镇率领旌德镇诸军赶到大鄣山口,这些后来的官军沿途几乎没遭遇战斗,所以走得很快。等他们赶到时,时穿已经扎好营寨,营寨周围一队队士兵正在处斩俘虏的方腊军,无头的尸体遍及四野。刘镇羡慕的望了一眼海州兵,觉海州兵似乎人数很少,有点顾不过来的架势,他立刻让麾下士兵协同打扫战场,他自己带着三两人直接找到了时穿的军帐,一进门就搓着手,连呼:“太好了,太好了,我刚听说了,我军大破十万叛匪,郑魔王毙命……杨惟忠来,怎么不见杨将军?”

    时穿上前行了礼,回答:“杨将军还没有找到,据说他进入百丈山了。”

    刘镇愣了一下,担心地问:“不会有问题吧……咱们西路军已经折了一员大将了,可别再出事?”

    时穿神态很轻松:“应该不会有事——晋西蕃兵基本上都跟他走了,他们是骑兵,即使遇上大部队,想走别人也留不住。”

    刘镇点点头,一侧身,让出一位将军打扮的人,介绍说:“这是新任团结兵第三将杨可世,环州人。”

    杨可世上前拱手:“见过大人……”

    寒暄几句后,杨可世马上问:“大人,军情如何?”

    “方腊退往清溪,6行儿正在被韩世忠追击,郑魔王想退往摩尼教圣地,已被我击溃——杨大人,你我一同攻击摩尼教圣地帮源洞,如何?”。

第425章 血腥的宣和元年

    杨可世犹豫了:“帮源洞是阿弥陀佛教圣地,听说唐永徽年间中,睦州阿弥陀佛教圣女陈硕真叛乱,自称文佳女皇,陈硕真被剿灭之后,传言帮源洞一带天子基、万年楼……若是阿弥陀佛教自唐永徽年间就开始经营帮源洞,至今恐怕有数百年了吧。我听说帮源诸峒皆落山谷幽险处,若路径不熟……”

    杨可世话说一半沉吟起来,时穿微微一笑,答:“我向来喜欢知己知彼,当初进军江南,我在通州待了数月,人都以为我是等待军械筹集足够,但实际上我既在等待军械运输,同时也在四处搜寻向导,绘制江南地图。而这次我在太平镇也未曾闲着……”

    杨可世惊喜过望:“你已经探知了帮源洞的地形?”

    时穿摇头:“正像你说的,阿弥陀佛教经营帮源洞数百年,想找一个当地探子很难,哪里的人几乎都是阿弥陀佛教徒,不是教徒几乎无法在那里生存——但帮源洞存在数百年了,太平镇上总有跟帮源洞联姻的,至于那些走乡串户的小贩,也肯定去过帮源洞。太平镇上有一十七人到过帮源洞,我的士兵在镇上闲聊时,已经把他们探查清楚,这次我来,把他们都带上了。”

    这或者是穿越者应该享受的福利吧,在真实的历史上,韩世忠就是找到太平镇上的十余名向导,而后像施瓦辛格一般只带领一支小分队,神奇的穿越重重山林,突然出现在帮源洞附近,整个突击过程简直就像一场好莱坞大片,让东路军西路军十五人万变成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当时,韩世忠找到的那位向导是位方氏姻亲,方家人娶了她妹子,而后以不贞的罪名将其妹子谋害,顺便侵吞了他妹子的嫁妆。这位兄长在与方家人交涉过程中数次去过帮源洞,其妹死后此人一直想报仇。最终他引领韩世忠去报了仇,导致了阿弥陀佛教数百年基业覆灭。真实的历史上,辛兴宗夺取了韩世忠的功劳,这位带路者也被辛兴宗灭口,直到韩世忠掌握大权后,朝廷才给此人平反——恩赏了他的后人。

    杨可世听时穿讲完,欢喜的坐不住了——捣毁阿弥陀佛教圣地,这该是多大功劳。原本他还担心地形不熟,深入群山中会受到狂热教徒包围,但现在有了向导,那还担心什么。杨可世兴冲冲的说:“我军有五万余人,战兵至少有三万;时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有五千余人”,时穿微笑着补充:“郑魔王也是撤往帮源洞的,俘虏里一定还有熟悉路径的人……两位大人,阿弥陀佛教数百年积累都存放在帮源洞圣地,夺下他……”

    刘镇突然插嘴:“方腊如今在何处?”

    “在青溪”,杨惟忠的嗓门在帐外响起,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杨惟忠闯了进来,进门他也没理会刘镇,直冲时穿大呼:“时大人,郑魔王的辎重你可不能独吞,当时我可是记着你的命令,一路不歇脚的追撵敌军,把他们撵得像兔子一样贼跑,这一回身工夫,战场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时穿抬手止住了杨惟忠的喊叫:“参谋,过来,念一念我们的缴获。”

    一名参谋捧着账本乐呵呵跑了进来,冲上面的几位官员一一行礼后,翻弄着账本说:“大人,咱的缴获不错:牛车一千三百四十五辆,丝绸……;金铤……;银锭……”

    参谋念叨的数据不仅让杨惟忠两眼放光,杨可世刘镇也是两眼灼灼,等参谋念完,时穿大手在空中一划,说:“刘大人的部队晚到了,未曾参战,便取一成劳军吧。剩下的……”

    杨惟忠怪叫起来:“我是骑兵,一匹战马吃十几人的粮食,我三千骑兵,时大人只有千把人,当时冲杀时我们可是个个奋勇……哦,郑魔王还是我杀的”

    时穿呲的一声笑了:“瞧你这点出息,帮源洞存放着阿弥陀佛教数百年积累,郑魔王只不过出去抢了一回的人,这些财货你也看在眼里。还说你的战马吃的多,你战马吃的都是我的粮草”

    “一人一半”,按理说刘镇是西路军总指挥,但杨惟忠这是根本看不到刘镇的存在,他跳着脚嚷:“我人多你人少,攻击敌军时是我击穿敌阵的,我追击了三十里,你只打了十余里就停步了。论起来,出力最多的是我……时大人,这也就是跟你说话,跟别人,我可不止拿一半。”

    “好”时穿一点没犹豫。这让原本想做和事老,趁机多吃多占点的刘镇与杨可世略有点失望——没等他们故作公允的插话,那两人已经握手言和了。

    多肥的一口肉啊,一千多辆牛车装载的辎重,十分之一就是百余辆大车。杨可世与刘镇可没有与部下分享的习惯,他们的部下确实没有参战,所以他们大可把这百余车战利品独吞。

    光是出去打劫一趟的郑魔王已经肥的流油了,帮源洞的财富该有多少。想到这里谁还能坐得住,杨可世刘镇一叠声催促时穿召唤向导,以便他们询问军情。唯有时穿还能保持冷静,他没管刘镇的催促,冷静地问:“杨将军,你跑了一路,还有什么收获?”

    杨惟忠咧开大嘴笑了:“我遇到韩世忠的兵马了,是他的人告诉我方腊进了清溪城。”

    “说详细点”时穿催问。听到这里,刘镇杨可世也停下来,用询问的目光催促杨惟忠。

    杨惟忠揭开军服的右衽扇着风说:“我追到百丈山,遇到一股6行儿的部队,我担心6行儿与郑魔王合拢,正打算撤离,韩世忠的一队部下杀了出来,他们是向西路军求援的,听说东路军已经转向婺州,韩世忠琢磨着西路军离他更近,所以派这支人马来求援。据他们说,方腊已经进入清溪,敌军势大,韩世忠只有千余人,不敢攻城,所以向西路军求援……哦,他们都带来了,刘大人有话问他们吧。”

    刘镇两只眼亮得像灯泡:“方腊在青溪?有多少人?”

    杨可世两手都在颤抖,他虽然没插话,但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方腊的赏格是什么?平民百姓可以跃升为五品官,授防御使官衔,赏银一万两、绢一万匹,钱一万贯,金五百两……官衔且不说了,摇身一变就是位亿万富翁。

    看着几位官员贪婪的模样,时穿皱皱眉头,插话:“唉唉,诸位,别激动,先说说:我们打算求财还是求官?”

    咱们到底是打算攻击帮源洞求财,还是去攻击清溪捉拿方腊求官?

    刘镇矜持的摸了摸下巴,杨可世毫不犹豫:“那还用说吗,求官——五品官啊,子孙都能得到恩荫……时大人,我们虽然不像你,大富豪一个,从不缺钱。可是账要这么算:捉住了方腊,先不说朝廷赏的钱,一个五品官一辈子的俸禄是多少?五品官已经可以让朝廷恩荫一子做官,那孩子一辈子拿多少俸禄?两厢加起来,还是求官更值当,这叫细水长流。”

    杨惟忠叹了口气:“我倒愿意去求财——咱们刚打了一场乱战,战场乱纷纷的,谁敢保证自己定能拿住方腊?再说……”

    杨可世急了:“你一蕃人,儿子自然继承你的官衔,你自然不着急……”

    刘镇开口了:“老夫以为……”

    杨可世急红了眼:“刘大人,你科举出身,现在又有了剿匪功劳,自然会慢慢升到五品,这五品官对你不稀罕,可是我们武将百战求生,不见得到老升上五品。五品啊,穿朱紫衣的,俺打了一辈子仗,还是绿袍官。”

    时穿可是一声:“照这么说,我也是科举出来的,似乎也没言权——但我料方腊不会坚守清溪县城。”

    杨可世斜眼看着时穿,问:“时大人,方腊不守杭州,是因为杭州被他焚烧的城墙残缺,无法坚守。这清溪县城可是被方腊内应拿下的,城池完好,方腊建立伪朝的时候,刚开始可是定清溪为国都,他怎能连国都都不守?”

    时穿鄙夷的笑了:“因为他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无胆鼠辈——坐拥百万大军却不知道渡河北上,部下方七佛刚尝败仗立刻仓惶逃遁,一路抛弃那些教徒信众,就想着多活几天、多享受几天,不停抛出教友最替罪羊掩护自己,简直就一个‘死教友不死贫道’的自私鬼。

    一个这样性格的人,见到韩世忠出现在城下,哪怕来的只是韩世忠孤身一人,他今晚都睡不着觉,没准他会膛在美人堆里翻来覆去,担心韩世忠后面还有援兵过来,担心被官军咬住后逃不了,担心明天天亮一睁眼,觉清溪城被官军包围——我猜他今晚就要连夜逃出清溪城。

    若真如此的话,即使我们现在赶过去,因山路四通八达,没准我们与方腊擦肩而过却不知……与其冒险去清溪,不如直捣方腊老巢,拿下他的圣地,方腊就是丧家之犬,那时候我们再回军搜山,各凭本事各凭运气,捉拿方腊?”

    时穿这番话让杨可世冷静下来,他仔细一琢磨,还真是那回事,自方腊叛乱一来,这个邪教头领处处表现得像一位胆小鬼,摩尼教所有出名的大仗,基本上都是方七佛打的,方七佛衣食,摩尼教立刻显露出土崩瓦解状态……

    “听你的……先取帮源洞,拿下阿弥陀佛教圣地,那群叛匪恐怕已无心再战,到时候,一名小吏也能拿下方腊”,刘镇最终拍板。

    九月,刘镇领时穿、杨可世、杨惟忠等将破帮源洞。当日,方腊果如时穿所料,连夜逃离了清溪城,韩世忠不费一兵一组进占清溪之后,立刻大搜群山——历史在此处倒没有改变,等时穿从帮源洞回军,韩世忠已经擒获方腊以及伪朝丞相方肥、方腊妻邵氏,伪朝太子方杰、二太子方豪……

    此时,由于消息传递滞后,东京汴梁城还不知道战局急转而下,枢密院特地增派刘光世、张思正、姚平仲等数路精锐人马,南下镇压方腊,这两人刚刚受命度过长江,一声巨响,方腊被捉了。

    比刘光世、姚平仲等人更郁闷的是东路军王禀,这是他率领东路军杀入台州,正与台州摩尼教坛主吕帅囊打得不可开交。原本王禀见到方腊声势浩大,想着反正西路军已被童贯闲置,自己在台州捞够好处后,再回战方腊,没想到他还没跟吕帅囊接触上,战争结束了,整个战场上,成建制的摩尼教徒只剩下他当面的吕帅囊了。

    帮源洞的毁灭与方腊被捉的具体详情,依旧跟真实历史上一样,参与者都含糊其辞——大家都捞的手软脚软,只顾闷声大财了,谁会把真相说出来?

    同样,与真实的历史一样,西路军大开杀戒——战后,西路军报斩五十万(最后核准十五万)。从大鄣山至帮源洞共计百余里,官军杀红了眼,见成年人就砍杀,因为可以按级领赏所以梓桐、帮源一带,阿弥陀佛教徒与其家属几乎被杀尽。而整个睦州在崇宁年间人口是四十余万。

    海州兵未曾参与大屠杀,相反,时穿竭力约束海州兵参与战后清算,但后至的杨可世却因为战功过少,未曾捉住方腊,从而杀红了眼——真实的历史上,杀人最凶悍,“立功”最多的是陕西青年将领姚平仲和刘光世。这两家伙,一个偷袭金营失败导致形势逆转;一个见了辽军像兔子一样地跑,而后者是与岳飞韩世忠齐名的“中兴四将”。

    宣和元年就在这一片血腥杀戮中降下帷幕,身在海州的黄娥对时穿秋后的行动几乎一无所知,原本她与时穿每十日都有一次书信来往,然后,自八月环娘抵达太平镇后,时穿的消息中断了,她只在朝廷邸报上见了几栏语焉不详的报道。

    正月初二,黄娥携带未嫁的姐妹沭阳当作回娘家,黄爸带着继母王氏出迎,相互行礼过后彼此在客厅落座,黄爸询问:“贤婿该回来了吧?我听说海州兵不久前撤回来一批?”

    黄娥端起茶碗,对父亲彬彬有礼的说:“前一批撤回来的人带信说,他们准备逐步撤军——方腊已经剿除,剩下的,应该是当地团练的事情。父亲,朝廷方面没有消息吗?”

    黄爸点头,回答:“前天有消息说,方腊即将押送到海州,朝廷要把他押到汴梁凌迟——听这个口气,似乎方腊的押送走的是海路。我猜应该是贤婿押送……”。

第426章 小妖精的嫁娶问题

    黄娥转念一想,马上应承:“应该是了,江宁水上一战,哥哥打出了威风,童贯想要动用水军,不能不想到哥哥……啊,他唯有想到哥哥了。”

    方腊水军大寨被攻破后,原本应该由童贯俘虏的那些熟练造船匠,如今全在时穿手里。拔头水军此后一直不曾参战,全副精力都在转运以及消化这些熟练工匠身上,大部分俘虏的工匠被运到海州、通州安置,少部分被送往夷州海公子那里,留在童贯手里的只是一些船厂打零工的,这就使得剿匪之战后期,原本该由朝廷水军参与的战斗,童贯手里却无船可用。

    当然了,童贯不担心这个,江宁之战中,他站在堤坝上亲眼目睹了拔头水军的战斗力,知道有一支强力水军在手上,只是抹不下面子求他们出手而已……但童贯根本不是爱面子的人。海州兵来增援时,一路乘船逆流而上的威风他看在眼里,要押运方腊这样的邪教领,加上山东河北一带现在烽烟四起不太平,所以,该服软的时候,童贯绝不会犹豫。

    这么一盘算,只有时穿出面,走海路押运方腊入京,而后依靠海州团练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才能保证方腊在押运途中不被党羽劫去。

    稍停,黄娥马上想到了下一个问题,她马上说:“即然这样,父亲,我只在沭阳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就动身……哥哥就要回来了,他征战在外一年多,我怕家中无人,他回家觉得冷清……”

    黄爸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嫡长女,这个女儿自小出色,先不说小女蓉儿,跟母亲学的处处攀比,却论长相,长相不出色,论心眼让人看了觉得斤斤计较,论智商……啊,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无法谈论。而儿子茂哥也是引进基因失败,读书读的一团浆糊,眼见得自己这一辈子,大约混不上“朱紫衣”了,目前唯一的产业还是依靠娥娘置办的茶山,今后几个孩子恐怕要靠姐姐撑腰,才能保证温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继母王氏如果早知今日,会不会……

    想到这里,黄爸想起自己心头一块心病,他柔声提醒:“我看娥娘不着急回家,你如今大了,也该与贤婿圆房了,等贤婿回来,借助庆贺之名咱在沭阳办场酒席,权当你与贤婿补办婚礼,顺便在沭阳圆了房,回头转回海州,人不知鬼不觉的,咱两家算是把这场婚姻圆满了……娥娘,你觉得怎样?”

    黄娥愣了一下神,马上羞涩的说:“我听爹爹的。”

    黄爸满意的笑起来,又问:“父亲马上去白虎山,让时家宗子过来主持……哦,嘉兴那里怎样,贤婿有没有说说,嘉兴时家本宗长房那里怎样了?”

    黄娥摇摇头:“郎君信里只寥寥数语,官身不由己,他也没时间去探望,大约战后回去看看,但如今却没有消息。”

    黄爸点点头,顺手拿起一份最新邸报,说:“方腊剿灭了,官家认为歙州的‘歙’字,本义为和洽;睦州的‘睦’字,本义也是和睦,但和谐多了却过犹不及,和气太多反而生乱,故此官家下令,改歙州为徽州,睦州为严州。而越州剡县的“剡”字,由刀与火组成,使仇道人能兴兵作乱,宜改为嵊县……”

    黄娥噗哧笑了:“这要是哥哥知道,大约又要说:官家被道士包围久了,以为天下事就是画咒符,只要咒符画对了,事情就都可解决——明明方腊叛乱是因为朱勔盘剥过甚,人家‘杀朱勔’的口号都喊出来了,他改个名字……”

    黄娥顿了顿,马上惊愕的张大嘴:“不会吧,官家难道打算……打算恢复苏州支应局,杭州供奉局?还打算让朱勔复出?”

    黄爸点点头:“贤婿身在战场,消息不通。通州施亲家那里传来消息,说京城议论纷纷,朱勔有复出的迹象。”

    改名字,这意味着官家认为叛乱不是支应局、供奉局盘剥过甚,导致民怨沸腾,纯粹是因为当地地名不祥瑞造成的,与朱勔无关,与压迫无关,画几道仙家咒符,改个名称,一切都妥当了——这还是当时整个社会的主流观念。

    “这是朝廷的封赏方案……”黄爸很满意女儿对政治的敏锐,指点着邸报上的文字:“童使相由太傅晋升为太师,楚国公,复任陕西、河北路宣抚使。其‘子’师锡、师礼恩荫封为观察使,享受五品官待遇。官家下令童太师留下部分兵马,继续追杀方腊残余,自己率大部分精锐从两浙路凯旋回京,官家将在紫宸殿接受群臣恭贺……”

    黄娥紧张地问:“其他人呢,哥哥得了什么封赏?”

    “邸报上到不曾说,只说太尉谭稹升为常德军节度使,刘延庆、杨可世斩最多,前者升河阳三城节度使,后者为霸州节度使;韩世忠擒拿方腊,升枢密院副承旨(七品)、太原府路副都总管(四品)、兼河东第一将;太宰王黼进爵少傅,其余执政成员也都官加二级……”

    黄娥笑了:“哥哥大约品级太低,还轮不到在邸报上露个面。”

    “也不低了,贤婿原本是从七品,若升官两级的话,该升到从六品,若是立下什么大功,从五品也是可能的。若真是贤婿押送方腊,你让贤婿去京师活动一下,通过施家的路子,活动一个五品官,应当不成问题——参战者普升两级,没理由贤婿不升,更何况贤婿还有攻破江南水寨与匪教圣地帮源洞的大功。”

    “父亲说的是”,黄娥眼角瞥见父亲神态黯然,猛然想起父亲营营汲汲这么多年,才不过是个正七品知县,而时穿不算荣衔的话,仅凭剿除宋江的功劳,已经升到了从七品主薄。如今再加上战功在手,职衔已经远远越过父亲……难怪父亲这次说话如此柔和。

    “不知宋江怎样了”,黄娥沉吟片刻,问:“张大尹升任京东西路转运使时,强派哥哥出战,是为了监控宋江,这件事朝廷上下心照不宣,如今若宋江未曾出现在赏功簿上,恐怕哥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黄爸轻轻一挥手:“宋江已经复叛了,据说他复叛的消息还是自家兄弟密报刘镇的,消息泄露后宋江存身不住,转向长江突击,在长江之上被施亲家的通州水军,以及一直监控他们的拔头水军追上,坐舟全部击沉于江中……据施亲家说,这还是环娘的功劳,她到太平镇后偶然听到梁山贼谈论,派人查了查,结果觉他们在密谋叛乱,后来得一梁山贼密报……”

    “父亲——”黄娥突然提高了嗓门,阻止黄爸说下去。

    黄爸把“施亲家”叫得亲切,但实际上通州施家与黄氏并无结亲,接亲的是时穿的“妹纸”。而环娘究竟在做什么,黄爸并不清楚,他以为环娘探知梁山好汉的密谋只是出于偶然,但黄娥心中有数。

    环娘自小喜欢市井,喜欢听大将们谈论江湖生涯,卖弄自己的武艺与成就。时穿随后可以培养环娘的情商,以及她的交际能力,并将自己编制的大将网络交给环娘管理,此后,数百名特意培养后出来的“义儿”也交给环娘管理,明面上环娘天真可爱,擅长计算与经营,四处打理时穿的铺面——但实际上,那是一张庞大而慎密的情报网。说环娘是无心探知梁山好汉的秘密,别人信,黄娥绝对不信。

    环娘是个小妖精,随着这几年长大了,她的美丽也散开来。而她从小被街坊邻居献媚讨好着,对于如何使用女性魅力,几乎是无师自通——但她确实有师傅。环娘不喜欢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崔庄女学的化妆课环娘从不落下。不仅如此,那些女先生教授的仪容仪态课既枯燥又机械,常常一个行礼的动作要反复练习数天,才能达到女先生教授的温婉雅致,可生性好玩的环娘却能耐得下枯燥,一颦一笑,一步一坐,都联系的十分到位——她真正是把自己当祸水培养的。

    而现在看来,环娘当得起“祸水”的称号,她很明白该怎样挥女性魅力,加上她的绝世容颜,当她提出要求是,能横下心去拒绝的,已经不是人类了——需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眼看这美丽的尤物伤心?

    然而,这一切黄娥不能说,相反,作为当家主母,黄娥要维护时穿“妹子”环娘的名声,要让人知道环娘在宋江复叛这件事上的作用,不知该怎样议论环娘。

    “父亲,这些都是邸报上说的?”黄娥严厉的问。

    黄爸咳了一下,马上回答:“没有,邸报上不曾谈起宋江复叛,是施亲家说的——娥娘放心,施亲家也没跟外人说,如今朝廷还不知宋江复叛的事,施亲家剿除宋江后,立刻秘密派人来我这里,求娶环娘为妻。我是奇怪施亲家的热切,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环娘所做的。”

    “不成”,黄娥断然拒绝:“环娘深受哥哥宠爱,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再说,他施家嫡长子施奎已经娶了十七娘,如今施家还有什么出色人物,让环娘嫁入施家做庶子媳妇,或者嫡次子——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黄爸尴尬的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他们我做不了女婿的主,况且……”

    况且女婿那么宠环娘,恐怕也不会让环娘嫁个一般人。而像环娘这样的妖精,需要一个很大的舞台才能施展,嫁给一般人的话,咳咳,谁能捏得住这样一颗瑰宝?

    话说起来,施家已经与时家结亲,而且结亲对象是嫡长子,环娘这样的珍宝再嫁入施家,没必要不说,那纯属浪费。还不如再等等,等更有价值的结亲对象出现。

    可是,可是这里存在一点问题:环娘如果是时穿的亲妹妹的话,留一留也无所谓。问题就出在她与时穿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如今她大了,与时穿依旧打打闹闹没个正形,长期以往的话,环娘对于娥娘来说就是一个威胁,黄爸之所以催促黄娥与时穿圆房,也正是因为这重忧心。

    如今黄爸暗示也暗示了,黄娥说的理由充分,黄爸也不好再提,他缓和了语气,转移话题说:“邸报上不曾有贤婿的封赏,这也不要紧,贤婿为人不肯吃亏,若是方腊归由贤婿押送,这意味着童太师最终没能抹杀贤婿的功劳,只是后来归并一起报的功,如今封赏还没下来而已——要不然,贤婿不会答应押送方腊。

    娥娘,这几天你收拾收拾,一个是准备圆房,另一个是准备贤婿上京的打点……贺礼的酒席就让你继母去办,若能把这两件事办下来,你的地位就稳了。嗯贤婿的封赏一旦下来,为父出面催请贤婿,让他替你申告诰命。”

    有了诰命之后,那就是朝廷的人了,时穿再想离婚,先得申报朝廷取消诰命,然后才能进入离婚程序——这样做的话他就别想做官了,御史的弹劾就能把他淹死。

    这是正事,黄娥连忙鞠一躬,答:“多谢父亲做主”

    这个时候,海州团练的战船正在进入港口。皇帝陛下的撤军令一下达,别人先不管,海州团练有自己的私船,加上战利品一直都用战船转运,随身携带的也就是火枪火药手雷。火药手雷这些东西不用管了,这场仗打的,陕西将领人人腰包鼓鼓,他们个个见识到海州霹雳弹与朝廷制式霹雳火球的不同,听到时穿要处理火药与霹雳弹,各个蜂拥而上,不说别的,先把自己的亲卫装备上……于是,海州兵从战场上下来,除了火枪等武器与金银财宝,剩下的都打包卖了,而且买了个好价钱。

    一身轻松的海州团练才不管别人是不是步行走回家去,时穿伸手招来自家私船,呼噜呼噜全体打包上船了。战船除了携带预先约好的晋西蕃兵,其他人根本不予理会。船进入长江,童贯见到这番情景急了,连忙拦住海州战船,好说歹说,答应补办报捷与赏功文书,并让时穿亲眼看着文书送出,这才让方腊一行搭上顺风船。

    同行的还有擒获方腊的功臣韩世忠。陕西人韩世忠这是第一次出海坐船,前几天吐得翻江倒海,可名将就是名将,过不了两天这厮又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趴在船舷上,看着引水船引领坐舟进入泊位区,顺嘴问:“大人,你猜朝廷会怎么封赏你,是按文官封赏,还是按武官封赏你?”。

第427章 战争的脚步

    韩世忠问的话是傻话。

    这还用说吗?时穿只是一名举人,举人做主薄已经是破例了,所以朝廷封赏不可能在文官上做文章,当然,只要朝廷封赏一下来,时穿基本上等于绝了科举之路——考中进士不过从九品官做起,他现在已经是从七品了,倒回头去做九品官,真不嫌累得慌。

    “童使相已经跟我谈了”,时穿慢悠悠回答。作为一个擅长笼络兵头的太监,当童贯觉得压制不住时穿的时候,他那做作的豪爽脾气便爆了,该怎么封赏时穿要尽量让其本人满意,为此,童贯预先征求了时穿的意思,这才在给朝廷的奏章上落笔。而当时,童贯还隐隐露出燕云之战,期望调用海州兵的意思,对于这点时穿也是满口答应,以此换得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如今这个时候,大约朝廷的封赏已经下来了,只是文书尚在路上传递。面对韩世忠,时穿也不用隐瞒:“我原先是举人,今年春闱开恩科,我大约不用上京考试,会恩赏一个‘同进士’——这就抵偿了两级升赏。我的阶官是武功大夫,这是从七品,这次大约能升到飞骑尉——这是从六品,等于升了两级。

    此外,防御使一个差遣跑不了,但恐怕不能在本地做官——我选了登州,大约会就任登州防御使,这是从五品,文官转武职会跃升两到三极,我的主簿转成武官,加上封赏应该是的这个官衔,但如果官家加恩,大约会如你一样,混上一个节度使的虚衔,最多再加上一个知蓬莱县,或者知黄县……就这么多了吧。”

    韩世忠犹豫了一下,回身看了看身边,这个时候,海州团练正在各级军官的号令下排成横队等待登岸,队伍虽然沉默而有序,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付游子归乡的激动。韩世忠压低嗓门,问:“大人,这支……海州团练你打算让谁接手?”

    这是一支多么强悍的队伍,韩世忠亲身目睹海州团练数场大战,对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深表钦佩,这样战火中熔炼出来的队伍,一旦把时穿调开,他们会成为什么?

    将为军魂,加上火枪原本是密州凌氏与海州时氏自己秘器,若是时穿走的时候把火器也带走,这支队伍会剩下什么?

    童使相惯于葬送军队,这一仗过后特意调开功臣时穿,岂不是把这种功勋队伍又葬送了……呀,童贯之所以对时穿封赏如此厚,恐怕也与时穿同意离开海州不无相关。

    战船身体轻轻一震,靠上了码头,在军号的指挥下,海州团练开始鱼贯登岸,时穿目送着登岸的士兵,直到甲板上空了,他才回答韩世忠:“我徒儿凌飞将担任崔庄团练总教头,海州团练原先的士兵,将由我出钱雇用一半,由此组成登州团练。”

    凌飞还在,这意味着海州团练依旧可以使用火枪,韩世忠心中放下一半,但迅即想到另一个问题,问:“大人,林冲等人怎么办?朝廷没有封赏吗?”

    时穿沉默片刻,回答:“宋江复叛时,已经众叛亲离,原先三十六匪,最后身边只有七名追随者。除了朝廷调开的十二指挥使外,告者李逵等人被封在密州,李逵任密州防御使,花和尚鲁智深在杭州出家,石秀、董平各自留在徽州、严州任团练使。

    在哪个敏感时刻,举荐林冲等人继任海州团练使,朝廷绝不会同意,所以我跟林冲孙立沟通后,他们愿意跟随我去登州。如今呼延绰任登州团练使,关必胜在济南,几个梁山将领去了京东东路也不会寂寞……哈哈,想必这也是张叔夜张大人心中期盼,我打算到时候让林冲任羽山寨知寨、兼团练使;孙立任莱山知寨、兼团练使;徐宁任登州水军都总管……”

    时穿还没有说到的是,宣和二年,黄煜因为磨堪优良,已经升任正八品的文登知县,而即将就任的莱州知府则是赵师侠的好友、北宋著名词人叶梦得。如此一来,登莱两州等于时穿的囊中之物了。

    这个时候,水手们已经过来催促时穿下船,时穿招呼韩世忠同行,韩世忠摇头:“不好,船上还押着方腊等人,我不下去了,大人,两日后我们继续起程,如何?”

    时穿笑着答应了。

    等他走到岸上,张横正神色黯然的与林冲等人交谈,并等候时穿与徐宁下船。不管怎么说,宋江的复叛对这些梁山众还是有影响的,林冲等人已失去单独领军的机会,张横也担心自己坐不稳,他忧心重重的与兄弟们交谈几句,赶紧冲走来的时穿拱手:“大人,史斌兄弟近日也走了,郎中说他酒色过度,掏空了身体……”

    稍停,张横小心的问:“大人,朝廷是不是猜忌我们了,若真如此,我们也不让大人为难,回乡下做一个员外也不错……”

    时穿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时候,想安安稳稳做一个员外,也不太可能啊……关于你的封赏,我也跟童贯说了,李逵能担任登州防御使,我与我联手攻占江宁水寨,论理也该给个防御使——你给我看好拔头水军,牢牢把这支队伍控制住。”

    张横心中稍定,马上指一指战船,问:“大人,他们不下船吗?”

    “我们受皇命押送方腊,运河沿线盗匪太多,我打算利用咱们的快船队,从海路进入黄河,直接将他们送到京城……你来护送吧,顺便去京师游玩一下……”

    徐宁插嘴:“我也去京师,顺便将家眷接回,安置在登州……今后数年我们恐怕要在登州扎根了。林兄弟,你也要收拾一下了。”

    林冲点点头,没有说话,孙立嘟囔一句:“今日才是初二……”随即无语。倒是张横机灵,见时穿不停向四处张望,他马上说:“张岑在锦绣会馆,他说这样的事,自己已经老了,就不参与了。至于夫人小姐们,她们去了沭阳回娘家,我已经派快马去通知她们……大人,环娘没跟你回来?”

    “环娘留在通州,处理一些扫尾工作”,时穿回过身来,对刚刚下船的海州团练说:“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先回家洗洗征尘,跟家人告个别咱就要登船去京师,大家都散了吧,该庆祝庆祝,换回家抱媳妇,赶紧……张横,船上的货物尽快卸空,那些从江宁水寨俘虏的方腊造船匠,你给我拔出一千人来,这次咱们在登州靠岸补给,就把他们卸下……”

    将士们哄然大笑,时间紧迫,大家都无心停留,解散的命令一下,不一会儿,码头上只剩下徐宁林冲等人,张横继续解释:“大人说这趟押运方腊,我没敢通知施衙内等人,大人家眷都不在,正过年的,干脆由我们几个先回来的人给大人摆酒,庆祝大人高升……”

    时穿深深地吸了口气,回答:“升任登州官员,也不见得是好事,真正的大战苦战即将来临,我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年这个正月,完颜阿骨打再度大举攻辽,辽都统耶律余覩被辽国元妃的兄长萧奉先诬陷谋立文妃子耶律敖鲁斡,因恐惧而被迫降金,而后做了带路党引金军攻辽,金兵攻城后下令屠杀与掠夺,一个月之后才下令封刀,那时,所攻陷之地已无契丹人存在,而天祚帝西逃后,奔西夏,西夏人不敢接纳,遂转投鞑靼,被杀。

    与此同时,金人的催兵使者登6登州,使者将赴汴梁城责备宋徽宗签署海上盟约两年后,仍未履行攻辽的责任……

    时穿赶回崔庄时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候,远在沭阳的黄娥接到时穿的消息,稍稍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赶不回崔庄,便随意的挥挥手:“罢了,哥哥后天又要启程,不如我直接去登州,替哥哥买下一片现成房屋,让哥哥能安心任上……”

    同样的话在崔庄也在说着,这一夜崔庄灯火通明,欢迎征战回来的兄弟,崔小清盛装迎接时穿,等欢迎的酒宴结束后,久别重逢的两人不免做一点亲热运动,等激情过后,崔小清捻着时穿丝,趴在时穿身上大汗淋漓的说:“郎君,你去登州赴任打算带谁?”

    不等时穿回答,崔小清亲昵的接着说:“娥娘要照顾海州基业,毕竟海州时氏的宗祠已经设在白虎山,咱不能丢弃这片基业,不如我陪你去登州,娥娘留在这里,郎君觉得怎样?”

    时穿对这个问题早有盘算,马上回答:“我决定第一年带娥娘去,第二年换上你……”

    崔小清立刻摇头:“不好,郎君要做官的,我一个外室,别人不知道还好说,娥娘若在登州露面了,我在露面,以什么身份露面,若说是外室,郎君不怕弹劾吗?”

    如今宋朝庭已经没有弹劾这一说了。时穿笑着说:“小清,你不知道吧,我如今也算奸党行列,我依靠童贯的得到官职,奸党嘛,已经没有人敢弹劾了——今上打算恢复苏州支应局,杭州供奉局,他都不怕人说,我怕什么?”

    一月底,金国使者抵达东京汴梁城,通报金辽双方交战情况,并声称金国已经打到燕云附近,不管宋国秋末是否有能力向辽国动攻击,金国都要打这一仗,哪怕他们独力战斗。

    道君皇帝觉得羞愧,急招童贯入京,童贯面见道君皇帝后,官家第一件事就是传谕恢复苏、杭应奉局、造作局。童贯不胜惊讶,进谏道:“陛下,两浙百姓困于花石纲之扰,方腊才能煽动作乱。现在东南百姓饭碗还没端稳,怎能又恢复这些弊政?”

    皇帝勃然震怒,斥责道:“朕贵为天下至尊,难道连这区区之花木草石也不能享用!”

    童贯吓得浑身抖,跪地求饶。宰相王黼乘机进谗言:“方腊作乱是由于过去蔡太师行盐茶苛法,今童太师却归过于陛下,完全是一派胡言,居心叵测,请圣上落”

    道君皇帝摇摇头,感念童太师劳苦功高,他没下令处罚,随口谈到已入京一个月的方腊:“太师,有司已经将逆匪方腊审讯完毕,判决凌迟,你歇几日,便监斩了吧。”

    童贯抬起头来,询问:“陛下,听说金国催兵,如今河北将士枕戈以待,陛下打算何时下达出兵令?”

    道君皇帝望向执政王黼,吞吞吐吐的说:“执政以为,此事或可再议?”

    童贯张大了嘴,许久,问:“陛下,若当初不打算联金灭辽,为何要与他们签订协议?如今盟约已经签订,迟迟不予执行,却是为何?”

    王黼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反对,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现在童贯声势鼎盛,大家都是巴结道君皇帝的人,你比我牛了你就是我敌人,敌人赞同的我必定反对,如此而已。

    道君皇帝面红耳赤,童贯这是指责他无信用,他环顾左右,正准备找词,真正反对联金灭辽的家伙跳了出来——那位作诗词嘲讽招降梁山寇的名臣、翰林承旨李若水(李若冰)跳出来,厉声说:“微臣反对——宋辽百年和好,双方边境上不闻金鼓之声百余年了,为什么要由我等破坏这个格局?如此一来,我大宋岂不要失信于天下。

    何况金国虎视耽耽,远比辽国危险,万一将来翻脸,我朝更危险啊。驱走一条恶狼,再来一头猛虎,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望陛下深思?”

    另一位执政梁师成插嘴:“臣以为,海上盟约即已签订,不出兵反而是失信天下——檀渊之盟百余年了,这个盟约守不守无关紧要,海上盟约新定,确实必须守约的。”

    执政李邦彦也表示赞同,殿堂上为此争论不休,等在紫宸殿外等候奖赏与接见的时穿抄着手,闲闲的听着争论,冷笑着说:“从来没有人往坑里跳,还这么急切,真是……”

    殿门口执勤的是金枪班,大宋对于朝臣的管理本来就宽松,加上徐宁这位金枪班旧人也在时穿身边候赏,所以金枪班容许时穿站到了殿门口,听到时穿的话,执勤的金枪手警告的望向时穿,时穿咧着嘴,冲金枪手笑了笑,说:“得了,我去枢密院领文书,各位,告辞。”

    徐宁不得已,跟着时穿走出来,边走边悄声问:“大人,你觉得这场战会不会打起来?”

    时穿哼了一声:“徐兄弟,赶紧把你的家眷迁出汴梁城吧,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428章 乐观到了可怕的程度

    宣和二年秋,登州码头上锣鼓喧天,一种紫袍、绿袍,以及低品缁衣官员恭恭敬敬迎接五艘巨大的梭形海舟缓缓驶入港区,等船只搭上跳板的时候,百余名火枪手列着整齐的队形,当下跑下战船,开始布置警戒哨,这些士兵态度随意而傲慢,毫不犹豫的将码头上闲散人员驱开。

    稍停,码头上号角高响,一队舞龙的队伍欢快的舞向跳板前,锣鼓唢呐尽力渲染出一副热闹情景,等待船上的官员下船,然而那么卖力舞动,却不见船上官员接着露面,码头上一名绿衣文官哼了一声,嘟囔:“好大的架子?”

    旁边的官员一捅那位抱怨的绿袍官,嘴唇冲近旁几位武将努了努嘴,绿袍官望向那两名武将,赶紧收回抱怨,做出一副恭敬神情。稍后,提醒绿袍官的同僚凑近那两位武官,讨好地问:“呼延将军,防御使大人怎么还不下来?”

    这个时候,时穿刚刚窜出舱外,黄娥紧跟其后,听到码头上的热闹,时穿皱皱眉头,问:“怎么如此嘈杂?”

    黄娥立刻回复:“听声音,仿佛是‘接青龙’,这是一种接官仪式,舞龙队要从官员踏足接官亭开始,一路引导官员去文庙祭祀——这是最隆重的接官仪式。”

    时穿点点头,黄娥立刻松开了时穿的手,福身致礼:“这种接官仪式,女眷不好露面,哥哥上岸吧,小妹我等人散去再登岸。

    时穿点点头,出现在船只跳板口,顿时,锣鼓声更响亮起来。

    码头上,登州团练使呼延绰还没来得及回答,时穿已经出现在甲板口,他望见呼延绰,丢了个眼色,呼延绰点点头,立刻闪身到了一边——他要照顾时穿的女眷。

    宣和二年初的那场战与不战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秋季,后来童贯威胁重新清楚老公相蔡京,以替代太宰王黼的执政位置,王黼为了不让自己的政敌第四次上位,终于同意了联金攻辽的策略……

    朝堂上的争执也影响了对时穿的封赏,时穿在京城一直住到秋季才正式得到官身诰命,当然,在此期间时穿并未闲着,他身上还有一个枢密院承旨的官衔,被枢密院调去配合火器研究——自密州凌氏献上新火药配方后,军器监有意改造突火枪,可竹管突火枪抵受不住新火药的膛压,纷纷爆炸生自伤。

    而新式青铜火铳与铁管火铳,又因为沙石范铸造出来的东西砂眼多,枪管寿命与安全性得不到保障,故此军器监在这方面研究受挫。但是霹雳弹、霹雳火球、蒺藜火球、猛火鸦等火器得到了长足展,因为这项功绩,时穿最后获得的官衔比原先跃升一级,正式的官职为:枢密院承旨、骁骑尉(全是正六品)、宝文阁学士(正七品)、京东东路防御使(正五品),权判登州推官勾当公事……

    当然,作为恩赏,时穿还去当年的春闱上混了一圈,混上个“同进士”——他要真混上一个进士,谁的脸都不好看。因为那样一来,对他无法封官了。

    有了同进士这牌牌子,时穿可以担任文官了——他担任了莱州推官,这个官乃六品,监管莱州刑狱。同时他又是路一级的最高长官,名义上整个京东西路的武装部队,都归他管理。而这个兼跨文武的官职,实际上并不符合大宋体制,但在这个末世里,没人在乎规则了——朱勔复出以及苏州杭州支应局、供奉局的复立,已经打破了所有规则。

    如今的时穿,已经彻彻底底打上了童贯一党的标签,是他一手促成了大宋火器的展,从而使得童贯在朝堂上说开战的声音更有底气,事后童贯论功行赏,时穿被他安排在登州,目的主要是维护硝石、硫磺运输的畅通与安全。而目前,自从印度硝石与小琉球硝石的矿源开后,加上日本的硫磺输入,这条海上通道已经成为大宋军队的生命线,关于玩弄权术的童贯,怎能不在这条咽喉之路上放上一个自己人。

    于是,挟童贯之威,时穿还未上任,就在年初派出徐宁去登州建筑要塞,并重修水军码头——如今时穿坐下的大型快帆船已经达到两千料的吨位,过去低矮的小码头,战船真无法靠上岸来。

    有了这份耀武扬威,加上大宋如今已不是那个开明的政治环境了,百年党争闹的大家都要选择站位,官场上非友即仇。大奸臣童贯的死党来了……这不,码头上站了一圈迎接的人,即使官员们心中不情愿,也要脸上笑mimi迎接时穿上任。

    一番接官仪式弄完,官场同僚相互混个脸熟后,已经是夜里了。嘉祐六年(公元1o61年)修建的蓬莱阁上,时穿与几位亲信抱着酒盅茶壶,听着丝竹歌舞,等待观赏蓬莱阁的日出……当然,最主要是彼此密探。

    从文登赶来的文登知县黄煜感慨万千的望着时穿,谁能想到这位昔日的时大将,护送他上京赶考的时解差竟然能成功转型,如今成为了他的上司,感慨一阵后,黄煜低下头,突然想起自己的同年、沭阳刘旭刘亚之,听说他家已与时家结亲,黄煜一声轻笑,问:“大郎,那亚之兄如今情况如何?”

    时穿举起酒杯晃了晃,回答:“他在原地升官了——南方恶瘴之地,别人都不愿去,他一个进士在南方混的如鱼得水,加上如今刘氏在柳州产业做得很大,刘亚之想多呆几年,所以便原地升任柳州知州——六品知州,也算有幸了。”

    黄煜赞叹说:“听说刘兄在柳州推行杜仲种植,加上他开通与交趾的商贸。如今柳州镔铁、柳州木材与杜仲销路大好,刘兄知柳州使柳州大富,百姓钦服上司青眼有加,只要他不想走,恐怕谁也挪不动他……哈哈,大郎,我与刘兄贺,与大郎贺”

    黄煜举起酒杯,大郎大郎喊的亲切,时穿与他患难之交,自然不在意这些称呼,他举起酒杯与黄煜共饮一杯,马上接着问:“文登如何?”

    黄煜祝贺刘旭刘亚之,却要与时穿同饮,这另有一层含义。

    古时交通不便,“坐守宝山,无法变现”是大多数穷困山区存在的主要困扰,而刘旭加上时穿,柳州的货物就能运输出来,从而使得柳州成为南方少见的富裕州,所以祝贺刘旭的时候,少不了要祝贺时穿顺便财。

    时穿如今的问题让黄煜说不出的苦闷,他摇着头叹息连连:“乱了,乱了……你不知道,京东这片地方原先很富饶,但《保马法》下,官府强迫百姓养马以及支付亚光妈役钱,结果使得百姓对官府有一种怨恨,官府使他们失地失财,不得不流离失所,故此宋江一起,百姓不与官府同心,反而心向盗匪——我真搞不懂,难道他们不知道,其实盗匪主要习惯掳掠手无寸铁的百姓吗?

    唉,如今盗匪四起,衙役的力量不够,他们平常根本不敢出县城,县衙如今的命令不下乡,今年的秋赋险险完不成,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这个时候,汴梁城中道君皇帝正在庆贺生日,这个生日称之为天宁节(东洋天皇的生日称为天长节,来源于此)。当日清晨,枢密院使童贯率八品以上的武官去大相国寺为皇上祈寿,宰辅则率八品以上的文官去相国寺祈祷——有意思的是,皇帝信封道教,但是到了祈年、消灾、庆典、赏玩这样重大日子时候,还去佛教那里求好处,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自宋初开始皇家一直在用。

    傍晚时分,在时穿携带官员等待蓬莱日出的时候,集英殿开始举行盛大祝寿典礼。殿上列有宰执、亲王、宗室,还有大辽、高丽等国的生辰使臣,百官列于两廊。宴集上摆满各种食品,殿上的酒器用纯金,廊下的酒器用纯银。

    宴会开始前,口技艺人模仿百鸟和鸣,眼前仿佛出现鸾凤飞舞,呜声如簧,百鸟翔集,齐向皇上祝寿的画面……在此期间,金国催兵使者蒲布鲁写实辽国使者,嘴角充满嘲讽。而辽国使者两年前就知道联金灭辽的海上盟约,辽国已经调动兵力等待迎战宋军,故此,辽国使者嘴角也喊着嘲讽眺望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嘴角含着笑,就在刚才,他签署了对辽动战争的诏书,还特意密封给童贯三道锦囊——明清时代写的小说里常常谈到“锦囊妙计”,现实社会中,唯一的真实版“锦囊妙计”就出自道君皇帝之手。

    这“御笔三策”是这次讨伐辽国收复燕云战斗的三项基本原则:上策是燕京人民群众自己行动起来,把不搞花石纲的辽国人干掉了,欢迎我天朝花石纲大军进入他们的领地;中策是辽国新皇帝一听我们出兵立刻主动赔款给我们,和咱协商如何分割这十六州;下策是前两策略失效,必然导致战争,我战无不胜的军队全歼辽国大军,全师不伤一人凯旋归来。

    总之,这“御笔三策”宏伟策略,体现了孙子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入殿之前,道君皇帝曾与此次战争的副帅、太子少保、镇海军节度使蔡攸调侃,道君问蔡攸,功成之后想得到什么奖赏。蔡攸诡谲地说:“功成不想受封万户侯。只想得到陛下身边的两个美人——‘念四’和‘五都’!”

    这两个美人是皇上新近选得的宠嫔,念四即阎捷妤,五都名叫月媚。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皇帝妻,不客气。看上皇帝的姬妾,这在别的朝代杀你几次都不嫌过分,但这是宋代,道君不仅没责怪蔡攸无君臣礼节,反而称赞道:小蔡比你老子蔡京选美眼力高,等事成,寡人更多给你几个美女。

    整个汴梁城洋溢着一股乐观情绪,大家都认为辽国汉民在辽国数百年统治下,子子孙孙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就等宋徽宗去解救他们,然后他们会“浆壶以迎”、“延颈以待”,很幸福的交纳花石纲,交纳保马役钱,交纳青苗款……

    辽国治理燕地十多年,采用的是“一国两制”策略,“以汉人治汉民”。实际上汉民在辽国处于高度自治状态,官府轻徭薄赋,深结民心,百姓的生活比宋河北路宽松。当地百姓深切认同“国家”概念,而这时的宋徽宗却认为对方不应该有“国家”观,应该用“氏族”社会观念看待世界,否则就是数典忘“祖”。

    蓬莱阁上,时穿一声叹息:“丰亨豫大,歌舞升平,谁知道驱狼迎虎……唉”

    黄煜吃了一惊,立刻问:“已经决定出兵了?”

    “朝议决定:以太师、枢密院使童贯为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太子少保、镇海军节度使蔡攸为宣抚副使,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领西兵共十四万人,以巡边保民为名北上河北,想伺机收回燕云——正式的诏书就在这两天公布。”

    黄煜笑了:“这是好事啊,燕云能够收复,今后以燕云为屏障,河北大军便能裁减,汴梁城稳固……”

    时穿插入说:“谁又能知胜负?”

    黄煜笑了:“燕云百姓北望王师越三百年了,王师抵达之日,怎不热泪沾襟。而此时金国大军已兵临燕云,辽国哪有多余兵力两面防守——此去,王师必势如破竹”

    时穿咧嘴笑了:“谁告诉你燕云百姓欢迎王师,是燕云百姓告诉你的,还是有人‘代表’了燕云百姓说:咱们欢迎皇帝来花石纲,不为别的,就为我们与他出自同一氏族。”

    作为童贯的亲信,时穿不该如此讥讽童贯的出兵,但黄煜知道时穿的能耐,他也算眼看着面前此人白手起家,创下了与海州黄氏差不多的财富,对于时穿的眼光黄煜是心服口服,停顿了一下,黄煜小心试探:“大郎的意思,是这场战争没有把握?”

    “宋军并不差”,时穿沉吟着说:“真要硬碰硬,不见得打不过风雨飘摇中的辽人,但就怕上上下下都沉浸于盲目乐观中,以为对方会浆壶以迎,因此不准士兵战斗,如此一来……”。

第429章 歪楼要歪名人的楼

    稍停,时穿肯定的说:“燕云之战是个坑,谁去谁填到坑里,哪怕他们手持原子弹,也要被人用石器打败。别人怎样我不管,我是不会去填那个坑的。”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毁灭。宋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策导致古代中国在宋代达到了文明的顶峰,刑狱(司法)、行政、军权、财权(转运司)分立的体制,决定了决定当时的社会是个基本公正社会,个人的权力在这个社会得到保障——然而,这一切体制却与皇权相抵触,并极大地限制了皇权扩张。最终,皇权指使王安石进行变法,毁灭了一切制衡机制。

    拗相公在扩张皇权的变法中,坚持把一切异己毁灭,当整个朝廷只剩下一个声音时,毁灭的时刻来临了——童贯不许士兵战斗,全军竟没有一个敢违反者。以致于战后百姓流传这样一句俗语:金人有狼牙棒,咱家有天灵盖。

    无尽的愤怒让时穿说不出话来,一阵阵悲骇像潮水般涌来,蓬莱阁边的波涛强化了这股沮丧,时穿只觉得天地轰呜,两耳一片嗡嗡鸣叫。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黄煜嚅嗫了片刻,小心的问:到那种地步?”

    黄煜不认为时穿的话有多少道理,但辽国耸立数百年,大宋凡是与辽国的战争,基本上是失败的,宋人面对辽国已经产生了一种心理定势,在文化上他们可以俯视辽人,但在军事上他们一直在仰视。正是为了掩饰这种怯懦心理故此汴梁城所有百姓都在大声宣扬此战必胜,但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没多少底。

    可黄煜最多想到的是伐辽失败,他根本猜不到整个大宋会因此轰然崩溃,弄不好整个山东,整个黄河以北都无法保住。时穿反问:“你知道宋金密约的内容吗?”

    黄煜砒的一声笑了:“金国使者虽然都是从登州上岸,但我四来登州,对海上盟约的了解跟路岐人差不多——我仅知道有这份盟约详情却并不知道。”

    时穿回答:“大概的意思是分割燕云——燕山以北归金人,以南归朝廷可你知道燕山以北的辽河地带居住的也是汉人吗?你知道金人抓获俘虏后会怎么对待这些俘虏?我们联络金人进攻别人家园与强盗约定彼此划分战利品,我们让燕云一带的汉民眼看着隔壁自家邻居的兄弟姐妹被金人拉去淫辱,却还希望对方热烈欢迎我们的到来——你觉得这现实吗?”

    黄煜的脸色惭渐凝重起来,时穿接着解释:“战争讲究的是‘知己知彼’,现在咱们不‘知彼’、总要‘知己’吧。现在我们有什么?何兰煌之战虽然取得胜刮,但西兵集团打残了,自河煌至陕西山西一带我们还有多少守卫者?而对面却是愤怒的西夏与吐蕃。

    我们刚刚惹怒了西边两个强敌,南方又因摩尼教叛乱而大伤元气,至今,当地团练还在东奔西跑忙于剿匪。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对高丽贸易萎圌缩对日本贸易萎圌缩,对南洋贸易萎圌缩市舶司收到的税收年年下降,今年南方财赋重地又因方腊而颗粒无收,如此,我们又去招惹北方强敌契丹——我问你,万一这个时候,西夏人、吐蕃人要来报仇,何兰煌一带拿什么抵御?我们从其他地方还能抽圌出兵力吗?”

    时穿说这句话时,金人使者刚刚与西夏签订秘约,约定双方攻辽之后顺势攻取大宋,何兰煌与湖北归西夏,陕西山西燕云一带归金国。双方盟约签署后不久,辽天柞帝逃至夹山,遣使要求昔日臣属国西夏遣人迎接西夏人装没听见。黄煜被时穿说的冷汗惭惭下来,照时穿这么一分析,即使燕云之战能势如破竹,这时候还要祈祷西边别出事,南边叛匪别反复,说实话,黄煜不是不通世务的人,自小父祖就把它当做大家族继承人培养,只看他面对才女褚素珍的追求,还能坚持到科举之后才在京城成亲,可见他是个心中有主见,并擅长分析判断的人。

    刚才的谈话中,时穿给他的是一系列数字化的东西,只要不是失心疯,简单的拿数字一衡量,事实已无所辩驳。

    可是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朝堂上季若水等人争了,照样没争过。童贯已经把征辽当作自己的政绩工程,形圌象圌工圌程,按照自王安石以来形成的党争风气,你反对我的主张就是反对我所在的党派,反对我所在的党派就是反对我所在的国家,就是汉圌奸卖国贼。必须打圌倒

    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道是往坑里跳,谁敢反对?

    黄煜越来越觉得浑身冷,他张嘴想说句话,却现自已嗓子失声了。他努力了半晌,乘此机会将心中的念头揣摩一番,他觉得嗓子好了点,便艰难地问:“大郎刚才说别人想跳坑跳去,你不去童使相原来要要求你参战了?”

    黄煜当先问这个问题,是在掂量时穿的份量,如果时穿连童贯的话都能驳回且安然无恙,那么跟着这厮做点违法事,也不怕有人追究。

    时穿微微一笑:“咱家被排挤了!”

    紧接着,时穿解释:“西军擅长抢攻,而我在南方的表现人人皆知,加上我西路军阵亡了辛兴宗,而辛兴宗阵亡之前跟我有点财务纠葛,这厮人虽然死了,好友却遍及西军,童贯邀请我去!但西军的人都知道我霸道,担心我去抢功劳,就指着辛兴宗与我的财务纠葛纠缠不休结果,我被指派到了登州。”

    黄煜心神定了定,时穿的后台既然这样硬,那就不怕了!他问:“若真如大郎所料,我们——你我两家该做什么?”说完黄煜轻声补充:“我原本以为大郎努力经营海州,一定会守好海州那个窝呢。”

    “我需要足够的战略纵深——海州是我的基她,是我军械的主要来源。把战斗拖到自己的地盘上打,那么,我跟童贯的智商有什么区别?”

    黄煜张了张嘴,眼角瞥见登州知州宇文虚中领着几个人过来,估计自己在这里与时穿说话久了,已引起别人注意,他赶紧进把话咽了回去,向知州宇文虚中并通判刁?拱手,顺带向旁边的一位青年人微笑,并招呼说:“状元公,等会儿日出,可要看你的诗词了时大人,这位是政和五年状元公秦桧,本州太学学正、教授。”

    时穿陡的瞪大眼晴——秦桧,居然是秦桧!

    登州这个地方真是名人辈出呀——知州“宇文虚中”,原名“宇文黄中”,宋徽宗亲改其名为虚中,别号龙溪居士。

    成都广都(今成都双流)人。宋徽宗大观三年(11)进士,这一任登州知州命任后他升任资政殿大学士,南宋时出使金国被扣,被迫担任金国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封河内郡开国公,并被尊为“国师”,后因图谋南奔而被杀。

    通判刁?在金人南侵时,率呼延绰迎敌,至黄县的黄山馆与金兵相遇,宋军战败,呼延绰死于乱军中,而刁?犹在独自力战,死时身中七支箭,连金人都赞叹他不怕死。

    至于登州前任知州,那就更赫赫有名了——他叫宗泽,此时正因为修建蓬莱阁神霄宫时态度不恭敬,被除去功名,编管于镇江。

    真是一群大牛人啊!

    刚才官员们相互介绍,秦桧级别低,被时穿直接无视了,没想到秦状元真是一个表观欲旺圌盛的人,容不得人忽略,这不,一转眼他又恳圌请知州大人把自己单独引荐给这位海州豪商、京东东路防御使,登州推官。

    秦桧潇洒的一挥衣袖,正准备拽两句文显示自己的状元才华,正打量他不停的时穿突然插入——说的却是与秦桧无关的话题:“哈哈,我与黄大人原本是同乡,异地相逢,刚才顺嘴问了几句登州情况宇文大人,登州现在结束秋收了吗?”

    宇文虚中谄媚的大笑着,讨好的说:“防御使大人,黄大人刚刚赴任,怎会知道本地情况,这要问也该问我呀!”

    通州刁?急忙介绍:“宇文大人已经在此待了一任,我看下一任定是升入朝堂。”

    时穿也不客气,马上问:“大人,登州本地有多少人口?”

    宇文虚中皱了皱眉,笑着说:“这个,不好说啊。最近几年失地农民太多,田地多是荒芜,盗匪四起,百姓不得安生!这户口统计嘛,还要等登州安定之后再说!”

    宇文虚中这是反将一军——户口统计我不清楚,主要是盗匪太多,等你把盗匪清理干净,那我会马上统计出人数来。

    至于为什么本地农夫宁肯抛弃土地也要离开这个是新党成员心照不宣的事。

    时穿紧跟着问:“大人,若是今冬征集十万圌民夫,能不能做到?”

    宇文虚中楞了一下,试探的问:“这个,大人征集这么多农夫,欲做什么——本地比邻大海,土壤并不肥沃,兴修水利的话,更容易引起海水倒灌,土地盐碱化”

    “修路”,时穿顿了顿,补充:“我受枢密院指派来登州,保护硫磺硝石的运送——这密州市舶司最近怎样?”

    宇文虚中咳嗽一声,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大人,密州的事情,咱们登州管不着。”

    时穿点点头:“马上就管得着了——枢密院有意将登州作为倭国硫磺储存点,因此需要在登州储藏仓库,此外,从密州转送硫磺,既不安全又花费巨大,我准备两条腿走路:

    第一:集圌资建立船队,自已前往倭国拉运硫磺:第二,修建纵横京东东路的数条大路,这些道路路面都要硬化,以便输送火炮等重物。其中,修建道路需要钱,修建船队需要钱,朝廷却又拿不出多余的钱,所以我求了一个特许:准许空船载运一些必要货物,从登州军港驶出,前往倭国,销圌售的货物用来购圌买硫磺,支付船队维修,以及修路。”

    时穿把“必要货物”几个字咬得格外紧,在场的人听了眼晴一亮——自古以来做工程就是收钱的事,加上登州准许贩卖货物换硫磺这不是“私开海贸”,武装走私吗?战船出海之后,谁知道船驶向东南西北?

    “另外,联金灭辽之后,登州之北又多了一个金国,咱们造船需要大木头,我听说金国之北古树森森,我打算从金国购圌买木头,用来造船——想必我的人已经把船坞建好,所以我需要雇用大量的渔夫,造好的船只租用给他们,或者打渔或者摸索前往金国的航海路线,为朝廷做好开设市舶司的准备”

    稍作停顿,时穿快的说:“这将是一笔大生意,我打算从民间集圌资百万贯,一半用来修路,一半用来建船——诸位都知道战争迫在眉睫,所以我要求令冬建好百艘船,修好绝大多数路。各位都是地方官,反正冬天都要征役夫,调动差役,

    现在我赶时间,付钱修造,正好帮助各位收拢流民,稳定人心。弄好了,也是各位一个政绩,请诸位多多用心!”

    黄煜出身商人家,反应最快,立刻表态:“本县本县境内两百里路径要修,约需五万贯!”“什么?”宇文虚中怒了:“总共五十万贯修路钱,你要走五万贯,不行,京东东路九个州,时大人在本州担任推官,自然大头留在本州——本州需要三十万贯!”

    这里的喧嚣马上引起了周围官员的注意,听到喊声后,更多的官员围拢过来,三言两句交代完情况,纷纷争抢起来,片刻过后,时穿反而被挤到外围,他苦笑着对同样被挤出去的黄煜说:“我都还没筹集到,这些人已经开始瓜分了”

    黄煜平静了一下,忽然觉得,刚才两人似乎正谈论战事,怎么说着说着到了修路上这时,黄煜眼角瞥见秦桧走过来,他赶紧随口问时穿:“你说枢密院要求你修路造船嗯,真的假的?朝廷什么时候制定如此大的工程,却不经过资政殿,不向下拨一分钱?朝廷还未窘迫到让民间筹款的地步吧?”

第430章 把大家都变成一伙的

    乓于黄煜的提问.时穿笑而不答。

    说实话.朝廷并没有修路、造船、提前从海路与金国接触的打算.当初童贯因为部下将领排挤时穿.而他自己又真想着海州火枪兵这股强悍战力.有朝一日必能用得上,所以想用升官来补偿时穿一一童贯给时穿选择的地方是河北,这样时穿等于人在战区附近,一旦有事可以立马调用:

    但时穿既然知道那是个坑,连坑边都不想待.他坚持自己要去登州.并向童贯解释说:新式火药已经试制成功.不说目前雷火枪的工艺水平达不到.暂时无法替代突火枪.咱就拿霹雳弹来说吧.这个工艺简单.替代霹雳火球是指日可待。但如此一乘.火药的产量限定了大军火器的装备。

    火药中硝石与硫磺是关键因素,用丹砂熬练硫磺成本过高.产量也小.而硝石的提纯更是麻烦.要想大批量生产火器.海外输入的硫磺硝石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硝石与硫磺容易着火.单纯通过市舶司进行“和买”来采购.那群外行对火药的储藏与运输都不让人放心。且运河一带货运繁忙.让硫磺硝石通过运河运输的话.万一出事.既阻塞了运河的畅通.还耽搁了火药运输仗打起乘,火药供应不上,那可就全完了。

    时穿说完这番话时.童贯想起时穿在南方打打停停.每一次战斗过后都要等待战船输送补给的情景.他这时才理解时穿攻击凶猛却时时止步的原因.就此童贯得出结论:军中还要一张弓弩刀枪.火器受补给限制太多.价格又贵的离谱,少量装备当作锐军.已经足够了。

    理解了这一点.童贯用不肯放弃霹雳弹带乘的好处.如此,看守住硝石硫磺供应线.就成了枢密院最紧要的问题。海州哪里可以放心.时穿离开海州.还给崔庄留下部分火枪兵.拔头水军也是时穿一手创立.印度硝石在海州靠岸取得补给,安全上暂时不用操心。唯有渤海湾一带.不能不设置一个中继站。

    这么一想.童贯感觉到时穿要去登州个是为自己着想.而对于投靠自己,真心替自己着想的人,童贯向乘不吝啬于是便有了时穿那古怪的.文武两兼的官职。

    目前.军器监虽然己研制出新式霹雳弹.但确实限于硝石与硫磺的产量,新式的霹雳弹数量不多,眼见得大战在即.童贯自己也着急上火:辽军的强悍不用说.全靠新式霹雳弹的威力,才给兵将们增加了一点自信.这和新式武器当然越多越好,所以时穿来登州.便肩负着增加火药硝石输入的期盼仅此而已!

    朝廷现在没钱.南方富饶之地州经过方腊叛乱.朝廷一般的税赋受到影响,可皇帝的享受不仅没有减免.反而增加了。且自方腊平定后.道君皇帝是不是对官员加大赏赐.竭力营造出一和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汴粱城里感受不到南方百姓的苦难,陡然增加的货币输出以及货物供应.让汴粱城呈现出一种通货膨胀时的销售旺盛。但在此时,国库里已经没钱了。

    南方封桩岸用于赈济灾民.西北方封桩库用于何兰煌战争.北方封桩岸用于道君皇帝修建园林与道庙.增完官员工资后,国库的老鼠都去当流浪鼠了.童贯想要增加硝石硫磺.枢密院却拨不出款项购买.甚至拨不出用来运输硝石硫磺的船只。

    时穿上任时.童贯好不容易搞走燕云之战.在这和情况下他不敢再于朝堂上挑起争端.额外要求朝廷拨款购入硝石与硫磺.正在为此烦恼时.时穿临上任前闲闲的提了一句.说自己可能有办法替枢密院购入硝石与硫磺.不要枢密院额外付款.但可能做法不符合朝廷体制。

    不符合朝廷体制怕什么.自王安石以来.新党所做的就是违反朝廷体制.童贯连细节都不想听,直接大包大揽”出了事我兜着”。时穿进一步要求军器监派出员外郎,在登州清点验查火药.童贯反而以为时穿这是主动置于他监管之下.以显示自己没有外心.他就更不再以具体操作细节了。

    所以.黄煜询问的整件事.答案是:上头知道有这么件事.但具体内容...等到军器监员外郎带着火药工匠进入登州,开始查验火药质量.那时.恐怕大家都会以为时穿的工作是上司布置的.只是事关军机.枢密院不愿公开而已。

    这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的”上下蒙蔽..。至于以后这件事会不会暴露.时穿已经不在乎了因为那时“,北宋枢密院”很可能不存在了。

    黄煜也不是傻子,立刻理解了时穿沉默中的意味,他沉思片剩,直截了当地说:“长卿.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你做事,我应当出面支持,可是”

    可是事后一旦追究.参与的人都跑不了工黄家不缺钱.犯不着冒这个险:

    时穿也不勉强.他挥了挥手.尔意黄煜眺望海面。

    海风很清冷.周围沉寂下乘后,只听海风吹得旗幡哗哗出声响.这时.远处东方的天边已现出红色.天上的云一片片,一直连到太阳将升起的海平线.当那红日在云层下面出现的一刹那.突然.光芒如利刮一般刺出云层、喷薄而出,把一片光辉喷在云层之上。

    初始.云朵的边缘还沾着才染上的金黄.海平面和云底间露出一道朦胧的山脉.渐渐的.一片光辉之中.云峰影影卓卓.继而轮廓和细节逐渐清晰.变得棱角峥嵘起来。那些被染上的光芒的云角,如一群火红的候鸟展翅飞翔.它飞过的地方留下同等颜色.云彩从黑白状态变成彩色。于是.一片火红逐渐由海平面向天空伸...

    这些色彩如此丰富.又离人如此近.仿佛站在崖壁边.伸手就能撕下一团:时穿与黄煜来不及惊叹.太阳嚯的跃出地平线.一切变化停止.灿灿的不能用肉眼直视的太阳亮出了绝对主神般的身份.天地一片通明。

    回山顶

    ,红光满地中的革莱仙阁就挺立在山崖顶端.薄幕的低云掠过头顶的丹崖山.幻化成半透明仙雾.时不时地遮住半个碧蓝的..

    直到这一剩.周国才响起阵阵惊叹声,文人学子紧接着开始吟诗作词这种细致活儿时穿向乘不擅长.他领着黄煜躲在一旁偶偶细语,稍倾.关切洲才话题的宇文虚中领着通判刁翠走过了,讨好地问:“时大人怎么不过去吟几句诗?..

    时穿望了一眼人群.这个时候秦栓是绝对的主角.只见他意气风.正在人群里高谈阔如..可惜他这番高谈阔论全是无意义的.后世因为鄙夷秦栓的人品.把他所做的诗词全部毁去.包括眼下秦栓所做的《登蓬莱阁观沧海》。”下官一个.同进士,就不跟状元郎比文采了.”时穿笑着打哈哈。

    宇文虚中瞥了一眼武将群.将话题转入洲才的问题:“时大人,这硫磺与硝石的输...……

    押运朝廷赁物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武将群里林冲等人.可不就是因为押运花石纲失败,从而走上粱山的吗?硝石硫磺更是易燃物品,一个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的事情.这件事保险吗?

    时穿竹才只把方案说了一半.众人已经见到里面的利润争抢不停,反而没机会说出下一半话。这个时候闲官小官都去吟诗了,登州最大的官就是知州通判与他本人。时穿接着说:“我准备采取.搭并伙(宋代对股份制公司的说法).的方式募集资金,每一伙(每一股)一万贯.最低参与额度就是.一伙”上限无限制。

    募集的资金我准备先造百十条小船出租,让他们自己去辽东、高丽采购木材,其中的柞木我全额收购.用于建船。因为时间紧迫,我带来的五艘坐舟可以暂时租借给登州水军,造船修路剩下的钱.就用来采购一批货物运去偻国,赚的钱部分用来生息,部分用来采购硫磺。”

    听到这里.宇文虚中与刁晕眼睛贼亮。海贸有多高的利润这还用说吗.大宋百姓都知道。虽说那些钱部分用乘生息,维持这件事的运转.但只要能留下三分之一,战船码头的日常费用就足够了.而且还能给参与者带来足够的利润。

    时穿接着说:“修路方面.我准备修建四横四纵官道网,一条官道要从文登县临海处码头.一直修到齐州黄河边上.道路全要硬化,以便重车与火炮行走,另一条则直通海州一一这两条纵路是主干,必须保证质量,其余的纵路.便照顾地方吧。

    横路上.自齐州通往充州、再通往海州的路是主干.其余的路是捎带:登州这里.从蓬莱往文登、往莱州的大路都必须修好。其余的道路我只要求修通就成。

    除此之外.枢密院年末会派人在登州设立军器监.登州房”会派来一位员外郎驻守码头仓库,所以登州这里还要修建仓库群、码头区.添添减减的.登州方面还需要许多民夫,所以.自明日起我会把厢军全部集结在登州,监管民夫进行大工程.测算下来,我大约需要十万民夫.至少干上一年.花费约在百万贯左右,各位.今年冬天有的忙了:”

    如果说通判刁翼原本有所怀疑.但听说枢密院要派人来,他所有怀疑都打消了.现在他只想从这个百万大单中捞点油水:”五十万贯呀,这笔钱怎么花.刚才时大人说了筹刮.但牵扯如此多的人,该怎么监管?””所以才是.搭并伙,吗一一所有财务由锦绣会馆出人.监管账目支出。这笔钱的运作也将在参股人的监管下一一每购买十股,或者合并十股为一个权益单位,准许权益者出一名监督者监管账目.此外官府出一人.军方出一人,加上我共计十三人.组成监管团,所有经营事项按股权投票……

    时穿说了一堆新词.宇文虚中与刁辈努力记忆并理解这些词.弄得头晕脑胀.但宇文虚中这位曾经的金国国师也不是傻子,听完时穿讲话.他隐隐觉得:这下子.整个登州算是绑上了时穿的战船.今后时穿不想挪屁股,恐怕谁也拿他没办法想到这里,宇文虚中想到了张叔夜的无奈。任地里有这么一位大豪伸,真是头痛呀。

    原本以为自家任地里没有时穿这样的人物.宇文虚中曾好生嘲笑过张叔夜.哼哼,还是著名的能臣呢.被一小豪伸逼得是展不开手脚,真是无用。

    没想到呀没想到,眨眼间时穿本尊来到了登州等到这个搭并伙组织建好,登州这片地方,还有知州大人说话的余地吗?啊啊,难怪这厮当初逼得张叔夜回避。

    可是.宇文虚中能阻止吗?敢阻止吗?

    宇文虚中急喘了口气.回答:”下官……

    宇文虚中是想拍胸脯保证,可他洲吐出两个字.只听时穿喃喃:”十万民夫上工地,可是一个大麻烦.粮食、柴火、布匹需要的东西都是海量。不成。得赶紧给粮商下订单.手脚慢了,人到了工地上,那就晚了。”

    宇文虚中一愣,立煎拱手:”多谢时大人了!”

    刁翼听了宇文虚中的话,这才反应过乘、原来时大人是给我们送钱啊。军械运输上各位官员插不上手.但经营粮食布匹大家都是进士出身,谁家没有点投充田.为此.那个官员不跟粮商挂点勾,没准大多数官员的家眷.本身就是粮商。而数十万民夫开始修造.粮食缺口自然很大。

    如今,时大人借助自言自语透露这个消息在古代社会中,信息传播极其滞后.谁能抢先一步知道一笔大订单需求.那就是钱.何况官员家眷挣这笔钱.合理合法不说,还能帮助佃户卖个好价钱。

    刁翼连忙跟着宇文虚中一起拱手:“大人放心,明日我等就召集衙役.布置差役召集民夫.绝不会误了大人的事!”

第431章 懦夫挑起的战争,归蠢货指挥

    宣和二年初冬,宋军自汴梁城出,童贯蔡攸携带西军十五万,汇合河北大军二十万,抵达雄村。是夜,雄村地震,帅府厅内龟蛇横行。胆小如鼠的蔡攸见此景象吓得脸无血色,他问童贯:天意不吉祥啊,这可如何是好?

    童贯安慰道:别担心,我命在我不在天,你就等着亲热陛下那两个爱姬。

    冬十一月,天降大雪,数十日不止。童贯、蔡攸在风雪中召开军事会议,召集种师道、杨可世、折可存等大将商议进兵。当他说到打算进攻辽国时,众将大哗。种师道老将军诧异的说:“种某奉皇诌旨,只说是巡边保民,未听说有进攻辽国之令。”

    童贯不耐烦的说:“本相奉陛下密旨,以眺望边境之名,行联金灭辽之实。政事堂政令已,大军如今已集结,箭在弦,不得不尔?”

    种师道回身看着杨可世、折可存姚兴仲、刘光世等人,问:“尔等出京之前,可曾知道是要攻辽?”

    众将躬身回答:“不知!”

    种师道紧问一句:“那么,尔等可准备了攻辽军械?”

    众将对种师道如此恭敬,让童贯大怒,这群人一点没有组织观念,忘了在场的谁是老大。童贯愤愤然插话:“我南征北战,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却不知道攻辽需要什么特殊的军械?”

    种师道张了半天嘴,吃惊的说:“辽人难道不是住在城池里?既要攻辽,全军怎会轻装……老夫未曾见到随军携带的攻城器械。”

    童贯冷笑的回答:“北地之民渴望王师久矣,大军一到必望风景从……再说,金人也将从背面进攻,如今辽国已经空虚,我等要什么攻城器械——我们还需要攻城吗?”

    种师道也怒了,大声回答:“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强盗进入邻居家中我们不去相救,反而与强盗合伙分抢邻居财物,居然还指望别人热烈欢迎你来打劫,人世间可曾有这样的傻子?”

    种师道百战余生,他一威,童贯立刻觉得一股寒流从尾椎骨生头的,他觉得自己再要犟几句嘴,没准这武夫一怒要吐他一口吐沫童贯一晃神,想起了自己的法宝,连忙回身取圣旨,但因为动作过于慌乱,竟将圣旨碰倒在地面,卷轴骨碌碌滚倒种师道脚下种师道站立原地,轻蔑地看着童贯。

    去种师道脚下拣圣旨有点掉价,童贯犹豫着,这时候蔡攸大气也不敢出心说:妈妈呀这武夫真粗鲁。

    杨可世打圆场,赶紧去种师道脚下捡起圣旨,恭敬地递给童贯,童贯接到自家法宝,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心头腰不酸了背不痛了,吃嘛嘛香。他立起身来,神情严肃地展开圣旨,宣读皇御制诌曰:“王师北,旨为吊民伐罪恢复汉唐故土。燕地故民必将浆壶以迎,宜开谕圣德,不许妄杀……人一骑!”

    说罢,童贯手持圣旨,俯身对种师道言:“明日校阅,还请老将军骑蹦马在阵地前巡阅,以鼓励三军士气!”

    种师道沉默片刻,问:“将军们皆不知此战攻辽,士卒可曾知道此行不是巡边,是开启攻辽大战?”

    童贯噎了一下,马说:“种老将军骑马在军前走一趟,士卒们就都知道了?”

    种师道翘起胡子,决然回答:“老夫老了,不忍见青壮子弟无知送死。”

    童贯只觉得火脑门……但他一见种师道怒冲冠,马又把这口气悄悄咽回去。而一旁的副帅蔡攸,见到童贯憋着气坐回座位,精神一缓,忽觉脚下一片湿润,悄悄一模,觉自己刚才一放松,竟然尿裤子了。

    蔡攸正想掩饰,只听头童贯憋着气令了:兵法云:“兵伐谋”,这场战争必须打成战争史的经典。为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遣使劝降辽国新皇帝耶律淳,告诉他别做皇帝了,来我们这疙瘩享受“被代表”。

    童贯这一命令布,种师道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童呃……接下来,轮到耶律淳想看白痴一样看童贯使者了,耶律淳觉得很郁闷,俺虽然打不过金国,可你大宋也不能派这样一个脑残过来跟我斗心眼,赵佶,你太欺负人了!

    老耶连交谈都失去兴趣,直接将使者推出去斩,随即下令在燕京城集结……民夫!

    这时候,辽国的情况确实不好,燕京城几乎成了空城。辽将耶律大石募集了一万难民一多数是汉民——凑合成一支乌合之众,交给奚干指挥,前去迎战宋军。

    这样的民间自卫队,乌合之众,集结起来颇费工夫,在此期间,童贯获知了自家使者被老耶斩,犹不甘心……既然层路线走不通,咱走中下层总可以了?总会有人觉得“被代表”是一种幸福……于是,童贯顿兵边境,四处派人游说辽国豪伸。

    他先找到的是易村豪强史成,让人传话给史成,令其立刻想办法劫持当地知县,献城投降。城破之日,不仅史家财产可以得到保障,朝廷还另有官职赏呃……其实史成也觉得童贯很白痴,同样没兴趣跟使者交谈,他也照旧“喀嚓”,斩下了使者的脑袋。

    边境边的童贯想破脑门也搞不明白,这些契丹人是不是脑残了?辽国都到这地步了,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代表”他们的利益?要知道一旦你“被代表”,立马比美国“好五倍”……你说这些人怎就不愿“被幸福”呢?

    童贯彻夜难眠地想了一个月,四十万大军陪他坐在边境一起思考。一个月后童贯终于觉:很可能那些辽人嫌弃自己的悬赏不够丰厚、承诺不够庄重权威……于是,他命令马政之子马扩携带道君皇帝的亲笔诌,招降辽国的各级将领,答应他们:如果献座县城,那么就让你做县长;假如献座州,那么就让你做村长。假如能献出辽国,没说的辽国国主就是您的了……至于信不信,由你!

    童贯有权利任命辽国国主吗?”……辽国人都不信。导致童贯又吆喝了一个月,四十万大军陪着他坐在边境,日日夜夜苦盼辽人赶过来哭着喊着来要求“被代表”,结果,楞没一个人理睬……童贯有点生气了:这是给你们脸你们不要脸,那就别怪本太监翻脸了宣和二年十二月末,童贯命令种师道:大军越过边境攻击沿线订国城市!

    种师道告知以“没有攻城器械”童贯举着圣旨严责:陛下严令“不许妄杀一人一骑……”,咱要攻城器械做什么?那不是伤害辽国百姓的感情,煽动宋辽对立情持……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种师道无奈领军跨过宋辽边境一他管不了陕西兵将,只好密令自家子侄以及折家将领,收拢好河北的军队势头不好,赶紧跑路。

    跨过边境的宋军士兵神情懈怠,河北兵时刻准备丢下同伴跑路;陕西兵刚打完方腊,辛苦血战一场核准的级数目却遭到朝廷削减三分之二至今朝廷还没奖金……那笔钱已被道君皇帝挪用庆祝自己生日。刚刚洗完征尘的陕西兵一方面觉得自己是被蒙骗来到辽国边境的,另一方面觉得宋辽和睦百余年,最近人家招灾惹祸了,咱们却要乘火打劫,突然来攻打这么一个和睦邻居真是抹不开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再加头有命令不许战斗,于是,整个大宋北方精锐变成了“宋辽边境旅游团”。

    不巧,宋军与兰沟甸装耶律大石的乌合之众没想到对方的军队没有欢迎宋军,他们对宋军舞起了刀命……先锋杨可世丢弃军械辎重,一路狂逃,在他身后,精锐宋军的尸体沿路铺向白沟。随后,辽国乌合之众捡起宋军在兰沟甸丢弃的刀枪铠甲以及霹雳弹,在白沟追了惊疑不定的杨可世。

    宋军再败!

    稍后,中军刘光世败于范村……、至此,陕西精锐,大宋西军最后精锐十五万,全体葬送。燕云之地血流成河,百里之内,宋军精锐士卒的尸体随处可见。唯有种老将军以自损威望为代价,完整地保存了北宋最后的十万河北精锐。

    这是大宋最后的看家本钱,假如这支军队能完整地保护好,靖康之难就不会生……可惜童贯与道君皇帝不肯放过他们。

    在辽国边境的童贯与蔡攸,一听说前军败了,立刻慌了神,连胜催促种师道护送他们返国,这两位统帅拿出惊人的勇气,日夜不停赶路,直到踏入宋国境内,方惊魂稍定……马,童贯朝廷,声称:此战之败,罪不在他,在于种师道倚老卖老,不听他的正确指挥,贻误战机,不堪重用……

    道君皇帝从善如流,下诌撤换种师道,并勒令种师道退休,其职务由河阳三城节度使、童贯心腹刘延庆来接替……大宋最后的二十万精锐也归其统领……处理完这件事,刚好,历时六年兴建的大宋皇家园林艮岳终于完工,道君皇帝心头欢喜,便将北方的战败抛到一边,专心去庆祝他家园林的成就了。

    宣和三年八月,大宋道君皇帝下令普天同庆一当然,不是庆祝大宋二十万西军士兵横尸辽国,是庆祝艮岳建成。

    艮岳既是一座巨型园林建筑,也是一座这时代整个地球独一无二的巨型植物园、动物园。京城的官员与市井百姓得到恩赏,可以进入这座举世无双的园林欣赏皇家风景,外地的官员没那个眼福,只好自家寻找另外的风景,比如海村的百姓可以游览玫瑰园,登村的百姓只好游览……黄县碉楼群。

    道君皇帝花了六年兴建一座举世无双的园林,时穿花了十个月兴建了京东西路道路,以及登咐水城、船坞、库房群,以及一些关键战略位置的碉楼群。论说这些碉楼群没啥看头,道君皇帝兴建园林力求精致,时穿的急就章则只要求质量,大多数建筑傻大笨粗,充满了典型苏俄风格,到目前为止,它的唯一看点就是:神秘与新奇。

    宣和二年末,艮岳的修建已经到了尾声,三星班逐渐可以抽出人力来,时穿干脆将他要兴建的工程进行包,以三星班为主力的建筑匠班承包了绝大多数工程,稍后,鲁大等人在京东西路广招门徒,无数建筑班子投靠到三星班门下,一时之间,鲁大居然有了“鲁班后人”的传闻。

    在鲁大等人的指点下,京东西路各大家族传承的建筑班,迅获得了砖石建筑诀窍,随后,各项工程全面展开,而许多三星班亲手参与的建筑,时穿是打着火药储存库房,军械库,以及“驿路筹建指挥所”的名义修建的。其中后者一直是开放的,修路期间人来人往,一直是民夫协调、物资粮草调配指挥中心。而那些军事建筑则采取了全封闭施工。

    在这个时代,连蓬莱阁都是木质建筑,突然出现一些巨石性建筑,即使他们建筑风格很粗糙,但也架不住人的好奇心作祟,更何况那些碉楼群确实风格独特。

    这些风格特殊的碉楼最早是以民夫宿舍,厢军住宅的名义建筑的,十数万民夫工地,总得给他们就近修建临时宿舍,于是时穿拿出了碉楼图纸,建议修建一群圆形碉堡式三层楼,占地面积即小,容纳空间还大。

    当然,有人接着质疑:既然是临时宿舍,干嘛修的如此牢固,不如随便花几个钱,搭几个临时窝棚,事后一拆除完事。但时穿紧接着反驳说:再小的钱也是钱,临时搭就的窝棚,哪怕事后拆除,这笔钱也算浪费了,不如修的坚固点,等大路修好后,民夫撤离了,这些碉楼打包卖了,还能回收成本一没准还能赚几个钱呢。因为这是在官道边,不管谁买下来,做茶寨旅舍,都是一项营生。

    修路造船用的都是从大家那里募集的钱,虽然时穿擅长经营,已将船队组织起来跑了数趟日本,赚回的钱除去购买硫磺后,总体算来不仅没亏本,反而有盈利,但因为后来工程越铺越大,资金量明显不够,故此时穿又两次增股份,直到最终募集了两百五十万贯。而第三次募集资金的时候,不仅京东东路的富商全部卷进去了,连汴梁城都由富商赶着马车来京东东路衙门购买股份,如今大家都知道时穿定能赚钱,可大家也都被时穿花钱的凶狠吓坏了。

    等到时穿一解释这道理,股东们立刻明白了:看来是挡不住时大人花钱了。不过时大人说的话有道理,搭窝棚是小钱,可之后把窝——拆,这小钱白花了。但如果再多花点钱,修建一座永久性碉楼,这笔钱还能回来……那就花!未完待续

第432章 袖手旁观也不行

    于是,沿着京东东路四横四纵主干道两侧,每隔二三十里便出现了一团的碉楼群。这些碉楼群规格或大或小,但总体形状都是圆形,有的是三层高,有的是五层高,在筑路期间它们是民夫宿舍,或者厢军住所,等筑路结束,这些碉楼群或者转卖当地商人,或者被官衙出一笔钱买下,当作驿馆用来招待官员。

    因为图着今后转卖换回成本,所以修建的时候本着成本最低,装饰最简单,且最为实用的心思,参股豪绅肯定了时穿的设计理念,那就是:外表粗糙,内部功能齐全。

    碉楼外表是一色的巨石砌成,几乎直上直下未加任何雕饰。主体采用竹筋混凝土为梁柱。墙体上的小窗户不大,一个人可以钻进去头,但要将肩膀钻进去则需要一番努力——这就意味着钻的动作不能快。因为碉楼是圆形,所以在一天任何时候四面总是有光线进入,从而使室内无需点灯也亮堂。

    碉楼最少也是三层,大多数碉楼的楼梯在室内,采用旋转式楼梯盘旋而上以节省空间,此外,为了方便楼上楼下相互传递重物,大多数房间的屋顶都安装了滑轮,这使得一层到五层输送物品,似乎比平地更快。

    碉楼内部一般大约**十平米,巨型碉楼则有三四百,五六百平方,一般每座楼会附上一口井,两座碉楼之间相隔二三百米,碉楼中间的空地就是民夫与厢军集合的操场。在筑路期间,民工们通过内部楼梯爬上爬下,地板上铺上铺盖,一座碉楼睡百十人不成问题,真个是占地少、成本低的好建筑。等到主路工程一结束,几个工人把楼梯间做个隔断,于是碉楼又成了根据不同楼层划分为不同功能区的无数居室。

    这样的小单间碉楼似乎不适合宋人的审美观,为了能让这些的碉楼最后打包卖出去,时穿又花了不少心思——原先民工、厢军用于集合的小操场,在筑路工人撤退后,稍加整修就成了花园,再加上几座小亭,树立几座雕塑、挖一口井弄成小桥流水状……现代开放式小区观念就被引入了宋代。

    没错,这种碉楼内部居住环境虽好,但缺少宋代普通民居那种推门见到自家院子的轻松……但如果把整个碉楼群当作一个整体建筑,那它又增添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格。平民百姓谁有财力在自家院里修建景观,而现在百余碉楼合并起来,景观也有了,风景也全了,早晚有了休闲娱乐的地方,那么这群建筑作为民居还真不错。

    甚至拿它用于商业用途也是不错的,比如总有人喜欢登高眺望,很好,楼上请楼上摆几张桌子,你可以一边饮酒作诗,一边从碉楼的小狭窗观赏官道上人来人往的画面,已经披襟当风,幽古之思……

    赶路的旅客要临时住宿,很好,楼上请,客官一人住一个单间,行李货物咱用滑轮调入你的房间,大门一关,这层楼都是你的,不用担心别人骚扰。

    偶尔有些人要来散心,喜欢坐在地面与人谈生意,很好,楼边棚子有空位,或者去公共园林,沏上两壶茶,你可以整整一天坐在那里呆……

    唯一遗憾的是:所有的碉楼群都没有树。大多数碉楼之间的空地都种植着草坪。最初这么做的时候,股东们以为时穿是为了省钱,不想移栽树木,但后来有人买下碉楼,想在门前植树,却又被时穿阻止了,说是这样影响视线,破坏碉楼群的整体感……好吧,之后所有的碉楼群都不曾植树,渐渐的,大家感觉到这种草坪广场式风格也很有味道,于是,之后京东东路民间自行仿造的碉楼群,也都保持着独特的广场草坪风格。秋日里,在布满露珠的草坪上散步,也成了碉楼群常见的风景。

    在所有的碉楼群中,时穿对黄县附近的碉楼群最上心,那处碉楼群不仅最大,楼间雕塑最多,草坪中密密散放着圆形石球当作石凳,以供游人休憩,连草丛间的石桌,都是架放在圆球上的石板。而此处修建的碉楼蔓延数里路,因为建筑群浩大,反而将整体建筑的气势完全呈现出来……当然,此处的碉楼也最好卖。因为黄县恰好处于交通枢纽,前往登州莱州必须经过此处,于是连黄县衙门也买下几座碉楼作为驿馆,用于接待来往官员。

    此次时穿与登州衙门的官员过来游览黄县碉楼群,黄县知县全程陪送,他如此殷勤就是为了让上官感觉自己购买碉楼群没有白花钱——这厮自己也在时穿弄出来的那个“日丽理事会”里参股,所以他购买碉楼群,实际上是有私心的。但其实他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参加日丽理事会的官员不止他一个,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是。

    经过一年的疯狂投资,如今时穿弄出来的那个投资基金会已经进入回本阶段,该花的钱基本上都花完了,各项投资逐渐见效益,前不久时穿刚给第一期股份分了红,红利相当于投资的三分之一,参股者都怀着美好的心愿,期待他们的投资不仅能给自己带来利润,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笔财富。

    分完红之后,时穿宣布理事会的股份容许转让,结果当天就有人高出票面价值五成购买董事会股份,黄县知县董凤昌觉得这价格还不令他满意——假如那股份在四处撒钱的情况下,还能保证一年分红百分之三十的话,如今花钱的活都干完了,能分红多少真是没数,股份翻本卖都是亏了,高五成,谁卖谁是傻子。

    想到这里,董凤昌拉过自己的娘子,冲黄娥的背影呶呶嘴,叮嘱:“娘子,咱这一届任期明年二月就到期了,离开登州之前,股份是无论如何要出手的,你多跟黄娘子打听一下,咱手里的股票还分红吗?若不分红,为夫考虑走之前,找个合适的价格卖了,也算为女儿筹一笔嫁妆。”

    董安人点头:“妾身晓得,相公快去时大人那里吧,我瞧他们笑得欢畅,不知在说什么?”

    董凤昌紧走几步,走到时穿所在的人群里,只听呼延绰在那里说:“我原本以为柳州的木材不错,现在觉辽东也有好木材呀……哈哈,我娘子前儿跟我说,让我跟时大人递个话,从崔庄拨几具木工车床,回头也照海州的新样做几套家具,咱以后回家也能舒适一下。”

    呼延绰以前就是登州团练,如今他掌管登州水军。因为梁山众的关系,时穿履任后他是第一批投靠过去的官员,在林冲的怂恿下,他也是第一批仿照崔庄模式,让自家亲戚开办作坊的军官——他家开的是木器坊。由妻子出面雇了几个木匠,从崔庄赊欠几具木工机械,而后从辽东购入木材,渐渐的,将木器坊越开越大,如今除了承揽造船厂的零件加工外,呼延绰也开始向外销售家具。

    董凤昌很羡慕呼延绰,这厮动手的早啊。登州官员在最初都采取了观望态度,所以第一批募股,基本上没有官员参与,到了第二批募股,因为资金量需要越来越大,时穿强行要求各级官员参与,又特地将门槛降低到每股一百元,许多官员这才不情愿的参与进来……如今,哪些后动手的官员都悔青了肠子。

    巨额的资金投入下去,撬动了许多相关行业的展,当初最早参与的宇文虚中以及通判刁翚,一个让亲属出面倒腾粮食,一个让家属出面供应筑路工具,多少都了点小财,但惟有参与海贸,赚的钱更多。

    日丽理事会,主业就是从日本高丽倒腾货物,赚的钱用于展战船与筑路。理事会成立后,筑路这块只是花钱,时穿完全交给地方官府,自己亲手主持造船与航海事宜。最初,登州船舶所造出来的是梭形小船,出租给当地渔夫用于捕鱼,以及从辽东购入木材……当然了,从辽东购入的不仅是木材。

    等到小船开始盈利了,时穿行了第二批股票,扩大了造船厂规模,开始制造中型捕鲸船,大型拖网船,以及远洋战船,而后开始招募水手,招募团练,并开始向周围海域试水。那些战船其实相当于武装货船,随船的士兵被时穿命名为“6战队”。船队第一次编队出航,抵达的是高丽、第二次去辽东,然后才是日本……

    登州没有市舶司,从外洋拉回来的货物,因为是由军方运输的,从采购到输送进入目的地,几乎没什么额外费用,这些货物流入登州市场后,迅被小船转运到各地,登州官府收足了市易税,自然对这些货物睁眼闭眼。于是,高额的利润立刻使原先租用小船的渔夫放弃捕鱼,转战运输业,由此,辽东与登州的航线繁忙起来。

    在此期间,枢密院派下来一位员外郎,时穿借助这位员外郎带来的火器匠师,在登州成立了“枢密院火器房登州外房”,他倒腾了百余吨火药应付童贯的需求,其中输送到前线的十万霹雳弹已经被童贯丢给辽国人。此外,登州外房如今还储存着约四十万霹雳弹,未及输送到前线,枢密院已经屡次催促,时穿却不着急——即使刨除了这笔支出,海贸依然收益巨大。据说最先租船买船者,已经获得数倍利润。像董凤昌这样下手晚了,只能坐吃股息了。

    乘着时穿心情好,董凤昌插入其中,笑着寒暄:“呼延大人亲戚的木器坊还要扩大啊,可了不得了,再这样下去,呼延家就成了登州数一数二的木器坊了。”

    时穿笑着冲董凤昌打招呼:“董大人,黄县最近客商来往多吗?有女真客商否?”

    “有啊”,董凤昌随口回答:“自崇宁年间就有女真客商来往登州,带来人参、东珠,裘皮等山货,黄县乃交通要道,往来的人自然不少。”

    时穿随意的接着问:“有女真人卖马吗?”

    “有啊,可女真人驾的都是小船,那船才一丁点地方,最多装上三两匹马,单纯卖马不挣钱,所以来往的女真客商都是打着卖马的名义,实际上卖的是山货。”

    时穿目光中露出思索的神情,继续问:“黄县碉楼还有多少未曾卖出?”

    “一百六十二座?……大人不用烦恼,这碉楼好卖得很,不少人询价,回头保准一个不剩。”

    时穿将目光转向刁翚与呼延绰——这两个人都是本地官,要说他们对黄县地势的熟悉,不如初次进入中原的女真人,那可真是笑话了。但为什么他们会在黄县中了女真的伏击?而且女真人不止一次在黄线设伏……那么,谁是女真人的带路党?

    “那就不用卖了”,时穿故作轻松的说:“林冲,我把这一百六十二座碉楼拨给你,你在黄县放两个指挥的厢军,全部配置弓弩。”

    要说这些碉楼的军事用途,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见识过茴香堡、玫瑰堡的林冲孙立等人很明白。当初时穿修建这些碉楼群的时候,也曾对林孙二人暗示:“一座碉楼只需两三个守卫者,但攻下一座碉楼至少需要付出两三条生命,这些碉楼群竖立在齐鲁平原上,敌军想来攻,那就一命换一命,我们不吃亏。”

    碉楼群开始售的时候,林孙二人记起时穿的话,曾要求留下部分碉楼做军事用途,但因为股东们要求兑现的压力大,大多数碉楼还是出售出去了,这次时穿特地游览黄县碉楼群,还留下如此多的数量,林冲心中不禁一动,他眯起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稍停,只听时穿自言自语:“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没有多少了”

    林冲不知道时穿在说什么,他抬起头来向回答一句“遵令”,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远处几位插着白羽的信使一路狂奔,孙立见此,跳到路中喊道:“京东东路防御使、登州通判、登州知府全体在此,是否军情传递,可需通报在场官员?”

    信使滚鞍下马,大呼:“枢密院、资政殿联署,五百里加急,急调登州团练、海州团练北上雄州,加入征辽大军。”。

第433章 去跟老娘们打?

    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这时候,即便是最好站的人也不看好北方的那场战争——2o万大军刚刚葬送,朝廷既没有更换指挥官,也没有改变进攻策略的想法,唯指望征调海州团练、登州团练上前线,只要智商不等同于童贯,都知道上去是送死。

    童贯智商低吗——智商这个词,全称是“逻辑推理能力”。童贯虽然拍马屁、排斥异己、栽赃陷害、打击报复……方面非常出色,人所不能及,可这些能力与“逻辑推理能力”无关,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童贯的智商等于零。

    当然,在场的官员们也不懂逻辑,但大家会类比呀——四十万大军征辽,具体真相暂且不提,但宋军确实败了,陕西精锐二十万丧身,独自保全河北军队的种师道老将军顶了罪,丢了官。西军虽然不剩一兵一卒,但将领都全活着,且一个个无兵无卒的活蹦乱跳……这种局面谁敢出头?

    时穿阴着脸不说话,宇文虚中想了想,打岔说:“今日我等不在衙门,身处野地也不是接旨的场所,这信函嘛,不妨让他们送入衙门,衙门里有留守的官员,先让他们接旨。”

    信使辩解了一句:“军情紧急……”

    “紧急个屁”时穿禁不住冒出一句粗话:“登州团练虽然是校阅团练,可人数只有三千,如今军械不足粮草不足,而且都散布在各工地上,便是收拢起来也需时日。如今要让他们北上,打的是国战——团练去打国战,闻所未闻。

    团练之创立是为了保家护院,他们不是士兵,不曾拿士兵的薪水,也不曾有士兵的武器,让他们空着手去前线,还不如下令让他们自杀。”

    信使嚅嗫的说:“不是说海州团练装备火器……”

    “那是乡绅自己掏的钱”,时穿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照大尹说的做,直接把信函送入州衙……快去”

    信使无奈地看了看周围,觉没有一位官员出声帮腔,他无奈地爬上战马,懒洋洋的催马向登州方向而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用急着赶路了,这几天衙门放假封印,即使赶到衙门,也要等官员上班才能处置。

    信使一走,且不说在场的官员,连官道上行走的客商与旅人也在想这个方向眺望,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时大人居然要走……唉,好官不长久呀。”

    “就是就是,这位时大人一来,收拢流民筑路,造船修码头,没有半年,整个京东西路盗匪绝迹,眼见得道路修好了,各项投资要见收益了,朝廷却要调走时大人,唉,真是,什么世道?”

    宇文虚中与还有刁翚……以及秦桧,都还有两年任期,当然,他们也都大比例参与到时穿的日丽基金会中,所以时穿的动态不仅关系到登州官场局面,更关系到他们的身家。宇文虚中犹豫片刻,插嘴问:“时大人,该怎么推脱?”

    时穿苦笑:“就因为海州团练自己装备了火器,枢密院就要调动他们上前线,朝廷真是穷疯了——这个国家是谁的?是赵家天下谁敢说是‘百姓的天下’,那就是大逆不道。燕云打下来,是谁的?谁要说是百姓的、是民族的,那就是大逆不道

    咱大宋可是一个商业社会,自古以来,谁投资,谁受益;谁花钱,东西是谁的,这是最简单的商业原则。如今枢密院让百姓自掏腰包去打国战,那么打下的土地归谁?投资者有没有资格要求自己的权力?

    官家还下旨‘不许妄杀—人一骑’,真到战场上,敌军来了怎么办?圣旨不许杀敌,难道要让士兵站着让敌人杀?这样的战斗,我们去多少人都是送死谁想去,报个名?”

    宇文虚中还想说什么,秦桧突然插嘴:“咱们的基金会,恐怕也要早点散了。大人走之前,至少要做个安置。”

    秦桧确实是状元之才,早期的秦桧是个坚定的主战派,按照历史上留下的记录看,青年时代的秦桧提出的应战策略,基本上是最正确的策略,可惜道君皇帝父子最选错的,不选对的。

    时穿在京东东路搞建设,需要大量的官员协助,太学里的官员清闲,基本上都被调入官署,协调各地筑路工程,而秦桧凭着他卓越的才能,立刻在众多官员中脱颖而出。时穿早期还对秦桧有成见,但后来迫于此人的能力,还是予以了重用,于是,秦桧便成了时穿的智囊之一。

    当然,时穿之所以重用秦桧,看中对方的才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源于现代思维——现代网络上有种论调,认为“秦桧跪下去,愚民教育站起来”,说的是岳飞墓前的秦桧像不该是跪着的,因为杀岳飞不该由秦桧负责。

    一个基本概念要包含“外延”与“内涵”两部分,“政府”这个词,“内涵”当然是政府体制——以及脑,外延则包含整个体制内各级官员、国土、百姓……等等。所以政府所做出的政令,该负责的是政府脑,唯一政府脑。如果那脑总叫嚷“都是下面人出的错,我是受蒙蔽的,这件事跟我没关系”,那就是愚民,是故意混淆概念的外延与内涵。

    冤杀岳飞是政令,应当为这条政令负责的是宋高宗——只能是他那种领袖总是伟光正的,犯错误都是下面的执行者的论调,只能是对庶民智商的愚弄而这种愚弄源自于政教合一体制下对皇帝的神化。

    当然,秦桧在冤杀岳飞一案中并不完全清白……不过,这已经不是时穿考虑的事情了。青年秦桧有着敏锐的直觉,时穿只要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了:“不错。海贸货物市舶司抽税为五分之一,咱们的货物进出都不抽税,更况且咱们的船快,还开辟了独有的辽东线路,这样算起来,谁能都明白这笔买卖能赚钱。

    如今基金会各项支出都已完毕,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回本,我们曾经支出百万贯,却不曾亏本,那么剩下的利润有多丰厚,谁都知道……只要我一走,朝廷随便调个官员来,就能把这笔进项握在手中,至于火药什么的,恐怕没人在意它的数量与质量。”

    时穿喘了口气,马上说:“即然这样,咱们就散伙——反正该花的钱已经花了,咱们也不积存利润了,该还本还本,该分红分红,接下来进入偿还债务阶段。以后枢密院想买硫磺硝石,自己掏腰包吧”

    宇文虚中一阵纠心的疼痛,禁不住说:“可惜了,这么多官员与富商,十数万民夫,数万造船匠,前前后后忙碌了一年,竟然做了无用功……”

    “谁说做了无用功”,如今时穿在整个东东东路,说话是一言九鼎:“我们扩大了战争潜能,更况且……”

    稍作停顿,时穿接着说:“况且我只是说还本付息,解散基金会,却没说要把这个赚钱机器废弃……”

    秦桧马上接上:“没错,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股东会,一旦解散就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嘿嘿,咱们募集了两百五十万贯,即使还本付息,一时半时也换不完。当初咱们承诺要还本付息的,如今官府撤出来,各位股东的股权却不能废弃……就让他们自己组织起来,继续运作,直到还本付息完成的那一天。”

    “诡寄?”、“托名”——宇文虚中与刁翚不约而同的喊出这些词。

    换个名字,把土地等财产挂在一个不存在的人,或者一位貌似不相干者名下,这种做法类似于举人进士的投充田,也是一种官场潜规则。时穿只要提个醒,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关窍,宇文虚中与刁翚彼此对望一眼,立刻将目光移开。

    一年来的投资成果保住了,宇文虚中与刁翚略略心安。他两人喊出的话传到周围官员耳中,所有官员都露出微笑……

    不远处,黄娥挺着大肚子,在几位官太太的搀扶下向这里走来,时穿眼角瞥见黄娥过来,摆了摆手,示意官员们散开,宇文虚中临走时提高了嗓门,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了句:“等回到衙门,我立刻行文召集股东,宣布基金会解散……”

    基金会、股东、股权这些新词都是时穿带来的,如今宇文虚中说这些挺顺溜的。

    秦桧要走被时穿叫住,同时叫住的还有时穿的嫡系武将,时穿一边挥手向黄娥打招呼,一边下令:“呼延将军,从现在起扩大水军招募,向船厂下订单订购战船,我要求战船数量在三百艘,舰上员额齐整,并开始操练。操练内容以海上严查,禁绝铁器的输出为主——这一点我要求你不折不扣执行从明日开始,一根铁钉不准输出,不管输向那里。

    所谓一根铁钉不许输出,指的是家具上、箱包上——只要包含一点点铁器,绝对不准运出京东西路。”

    “这个”,呼延绰犹豫起来。

    这时时穿却转向秦桧:“从现在起,我要求建立外来客商档案——筑路总署无需解散,马上转成海监所,负责海商登记与身份查证。尤其是入港海商,辽东的、高丽的,要进行严格身份检查。”

    刚才时穿就询问到辽东海商的入境问题,秦桧心中一动,马上答应:“遵命,大人。”

    这个时候黄娥已经走到时穿身边,她刚想问起出征的问题,时穿伸出一根手指做阻止姿态,又命令林冲:“此地驻扎两个指挥,兵力太少,调五个指挥来吧,派一位你信任的都指挥使或者统制。军械库里多存放弓弩与弓箭,再将登州外房的部分火药存放在此处……”

    时穿如此布置,似乎不是要走的姿态,林冲沉吟着答应下来,只听时穿转身吩咐黄娥:“你马上动身回海州,告诉凌飞,想方设法推脱出兵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抗旨。”

    在大宋,抗旨不是啥“罪及九族”的大事,如今朝堂上乱纷纷的,几个公文来往辩驳一下,时间的关键点就过去了……黄娥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马上反问:“相公,奴家回去后,可是要其他人过来服侍?”

    时穿深深看了黄娥一眼,答:“你看着办,但环娘一定要来,我需要她的人手。”

    时穿没有妾室,黄娥所谓的让其他人过来服侍,暗指崔小清。妾是贱籍,外室是良人,崔小清这个外室地位比妾室稍高,主要是因为时穿不想让对方沦入贱籍,但实际上,崔小清如果来到登州,为了时穿的官声着想,她只能以妾室身份出现。

    时穿听懂了黄娥的暗示,他也隐晦的许可了黄娥的想法。但此刻他急着想把环娘调来——战争即将到达家门口,不知道如今不知监控是否来得及。

    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而登州团练目前只是雏形,因为害怕火器外流,时穿并未给登州团练装备火枪,甚至未对他们进行相应的火器训练,这一年登州剿匪,时穿只出动了自己从海州带来的千余名“随从”,然而齐鲁大地从来不缺战斗者,宋高宗南渡后,这片土地仍独自战斗了上百年,他们缺乏的是正确的战术以及合格的统领。

    “既然朝廷要求登州团练出兵,总得做做样子……徐宁,马上扩编登州团练,火器先不要放,但要让他们用木棍木枪进行火器模拟训练,只是别告诉他们是在练习火枪;孙立,我马上想方设法从辽东购入马匹,你要让登州团练人人都学会骑马;呼延将军,海上没收的铁器都存在库中,禁止外流……又来什么情况?”

    时穿后一句话是望着登州方向说的,武将们闻声望向登州方向的官道——远处,又一名信使快马跑来,这位信使属于登州知州衙门,他跑得并不快,见到碉楼附近的官员,立刻跳下马去,凑在宇文虚中身边窃窃私语。时穿呶呶嘴,呼延绰立刻晃了过去,不久带着秦桧回来,说:“大人,恐怕我们要回衙门了——金人使者抵达登州,是催兵使者,要求我们立刻送他去汴梁。”

    稍停,秦桧补充:“使者说辽国皇帝耶律淳病逝,辽将萧干立耶律淳之妻萧氏主持国政——金国使者态度嚣张,说他们国主完颜阿骨打叮嘱:这次你们南朝该放心出兵了吧,别连一个老娘们也斗不了啊……大人,若是朝廷再度集兵北上,恐怕我们登州也要出点兵力……”。

第434章 国师的锦绣文章

    时穿不置可否的笑了:“让金国使臣等着——今天是休沐期,满朝文武都放了假,陛下也在游园,没听说过今天有人办公,接待什么接待……来,咱们继续游园。”

    其实说满朝文武都不办公,也说得绝对了一点,起码“八百里加急军报”不曾放马南山……可那些小兵小卒不休假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能管事的人都在休息,古代有没有传呼、手机,管事的人一旦出了衙门,你去那里一个个找回来。

    宋代官员出游没什么大架子,道君皇帝泡二奶尚且青衣小帽,所以别看此处几乎聚集了登州所有的高级官员,附近官道上的客商照样人来人往。刚才军情传递,让客商们稍稍驻足,这时候见到官员们不慌不忙继续赏玩,围观的客商不一会便散了。

    人群散了之后,五六个客商打扮的人朝时穿这里走来,而官员们此时抛开国事,情不自禁让这场聚会变成典型宋代文人的雅会——一群官员围拢着秦桧,嚷嚷着要求秦桧作诗吟词,通判刁翚的嗓门最大,秦桧则显得心不在焉,与秦桧一样心不在焉的还有宇文虚中。

    时穿退开两步,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而后低声嘱咐黄娥:“你马上动身,告诉凌飞,从现在开始储备铁料与火药,告诉张横,把船队抓紧,柳州航线决不能放弃,要源源不断从柳州运送粮食、棉花、木材,存放只玫瑰堡。”

    黄娥对自己的丈夫有着一种盲目的信赖,这也许是桃花观事件的后遗症,听到时穿说得严重,她连质疑的心思都没有,直问:“相公,情势有多险?”

    时穿哼了一声,这时候,迎面走来的几位客商已经接近官员周围的警戒线,正在与警卫低声交流,似乎想过来与时穿交谈,这几个客商神态衣着绝不似中原人,为者方面朗目,气概非凡,显然是个贵人。时穿心中琢磨着对方的来历,冲警卫点点头,示意警卫放他们过来,而后低声对黄娥说:“陕西已经没有军队了,河北的军队也快完了,京营还在南方剿除方腊残匪,我们的国境线上空空荡荡,你说有多险?”

    黄娥难以置信,求证说:“不是……我们在进攻辽国呀?辽国明明只剩下孤儿寡母了,怎么……危险的反而是我们……相公,我需要做什么?”

    对面的客商走近了,为的那位贵人拱手:“高丽使臣王舒冒昧来此求见,对面可是上国京东东路防御使大人?”

    时穿仰天打了可哈哈,一边摆手让黄娥赶紧走,一边拱手向高丽使者招呼:“我们的码头真是漏勺,什么人都能进来……我信你是高丽使臣,可是接待你的权力不在我这里,所以你也不用给我呈递国书了。贵使有什么话要秘密告诉我?”

    王舒风轻云淡的笑了:“人都说大人才是上国京东东路第一聪明人,果然……下官前几日遇到一艘进港的宋船,听闻金国要再度联合宋国攻辽,心中放心不下,故而秘密前来上国,因此行见不得人,故而不曾招摇。

    大人,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也不说了,女真人素无信义,乃豺狼性格——大人,豺狼是永远喂不熟的。我等在辽东与女真打交道百余年,深知女真人一旦吃饱立刻反噬恩主,且对此忘恩负义行为毫无负疚感,绝不可与他们真心相交,必须早做提防。”

    时穿注意到那些吟诗作词的官员已经向这里望过来,他挥手让身边的官员过去凑热闹,只留下林冲呼延绰,而后满脸笑容的问:“最近,女真人把高丽煎迫狠了吧?”

    王舒愁眉苦脸:“谁说不是,想当初金人攻辽,我高丽也曾资助粮草兵器,没想到这伙人得势便猖狂,如今我高丽算是养虎遗患,但愿上国不要犯敝国的错失。”

    时穿微笑着在身前画了个圈,让对方看看黄县蹲狗山、莱山附近修建的这些碉楼群,笑而不答。王舒心中意会,轻松的说:“若不是看到京东东路沿线的这些设施,下官只会秘密前往京师,不会现身与大人交谈——大人,虎狼在侧,请多加小心。”

    王舒说完,再度风轻云淡冲时穿拱拱手,仿佛像一个路过客商一样,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转身而去。不远处,那些正在谈诗论词的官员,几乎没现什么异常,很多人马上遗忘了这一情景,继续相互谈论着风景。

    不一会儿,心事重重的宇文虚中走了过来,他面对时穿连续喘了几口气,神色陡然变得坚定:“长卿,我决定上书朝廷,细说一下再度伐辽的事情。”

    “伐……哈哈”,时穿笑了:“宇文大人,‘伐’这个词可不能乱用,平等的国与国之间交战,用‘伐’字;宗主国攻击藩属、臣属国,用‘征’字——多年以来,我们是辽国的‘子侄国’,所以咱不能用‘伐辽’的字眼。”

    “这个时候可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宇文虚中不满的说:“官家肯定不喜欢‘弑’字,咱要跟官家说道理,要让他听的进去……”

    宇文虚中还要介绍一下他打算写入奏章中的内容,警卫忽然过来,低声说:“京东西路安抚使张叔夜大人遣来信使,急报大人——大人,现在见不见。”

    “见”时穿很快响应:“我原本跟他约定,一年筹备,两年出兵,协同剿灭山东盗匪,如今一年之期已到,看来他是急了。”

    张叔夜来的信却不是说协同剿匪的事情,信函中只有一句话:“种师道敢做,尔敢否?”

    “敢”时穿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种师道不惜自污名声,也要保全河北军队,现在童贯急了,四处抽调精兵强将去填坑,大约张叔夜警觉到这种情况,所以提前提醒——不,是警告时穿不要把军队调出山东。

    宇文虚中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拍拍时穿的肩膀,因为时穿个头高,宇文虚中不得不踮着脚尖拍时穿的肩膀:“武官不怕,文官更不当怕——时大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咱们联手把军队留下来。”

    是夜,宇文虚中还上书道君皇帝,详细论证了伐辽一战难以打赢,不如趁早放弃。他说:“用兵之道,要先做周密完全的准备,计算强弱虚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后,宇文虚中扯破脸皮,尖锐地攻击童贯的骗术:用宣抚司的纸面统计数据来证明军事物资充足,但其实沿边各州、府库房里空空如也;用西北军的十万精兵证明我军神武,其实沿边各州府人员匮乏、武备废弛,真正能打仗的精锐有几?我朝军队防守容易进攻难,守城容易攻城更难,主动进攻曾经强盛的辽国,收益远小于风险。抛弃态度恭顺的契丹人,反去联合态度倨傲、作风凶悍的女真人,难道不是引狼入室……?

    当夜同上奏章的还有秦桧——与真实的历史相比较,这次两人因为有二百五十万贯债券催逼着,书写奏章的动力更大,一个过去的状元,一个将来的金国国师,将自己的文章做的花团锦绣,更因为有时穿的而存在,宇文虚中与秦桧多少学了点逻辑学,于是,这两份奏章更显得推理严密,只要是理性思考的人看了,都不得不为其中蕴含的真理而折服……

    宇文虚中写完奏章后天已大亮,他兴冲冲走下碉楼,遣人将奏章正本传递京师,而后将草稿送与幕僚欣赏,自觉这篇文章已经是毕生才华的巅峰之作,故而得意洋洋问幕僚:“怎样,你看了这篇奏章,心中可有触动?”

    幕僚伸出大拇指夸奖:“东翁此做,掷地金石之音”

    “快去送与时大人看看”,宇文虚中睥睨左右:“长卿好歹也是同进士。”

    不一会儿,幕僚返回,汇报说:“秦大人也写了相同奏章,时大人正在阅读……啊,真是状元文章啊,其文词藻美,瑰丽万端。”

    “同去同去,老夫也看一看状元文章”,宇文虚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服气。

    时穿看着两篇文章,久久不语,黄娥耐不住,上前看完文章,啧啧称赞一番,立刻提醒:“相公可不能表态”

    时穿点头:“没错,屁股决定立场,屁股决定智商。咱是童贯的人,你说的再有道理,咱不能跳出来反对。咱不能用理性思考,咱要用屁股决定……来人,把这份奏章送给张叔夜大人,他懂的。”

    黄娥扶了扶酸软的腰,说:“相公是让张叔夜大人也上书反对……有用吗?”

    “没有用”时穿冷笑着回答:“谁反对都没有,说的多有道理都没有——但反对的人多了,我出兵的事情就可以拖下去了。”

    黄娥轻叹一声,这时,门外的马车夫连声催促,黄娥向时穿行礼:“相公,那我走了,相公多多保重。”

    时穿将黄娥送到门边,叮嘱:“你回去后赶紧招募人手,通知沭阳刘家、东海施衙内、怀仁李彦……还要散布在整个海州的时家所有姻亲,让他们招募庄丁准备自卫。曾经参加过江南剿匪的那五千人,你留下一千五百人做教头,分给各家姻亲,剩下的都让他们来登州,哪怕伤残者我也要。”

    黄娥默默福了一礼:“夫君,珍重。”

    宇文虚中赶到的时候,秦桧的奏章已经送出,黄娥的马车也已离开,宇文虚中因为看不到秦桧奏章,懊悔的直顿脚……不一会儿,宇文虚中与秦桧的奏章内容传播开来,在场的登州官员纷纷过来询问,自己是否有必要也上一份奏章。对此,时穿一个个予以鼓励,当然他也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在下是文官兼武职,这种事情不好出面,但大家说的我都赞成……就是无法开口表态。”

    “咳咳”,宇文虚中轻咳一声,提醒:“诸位大人,咱们该回去会会那位金国使者。”

    众官员纷纷上了马车,时穿紧走几步,上前拉住了通判刁翚的袖子,低声问:“我听说之前的金国使者,曾被陛下‘挽留’在汴梁城一年多?”

    刁翚立刻摇头:“留不住——使节怎能私扣,要死啊?”

    “他上京师汴梁去那是受皇命,但等他通报陛下后,算不算交卸使节任务,成了一个普通人?”

    刁翚止步,诧异的问:“既然他已经交卸使节任务,他带去的口信,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扣押价值?”

    “地理”时穿阴阴地说:“他走过这一趟,沿途的地理都熟悉了,而金人叵测,连高丽人都知道,所以我打算……不对,我干嘛要扣押他,大海茫茫,谁知道他的船是不是翻了?”

    刁翚歪着头想了想,摇头说:“时大人过于敏感了吧?”

    刁翚什么都好,有气节、敢不惜一命赴死,可就是绝对的军事外行——在自家后院里也能被千里奔袭的女真人伏击,可见此人多么鲁莽,多么缺心眼。

    时穿嘿嘿一笑:“谁知道呢——小心无大错,我宁愿过分小心,也不愿让别人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这四个字立刻说服了刁翚,他把眼睛一闭,答:“我们只负责保证使节的境内的安全……大海茫茫,确实容易沉船。”

    “收到”时穿松开了刁翚,后者一本正经的踏上马车。

    这一路走得并不平静,文官沿途都在商议怎么写奏章……文官嘛,是一种最喜欢扎堆的生物,他们绝不动手,只喜欢动口。宇文虚中与秦桧两篇锦绣文章,立刻逗弄起文官的攀比心理、扎堆心理。一路走他们三三两两彼此交流着自己的观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登州无兵可调。

    而武官一路上则不停地在时穿的马车上窜上窜下,每位走下时穿马车的武官都脸色沉重——连军事外行宇文虚中都看出来这一仗是“派兵送死”,都看清国家形势严重,武官们自然更清楚了。但文官头上有免死金牌,朝廷不会杀文官,所以文官可以随便抗旨,武官却不能正面反驳朝廷命令。

    等进入登州城时,武官们也商议好应对策略,因为防御使衙门在登州水城,时穿准备在城门口辞别文官,刚下马车准备跟宇文虚中说几句,忽觉得城内气氛凝重。不一会儿,走在前方的宇文虚中走来,低声说:“长卿,还得借重你——刚才衙役来报,金国使节因为我们怠慢,把他晾在驿馆,从昨晚起就在州衙闹腾,不禁打伤了数名衙役,还把大堂的登闻鼓砸毁……”。

第435章 没回扣的投降不要

    宇文虚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时穿,时穿稍稍停顿了一下,哧的一声笑了,别有意味的笑了:“宇文大人,本官也不怕说实话——我时某人可不是傻子?”

    宇文虚中脸色一灰,嚅嗫:“大人,只是借助你的士兵去撑个场子,免得金人过于……”

    时穿摇头:“宇文大人,当今官家有求于金人,童使相有求于金人,枢密院有求于金人——在这种情况下谁得罪了金人,只要金人在朝堂上随意一嘀咕,恐怕此人今后欲求一个全身,亦求之不可得。

    嘿嘿,宇文大人这时要我派人去,即使我出了一口恶气,维护了登州官体,但又有什么用呢?金使一抱怨,朝廷上上下下都会埋怨我侮辱金使,我除了自己丢了官受斥责,对宋金约战、对金人今后的态度有何影响——什么影响都不会没有,官家、枢密院、童使相,人该怎样就怎样。

    所以啊——无论金人怎么在衙门无理,无论他怎么欺辱官吏,该承受的就得承受,没办法,朝廷为了‘大局’,牺牲几个官吏不算什么……幸好幸好,接待金使不是我的责任,那是知府衙门的事情。看在宇文大人那篇锦绣文章上,我可以提个醒:大人,把金使打走是最关键的。现在已他闹将起来——要什么给他什么吧。”

    刁翚叹着气走过来,缓和气氛说:“宇文大人,时大人说的对,咱们现在必须忍”

    宇文虚中郁闷得要吐血:假借休沐的名义拖延信使行程,貌似这建议是你时大人做出的,如今事情闹出来,你却一推六二五,不管了。不厚道呀不厚道。

    宇文虚中想到这儿,转向刁翚——总得拉一个人下水吧。知府衙门可是双驾马车,你通判也逃不了。

    “刁大人,你先请”,宇文虚中笑的极为恶狠狠。

    刁翚叹了口气,与时穿插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我现在居然升起了亲自动手的感觉……呀,不对,两国盟约既定,双方本是平等,金国使者突然如此嚣张——时大人,我们真该加强武备了。”

    刁翚后面的话是大声说出来的,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整个国家的有志之士都如此想——当夜,张叔夜受到时穿传递的奏章副本后,立刻大呼痛快。随即铺开文房四宝,书写同样内容的奏章。稍后,随着金使前往汴梁,登州官员上书内容扩散开了,更多的官员卷了进来,甚至连监管中的宗泽也向道君皇帝表达了相同内容:金人不可信,要加强警惕。

    道君皇帝接到宇文虚中奏章后,没有主见、生性胆小的陛下动摇了,但是金国使者谈及辽国的孤儿寡母,仿佛在道君眼前晃动着一块大肥肉,实在令陛下心痒难耐,于是他就把诸多上奏交给太宰王黼,下令:“爱卿且去去研究一下。”

    王黼以为:为了给北伐搜集粮草,他可以顺便收取回扣,搜刮民脂民膏……所以这场“回扣大战”必须打下去,才能给自己女儿赚取更多嫁妆……于是王黼以枢密院名义驳斥宇文虚中、秦桧、张叔夜等人越权干越。

    王黼的驳斥诏令传送到枢密院加盖印信,知枢密院郑居中立刻被宇文虚中与秦桧的文章政府,拒绝在驳斥诏书上加盖印信——王黼决定踢开枢密院自行其是,当月,道君皇帝下令另设“经抚房”,以此架空枢密院。

    至此,大宋的军事指挥体制彻底混乱。两套最高军政班子各行其事,导致地方部队不知文书向何方投递,又因为“经抚房”与枢密院相互拒绝沟通,乃至大宋地方军事机构,甚至不知自己隔壁驻扎的是敌人还是友军——自家归枢密院管,但隔壁可能是“经抚房”调来的,双方虽近在咫尺,但想查清真相不容易,因为两家各不理睬对方的文书,你去函查询人也不告诉你。

    道君皇帝最终接受了太宰王黼的建议,传谕童贯、蔡攸两大帅进兵北伐,两个懦夫大帅以草包刘延庆为都统制,以草包刘延庆的儿子小草包刘光世为副统制,领兵抚定涿州。

    圣旨传递到童贯哪里时,童贯刚刚与辽国使者交涉完——宋军第一次北伐虽败,但辽国确实支持不下去了,辽国主持工作的萧太后决定向大宋投降,她派出使节奉上降表,称:辽国愿放弃伯国的地位,改做大宋臣属,永远当大宋屏障。

    使者声泪俱下,请童贯念及119年的睦邻友好关系,双方别打了……童贯的思考方式与王黼完全相似:这场战争不打下去,宋朝庭接受辽国的投降,那么童太监就没有功劳了,不能因此封王,不能多划拉点军饷。国家再有利,自己一毛钱的利益没有,那可不成。

    于是,童太师下令将辽国使者呵斥出去,立刻宣读了圣旨。辽使在童贯军帐外痛哭高喊:“辽宋两国,百年和好。盟约誓书,字字俱在。尔能欺国,不能欺天。”

    辽使语声凄厉,闻着无不回避。

    但此时,**的辽国并没有积极备战,反而生一场内乱。

    自萧太后送出降书之后,她马上把注意力转到……玩男人身上。

    萧太后看中的美男是燕京留守、辽国汉人宰相李处温的公子,密与之私通。但随着萧太后送出降书,燕京城内变得人心惶惶,李处温遂与儿子商议绑架萧太后献于大宋——按童贯的说法,献出王后能获封辽国之王。于是李公子在一场翻云覆雨之后,乘萧太后熟睡,捆绑萧太后出宫,结果被守候在太后宫外执勤的辽国干臣耶律大石截住,耶律大石斩杀李公子,送萧太后回宫安寝,太后“梦犹酣也”。

    随后,耶律大石出宫灭李氏全族,不少汉官受到波及——由此,燕京城内契丹人与汉民开始互不信任,敌对情绪逐渐加厚……

    登州,自打送走金使之后,宇文虚中生气了,觉得时穿上房抽梯子,为人不厚道,至此,防御使衙门与州衙有点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有通判刁翚调和,宇文虚中倒没有撂挑子的举动。该干的事情还要干——州衙防御使衙门联合文,宣布解散“日丽基金会”。旋即,一个全民间的基金会接盘“日丽基金会”债券偿付问题,新的基金会以地名命名为“蓬莱基金会”……

    债券问题的和平过渡,使得吏部衙门那些拿登州官位当肥肉觊觎的候选官们稍稍消停,随后,“经抚房”成立,从海州来的三千团练教头到位,时穿便更不理枢密院的调兵令了。当然,他还要拿着枢密院那份调兵令作虎皮,分遣三千团练教头进入各州,同时挑选登州大汉扩充团练,做出一付积极参战的姿态。对时穿的行为宇文虚中不闻不问,倒是通判刁翚,每次都二话不说在时穿的命令之后副署。

    登州刚刚结束大型工程,闲散劳动力足够,工程结束这些人需要遣散,时穿扩军举动恰好接过接力棒,那些在劳动中表现突出的立刻被吸纳入团练,紧接着,京东东路所属各州厢军被分配在修筑好的新路两旁,分散驻扎进入碉楼作为地方守卫力量——这次,时穿继续蔑视枢密院对弓弩的限制,几乎每座驻军的碉楼都分配到了至少三具大黄弩。

    冬,朝廷诏令下达,二次伐辽启动。环娘抵达登州,开始依托驿馆与大路,组建秘密情报机构,与此同时,朝廷对于宇文虚中与秦桧的处置也传递到了登州……这份处置报告到让时穿吃了一惊。

    “居然没有找一群五毛党群起攻击?”时穿自语着将报告扔到桌上。

    与环娘同来登州的崔小清正在书房内帮时穿收拾,她对于政务不像黄娥那么敏感,也不怎敢感兴趣,一边继续手头上的活儿,一边随口问了句:“宇文大人会被罢官吗?”

    “升官”,时穿回答:“不过升的都是闲官,大约政事堂担心他们再乱说,干脆把他们调回京城,给一个无权上奏章的闲官,省得他们再呱噪——宇文大人是礼部员外郎,秦桧是职方司员外郎。”

    崔小清咯咯一声:“也不知吏部最近争不争登州官位——宇文大人与秦大人走后,谁来接任。”

    “登州衙门现在是还债衙门,头上背着大把债务,利益却早早都被瓜分了。再来一个新官,好处没有他的,弄不好还要背黑锅……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新任登州知州是前任登州知州、监管于镇江的宗泽……哦,我也正位了,我现在是正式的京东东路转运副使,负责替朝廷转输火药。

    嘿嘿,现在火药是抢手货,经抚房与枢密院在京城争得不可开交,生怕火药运进京城自己分享不到,两方都派出火药匠师,打算把争夺的战场延伸到登州,诏令:扩建登州火药外房,直接在登州生产火药,而后运送成品入京——两个部门都给我下了任务定额,但都没给我拨钱。”

    秦桧的正式职位是太学学正,这样的官位在登州有可无不可,只是他走后,时穿防御使衙门那一摊子事,真找不到人帮手了——比如说现在,经抚房与枢密院给时穿压了任务,却没有拨款,时穿想要借此拖延,就要跟他们打官司,反复要求拨款。古代公文时穿不熟悉,这种活儿过去是秦桧或者黄娥帮手,现在找谁干呢?

    “哥哥”,环娘蹦跳着进来:“我昨日重新翻阅了‘金大王’留下的档案,你看看,这几个登州莱州豪绅,我觉得需要探一探……哥哥刚才愁什么?”

    “环娘,秦大人跟宇文大人那里,送去贺礼了吗?”时穿温柔地笑着。

    环娘一跳闪开:“哥哥,你可别这样笑,怪渗人的,每次你这样笑的时候,又在算计谁了?……家中迎来送往,礼节上的事情都是崔姐姐的活儿,环娘管不着”

    崔小清收拾好书房,笑着说:“你哥哥定是又为奏章愁……相公,不如我去找一下秦大人,问他有什么人手推荐?”

    “不用推荐了,哥哥笑的那么渗人,这活儿一定不好干——找赵师侠,他带着十一娘来登州了,昨天登上的码头,我在海监所登记薄上见到了他的名字,估计他找好住处就回来拜访哥哥。”

    时穿点点头,叮嘱崔小清:“让蓬莱基金会兑付宇文大人与秦大人的债卷,预计这两人升官后,要举行庆贺宴,秦大人的请帖是肯定有的,吩咐门房一声,有宇文大人的请帖,立刻送上来。”

    崔小清福一礼:“相公,我这就去准备贺礼。”

    正说着,门外想起说话声,一个话音是徐宁,一个话音……正是赵师侠。只听徐宁热络的给赵师侠引着路,时穿赶紧起身迎出门外,拱手问候:“赵兄,别来无恙,十一妹……”

    “哥哥……”赵师侠身边,一直未曾默默尾随的十一娘呼喊一声,喜极而泣。又忙引导身边的一个男童说:“快,叫舅舅。”

    环娘迎上前去:“我早说你们就会来拜访……十一姐,你孩子来?”

    兄妹一阵寒暄过后,环娘引领女眷走向后院。稍停,如今的京东西路都监徐宁插话:“大人,今**家有访客,我们的事……”

    “接着说,几句话的事情,再说赵妹夫也不是外人。”

    徐宁严肃起来,汇报说:“根据大人重团练轻厢军的策略,我们把厢军放在明面上招摇,给他们配置长枪与弓弩。至于团练,到目前为止已编练十个厢,每厢约一千五百人,到现在为止,各级军官已经任命,武器已经储存入库,只是,什么时候把武器下去,请大人指示?”

    时穿还在沉吟,九品王爷赵师侠情不自禁插嘴:“已经严重到这程度了?我来的时候,淮阳军、通州军都在抽调人手北上,大运河上全是北上的运兵船。我游山玩水抵达通州时,十七妹让我干脆跑你这里一趟问问:为何海州正在加紧储备铁料煤炭……以及人马。据说施衙内已经把东海社兵扩大到了三千人,巡船百余艘。”

    “各处兵力都抽空了……”时穿顺手捡起一份报告,递给赵师侠:“这是环娘前不久搜集的西夏情报,有去西夏贩盐的商人报告说,西夏人接受辽国的恳请,准备出兵援辽。可是看一下他们的兵力调动就能吓出一身冷汗——万一这些军队不是援辽,而是进攻陕西以及何兰煌,恐怕我们就要失去陕西与何兰煌了。”。

第436章 宁信童贯不信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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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叠写着名姓的、类似人事档案的文稿,每叠文稿之后还附着保人,赵师侠翻圌弄了几页,抬头看了看时穿,时穿解释:“这是海监所放船引时的审核档案,按规定每位从登州出海的纲,都必须有铺保,有籍贯证明……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登州目前在大量采购硫磺、硝石、铁器、木材、皮货、羊毛。准许外销瓷器、茶叶、丝绸、糖霜……等等,因为不曾抽取市舶税,加上高丽辽东路近,数日即可往返,所以利润很厚,申请船引出海的人很多。我们海监所基本不驳回个人申请,不过,在放船引时,常常喜欢与申请人聊一聊外藩经历——以上这些都是从他们的聊天中摘取的重要段落。”

    一叠文稿之后是一张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符号,西夏的十二军司都标注在上面,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正沿着何兰煌以及陕西蜿蜒伸展,赵师侠手菇顺着红线捋了一遍,顿时一头冷汗。

    从地理上说,古代中国一直存在两名“暴力漏斗”,西边一条“暴力漏斗”,北起阿尔泰山,东至祁连山——这条线起作用主要在汉唐,五胡乱华时代,羌人、突厥、匈奴都是沿着这个走廊进入中原的。如今这条线上密布着西夏十二军司的兵力。东面那条暴力漏斗是大兴安岭至太行山一线,中亚游牧民圌族只要跨越贺兰山、阴山、燕山一线,基本上就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逐鹿中原,几如囊中探物。

    “我们的兵力在哪里?”,赵师侠擦着冷汗问。

    “没有兵力”,时穿回答:“晋西蕃兵、何兰煌将领、陕西枪圌手、步弓手,府州军队与将领,要么在南方征讨方腊残匪,还没有摧撤来;要么已经葬送在辽国战扬——三千里防线只剩下社兵以及少数团练。至于当地厢军就不用提了,他们是役兵,干苦力活的,不是战士。”

    “朝廷知道吗?”

    “知道的——宇文虚巾的奏章上,曾盘点过陕西与何兰煌军械兵力情况,虽然不曾谈及西夏兵力调动,但我们的兵力状况却说得一清二楚哦,金使在汴梁也看过宇文虚中奏章了,枢密院的人为了质疑金使,拿出原本奏章给金使看这就是说:我们兵力空虚状况我们并不在意,金国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师侠颤抖着手,将这叠情报稿放到桌上一连续喘了几口气,小心的问:“长卿似乎不看好伐辽目前的辽国,情况怎样?”

    时穿走到书房的一堵墙前,拉开墙上的帷幕,露出一面墙大的地图,稍稍顿了顿,他一指徐宁:“忘了说一句,马上举办地图作业训练班,让所有高级将领都学会识别新版地图——这新版地图将会跟火枪一起分下去。”

    徐宁搓圌着手,兴奋地说:“要火枪了吗?总算有武器了。”

    时穿再度叮嘱一句:“先安装大炮,召集黄具、登州、蓬莱,以及密州的指挥使,让他们学习火炮操纵技术——密州方向注意黑旋风李逵的动态。”

    说完这些,时穿指着地图随手一划,对赵师侠继续说:“辽国方面没啥好谈的,辽国萧太后姘夫李公子被杀后燕京内乱,契丹人与汉人相互不信任.虽然第一次北伐,宋军遗留下五十万军械物资,据说用于奖赏军功的铜钱、丝帛堆积如山,刀枪丢弃在路边都没人愿意拣——但辽国现在没有一兵一卒。

    战争拼的是财力与兵力、粮草,辽国已经穷的只剩下前次战利品了,但这些战利品属于那些战胜士兵,燕京官圌府没钱。咱大宋实力雄厚,一场败仗之后也要倾尽所有才能筹划第二次战争。辽国穷敝,这么短的时间让他组织另一场防御战,他有这个财力与物资储备吗?

    打败第一次北伐宋军的是燕京城的无赖与混混——多数是汉民,在燕京内乱之后,这只队伍解散了,契丹人此后也不愿给汉民圌阵分武器,燕京城的契丹人本来数量就少,在此紧要关头,契丹人害怕自己出城作战,城内契丹人压服不了汉民,更不愿意离开燕京,所以燕京城外没有一个士兵站岗放哨。”

    “野地并无一兵一卒”.同样的话也弃雄州上演,说话者是辽国涿圌州守将、常胜军领、傒人郭药师。

    童贯不会打仗,擅长动嘴与耍阴谋,虽然第一次招降辽人毫无收效,但童贯这人就是喜欢坚持,俗话说“坚持就是胜利”,这次童贯总算见了一点成效。

    自萧太后递送降章后,辽使一路哭着回到燕京,沿途所有人都知道辽国要亡了,辽国已经没有一乓一卒,还这闹动圌乱,太后只关心玩男人,不太关心国家命运,于是,辽国上下弥漫着一股弃船心理,人人都想离开这艇必沉的船。

    船要沉的时候,船上的老鼠最先知道,郭药师就是这样一条老鼠,他立刻找到童贯,举琢州及常胜军而降。童贯询问辽国虚实,郭药师如此回答:“契丹治汉民,依旧采取类似部落联盟方式。整个辽国划分四个京城,各自统属彼此不相联系,而汉地百姓也是这样,城与城之间,县与县之间、州与州之间,只接受所属京城直辖,各自完全自治,完全独立。

    如今旧皇刚去世,耶律谆登位不久,又换上萧大后人心惶惶。且汉民与契丹如今彼此猜忌,国中原先的大军都以覆亡在金人手中,如今国中并无一兵一卒。

    使相如果沿途攻击,那么路过的城池,人人皆守土而战,但如果使相饶开城池直攻燕京,沿途各城不会阻拦——既无兵又武将,他们拿什么阻拦?”

    童贯大喜,来不及等待后续部队到来,立刻命今刘延庆带十万大军直奔燕京

    登州城中,赵师侠听完时穿的话直摇头,“长卿,照你这么说,几个小卒都能打败辽国,怎么你还不看好伐辽?”

    时穿咧嘴笑了:”不用几个小卒,几头猪过去都能打败辽国——可惜官家宁宁可相信童贯,也不相信猪。而童贯则宁愿相信刘延庆而不信猪。老种经略已经倒了,北军中会打仗的都被赶走了剩下的都是会拍马屁的。”

    赵师侠难以置信,他摇了半天脑袋,继续反驳:“难道,数十万大军没有几个会打仗的?”

    “他们不知道为何而战——西兵已经打了一年多仗了,刚从南方回来立马又被调上战场,士兵己经厌战思乡,可是朝廷至今不曾全额兑现征讨方腊的奖励,士乓们北伐为的啥?打下来的江山国土,有士兵们份吗?没有土地给钱也行,朝廷会给钱吗?

    没有钱没有土地,或许有人纯粹是为了荣誉与战功——可是童贯手下那群马屁精,素来以强攻闻名,即使贪图战功的人,到了童贯手下也挤不上功劳薄,你让他们为何而战?相反,辽人守土守家而战,他们目的很明确,所以,此战必败!绝无侥幸!”

    刘延庆受命之后,引领十万大军北上,果然,识徐他并未受到任何抵抗,刘延庆毫无军事经验,没学过如何管理军队,他带军北上,沿途兴趣全在玩女人。刘延庆搜集辽地各种族美女,布设肉屏风与帐中,每日只行军十里,立刻扎营淫乐。受他的影响,十万不满的宋军一路烧杀抢掠,自知争战争红利。

    走着走着队伍全走散了,蔓延数十里的队伍——陕西指挥使身边的人可能是徽州士兵,山西指挥使身边是严州士兵——彼此说话都听不懂。

    大军直走了半个月,站在宿营地高处还能着到身后童贯的大营,郭药师屡次催促,被刘延庆斥责又半个月后,终于在燕京城南郊的良乡,遭遇萧干拼凑起来的一万乌合之众。

    刘延庆不战,命令宋军安营扎寨,与辽**队沿卢沟河(永定河)对峙——他打算继续在营帐内玩女人,直到对面萧干嵌佩他的床上功夫,不得不投降为止

    登州城中,赵师侠急促吞咽了几下,又说:“长卿,我刚听说你准备了十个厢,约一万五千火枪圌这,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这次伐辽,大宋两百年最后的家底都折腾出来了,各地封桩库全部打开,钱粮腾空、军械武器铠甲全部北运旦伐辽失败,我们不仅没有士兵没有钱粮,连武器都没有,甚至连铁钉都没有——我们最后会跟现在的辽国一样,只能要求布衣百姓拿木根去战斗!”

    战争拼的是国家实力。宋朝庭刚刚结束何兰煌战争,紧接着南方叛乱,赋税猛减。在这种情况下,宋朝庭进行了南方剿匪,接着不喘气进行了第一次、第二次北伐即使大宋朝占有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财富,连续动这样的国战,最后还能剩下什么?

    在地图上画了一圈,时穿接着说:“唯一剩下的就是登州、海州这点点兵力哦,还有张叔夜哪里的军队,朝廷下旨升了宇文虚中与秦桧的官、张叔夜也上了奏章,但这厮素来强硬,朝廷大约不想把他调去京城闹心,所以假装没看见张叔夜闹腾,当然,张叔夜不肯交出军队,朝廷也装糊涂了。”

    真实的历史上,北伐失败后,也唯有青州张叔夜手头还有军队,能骚扰牵制一下金兵现在他对了两个盟友,海州登州名一万五千火枪兵。

    “留下来吧”,时穿拍拍赵师侠的肩膀,真诚的说:“北伐失败之后,北方大地哪里都不安全,唯有我这里集结了重兵,而且一旦到了那种境地,我这里千头万绪的,需要很多帮手。”

    “朝廷”,赵师侠艰涩地说,话说一半,语气哽咽的说不下去。

    “朝廷都知道,枢密院也在反对北伐,所以有了经抚房;天下官员看到危局,上圌书言事的不知凡几,登州有宇文虚中、秦桧;京东西路那里,张叔夜带领百官喊的嗓门更大;陕西、山西、何兰煌、雄州、真定北方所有官员都在喊危急——可是官家不听,你有什么办法?!”

    时穿冷笑数声,继续说:“我不是没想过自己赶去北伐,依靠自己的兵力走正确的路线,或许能够改变战局但西军擅长排挤与抢功,我没有种老经略那么雄厚的根基,也没有种老经略那‘十万将士只尊我号令’的威风,既然种老经略都没能斗过童贯,那我还是躲远点。”

    “一万五会不会太少?”,赵师侠转而担忧起来。

    “存不下太多”,谈到这个问题时穿也很郁闷:“朝廷催逼的紧,铁料弓弩皑甲,只要库中数量多了,就催着赶紧北运;衙门里但凡有几个闲钱,马上就催着你去和买铁料等物。如今市面上连菜刀都价格飞涨,朝廷对粮食的需求更是无底洞。

    粮食涨价必然导致人工上涨,至今为止我只存下了五万杆枪,百余门火炮,这还是愉偷存放在海外岛上才得以保留下来。但现在人工薪水涨的厉害,光供给士兵粮食已经穷于应付,要养更多的士兵,即使我有足够的枪炮可我拿什么给他们薪水?”

    赵师侠盯着地图看了片刻,疑惑的说:“北伐失败,除了西夏,难道还有其他的敌人——西夏疲弱根本不可能整个吞下我大宋。只要给我大宋稍稍缓一口气”

    “还有金人——”,时穿突然的说:“张叔夜看到了这点,所以他扣下京东西路的军队:我这里宇文虚巾只看到大宋的虚弱,秦桧的奏章里隐晦提到金人,但现在金人是我们的盟国,所以大家虽心中有数,却都不敢说出来。”

    赵师侠还想寻找时穿的漏洞,这时环娘突然走讲来,神色紧张:“哥哥,金使返回了——就是那位去京城催兵的金使,他在门口撞上了求见哥哥的高丽密使王舒,双方打了起来,金使己杀了高丽使者三位从人,双方还在打斗,哥哥,咱们帮谁?”——or!!。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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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介绍: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创造的时期,这是毁灭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但总的来说,这还是个最好的时代。
身处于这个灿烂的时代,快乐地赚钱,幸福的追逐,畅快的爱恋,享受人生,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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