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曼陀罗花
王平安出了东宫,在宫门口汇同了手下侍卫,先回了灵感寺。进了寺里,王平安先和唐玄奘告别,然后让欧阳兄弟他们整理东西,把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这才按着哈米提所说的方向,赶去新宅。
途经东市时,王平安在一家药铺里大手笔地卖了上百味药,包了满满一大包,由欧阳利提着,这才又往新宅走。
新宅倒是不难找,虽算不上长安城里排名前十的大宅子,但二三十名总能排得进去,只要找个人打听,行人无不知晓,指给他们看。
很顺利地,王平安到了新宅,自有仆人上前扶他下马。王平安正要进门,却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在门口,见他到来,便要行大礼。
王平安奇道:“你是何人,也是我这新宅里的执事?”他说得客气,没有仆役二字。
这白胡子老头正是高万全,他被打发到马圈里干活,心中自是不服,找机会便溜了出来,等在门口,打算“偶遇”王平安。他很有自信,相信就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只要在王平安的面前展露一下才华,那王平安非得和李恪一样,把他捧为上宾,就算不把他当成个人物招待,重新让他当上管家,这总是没问题的吧!
高万全一咬牙,忍辱负重地给王平安跪下了,道:“小人高万全,原本是新宅的管家,现在不是了,小人参见少爷。”重重地给王平安磕了个响头。
王平安哦了声,要放在平常,他肯定是要问问的。原本是管家,那就说明现在不是了,为什么不是的呀?可今天他心里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实在没有心情管家里下人的闲事。
他只哦了一声,道:“好好做事,我王家向来不亏待家中执事的。”说完话,他直接走向大厅。
高万全顿时就被尴到了当场,他名字叫做万全,乃是万事都想得周全之意,可不管他以前多么万全,到了王府之后,却是一全都全不起来了。王平安竟然都没多问一句,直接进去了,都没让他起来!
欧阳利手提着大药包,冲高万全笑道:“你叫高万全?现在不是管家了?”
高万全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认得欧阳利,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把王平安身边的人都给研究遍了,自然知道欧阳利是谁,甚至连欧阳利武艺高强,他都知道。
高万全陪起笑脸,道:“回这位兄弟的话,小人确是叫高万全,刚才还是管家呢,可谁知王夫人一下车,竟然嫌小人年纪大了,不要小人当管家了!”
欧阳利嘿然道:“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和你开玩笑的,要不然就是你说话犯了忌讳,惹得夫人不高兴了。那你不做管家了,现在干嘛呢?”
高万全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道:“夫人打发小人去马圈,伺候马去了。”
欧阳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要伺候马?哎呀,这可是苦差事啊,咱家主人的白龙马乃是万里挑一的名驹,脾气大得很,可不好伺候呢,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了!”
说着话,他伸手拍了拍高万全,心里头有点怜悯,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打发去伺候马,也真够倒霉的!
高万全闻到一股药味儿,他看向欧阳利手中的大药包,问道:“大兄弟,你这是给谁抓的药啊,咋抓了这么多?”
欧阳利看了看手里的大药包,道:“不知是给谁抓的药,也没见谁生病啊。反正主人要买,咱们做下人的,难不成还要阻止么?”
欧阳兄弟这时搬着行李进来了,欧阳义笑道:“主人要做什么事,那轮得到咱们阻止呀,难不成咱们也想去伺候马不成?”
欧阳兄弟几个哈哈大笑,一起进了宅子,不再理会高万全。
高万全站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王平安一次抓了这么多的药,他要给谁看病?难不成和东宫有关?”心中念头急转,感觉得把这件事弄清楚。
王平安进了大厅,见厅内一大群的人,正在说笑,却不见父母在内,估计是休息去了。他冲哈米提道:“哈翁,这座宅子不错啊,朝中大佬的府第,我着实见过几个,要说大小,比这宅子大的不少,可要说华丽,却是实属此宅第一了!”
哈米提大乐,上前道:“王公满意就好。要说大小格局,那没办法,你是县公,府第总不能大过国公和王爷去,但要说装饰那就没关系了,只要不违制,那还不是可劲儿的装饰,住着也舒服啊!”
厅里的人都是随着王氏夫妇进京的徐州商人,他们白天时没怎么和王平安套近乎,便一直等在这里,等着王平安回来,别的近乎先不套,最起码得把姓名报给王平安呀,以后大家好来往,都是徐州老乡,还得请王公多加照顾才是。
王平安虽然心中有事,但人情往来却还是要顾的。哈米提为王平安一一介绍这些大商人,王平安含笑应酬,有些人是他以前在徐州时就见过面的,有些是头一回见面。
商人们最会察言观色,见王平安话少,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很是知趣,只说了一小会儿的话,便纷纷告辞,离了王府,去城里各寻住处去了。
哈米提见王平安有些不太自然,送走商人们后,他问道:“王公,可是有心事,需不需要老夫帮忙?”
王平安笑道:“哪有心事,我只是在想,父母大人远来长安,我得带他们四处游玩,感受一下长安的繁华,只可惜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忙得抽不开身啊!”
哈米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这个好办,让莲雾她们陪着二老不就成了。再说现在天气尚寒,你忙你的,等过些日子春暖花开之际,你再陪着他们在长安城里城外的游玩也来得及啊,总不可能一年忙到头的!”
王平安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又说了几句闲话,哈米提也告辞了。王平安去了后院,去见父母。王氏夫妇旅途劳顿,刚刚洗过了热水澡,又眯了一小觉,见儿子回来了,便一同吃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陪完父母,王平安在仆人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自是华丽异常,可他哪有心情享受,叫丁丹若去找欧阳利,让他把药包拿来。
欧阳利正在偏厅和兄弟们喝酒取乐,搬了新宅子,不用再住和尚庙,自然要放开了喝酒。他正大呼小叫地行酒令呢,忽听主人要他拿药包。他对丁丹若道:“主人是要煎药吗?我把药包送到厨房去了,这便去拿,你先回去和主人说一声。”
欧阳利大步出了偏厅,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想:“主人一次抓了这许多的药来,不知有何用处,一剂药方竟然用到百余味药,这是啥方子,怕是绝世好方吧!”边想边走,片刻功夫便到了厨房,却见厨房里面有一人,正在翻看药包,他立时停住脚步,闪到了黑暗处。
厨房里的人正是高万全,他特地注意欧阳利的动向,发现他把大药包送到了厨房,估计是要让人煎药,他就一直在附近转悠,想看看到底煎的是啥药,可厨房里人来人往,他没机会进来查看,而且也没人煎药。
好不容易盼到天色大黑,厨房里的人都走尽了,他这才溜了起来,去翻看药包。他不懂医术,以为只要抓药,就一定要有药方,他只要把药方记下来就成了,可不成想这么一大包的药,却没有药方,万幸每个小药包上都写有名字和份量,他便不嫌麻烦地一个一个的去翻,去记药名。
看了几个药名,高万全心想:“都是些普通的药,虽然名贵,却也不见得市面上没有。嗯,如果市面上没有,他自然也就买不到了。”
再往下翻,忽见一个药包上写着“曼陀罗花”四个字,而份量更是惊人的八两!
高万全有些纳闷儿,曼陀罗花,这是什么东西,以前没听说过啊?这么大的份量,难不成这东西象是茶叶一样,泡水喝的?
正待再翻,忽听门外有人哼了声。高万全吓得一哆嗦,他猛地回头,就见门外慢慢走进一人,正是欧阳利。
欧阳利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睛那么大,他进了厨房,问道:“谁让你乱翻的,弄乱了药材怎么办,这些药材可是主人特地吩咐要用的!”
高万全做贼心虚,退到一旁,陪着小心,道:“大兄弟,你莫要误会,因小人白天受了责罚,所以一直心里虚,想着多干点活,讨老爷夫人的欢心。”
说着话,他赶紧上前,拿起几包药,道:“要是少爷要煎药,小人愿意效劳,求大兄弟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赏小人一个效力的机会吧!”这话他说得可怜巴巴的,很有几分穷途末路的味道。
欧阳利哼了声,将药包重新收拾好,瞪了高万全一眼,道:“怪不得夫人不要你做管家,你手欠到的这种地步,谁敢让你做管家!”斥责了两句,他没功夫说废话,拎着药送去王平安那里。
高万全脸色阴沉,呸了一声,出了厨房,一溜小跑,到了侧门,偷偷地出了门,学了两声狗叫。
黑暗中闪出一人,穿着黑衣黑裤,这黑衣人道:“我说高老先生,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都快冻僵了呀!”
第五百七十九章 武媚娘“暴毙”
高万全在府里受了气,正没处撒,听黑衣人抱怨,他把眼睛一瞪,斥责道:“这点苦都吃不了,何以成大器?”
黑衣人嘿了声,道:“好好,我不抱怨便是。您高老先生是能成大器的人,我也就是一个小气鬼,您要是天上的月亮,那我就是一个小星星,您是煮肉的大铁锅,那我也就是一小酒盅了!”
这黑衣人很有市井之气,贫嘴薄舌。他是吴王府内的一名小校,是李恪收集的“能人异士”当中的一个。李恪想成就大业,自然要找一些得力手下,可真正的厉害人物,哪可能跟着他混?投入他府中的都是二三流,甚至是四五流的货色。
这黑衣人曾是一个地痞无赖,以前干的是些敲人闷棍,欺负外来客商的勾当,不过他自称是轻侠,混进吴王府蹭口饭吃。李恪派他来这里配合高万全,做个穿针引线,通风报信之人。
高万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象赶苍蝇似的,他道:“少要贫嘴,我有正事要和你说,你得赶紧回去禀报王爷。”
黑衣人眼睛一亮,道:“高老先生了得,这才第一天,你就探听出正事来了?”
高万全哼了声,道:“王平安回府,抓了很多药材,足足有一百多味,我记下了其中……其中最重要的几味药的药名,你且听好。”他把记住的药名说了出来。
黑衣人边听边记,忽然他听到曼陀罗花,惊讶地道:“八两曼陀罗花?王平安要这么多的毒药做什么?”
高万全一愣,奇道:“毒药?这曼陀罗花是毒药?”
黑衣人重重地点头,道:“当然是毒药了,用这味药可以配出来汗火的,而且不能多加,加多了就死人了。”
“汗火?那是什么东西?”高万全问道,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他了解不多。
黑衣人嘿了声,道:“就是蒙汗药,只要用手指甲挑那么一点放入酒里,就能把一条大汉麻翻,要是服得多了,是要死人的。”说着,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高万全眼珠乱转,心想:“我说这事怎么透着邪门儿,什么方子能有一百多味药啊,而且曼陀罗花的份量还那么大。原来,王平安是在配杀人的毒药!”
他问道:“药铺之中,允许卖这种毒药吗?”
黑衣人笑道:“要说毒药,那是用得多了才叫毒药,用得适量那是良药啊,自然允许卖的。以前我在市面上混时,见了行囊丰实的客商……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高万全心中狂喜,他道:“你速速回报王爷,就说王平安在配制毒药,让王爷派人去药铺查查,他用的是什么方子,记下来,日后必定用得着!”
黑衣人道:“好,那我就回去了,高老先生,你人在虎穴,可要当心才成,尤其是你现在是管家的身份,成天陪在王平安的身边,他的老虎屁股,你可不要乱摸,小心他咬你!”
高万全气道:“你少废话吧,快走快走!”
黑衣人这才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万全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心想:“自己这趟没白来,果然探到了王平安的秘密,估计这个秘密十有八九和李治有关。毒药,他们想害死谁?难不成李治竟和李承乾一样,想要做那丧心病狂之事,篡位夺权,他们要弑君?”
一想到篡位弑君,高万全浑身上下这个舒坦啊,一定要让他们弑成,只要他们做出了人神共愤的恶事出来,只要吴王殿下戳穿他们,然后振臂一呼,那天下可不就是吴王的了,而自己……中书省或是尚书省,该挑哪一个呢?
喜滋滋地,高万全进了侧门,回自己房里睡觉,做当宰相的美梦去了!
欧阳利提着药包,去了王平安的房里。王平安把药包打开,挑出几味药来,其中就有曼陀罗花,他道:“去找煎药的器具来,我要煎药。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
欧阳利答应一声,想了想,他道:“主人,我以为你要煎普通的药呢,所以回来后,就把药放到了厨房,没想到你要煎特殊的药物。刚才我去取药时,发现那个傻老头子,就是那个当不成管家的高万全,他竟然在翻药,好象还在记药名,他不会是想偷师学艺吧,偷主人的药方。”
王平安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你以后多留意这个人吧。至于说到药方,根本就没有药方,我抓这么多味药回来,就是为了让人猜不到我要煎什么药的。”
欧阳利这才放心,转身出去准备煎药的器具了。
王平安将药挑出来,称好份量,放在一起,待欧阳利拿来器具,他便关上房门,在屋里煎药。他配的药属于轻微的麻醉剂,是明天给武媚娘用的,量并不多,不会伤害到身体,只是让武媚娘服药之后昏迷而已,外表上看着很严重罢了。
过不多时,他将药煎好,等药凉了,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了一些进去,将小瓶子放好,明天备用。他将剩下的药端出屋子,倒在墙根的树丛里。
欧阳利在旁看着,问道:“主人,这药是给谁服的?”
不管多机密的事情,总要有人去执行,对执行的人保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且根本保守不住秘密!
王平安道:“等会儿再说,你把这个药壶拿去洗干净,药渣儿烧掉,还有里面的那一大堆的药,都拿去烧掉,不要让人发现,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明白吧?”
欧阳利连忙点头,道:“明白,这个好办,主人放心。”
王平安又道:“办好之后,把兄弟们都叫到我的屋子里来,我有重要事情和你们说,除了你们之外,不允许和任何人讲,明白吧?”
“明白,明白,属下全都明白!”欧阳利连声答应,拿了药壶,进屋取出药包,出了院子。
王平安则回屋等待,过了一会儿,欧阳利回来了,欧阳兄弟尽数到来。王平安没有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而是绕开重点,只说明天要弄一个女子出宫,并且把她安排好。
欧阳兄弟尽皆大感惊讶,他们可没想到王平安要做这种事,不过他们也没多问,王平安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办就是了。对于原本就是大强盗出身的欧阳兄弟来讲,这种事情太小意思了,只不过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罢了。
王平安道:“把她弄出来后,你们立即找个地方把她安置好,在感业寺的附近,哈米提有个养马庄,那里很偏僻,就把她先藏到那里就可以了,只要藏个把月就足够了,后继事宜,我到时再安排。”
欧阳利道:“这点小事,主人尽管放心。只不过天下女子那么多,主人为何单单对宫女感兴趣,难不成她貌美如花?”
欧阳兄弟一起摇头,他们都以为是王平安经常进出皇宫,看上了某位宫女,动了真情,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将她弄出宫来。可终究是个女子罢了,何必非要宫女呢,难不成宫里的女子格外美丽?倒也不见得,吹了灯上床,还不都是一个模样。
王平安摆手道:“不是我看上她,要是我看上了谁,也用不着如此的费周章。你们只管办事就好,多了不要问,以后自会明白。”
欧阳兄弟果然不再问,他们对主人喜欢谁,实在并无多大的兴趣,在他们的眼里,女人而已,穿着衣服时有区别,不穿时还不都一样么!
王平安让他们去准备,自己则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平安起身,先去给父母请安,陪他们吃了早餐,然后便回房等候,日上三竿,欧阳利回来了,告诉他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王平安这才穿戴整齐,打算出府去东宫,出门之时,欧阳利替他牵来白龙马。
欧阳利道:“要说忙,我看主人不如小狄忙,他昨天回来后,睡了没多久,天没亮就又跑出去了,说是访友,也不知忙个啥劲儿。”
王平安道:“他自己竟能找到这里来?啊,他是先回了灵感寺,玄奘大师和他说的。”
欧阳利陪他一起上街,又道:“那个叫高万全的人,我越看他越别扭,总觉得他不象是当仆人的,架子大得很,而且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刚才我去牵马,他竟然问我主人要去哪里,这哪是一个马夫该问的话!”
王平安想了想,道:“有可能是别人派进咱们府里的,哈米提糊涂,没看出破绽来。”
欧阳利奇怪地道:“咱们府里……呀,那今天这事?是不是因为这个?”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可能是哪个大臣派来的,你想啊,我是太子近臣,知道太子喜好,而他们从我的身上可以提前知道太子的动向或是喜好,到时顺着太子的意来,升官岂不快捷?”
欧阳利啊了声,道:“原来如此,这果然是升官的一条捷径。”他想了想,又道:“那这个就简单了,不用注意他干什么,只要注意他会和府外的什么人常接触,然后跟着府外之人,顺藤摸瓜,就可以查出他是谁派来的了,很简单的事!”
王平安笑道:“自不是什么难事。那个高万全看来不是当探子的料啊,马脚露得太快了些!”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东宫,王平安下马进宫,直入崇贤馆,李治早就在此等候了。
见到王平安到来,李治立即打发走宫人,拉着王平安的手,说道:“无病啊……”
王平安心中叹气,你也就会这句话了!他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殿下宽心。”从怀里取出小瓷瓶,道:“只要把这个给武媚娘服了,然后我再去诊断一下,就万事无忧了。”
李治道:“那,把媚娘叫来,要不然孤把这个药给她送去?”他不敢派别人去,使劲藏着掖着呢,其实史爱国早就知道了。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就叫史总管给武媚娘送去便是,让他告诉媚娘,说你要挑最好的牡丹移植进崇贤馆,如果她挑不好牡丹,那就要重重地治她的罪!”
李治啊了一声,道:“让爱国去?这这,这不妥吧!”
王平安道:“妥,非常之妥。史总管是伶俐人,你一让他去办这事,他就明白咋回事了,而且他以后嘴巴绝对会闭得比谁都严,和谁都不会提这事的!”只要把史爱国拉下水,保准他哥哥问他这事,他都不敢说出去的。
李治道:“那也好,可为什么要吓唬媚娘,说要重重责罚她呢?”
王平安嗨了声,道:“她办不好差事,又怕受罚,所以一时急火攻心,就此糟糕啊!而此事又因你而已,媚娘一出事,你对待宫人宽厚,所以派了臣去看看,然后……就是宫外面的事了!”他将计划大略地和李治说了一遍。
听罢,李治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他叫进史爱国,让史爱国去通知武媚娘移植牡丹的事,并把那个小瓷瓶塞给了史爱国。
史爱国凄凄然地离了崇贤馆,去了丽夏殿,心中悲伤。他以为小瓷瓶里是巨毒药物呢,认为李治要杀人灭口,而今天能灭得了武媚娘的口,日后他史总管的口,不知啥时候会被灭,估计也不远了!
李治和王平安等在殿内,等了好半天,史爱国才回来。
史爱国道:“殿下,你吩咐老奴的事,老奴都办妥了!”
李治松了口气,道:“办妥了,那就好,那就好。”
王平安见史爱国面色凄苦,忙说道:“史总管,以后这东宫里的事儿,还得你多担着些,为殿下分忧啊!”
李治也道:“对啊,爱国,你们帮孤才行啊,东宫虽大,可孤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史爱国心想:“咦,这不是要杀我啊?也许就算要杀,也得过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时间够用,那我以后好好的伺候,说不定就不灭我的口了,谁都得有心腹啊,宫外是王平安,宫里可不就是我么!”
此时天色过了正午,李治和王平安焦急地等着日头偏西,李治满殿地乱走,而王平安则闭着眼睛不说话,两人度日如年。
终于,日头偏西,到了快关宫门的时候了。
忽然,有一名小宦官跑来了,和史爱国说了句什么,史爱国脸色苍白,进入大殿,道:“殿下,那个武媚娘因为挑不出上好的牡丹,又怕被责罚,竟急火攻心,暴毙身亡了!”
李治顿时停住脚步,不再乱转,而王平安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章 成功脱身
虽然知道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可李治仍然问道:“媚娘她,她还好吧?”
史爱国摇了摇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媚娘很不好,她死了!”人都死了,还怎么好啊?
李治有些慌急地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啊……”
王平安大步走了过来,道:“武媚娘挑不出上好的牡丹树,又心胸狭窄,以致于被惊吓而亡,这实在是个意外。武媚娘是臣的外甥女,臣恳请殿下允许,臣去给她看看,是否她还有救!”
李治忙道:“对对,咱们应该去看看,她可是你的外甥女啊!”说着话,他竟然也往殿外走,看样子是想和王平安一起去。
王平安忙拉住他的袖子,道:“殿下,一个宫女而已,不必劳烦你去了,臣去看看就行,如果她没救了,也好早点把她运出宫去埋葬,入土为安。”
李治停下脚步,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是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只是干着急。
史爱国在旁道:“是啊,还是让王公一个人去看就成了,老奴陪殿下在此读书,等处理完了武媚娘的事,让王公回报一下也就是了!”
“那,那好吧,无病你快去快回!”李治道。
王平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要是武媚娘出了事,臣想为她料理后事,怕是不能及时赶回来向殿下禀报了。”
李治赶紧冲史爱国一撇嘴,示意史爱国跟着去,王平安既然“肯定来不及”了,那报信儿的任务就得交给他了!
史爱国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只好跟着王平安出了崇贤馆,
两个一路向后面的丽正殿方向快步走去,王平安回头,冲跟上来的史爱国道:“史老叔,那个武媚娘……”
史爱国立马儿大声道:“打住,停停。咱家什么也不问,你什么也不要和咱家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咱家只是陪着,绝不参予!”
王平安干笑两声,道:“这样也好。不过,我是想问史老叔,你将那小瓶子给武媚娘时,可曾有别人看见?”
史爱国使劲摇了摇头,道:“什么小瓶子?咱家听不懂你说什么?”忽地,他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太子殿下给咱家的那个小瓶子啊,那个小瓶子是干什么用的?咱家竟把它给丢了,难不成丢在了丽夏殿,让武媚娘给捡了去?那个小瓶子很重要吗?”
王平安哦了声,道:“不重要,没什么重要的,丢了就丢了吧!”
王平安明白史爱国说的话,史爱国没有当面给武媚娘小瓶子,而是趁只有武媚娘在场时“丢”了,然后被武媚娘捡了去,他是在撇清关系,也是在做了保证。他啥也不知道,他很糊涂,所以以后灭口啥的,千万别灭到他的头上。
两人继续往丽夏殿走,王平安小声道:“史老叔不必害怕,没人死的,以后也不会因为此事死人的,你放心好了。说不定,以后你还会因此事,而平步青云呢!”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咱家一个宦官,再平步青云,能青到哪里去?只要万事顺当,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就知足啦!”
不多时,两人到了丽正殿,从侧门进入了丽夏殿。
此时的丽夏殿里,小宫女们早就慌成了一团,都围在武媚娘的屋子里,放声大哭,而屋子外面还站着几个小宦官,扎了个小堆,正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王平安和史爱国进了院子,史爱国冲这几个小宦官喝道:“你们都是哪个宫里的,没事跑到这里干什么?你们是谁的手下,报上名来!”
这几个小宦官吓得全都哆嗦起来,一个小头目似的赶紧过来,道:“史总管,小人们都是丽正殿里的呀,都是您老的手下。”
史爱国在给武媚娘送药之后,他便留下了几个小宦官在此,名义上是督促武媚娘挑选花树,实际上他是要在武媚娘“暴毙”之后,他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而不能让小宫女跑去别的宫殿,去告诉其他娘娘或者大宦官。他这是在封锁消息,留下的小宦官是专门给他报信用的,也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留着当替罪羊的。
史爱国哼了声道:“想起来了,是咱家让你们留下来的,让你们督促武媚娘挑选花树。可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竟把武媚娘给逼死了,这象话吗!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家是个多么残暴的人呢,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逼死宫人,这不是在坏咱家的名头呢嘛!”
他终究是对李治忠心,在这关键时刻,主动替李治把事情承担了过去。
王平安看着大发脾气的史爱国,心想:“虽然你是个宦官,没种之人,可事到临头,却比李治那有种之人,更加的有担待,佩服。我以前是小看你了!”
他不理史爱国在外面训斥小宦官,快步进了屋子。小宫女们见他来到,赶紧闪到一边,跪下行礼。
王平安摆手道:“都不要哭了,都出去吧,去和史总管说明这件事。”说着话,他走到了武媚娘的床前。
小宫女们止住哭声,出了屋子。她们一到院中,史爱国骂人的声音更大了,结果小宫女们又开始哭了起来,而小宦官们竟也被吓得哭出了声!
王平安看向武媚娘,见她脸色发青,嘴角边留着少许的白沫子,而身体则直挺挺地,一副“尸体”的模样。
见了她这个样子,王平安心中大急,暗道:“不对啊,我给的麻药份量不大呀,服了之后,只是身子不能动罢了,免得她装死装不象,但却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竟然口吐白沫,脸还都青了,难不成我的药配错了?”
他伸手去探武媚娘的鼻息,还有热乎气,又拉起武媚娘的手,想给她号脉,看看到底这是咋地了!
武媚娘突然睁开眼睛,她的脸被王平安的身子挡住,她看不见外面,外面也看不见她。她小声道:“舅舅,我没事儿,我没服你的药!”
她突然睁眼,把王平安吓了一跳,听她说没服自己的药,他问道:“为什么没有服?”
武媚娘小声道:“史总管把药给我时,是扔到地上的,我先是拿脚踩着,等周围没人时,才敢捡起来,可捡起来时,那瓶子的塞儿开了,药都流光了呀,没法再服了!”
王平安嗨了声,道:“那药我只配了那么一瓶子,撒了就没了,只能让你这么直挺挺地装死了。”
武媚娘道:“没事儿,媚娘装得象,没人起疑的。”
实际上,那瓶药并没有撒,而是武媚娘没有服。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能说是生性多疑,但绝对是做事稳妥且仔细。别说完全相信王平安,就算是李治,她都不能完全信任。万一李治因为害怕,所以支使王平安配出点别的什么药来,想把她给处理了,或者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处理了,那怎么办?小心无大错,万事都得防着点儿!
王平安可不打算和她玩心眼儿,和则天女皇玩心眼儿,玩不好容易把自己玩进去,还是消停点儿为上!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脸色发青,嘴角又有白沫子,看上去倒挺象死人的!你要是准备好了,我可叫人抬你出宫了!”
武媚娘同样嗯了声,道:“舅舅快些吧,估计宫门过不了多久就要关了,时间上我是算准的。”
王平安将被子拉起,盖到了武媚娘的脸上,他站起身,大步出了屋子,对史爱国道:“史总管,武媚娘已经身亡了。她得是一种很稀奇的病,名为花根疫,这病百万人中不见得有一个会得,但得了之后必死无疑,而且这病是传染的,幸亏现在她发病突然,咱们又知道的及时,得赶紧把她的尸体运出宫去火化,以免传染给别人!”
史爱国装着大吃一惊的样子,叫道:“难不成是一种罕见的瘟疫?”
王平安道:“算不上是瘟疫,及时把她火化便成,还有她用过的被褥,还有器具什么的,都最好烧掉,万不可再给别人用了。”
史爱国忙道:“好好,就这么办!”他冲小宫女们一挥手,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办,万不要疏忽,以免你们被传染上这种病。还有你们,抬了武媚娘的尸体,运出宫去,出宫路上不可停留,快快!”后一句是对小宦官们说的。
无论是小宦官和小宫女都害怕起来,他们隐隐的感觉武媚娘死的蹊跷,很有点不对劲,皇宫这么大,人这么多,生老病死很常见,可象武媚娘这种死法的,却是非常罕见了。
原来是得了古怪的病,而且还传染!
在史爱国和王平安的催促下,众人行动起来,小宫女们进去搬东西,武媚娘用过的东西,统统搬出来,堆到院子里,准备烧掉。而小宦官们则卸下一张门板,将武媚娘放到上面,用被子盖住她全身,抬起来,往宫门方向跑!
王平安对史爱国小声道:“史老叔,你陪着我出宫吧,然后再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藏身
小宦官在前面抬着门板飞奔,而王平安和史爱国在后面紧紧跟随。要出皇宫,不绕弯走最短的路,那只能从长乐门出去。
如果按着皇宫里的规矩,宫人死亡,原则上要走掖庭宫,那是宫人住的地方,从那里走才合规矩。如果是王平安护着武媚娘走,那就算他面子再大,也得被禁卫们拦下,不让他们从此门出宫,王平安是外臣,所以必须得由史爱国陪着,由他出面解释。
一路快跑,待到了长乐门时,禁卫们正在换岗,而宫门也马上就要下闩了。禁卫首领见一群人奔了过来,上前喝道:“止步,干什么的?”
史爱国气喘吁吁地,离得老远,他就叫开了:“都闪开,让他们把人抬出去,这人死了,得的是古怪的瘟疫,是传染的!”
禁卫们见是他来,后面还有王平安跟着,都大吃了一惊。禁卫领班连忙上前,道:“原来是史总管,还有王公爷,您二位这是要干什么?”
史爱国跑到跟前,道:“快快,把这个人抬出去,这是个得了古怪瘟疫死掉的宫女,要出宫去火化,免得传染给别人,不能多让她在宫里多留,宫里可有皇上和太子,还有各位娘娘呢!”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禁卫领班哪敢说个不字,他忙道:“是是,末将这就放人出去。”说着话,这名禁卫领班仍旧走到了门板前,掀开被子,去检查被下的尸体。
王平安这时也跑了过来,他叫道:“小心,不要碰她的身体,这病怪着呢,现在万幸还没传染给别人,你可别做第一个。”
大内侍卫,是天下最尽职尽责的军人,禁卫领班当然也害所瘟疫,但检查进出宫的人,是他的本职工作,让他直接放行,那是不可能的。
武媚娘躺在门板上,尽量放松身体,不带有任何的表情,努力地装死。可当被子被打开时,她的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没法不害怕,此事有关生死,不管是谁,都不能做到完全的放松!
禁卫首领看着武媚娘,道:“是个宫女,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史爱国上前,跺脚道:“这时你还有心情管她是哪个宫里的,莫要浪费时间啊!”
王平安也走了过来,道:“千万不要碰她的身体,小心沾染上邪气。如果你也得了这病,自己死了是小,可是要连累家人的,说不定家人也要因此病而亡。”他看向周围的禁卫,又道:“你们也得小心点儿,别离得太近。”
禁卫们听闻,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要他们上阵厮杀,他们是不会害怕,可要是被个宫女给连累了,不明不白地得病死掉,那就没人愿意了。啥叫自己死了是小?对于自己来讲,自己的命最大!
禁卫领班自然也没胆大到去碰武媚娘的身体,他不碰,自不知武媚娘身上还带着热气呢,光看她青虚虚的脸色,当真以为是得了怪病死去的呢!
把被子又扔回到武媚娘的脸上,这禁卫领班道:“确实是死了,半点气息全无,赶紧抬出宫去,可莫要在宫里多做停留,以免连累了别人!”
史爱国摆手道:“快走快走,趁着现在城门没关,赶紧弄出城去,火化了便是,一了百了,不要害了百姓!”
小宦官们抬着门板,往门外便跑。
王平安道:“史总管,那你就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出理。”
“好,那就有劳王公了!”史爱国说道,他松了口气,只要出宫,那就没他的事儿了。
小宦官们刚跑到门口,马上就要出宫了。忽然,那禁卫领班叫道:“且慢,等一等!”
王平安和史爱国一起呆住,两个人的两颗心,几乎一起跳出嗓子眼儿!门板上的武媚娘更是要被吓得晕过去,难不成被禁卫看出了破绽,要强留下自己?那可完了,一切皆休!
禁卫领班快步回了卫所,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纸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用嘴舔了舔笔尖,递给王平安,道:“不好意思啊。王公,你带了人出宫,得留个字据才成,要不然末将没法向后面的人交待啊,现在还没换完岗,还是末将当值呢!”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你差点把我吓死!”
就在宫门口那里,还站着另一个禁卫领班,但那个禁卫领班只远远地见礼,却并没有过来,一句都没多问。换岗还没换完呢,谁肯惹事上身,他才不肯主动上前问东问西的呢!
接过笔,王平安刷刷地就留了个字据,又交给史爱国,道:“史总管,你也留个名?”
史爱国一把抢过笔,气道:“这么大点儿的小屁事,也要留个字据,真是麻烦。”他根本就没签名,拿笔随手就在纸上画了个圈,顺手就把笔给扔地上了。
禁卫领班见他生气,赶紧陪着小心,道:“这不是情况特殊么,留个字据,以后要是有人问,末将也好解释。”
事实上,就算有什么事,禁卫们向上报告,最后也只能报到皇宫的大总管那里,也就是给史忠臣看,而眼前这人是史忠臣的弟弟,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走个流程而已,但这个过场,一个小小的禁卫领班是绝不敢不走的。
王平安道:“这回可以走了吧,可不能耽误太久啊,还得出城呢!”
禁卫首领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走了。王公不要着急,末将这就给您叫辆车去,坐车较快,定能赶在关门前出城!”
他把手一摆,一名禁卫立即飞奔而出,去找马车。而小宦官们则抬着武媚娘出了宫门,向宫门外的广场上跑去。
巧得很,就在广场的边上,路口之前,正好就有一辆马车停着,一个满脸大胡子,面色黝黑的车夫正抱着鞭子,在地上跺脚,冻得哆哆嗦嗦的。
禁卫跑了过来,叫道:“来来,给你份生意做做,送他们出城,车赶得快点,免得城门关了出不去!”
车夫一脸的喜色,道:“好咧,小人赶车快着呢,绝对耽误不了出城,你就放宽心吧!”
小宦官们抬着门板,跑到车跟前,直接就把门板抬上车了。王平安道:“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你们都回去吧!对了,回去以后,记得洗干净手,多用香熏熏!”
小宦官齐声道:“是是,小的们省得!”
车夫却叫了起来:“嘿,慢着慢着,我说各位老爷,这个人是死了呀,还是有病了?要是死了,还是赶紧把他抬下来吧,死人的生意我可不做,太晦气了!”
禁卫着急拍王平安的马屁,哪容得一个穷车夫咋呼。他上前推了一把车夫,喝道:“少废话,赶紧去赶车,如果走得慢了,小心爷爷治你个窥探宫廷之罪!”
“冤枉啊,小人的车离宫门多远呢,小人的眼神还不好,哪可能……”车夫叫起屈来。
王平安气道:“当真的废话多,这节骨眼儿上,哪有时间说废话!”
禁卫一把揪住车夫的衣服领子,将他扯到车前,按了上去,喝道:“再敢啰嗦,小心爷爷请你吃刀背!”
骂完之后,禁卫转过头来,巴结地道:“王公莫急,末将都给您安排好了!”
嗯了一声,王平安道:“你办事得力,很好。”他爬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在禁卫的斥喝声中,马车起动,车轮滚滚,向城门飞驰而去。
禁卫目送马车远去,这才和小宦官们一起回了宫门处。见史爱国还等在门口,他快步上前,笑道:“史总管,末将把事儿都办妥了。幸亏末将过去了,要不然那车夫还不肯做这个生意,不愿送死人出城呢!”
史爱国点了点头,夸了他两句,这才对禁卫领班道:“今天这事事发突然,办得着实有些仓促了。不过好在大家办事卖力,这事办得还算不错。行了,咱家这就回去了,你们好生站岗,勤勉办差!”
禁卫们齐声道:“末将省得!”
史爱国这才带着小宦官们,回了东宫。路上,史爱国道:“你们嘴巴都小心着点,别把今天这事乱说,说什么瘟疫的,要是引起宫里恐慌,吓坏了娘娘们,咱家把你们的皮都给扒了!”
小宦官们忙道:“是是,小人们不敢乱说。”
有的小宦官还道:“幸亏有王公在,剩下的事儿他就办了。要不然小的们抬着个死人,心里着实害怕呢!”
又一个小宦官尖着嗓子道:“是啊,小的现在心里还突突着呢,真吓人啊!”
史爱国哼了声,道:“你们把名字都报上来,让咱家听听,要是你们也得了怪病,好叫人早早地把你们运出城去,用火烧了。”
小宦官们硬着头皮,只好把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他们都被史爱国后面那句话,给吓坏了!
宫门口,禁卫们换班完毕,那禁卫领班带着手下出了宫,呸了声,道:“今儿真是晦气,竟碰上这一档子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除除晦气,免得把晦气带回家去。”
禁卫们齐声道:“正该如此!”
马车离了皇宫前的广场,一路疾驰,半点都不停留,那车夫更是一点不愿意的神色都没再表露,只是一个劲儿地甩着鞭子,赶马快跑!
车夫回头,冲车里笑道:“主人,属下刚才装的还象吧,有点胆小车夫的那么回事儿吧?”
王平安道:“象,简直就跟真的车夫一样。我看你以后别当军官了,改行当车夫去,保证生意兴隆。”
车夫是欧阳义装扮的,他沾了满脸的大胡子,还用黑灰涂黑了脸,装得就跟一个苦哈哈的车夫一模一样。听王平安调侃,他笑道:“那还是算了,属下还是老老实实当军官的好。”
王平安打开门板上的被子,看向武媚娘,问道:“媚娘,可以了,不用装了,咱们安全了!”
武媚娘又被惊吓,又被背子捂,难受之极,她慢慢坐起身,道:“刚,刚才在宫门口时,可把媚娘吓了一跳。都,都吓出内急了!”
王平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他道:“可不是嘛,刚才在宫门口时,那个禁卫让咱们等一等,差点把我吓晕过去,我看史爱国也被吓了个够呛,身子都晃悠了。所幸有惊无险,成功出宫。”
武媚娘拍了拍胸口,道:“有惊无险,万幸万幸,出宫可真不容易啊,活人出不来,连死人出来都这么难!”
王平安笑道:“其实,活人进宫更难,死人进宫那根本就不可能了!”
脱离险境,两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一起笑了起来。
武媚娘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王平安道:“从最近的通化门出去,转道向北,再向西北,去养马庄,你知道地方的,就在感业寺的那片树林之外。”
武媚娘脸色一红,她当然知道地方,她就是在那里和李治勾搭上的。
马车疾驰,飞快地到了通化门。此时天色已然见黑,到了关城门的地方,守门士兵正在大声吆喝着,让进出城的百姓们快着点,他们马上就要落闩了!
欧阳义甩着马鞭,叫道:“让一让,借过借过,有急事儿!”马车不停,从城门直接冲了出去!
守门的士兵望着马车,骂道:“哪里窜出来的杀胚,竟然如此莽撞,也不怕撞着人!”
奔出门没多远,拐弯上了岔路,行出小半里,就见路边等着一辆马车,车旁好几个大汉等着,正是欧阳兄弟中的几个。
欧阳义停住马车,回头道:“主人,该换车了。”
王平安打开车门,见欧阳双他们等在这里,他道:“事情怎么样了?”
欧阳双上前,道:“大哥已经去了养马庄那里,估计着准备得差不多了,直接去那里就成。”
王平安将武媚娘扶下车,上了另一辆马车,向感业寺方向奔去。
王平安和武媚娘坐在车中,只感马车奔得飞快,比刚才那辆还要快。待到月上枝头时,已然到了养马庄。
养马庄大门半开,门口站着欧阳利。他见马车驰来,笑着迎上前,笑道:“主人,一切顺利,到了这里,就万事不用担心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三件事
马车停下,欧阳义跳下车来,打开车门,笑道:“主人,这事倒是顺利,啥意外也没发生啊!”
王平安跳下车,道:“没意外就好,就怕有意外,有意外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了!”他冲里面一招手,示意武媚娘也下车。
此时的武媚娘对王平安的感谢真是难以言表,就象王平安刚刚说的这番话一样,他可是担了掉脑袋的风险,把自己接出宫的,这是天大的恩情啊!
武媚娘下了车,一撩衣襟,给王平安跪下,哽咽着道:“媚娘多谢舅舅的大恩,这份恩情真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王平安赶紧把她扶住,搀扶她起来,道:“可莫要说这种见外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你现在有了困难,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将心比心,要是我以后出了意外,你还能撒手不管么!”
武媚娘站起身,泪水滑下,她擦去眼泪,道:“媚娘虽一个小小女子,但如果舅舅真的以后要用到媚娘,媚娘就算拼出这条命不要,也是要为舅舅解忧的。如果媚娘报答不了,那就让媚娘的孩子报答,媚娘永生永世记着舅舅的好!”
王平安拉着她的手,叹道:“好媚娘,有你这句话,舅舅就心满意足啦!”
欧阳利道:“天挺冷的,有啥话进屋里再说吧!”
王平安道:“好,咱们进屋去说,把门关上,莫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欧阳利笑道:“此处荒凉,哪有人来,倒是不怕引起谁的注意!”
众人一起进了院子。
欧阳利一指偏房,道:“这里原来住着一对老夫妻,是看院子的,属下给了他们两百贯钱,打发他们回哈米提那里了,也跟哈米提打过招呼了,说主人要用这里,让他不要派人过来,还有庄子的周围我们也都看过了,确无其他人家,只有一个感业寺而已,但那些尼姑平常并不出寺,也不到这里转悠,所以这里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来的。”
王平安道:“好,你办事把细,我是很信得过的。”
进了正房,屋里用具一应俱全,都是白天欧阳兄弟他们给准备的,什么都不缺,武媚娘只要住进来就成。
王平安和武媚娘坐在床边,说了几句话,王平安嘱咐武媚娘一切小心,又留下了两名欧阳兄弟在此守卫,这才离了养马庄,返回自己的新宅。
回了新宅之后,已经到了下半夜。王平安一进门,就让欧阳利去叫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起来,请他们到偏厅去,他有话要说。欧阳利去叫人,他则回了房间,找出自己平常配的药来,光安神的药就找了好几瓶,还叫起两个小丫头,让她们准备热水和手巾,送去偏厅。
两个小丫头不明所以然,按着吩咐,快手快脚地准备好,送去了偏厅。
天已经这么晚了,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早就躺下了,忽听欧阳利来叫,都是大吃一惊,赶紧起床穿衣,出了自己的卧房。大半夜的王平安突然叫他们起来,那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有话明早说还来不及么!
王平安洗了把脸,来到偏厅,片刻功夫,王氏夫妇和杨家娘俩便都到了。杨氏一进偏厅,就道:“儿啊,出了什么大事,怎地半夜将你爹和我叫了起来?”
王有财也道:“平安,莫要慌张,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有爹娘在,什么难关咱们都能闯过去!”
王平安让父母坐下,道:“不是儿子出了事,而是……你们过会儿就明白了。”
他转过头,见杨家娘俩都在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道:“你们也坐,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两个小丫头上前,搬过两把椅子,让她们娘俩坐下。
杨老太太和武小妹心里发毛,都挺害怕的,不知出了啥事,看样子这事好象还是和她们有关的,而且小不了,必是大事无疑。
王平安看着她俩,慢慢地道:“你二位在我府上住着……”
话没说完,武小妹就站了起来,给王平安行万福,求道:“舅父大人,我能干活的,洗洗涮涮,我都能做的,一定让舅父大人省心。”
杨老太太也站了起来,道:“大兄弟,你别看老姐姐我年纪大了,可手脚还是挺……挺麻利的,什么活都能干!”
她俩还以为王平安要赶她们走,可她俩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一个女儿武媚娘,还在宫里,根本就照顾不到她们。如果王平安要赶她们走,那她俩可真是无家可归,得流落街头了。
王平安忙道:“你们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嫌弃你们两个的意思。我是有三件大事要和你们说。”
王有财啊了声,道:“三件大事?怎么这么多呀!”
杨氏则一侧头,哎呀了一声,道:“丹若、莲雾啊,你们过来扶我一下,我这头疼啊!”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站到了她的身旁。
而杨家娘俩几乎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一件大事不够,竟然是三件,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王平安道:“你们先坐下,听我说这第一件大事。前段时间,媚娘托我说媒,想把小妹许配给狄仁杰,也是我那兄弟小狄,那天迎你们进城,你们应该在车里看过他的,就是今科的状头,进士科第一名。”
杨家娘俩听了,都是愣住,万没想到,这第一件大事是武小妹的婚事。
王有财笑道:“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坏事呢,原来竟是喜事。恭喜恭喜,娇娘要嫁状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杨氏啊了声,看向武小妹,心想:“这小丫头片子,长得跟小耗子似的,竟然能当状头的老婆,可真是美死她了!”
武小妹先是愣住,随即脸色大红,她看到那个狄仁杰了,一表人材不说,而且还是新科状头,文曲星转世,自己配得上他吗?
杨老太太喃喃地道:“可是,我家娇娘已经定了亲事了,只是尚未过门儿而已,没法嫁给狄少爷啊!”
王平安没等说话呢,杨氏一摆手,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退了亲事也就是了。老身想娇娘的那个夫家,也是窝囊废,要不然早就娶娇娘过门了,怎么还能留你们在武家受那个气,这种窝囊女婿,早退早利索!”
杨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她当然想退亲了,武娇娘的女婿以前看着还算挺顺眼的,可要是跟狄仁杰一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的呀!
王平安道:“这事你们放心,我自会派人去处理,退亲的事也不用你们出面,我的人都会办妥的,这是第一件大事,我现在说第二件。”
杨家娘俩又紧张起来,第二件能是啥事?不会是狄仁杰想多要些嫁妆吧,人家可是状头,娶老婆要是嫁妆少了,面子上不好看,可她们现在分文没有,啥嫁妆也拿不出手啊……不,应该有嫁妆的,就是老母一名,狄仁杰要想娶武小妹,得把杨老太太一起接过去养着,要不然这老丈母娘没人养了呀,总不能一直赖在王家!
王平安道:“就是我打算再买一座宅子,送给我那兄弟居住,再象嫁女儿似的,把娇娘嫁过去,所需物事都由我出。不但如此,我还打算奉送一万贯给老姐姐,给你用做养老之用,让你从此衣食无忧。”
杨家娘俩顿时呆住,不会吧,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又给找好女婿,又给宅子,又给办嫁妆,还要给养老钱,竟然要给一万贯!一万贯啊,别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就算以后三辈子都够了!
王有财呃了声,心想:“我说平安啊,你这也太大方了吧,宅子和养老钱加一块,都够让她们娘俩当地主的了,还是大地主!”
杨氏大感心痛,她道:“儿啊,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杨老太太刚刚坐下,又站起身来,她也道:“大兄弟,这钱确实太多了些,用不了这许多的,我平常吃不了多少的,省得很!”
王平安道:“小钱,我愿意送,你收着便是。”他顿了顿,又道:“我要说第三件事了,这件事可不是好事了,你们……你们先稳稳心神,我可要说了!”
杨家娘俩互视一眼,心想:“大喜之后,难不成要大悲?不知是什么坏事?”
王平安取出一个小瓶子,捂在手里,这才道:“我今天去了宫里,得到消息。媚娘她,她得了急病,已然故世了!”
杨家娘俩顿时呆如木鸡,半晌无语。王氏夫妇也都吃了一惊,他们不认得武媚娘,听闻死讯,自不会悲伤,但也都默然无语!
王平安又道:“媚娘死了,身体已经火化,她走的很安详,你们不要太过悲伤!”
武小妹反应过味儿,放声大哭,而杨老太太却呆呆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王平安走上前,道:“老姐姐,你要哭,就哭出来吧,莫要憋在心里,会伤了身子的!”
杨老太太身子慢慢软倒,老泪纵横。武小妹扑到她的怀里,哭道:“二姐,二姐她……”
杨老太太摸着武小妹的头发,呜呜哭出声来,娘俩齐放悲声,都是伤心之极。
杨氏看着心下不忍,转头对王有财道:“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啊?”
王有财叹了口气,道:“平安,她的身后事都处理得好啊?”
王平安道:“都处理好了!”说着,他蹲下身子,心想:“咦,这老太太很坚强啊,我还以为她得晕过去呢,连嗅瓶都准备好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庆州刺史
他深怕杨老太太受不了打击,早把各种救急的东西准备好了,可没成想杨老太太悲伤归悲伤,却没有太过激烈的表示,并没有要晕过去。
王有财冲杨氏一努嘴,示意她上前去安慰一下,杨氏现在倒挺好说话的。老年丧女,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的。
杨氏上前,轻轻拍着杨老太太的后背,道:“莫要太过悲伤,人的寿命都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来啊,好在媚娘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算夭折。她来世定会托生到好人家,不用再吃苦了。”
王平安叫丁丹若拿过手巾,递给杨老太太,道:“节哀顺变吧,媚娘走的很安详,没受什么罪,她要是地下有知,知道你们如此伤心,要是再伤着了身子,那岂不是让她走的也不安心么!”
杨老太太接过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道:“莫要劝,莫要劝,我都明白,我这辈子没少经历生离死别,早就看得淡了,只是可怜媚娘那孩子,年纪轻轻的,福没享几天,却这么早早的走了!”
杨老太太出身望族,但她是四十来岁时才嫁到武家的,以前身居佛门,以贵族小姐的身份,住在佛门,类似感业寺的那种地方,自然有难言之隐,几十年的苦头吃了,嫁进武家之后,又不生儿子,只生女儿,丈夫一死,又受继子的虐待。
这种身世之下,生死早就看得淡了,而且她是信佛的,把生死看做轮回,迷信归迷信,但只要心中有了寄托,性格上往往便会豁达。二女儿去世了她很伤心,但她此时也只能祈求上天保祐,让媚娘来世享福了。
好一通安慰,直到天都快亮了,杨家娘俩这才好了些,止住了悲声。
王平安道:“天亮了,你们再去躺一会儿吧!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娇娘以后的日子,还得老姐姐你多替她操心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办呀!”
杨老太太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她道:“晓得,晓得,大兄弟不用劝,老姐姐还是经历过世事的,不至于伤害自己的身子。”她拍了拍武小妹,道:“娇儿,你也起来吧,咱们回房去。
武小妹凄凄然地站起身,扶着母亲,就要回房。杨老太太忽然问道:“大兄弟,媚娘得的是什么病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话王平安早就想好了,他道:“其实媚娘和娇娘差不多,身子骨不太硬朗,宫里人说是得了急病,但我看了,不能算是意外,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行了。要不然,她怎么能给娇娘找个好女婿呢,又怎么能托我照顾你呢!”
杨老太太一个劲地念叨:“媚娘这孩子,媚娘这孩子……”
娘俩互相搀扶着,回了她们的房里。王有财和杨氏也都感疲倦,和王平安说了几句话,也各自回屋了。
王平安一夜没合眼,深感疲倦,可他却不能睡,得把消息赶紧送进东宫,李治还等着呢,估计太子爷也是一夜未眠,说不定还急得上窜下跳呢!
用冷水洗了把脸,振奋了一下精神,王平安出门,带着侍卫去了东宫。
他的新宅离东宫并不远,不多一会儿便即到了。进宫之后,直入崇贤馆,一进大殿,他竟看到李治呆坐在殿内,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下巴上长出一层胡子茬,模样很是憔悴。
见王平安到来,李治连忙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问道:“无病啊……”
王平安赶紧道:“殿下放宽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半点意外没出,媚娘藏身到了养马庄,臣派了得力侍卫保护,这事儿算是顺利解决了。”
李治一夜未睡,在崇贤馆里熬了整整一夜,真可谓是担足了心,深怕武媚娘有点意外,武媚娘要是出了意外,他的意外必会随之而来。他本来就是懦弱担不起大事的人,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这件了,岂有不担心之理。
听王平安说一切顺利,李治啊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竟然晕了过去,身子软倒!
王平安大吃一惊,太子也太没男子汉的气概了,人家杨老太太都没晕倒,他却晕倒了,可是自己也没带嗅瓶啊!
他扶着李治,将李治放到了椅子上,伸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李治的人中。李治啊地一声,醒转过来,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
王平安笑道:“事情都处理得好好的,殿下你不用担心啦!”
李治疲惫地道:“不担心了,不担心了。昨晚孤整夜没有合眼,就怕出事儿。无病,这事你办得好,让孤了却一桩大大的心事,你可真是孤的张子房啊!”
王平安道:“殿下过奖了。”
两人正说着话,史爱国从外面进来了,他也是两眼通红,显见同样是一夜未眠。李治在大殿里坐着发愁,而他是在偏殿里坐着发愁,都不好过。
见王平安和李治脸上都有欢喜的表情,史爱国松了口气,看来是一切顺利,顺利就好啊!他道:“殿下,皇上今天开朝会,让您过去呢,正好王公也在,你陪殿下一起去甘露殿吧!”
李治一惊,刚刚松下去精神又紧张起来,他问道:“父皇要开朝会?可今天不是开朝会的日子啊,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做贼心虚,还以为是父皇发现了什么,要责罚他呢!
史爱国忙道:“不是大朝会,是小朝会,只有几位宰相参加,还有就是刚才甘露殿来人,说让殿下你也过去。”他看了王平安一眼,道:“听说也叫了王公,派人去了你的府上。”
这下子,王平安也紧张起来,道:“也叫了我,不知要议什么事情?”
史爱国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你去了便知。”
李治叹了口气,道:“孤去后面洗洗脸,这就去甘露殿。无病你在此等候。”他站起身去了后殿。
太子一走,史爱国立即问道:“都妥了?”
王平安点头道:“都妥了!”
史爱国长叹一声,道:“咱家一生所经历之事,以这件最为凶险,最为无可奈何。真不知太子是哪根筋不对,怎么竟做出这种事来,真是让人心痛!”
李治不在跟前,他就说起太子殿下的不是来了。没办法,真是实在忍耐不住了,这件事也太糟心了!
王平安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现在看起来是祸事,没准过些日子,反而会变成好事呢,这世上的事情,有谁能说得准呢!”
史爱国嘿了声,道:“好事儿?这种事情变得更坏有可能,变得好?实是无半点可能!”
王平安只好道:“顺其自然吧,一切顺其自然!”
说话间,李治梳洗完毕,从后殿出来,道:“无病,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崇贤馆,赶去甘露殿。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和宰相们说笑,现如今大唐天下太平,内无民忧,外无战事,正是难得的好时候。皇帝和大臣自然心情放松,议完了今天的朝政,便开始说起新进士们的事。新进士们是怎么跨马游街的,又是怎么在芙蓉园赛的诗,在他们看来都挺有意思的,年轻就是好,可以任意挥霍青春!
王平安和李治进了大殿,给李世民行礼请安。
李世民看着儿子,问道:“治儿,你眼睛红红的,精神萎靡,可是没有休息好?”
父亲关心儿子,这句话问得很正常,可却把李治吓了一跳,他昨晚没睡,想着武媚娘的事,深怕父皇知道,虽明知父皇不可能知道,但他仍旧害怕。
李治道:“回父皇的话,儿子昨晚确是没睡好,在崇贤馆里读书,读着读着便睡着了,一夜伏案,现在腰酸背痛,全身难受。”
李世民哦了声,道:“忠臣,给太子拿碗参汤来。嗯,多拿起,大家都喝,补补气血。”
史忠臣答应一声,叫小宦官去拿参汤了。
李世民又道:“治儿,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不爱惜身子,等到老了,毛病便会找上身来,就象父皇一样。”
老父慈爱,李治心中有愧,低声道:“儿臣省得,以后会注意的!”
李世民看着儿子,心想:“真不让我省心,这么大的人了,熬夜玩乐也就算了,还说是在读书!”看了看儿子,他又看向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当即道:“王平安,你对今年科考取中的士子,有何评价,说进士科的就成了。”
王平安心想:“评价,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改名次,不会吧,都已经公布出去了!”
他道:“臣以为,今科取中的进士,都是饱学诗书之人,都是彬彬君子。”他不肯把话说到实处,说了句废话,等于没说。
果然,长孙无忌笑道:“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如不是饱学诗书之人,岂能考中进士?如不是彬彬君子,难道还是土匪强盗么?”
君臣一起笑出声来,马周道:“无忌公是问你,你看那些新进士,能否直接就派到地方上去当官,处理民政。”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是问这些新进士有没有实际的办差能力。这还用问么,没当过官的人,哪可能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成天对着书本的士子,让他们直接去当地方官,那没个三年五载的,休息弄出来政绩。
他道:“要说去当地方官,微臣以为,这些新进士给县令当副手可以,如直接主事一方,似乎不妥。”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实际上还是句废话。初唐时节,很少有新进士直接被派到地方上主持一地政务的。别看中进士时他们风光无限,可一说到官职,都不并大,就算是狄仁杰这样的状头,都极难当上县令的,要么去各部历练,要么去给地方官当副手,就这两条路。除极特殊情况外,没有新进士会直接当地方行政长官的。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你既然这么看,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今年朝廷却打算派一些新进士去当县令,你以为如何啊?”
王平安立即道:“皇上圣明,各位相爷高见。微臣也以为,该让他们好好的历练一下,尽快为朝廷分忧。”
李世民笑道:“你倒是一件事分成两样说,怎么说都有道理啊!”
王平安忙道:“谢皇上夸奖!”
长孙无忌道:“这是夸你呢嘛?你倒是会听!这次新科进士的头两名,都是你大力推荐的人,这两个人就交给你用,让他们去庆州那里,分两个县给他们,让他们做县令!”
王平安呃了声,没听明白。什么叫交给他用?既然让他们去庆州那里当县令,又怎么是交给自己使用呢?
长孙无忌道:“王平安,你去做庆州刺史吧,好好历练一下这两个新进士,把他们造就成可用之材。”
李治在旁听着,顿时急了,这是要让王平安离京啊,那庆州离长安可很远呢,他现在哪里离得开王平安,一刻都不能离开的呀!
李治急道:“舅舅,让无病去当庆州刺史,这不是贬官么?无病没有犯什么错啊!”
李世民道:“什么叫贬官,刺史乃是地方大吏,主持一州政务,王平安现在并无实际差遣,他去做这个最是合适。再说了,此次派他前往庆州,一是要历练新进士,二来也是要历练他自己。什么政务都不会处理,就会耍嘴皮子,要之何用。”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皇帝一吱声,李治和王平安都老实了,这事就算是铁板钉钉了,没法更改了。
李治看向王平安,心想:“那媚娘怎么办,无病一走,谁来照顾她?由我来照顾?可我不行啊,我照顾不了她!”
而王平安只惊讶了片刻,便即大喜,离开长安好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他也想到武媚娘了,可他和李治想的不一样。王平安心想:“武媚娘要生孩子,在长安这地方太危险,没准会瞒不住,尤其是李治这里,很容易露出马脚。可去庆州就不一样了,谁还能跑到那里,追查武媚娘生的是谁的孩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乔迁之喜
长孙无忌不理李治,他问王平安道:“王平安,皇上派你去治理庆州,你可愿意?”
宰相们看着王平安微笑,这话问的,王平安岂有说不愿意的道理,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得说愿意,而且还得高高兴兴地说愿意。
王平安很配合地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他道:“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微臣一直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微臣感谢皇上的栽培!”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宰相们也都陪着他笑了,人人都大有先见之明,王平安不但愿意,而且还很开心。
别人都笑了,只有李治的脸色却更加的苦了。他心想:“无病,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啊,好歹装一装为难的表情,说不定父皇不派你离开长安了,就算离开长安,也得去个近点的地方啊,那庆州也太远了些!”
李世民摆手道:“王平安退下吧,回去收拾行李,即刻离京。”
这回王平安可没办法很高兴地答应了,他道:“启禀皇上,微臣无法立即离京,微臣的父母刚刚到了长安,微臣还没稍尽孝道,还请皇上宽限几天,让微臣陪陪父母。”
李世民皱眉道:“那就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不过,你何不带上父母,一起去庆州呢,那样岂不就能尽到孝道了。”
王平安大喜,去庆州上任,竟然是可以带家属的,那可太好了,一家人都去庆州,可比分开要强多了!他道:“微臣谢恩!”
李世民挥了挥手,让王平安离开。王平安当即告退,出了大殿。但他没有立即回转新宅,而是去了崇贤馆,想等李治回来。
等了好半天,李治这才从甘露殿回来,脸上表情犹如吃了黄连一般,苦色十足。
王平安将李治迎进殿来,问道:“殿下,臣走之后,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李治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孤的功课,还让马师傅出题目考了孤。”
王平安心想:“肯定是没答上来,要不然脸色不能这般难看。”他可不能问是啥题目,免得引起李治更大的不快。
他问道:“殿下,微臣要去庆州了,这是皇上安排的,臣没法不去。可是那武媚娘,你有什么打算呢?”
李治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道:“孤正为这件事犯愁呢!无病,那武媚娘,你有什么打算呢?她可是你的外甥女!”
王平安一咧嘴,啥意思?赶情儿是我的外甥女,我就得负责任,和你没啥关系啊?他道:“臣的意思,就是能否让媚娘和臣一同上路去庆州呢?庆州离长安路途遥远,去那里避避风头,等时间久了,没人再注意这件事,她再回来,那也不迟啊!”
李治大喜,他一把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孤就不发愁了!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庆州吧,有你照顾他,孤便放心了。”
王平安笑道:“臣必不辜负殿下的信任。微臣保证,去时是武媚娘一个人,回来时,一定是两个!”
李治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王平安是在说母子平安的话。他叹道:“看媚娘的意思,她以后想进宫的,而且那孩子……他再怎么说也是孤的骨肉,所以一个亲王的爵位是定然给的,否则孤太对不起他们娘俩了!”
王平安连忙安慰,道:“殿下,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交给臣去办,保准稳稳当当的,你尽管放宽心吧!”
李治坐在椅上,沉默了好半天,他担心了一夜,没有合眼,刚才又被父皇考查了一通学问,早就精力不支了。他慢慢站起身,道:“无病,你回去吧,把事情办得好好的,孤现在除了你,再也没人可以信任了!”
王平安道:“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臣这便回去准备了!”说罢,告退出殿。
出了东宫,骑马回了新宅。此时,新宅当中尽是宾朋,有当官的,有大商人,还有新科的进士,都是赶来拍马屁的,恭贺王平安的乔迁之喜!
宾客们见王平安回来,一拥而上,奉承拍马的话象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王平安看向人群之中的狄仁杰,就见自己这位兄弟,脸色很不自然,并不象前两天那样,红光满面,估计他是知道武媚娘的“噩耗”了,武姐姐对他挺不错的,突然去世,他自然心中难过,甚至都冲淡了中状头的欢乐。
宾朋太多,足足有三四百人,新宅的大厅虽大,可也挤了个满满登登。王平安冲着众人一拱手,道:“各位,多谢你们前来,本公虽然有了乔迁之喜,可这喜怕是转眼就要消失了。嗯,应该说这场乔迁之喜后,又要有另一场乔迁之喜了!”
众人都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哈米提反应快,他立时大声道:“那老夫可要恭喜王公了,莫非是皇上又升了你的官,以至于现在这宅子的格局小了,要换更大的了?”
众人心想:“不会吧,又升官了?他升官升得也太快了些,太让人嫉妒了,简直就是招人恨啊!”在场之人,十有八九都是这种想法,可人人却都欢天喜地,不象是王平安升官,倒象是他们自己升官一样!
大厅之中,赞美声一片,都大夸王平安年少有为,不但人长得英俊,而且才华盖世,家中钱财无数,当真是要貌有貌,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啥有啥!
王平安微笑点头,等众人马屁拍到高潮,都在赞他定会封王之时,他抬起手来,向下一压,示意大家不要再拍了,他有话说。
众人安静下来,伸直了脖子,等王平安说话,看样子王平安是要炫耀了,吹嘘一下他的新官职。大家都打算好了,只要王平安一说完,立即就要用最大的声音拍马屁,而且要抢在别人之前拍,这样才能显出诚意来,要不然这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个个都拍马屁,也显不出自己啊!
王平安慢慢地,声音并不大,他道:“本公被外放为官了,做的是庆州刺史!”
话音一落,满堂大采!有一个大商人最是性急,他早早地就把话撑到了嘴边,只等王平安说完,他就往外喷了!
这大商人叫道:“恭喜王公,贺喜王公!”
他这声喊到一半时,别的客人才一起叫了起来:“恭喜王公,贺喜王……公……”虽然是一起叫出来的,可前半句声音大到能掀翻房盖,可后半句却突然降低,有声无力!
以堂堂公爵的身份,竟然去做庆州的刺史,这明明就是贬官啊!王平安现在的品阶是二品,而那庆州是个小地方,小小的一州,刺史不过五品的阶位,这一下子,降了好几级,这得犯多大的错误,才能遭到这种贬斥!
满堂大采之后,接着就是鸦雀无声,大厅里静得可怕,谁也不说话,都瞪着王平安!
好半晌,哈米提才道:“王公,你不是开玩笑吧?哈哈哈,老夫笑过了,你可以接着说了,你是在开玩笑吧?”
王平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今天本公去了甘露殿,是长孙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告诉我这件事的。皇上还说,还说我只会耍嘴皮子,不会办实事,所以要派我去庆州,办办实事,并且要我三日后,便即离京。”
事情是这个事情,可就看是怎么说了。皇帝是说王平安只会耍嘴皮子,所以才让他去历练一下,而让他三日后离京,是因为他父母刚到京,这两样都是照顾他,希望他成材。可是王平安先叹了口气再说,话还是那个话,意思却变成了另外一种了,正好相反!
别人不好问,哈米提和他交情深厚,却是可以问的,他道:“王公,为什么要打发你去庆州啊,这是为什么?”
王平安又叹了口气,道:“不但本公要去那里,就连狄仁杰和邱亭轩这两位新科进士,也要一起去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同时“明白”了,这肯定是科场舞弊事发了,被人查出来了。新科进士中,狄仁杰是王平安的结拜兄弟,所以名列第一,而邱亭轩不但是他的老乡,而且还是王平安老师的儿子,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名列第二!
很明显,王平安在取中士子时,做了手脚了,不但让自己的亲信中了进士,而且还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结果呢,现在怎么样,被人查出来了吧!朝廷不能说这次科考有猫腻,那不是等于在打朝廷自己的脸么,但却可以撒气啊,长孙无忌一发脾气,就把他们三个给打发到庆州去了,而且是一起去的!
厅中接着无声,再没有人拍马屁,谁也不说奉承的话了。甚至有很多人心想:“王平安要倒大霉了……不是要倒,是已经倒了!”
王平安第三次叹气,道:“我太累了,头疼得嗡嗡作响,就不陪各位了,你们随意。来人啊,置办最好的酒席给大家,莫要失了礼数!”说完,他冲众人拱了拱手,去了后院。
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偏厅,坐在那里等着。过不多时,狄仁杰快步走了进来,邱亭轩也跟着进来了。
王平安抬头笑道:“如何?外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吧?”
狄仁杰和邱亭轩互视一眼,邱亭轩道:“无病,你是想看看何谓患难见真情吧?想看看,在你倒霉之时,谁会离开,谁会留下?”
王平安笑道:“你们两个留下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又互相看了一眼。邱亭轩忽地长叹一声,道:“真不知你平常是如何为人处世的,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王平安笑容渐失,道:“难不成,都走光了,连哈米提也走了?”
狄仁杰大声道:“大哥,这次你可料错了!外面的人,一个都没走,大家都在为你担心!”
第五百八十五章 庆州金氏
王平安吃了一惊,他道:“都没走,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跑去收回礼物,还要让帐房在礼单上把他们的名字划掉?”
按着后世的常识,一个当官的要是失了势,那前来巴结的人不都得着急撇清关系么?不但要赶紧走人,而且还得把名字从礼单上划去,免得被人说成是王平安一党的!
可今天,大家怎么都没走呢?拍马屁的人,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没了利益,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非要等着吃王家的酒宴不成?
狄仁杰摇头道:“都没走,更没有人收回礼物。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邱亭轩却摇头道:“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从来是锦上添花的多,少见有雪中送炭的。不想今天我却看到了,无病你一着凉,无数的人抢着给你送火炉啊!”
他见王平安一脸的诧异,忍耐不住,开起了玩笑。不过对于他来讲,今天的事确是出乎意料,外面的宾朋竟然谁都没有离开,而且还在为王平安担心,这可是很少见很少见的情况,做人做到王平安这份上,那真叫此生无憾了!
王平安站起身,道:“我还以为能清静一下呢,不成想清静不成,还得再出去解释!”说着,他慢慢向外走去,重返前厅。
狄仁杰和邱亭轩跟在后面,邱亭轩忍不住问道:“无病,自来长安之后,我少于你来往,为的是怕人说闲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向来相信这句话。可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王平安回头道:“什么?你指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是,如是这个,我看自己就知道了,何必问你!”邱亭轩道:“我是指你如何让人都离不开你的,你现在都落难了,怎么大家谁也不走,反而留下来为你担心呢?”
王平安想了想,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这点,要是想到了,那他还何苦去偏厅,等着大家都撒了呢!其实他不想应酬,想早点安静下来,他还有事要和父母说呢。可没成想,外面的宾客竟然都没走!
狄仁杰却道:“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关心大哥的。大哥有了好事,从不忘别人,总要分功给别人,而且他还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事,就算再没良心的人,也要感恩图报的,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乃天理也!”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而邱亭轩道:“待人以诚,人必以诚报之,古人诚不欺我也!”
说着话,他们又回到了大厅。宾客们见王平安去而复返,他们一起围了上来,纷纷安慰,说王平安不要太过失落,仕途上有些小小的挫折,实属正常,用不着伤心难过。
哈米提挤上前来,大声道;“王公,朝廷派你去庆州,不过是想看你出些政绩,实际上你出的政绩还少了?只不过都分润给别人罢了,所以才显得你政绩薄了!”
殷九乘也挤了过来,他道:“要说政绩,那也好办,庆州虽穷,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大家一起去庆州开办生意,收购庆州土产,粮种什么的都挑最好的贩去那里,就不信出不了政绩,就算我们大家花钱砸,也要给你砸出政绩来!”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道:“对,就算用钱砸,我们也要为王公砸出政绩来!”
世事总有两面性,人的心理往往也是这样。王平安升官飞快,要说大家羡慕嫉妒恨,那是免不了的,可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要说下柈子使坏,那就不至于了,王平安有恩于民,且不说别的,光是那预防天花恶疾的方法,那么整个大唐的人,就全都是收益者,这是实实在在的恩惠,不是说声谢谢,就能报答得了的。
在王平安得意的时候,大家羡慕嫉妒恨,都看着他升官太快眼红,可一旦王平安落了难,他以往做的那些好事,立刻就显现在众人的心中了。这时代的人重恩情,忘恩负义的人虽也有,而且还不少,可恰恰在此时的厅中没有,厅外有一个!
厅中人都给王平安出主意,要帮着他出政绩,关心他为他担心,而厅外有一人却是狂喜,几乎乐得要晕倒了。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不合格的细作,高万全!
高万全现在已经不是管家了,而是马夫,并且在受二管家的排斥,他今天趁着人多混乱,偷偷地溜到前院,藏在角落里,偷听厅里人的谈话。王平安回来时,说的那番话,他都听到了,尤其是王平安说到是长孙无忌告诉他被“贬官”的消息时,他几乎乐得晕过去。
王平安和长孙无忌果然有矛盾,而且这矛盾非常之大,长孙无忌一出手,就把王平安给打发到庆州那个穷地方去了,顺带着把新科进士的第一和第二名也给打发了,手段可够毒辣的呀,一个字“狠”!
高万全见王平安走了,又听到厅里那些人在谈着怎么帮助王平安,他心想:“没想到王平安的人缘这么好,看来此人大有利用之处。”
他又见王平安去而复返之后,一个劲儿地感谢厅里那些人,而且在说什么,只不过众人围得太密,王平安说话声音又不大,他听不清楚,只好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想靠近点再听!
可他刚出来,就被二管家给看见了。二管家大怒,高万全原先是他的上司,但高万全对他很是瞧不起,什么活都让他干,然后都说成是高万全自己干的,结果人家凭着一张嘴,当上了大管家,他只能当二管家。而后高万全得罪了王夫人,去当了马夫,现在又跑到前院来,想干什么,还想做梦再当大管家不成?
二管家相当地不客气,走到高万全的身后,重重地朝高万全的后背,就是一记铁砂掌,喝道:“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这一巴掌差点把高万全给吓死,不但拍得重,而且拍得也太寸了,正好拍在他窥探大厅里情况的节骨眼儿上!
高万全象被吓急了的野猫一样,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头发都竖立起来了,惊恐万状地回头,看向二管家。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这么一叫唤,厅里的人都听见了,向外面看来,不过厅里亮外面黑,倒也没看到什么,而王平安正在说话,众人也就不在意了,又把头转了过去。欧阳利听到喊声,大步走了出来。
二管家也被吓了一跳,自己有这可怕吗?他瞪起眼珠子,恶声恶气地道:“高老头儿,你在这里偷听什么,主人家说话,也是你这个马夫能听的吗?赶紧滚回你的马圈去!”他深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说起话来相当的不客气。
高万全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再也不敢在此窥视,狠狠地瞪了眼二管家,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转身就走,跑向了马圈。
欧阳利大步出来,冲二管家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得犹如杀猪一般?”
二管家忙点头哈腰地道:“欧阳大兄弟……”
“混帐东西,谁是你大兄弟!”欧阳利一瞪眼睛,他虽是王平安的侍卫,可却是卫府军官,二管家不过是个仆役头儿罢了,哪配和他谈兄论弟的。
二管家赶紧改口,道:“欧阳大爷,是这么回事,刚才那个姓高的马夫在此偷听,小人将他赶走了,他还嗷嗷叫着骂人,骂小人也就算了,还对少爷不敬。还有,他还说欧阳大爷你是个匹夫,连他喂的马都不如!”
欧阳利哼了声,道:“是你编出来的吧,他敢骂你,却哪敢骂我?”他心念一动,那个高万全不知是谁派来的,得好好去查一查,他向马圈走去。
二管家在后面道:“小人不敢说谎,他真的骂了……”见欧阳利是去马圈,心中大喜,这是要去修理高万全了,他又道:“欧阳大爷万不可放纵高老头儿,他鬼鬼祟祟的不象个好人,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欧阳利走不多时就到了马圈,见这里并没有那个高万全,心想:“刚才明明看他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怎么忽然就没影了,他没来这里,现在又在何处?”眼睛一眯,立即转向,向侧门跑去。
高万全根本就没回马圈,他直接去了侧门,去见黑衣人了。今晚得到的这个消息,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就算李恪知道,也得是明天,而他今晚就把消息传出去,自然会让李恪高看一眼。
可他快,欧阳利更快,竟然脚前脚后地一起到了侧门。欧阳利心中冷哼,果然是细作暗探,只是不知是谁派来的。他见高万全打开了侧门,出去之后,门外竟传来几声狗叫。欧阳利一咧嘴,暗号竟然是狗叫,你好歹学声鸟叫也成啊,竟然学狗。
高万全喊出暗号之后,黑衣人从阴暗处窜了出来。
黑衣人道:“我说高老先生,咱们以后能不能约好个时间,不能让我成天的等在这儿,一冻就是一天啊!”
高万全道:“你少废话吧。刚才我得到了个重大消息,你速速回报王爷,不可耽误。”
“什么重大消息,你快快说来听听!”黑衣人大喜,有消息就好,自己没白挨冻。
高万全很得意地道:“就如我先前和王爷说的那样,王平安和长孙无忌果然有矛盾,而且已经公开翻脸,长孙无忌把王平安给贬了,贬到庆州去当刺史,而且王平安亲手取中的两个人,狄仁杰和邱亭轩也被打发到庆州去了。长孙无忌已然出手,现在该咱们王爷出手了,我会在这里继续探听,为王爷效力!”
黑衣人喜道:“高老先生辛苦了,你要是立了头功,小人也跟着借光,立个小小的跑腿之功!”说完,他转身就跑。
高万全得意洋洋地进了侧门,回他的马圈去了。他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很行,却不知他犯了个大错误,他不应该把探了一半的消息,就着急送回。厅里的话他根本没听全,只听到王平安挨贬,可王平安去而复返后,回来说的话,他却是一句都没听到。做为一个专门打听消息的细作,他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欧阳利在暗处冷冷一笑,心想:“这老家伙当探子也太次了些,这要是放在军中,主将按着他探回来的消息部署战斗,那非得大败亏输不可。派他来的人也是个糊涂蛋,怎么能派这么个人来呢!”
他飞身跃过院墙,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厅内,王平安已经把话说完了。这回他不再说那种带有歧义的话,应酬就应酬吧,既然大家都仗义,那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把长孙无忌派他去庆州,是想试试新科进士可不可以直接被委派成地方主政官员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满厅哗然,奉承的话再次响了起来。要照王平安这回说的话,那不是贬官,而是重用了,这是为了朝廷的百年大计着想,试验一下新进士们能不能被直接使用的大事。
尤其是说到狄仁杰和邱亭轩刚一出仕,就能当上县令,众人更是艳羡不已,只要和王平安扯上关系,就能得到好处,这话可不又灵验了么!
宾客当中,有一个挤到王平安的跟前,道:“王公,您可还记得小人?”
王平安看向这人,笑道:“怎么能不记得,你不是金三多么,你有个哥哥叫金三全,上次我还给他看过病呢!”
金三多又惊又喜,道:“王公好记性,小人正是金三多。不瞒王公,小人便是庆州人士,哥哥金三全早就回了庆州,我金家在庆州马马虎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您要去庆州做刺史,小人当可帮上一些忙呢!”
王平安大喜,听金三多说的谦虚,实际上他家应该是庆州豪门,有了这么个地头蛇帮忙,那自己庆州为官,应当是政绩斐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众人又是一顿议论,都说王平安好人有好报,以前做过的善事,现在可不就有了回报。说话一番,并未开宴,宾客们都知道王平安要收拾行装,便没再打忧,约好三日后来送行,便自散了。
王平安带上狄仁杰和邱亭轩,去了父母房里,将此事说明。自己的事好解决,关键是武媚娘的事,那才是不好解决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奇货可居
王平安和父母说明此事之后,王有财和杨氏倒是半点抱怨没有,相反王有财还安慰他,要他不要因为眼前的小小“挫折”担心,不就被贬官了嘛,有啥大不了的,以后再升回来就是了。杨氏也告诉王平安,她正好不想在长安待呢,想去北方转转,这回可不正好有了机会了!
狄仁杰和邱亭轩听着他们一家人的谈话,都有温馨之感。怪不得王平安为人谦和,看看人家父母,多通情答理啊!王氏夫妇一个字都没问儿子为啥被打发到庆州的,只是安慰,让儿子不要难过,心里别不痛快。
狄仁杰心想:“这要换了我爹,非得臭骂我一顿不可,然后再托人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留在长安,不要去庆州。”
邱亭轩则心想:“如我是王平安,被打发去了庆州,怕是我爹……把戒尺都得打断啊!”
王平安笑道:“爹,娘。你们误会了,虽然儿子以公爵的身份去当一个五品的刺史,但其实不算是贬官,而是去历练的。要说历练,总不能去太好的地方吧,比如说咱们徐州那样的大州郡,那也历练不成了呀!”
王有财笑道:“就算是块好铁,也得百炼才能成钢,爹娘都懂,你就不用解释了!”
杨氏却道:“要说徐州,那也算是块锻炼人的好地方,人多事儿也多。只不过本乡本土的,刮起地皮来不太好意思,会少许多生发的机会!”
王平安道:“是啊,儿子脸皮薄,要是真被派到徐州去,还真不好意思刮地皮,收贿赂,说不定当官一场,要倒贴钱呢!”
杨氏重重地点头,道:“还是朝廷好呀,把这些事情都考虑到了,所以派人当官,都是派到外乡去,那样就算是脸皮薄点儿,也能大发特发!”
听杨氏这么解释异地为官的原则,众人无不大笑,狄仁杰和邱亭轩心想:“王夫人还真是个乡下老太太,竟然连朝廷放官的规矩都不懂!”
王平安却心知肚明,这是母亲故意歪解,引自己开心呢。杨氏懂的是不多,但异地为官这种事,她还是清楚的,只是怕自己“被贬”到庆州去,心里不好受,所以这才开起玩笑来。
将这件事情说明白了,王平安便打发走了狄仁杰和邱亭轩,让他们去收拾行李,做好上路的准备。
王平安留了下来,将房门关好,又坐到了桌边。王有财道:“平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杨氏走到王平安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道:“我儿这段时间模样变了不少,稳重了许多。有啥话直接说吧,这里就剩咱们一家人了。”
王平安嗯了声,想了想,道:“儿子最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爹,娘,你们说,要是有一个人很重要,我们都知道他以后必定会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么他看上了一个女人,并和这个女人有了孩子,但他又不能立即娶这个女人,以后娶不娶呢,还尚未可知,那我在这件事里,应怎么办?”
王有财和杨氏听了,一起愣住。可也只稍一愣神,老两口便都大喜起来。杨氏拍手笑道:“好儿子,你行啊,你搞大了谁家姑娘的肚子?快说来听听!”
王有财也笑道:“平安,你太多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个三妻四妾的很是平常,你可别象你爹我这样,这辈子就娶了你娘一个!”
杨氏点头道:“对,儿子你别学你爹,要多娶老婆,多生儿子,十个生不出,八个也凑合!”她是不允许王有财讨小老婆的,但儿子要讨,那她就大大地赞成了!
王平安嗨了声,道:“你们误会了,我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对了,皇上有意要将衡山公主下嫁,招我当驸马呢!”他将李伊人的事说了出来。
王有财和杨氏大吃一惊,关于小公主的事,他们自然有所而闻,而且回去给他们报信的人,也提起过这件事,可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奉承的话。王平安发达之后,几乎所有的人拍马屁时都说,你儿子多么的了不起,以后肯定能当宰相,能娶公主,诸如此类的话,差不多徐州所有的马屁精,都和他们说过。
这种话听得多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当真了,可别人说是别人说,这话要是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王有财很是惊诧,道:“难不成,你真的要娶公主了?哎呀,怪不得你说不能马上娶那个女子,公主尚未过门,你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这让公主怎么办呀?驸马家的长子,只能是公主所生,不能是别的女子生的呀!”
杨氏也急道:“什么不能由别的女子生的,驸马根本就不能讨小老婆的,除非十年之后,公主不能生养,这才能娶侧室,就算是这种情况,也得上报皇家,皇帝要是不许,宁可让驸马断子绝孙,也是不能娶小老婆的!”唐朝的驸马如何,杨氏不清楚,但前隋的驸马没地位,她却是很清楚的。
话题一岔开,王平安感觉误会更大了,他道:“不是,不是,儿子守规矩得很,可没有和哪个女子胡来。我是说,如果有那么一件事,而我是知道经过的,我应该怎么办?”他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多做了些解释。
王有财和杨氏这才算是听明白,王有财沉思不语,杨氏却道:“这个,好象听古记时,听人说过呀,是吕那个啥和秦始皇的事儿吧?”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治和武媚娘的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可不正好和吕不韦和秦始皇的事情差不多么,奇货可居,这四个字的成语,便是这么来的呀!
王有财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没法视若不见了,否则那个女人要是被别人利用了,日后上位,想起今日之事,必会怨恨你当时不帮忙,她会报复你的呀!”
杨氏道:“不错。不是恩,便是仇。这种事在没发生前,你绕着走,那个女子不会说你啥,要是你遇上了不管,那日后肯定是事儿。别看你爹你娘一辈子生活在乡下,可这种人情世故,却仍是懂的!”
要说世上人,谁都能算计王平安,可唯独父母不会,所以王平安并不打算向父母隐瞒什么。他实话实说,把李治和武媚娘的事说了出来。
王有财和杨氏听了,尽都脸色苍白。这种事可有违伦理啊,怎么让儿子碰上了呢,怪不得武媚娘得了急病,暴毙了呢,这没法不暴毙啊!
杨氏气道:“那她不是死了吗,怎地竟然是装死!这个丫头心可真够狠的,她装死也就罢了,却还瞒着母亲和妹妹,让她们替她伤心难过。这丫头的心是怎么长的,难不成是石头生成的!”
王平安心想:“这还算狠吗?她要是上来狠劲,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掐死,儿子都能宰了,让母亲和妹妹伤个心算啥?在她眼里,啥也不算。”
王有财却并不埋怨,也不说武媚娘的坏话,他道:“平安,你能保证太子登基之后,定能娶武媚娘吧?”
王平安重重地点下头,道:“肯定会娶,她和太子的感情深着呢,要不然太子也不会冒着被废掉的危险和她私会,还弄出了孩子来!”
王有财一拍大腿,道:“奇货可居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别的也没用了。这事爹娘替你办了,让那个武媚娘改名叫杨……杨春花吧,算是你娘的亲戚!”
杨氏哼了声,道:“我的亲戚,可都是前朝的皇族,她算个啥呀,哪个王爷生的啊,竟能当我的亲戚!”
只抱怨了一句,她便对王平安道:“这么着,你让人先把那个丫头送到庆州去,然后安排一场偶遇啥的,由娘出面,把她给认了。这样一来,武家那娘俩就算怀疑,也说不出啥来,以后让那丫头离她们远点儿,少见面就是了。”
王有财皱眉道:“少见面可不太容易,那杨老太太也就罢了,可那武小妹年少好事,万一总去找那丫头,看出破绽来怎么办?比方说,武媚娘身上有胎记什么的,被她给认出来了,岂不糟糕!”
杨氏嘿了声,道:“这怎么会糟糕?胎记什么的,最好含糊过去了。咦,你的身上怎么有块胎记,我姐姐的身上也有一块!啊,真的吗,你姐姐的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那太巧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以后你就认我做姐姐吧!就这么说好了,什么好糟糕的?”
王平安道:“要照这么说的话,也可以啊!这最难的一道题目,母亲只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这事最怕泄露消息,而最大的泄露消息的危险,就在杨老太太和武小妹身上,只要把她俩给含糊过去,那就一定妥当。说不定反而会让武媚娘的新身份,有了更加可靠的证据,以后再进宫当嫔妃,也就有了可靠的托词。
杨氏得意地道:“所以说嘛,平安,你娘也就是没入朝当官,要是娘是个男人,保管比长孙无忌那样的都厉害。想当初,还是前隋的时候……”
王有财可不想听她说前朝的事,对王平安道:“你快去睡吧,看你的眼睛通红,熬夜太久对身子不好!”
王平安答应一声,出了父母的房间,回去睡觉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李恪丢脸
王平安回房之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内衣,躺在新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没亮,他就醒了,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要说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有趣。他啥事都靠自己,本以为父母帮不上忙的,父亲还算有点主见,可母亲就是个乡下老太太,虽为人之子的不该评论母亲,但老实地讲,杨氏属于比较刻薄的那类人,小心眼儿不说,还总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总说别人的坏话。
可他现在遇到了难题,结果别人都解决不了,可偏偏杨氏只说了几句话,就找出了解决的方法,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了。难不成血统真的有关系,杨氏有着前隋的皇家血统,所以玩起手段来,也不比大唐的姑奶奶们差?
正在床上躺着,忽听门外丁丹若道:“少爷,你起身不?你今天不去点卯吗?奴婢看狄仁杰都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面转圈呢!”
王平安一算日子,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朝会,也是考中的士子们去参见皇帝的日子,该给他们安排职位了。他从床上爬起来,道:“起,你们进来吧!”
房门打开,丁丹若和柯莲雾走了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丁丹若问道:“少爷,咱们要去庆州吗,那地方很穷,是不是?”
王平安道:“相对而言吧,比长安自是不如,比徐州也是大大不如,但也不能说太穷,总比折柳那地方富得多了,至少没那么多的强盗。”
柯莲雾道:“其实有强盗更好,只要派兵剿了他们,那岂不是大大的一份政绩。”
王平安笑道:“这倒也是啊,剿匪可是正经的政绩呢!”
丁丹若却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折柳那里穷到掉渣,所以遍地是强盗,庆州那里也穷,就算是没有遍地的强盗,遍地土匪总是有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丹若,你现在说话,可是一嘴的官老爷口吻啊!”王平安打趣道。
丁丹若叹了口气,道:“和小狄说话说得多了,说起话来竟然也象他了!”
说话间,王平安梳洗妥当,出了自己的小院子,见狄仁杰果然在前面长廊里踱步,口中振振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上前道:“兄弟,你起得倒早,在干什么呢?”
狄仁杰道:“小弟正在演练,等见到皇上后,他老人家要是问话,小弟该怎么回答。”
王平安嘿然道:“你只要别把自己的姓名报错就成了,皇上是不会和你说什么的,就算要说也是长孙大人和你说。”
狄仁杰微微有些失望,道:“那长孙大人会问些什么呢?我怕到时在金銮殿上,万一太紧张,说话结巴,那可糟了。”
王平安皱眉道:“今儿是你们委派官职的日子,要照长孙大人的脾气,他一定会狠狠地打击你们,把你们说成是一无适处的废物,这叫先让你们有畏惧之心。然后等你们得到了职司,他再会温言安慰你们,这样你们才会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办事了。这就先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吃!”
狄仁杰喃喃道:“竟是这样啊,在家时家父曾经说过各位大人的脾气,属长孙大人的最难琢磨。”
王平安笑道:“你们是怎么琢磨他的,说来听听!”
狄仁杰道:“家父曾说长孙大人的脾气很怪,他要是看上谁,怎么看怎么顺眼,他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怎么讨好他都不成。所以小弟一直担心,万一言语之中不小心,被他看不上了,那岂不是大大的糟糕,他可是朝中第一重臣啊!”
王平安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其实要讨长孙大人的欢心,简单得很。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长孙大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而等他说完时,你一定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就可以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狄仁杰挠头道:“这……那他要是说鸡蛋是树上结的呢,难不成我也要原来如此一番?”
就见王平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
“这样也行!”狄仁杰大是惊讶。如果长孙无忌有这个习惯,那岂不是证明他并非是重臣,而是权臣了,不允许别人有反对意见啊!
王平安笑道:“当然行了,你要是用这招对付马周马大人,那肯定不好使,他会认为你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无知少年一名。可你要用这招对付长孙大人,那可就百试百灵了,不过这招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狄仁杰点头道:“小弟省得,这种马屁秘术,自然不会跟别人说的。”
王平安道:“只要你让长孙大人有了好印象,那以后就啥都好说了,只要他当权一天,就不会难为你。”
两人说着话,去了前厅,仆人送上早餐,两个简单地吃了一些,便即一同出门。欧阳利早就等在门口,见王平安出来,上前小声道:“主人,那个高万全是谁派来的,属下已经弄明白了。”
王平安道:“是谁派来的?看你的样子,当是对头派来的,不过我似乎没有什么对头啊!”
欧阳利道:“要说对头,应该也算,是太子的对头,自然也就是主人的对头了。”
“李恪?是他派来的?”王平安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李治的对头还能是谁,除了他的亲兄弟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狄仁杰在旁道:“谁是高万全?”
欧阳利并不怕他听,回道:“是哈米提选的管家,却被夫人给打发到马圈里当马夫了,夫人当真有目光如炬,只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了。”
狄仁杰啊了声,道:“这事儿哈米提不知道吧,他肯定不会和李恪有什么来往的。不是他不想,而是李恪根本瞧不上他。”他对李恪殊无尊敬之意,直呼姓名。
欧阳利道:“该怎么处置那个高万全?明着来,怕是会削李恪的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要不然暗着把他装麻袋里,挖坑埋了算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倒不必。待我点醒一下吴王殿下便是,他的这个密探,可是大大的不合格啊。”
骑马一路行去,不多时便到了皇宫承天门。此时正当卯时未到,宫门还没有打开,等着上朝的大臣们都站在门口,三五成群,说话聊天,等着开大朝会。
王平安他们到了广场的边上,甩蹬下马,步行前往皇宫门口。没走几步远,就见前面迎来一人,竟然是李恪。
李恪高声叫道:“无病,你是带着狄仁杰来的?那个邱亭轩呢,怎么没看到他?”
李恪早就等在这里了,就等王平安到呢。他昨天得到了消息,说长孙无忌出手修理王平安了,他兴奋得一夜未眠,躺在床上都笑出声来。李治一派的阵营里,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出现了矛盾,而且长孙无忌已经开始殴打王平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长孙无忌单方面殴打王平安,变成是他们两个人互殴,他好坐享渔翁之利。
宫门口,长孙无忌也等在那里,一般情况下,只要有长孙无忌在,李恪就不会主动上前和王平安打招呼,以免惹得长孙无忌不快,找他的茬儿。他惹不起舅舅大人,躲还躲不起么。可今天他却一点不在乎长孙无忌的想法,主动上前和王平安打招呼,还打得惊天动地,小半个广场都能听他这嗓子!
王平安嘿了声,小声道:“挑事儿的来了,听听他有什么话好说。”
欧阳利道:“主人,属下照顾马去了,就不陪你过去了。”说着,转身离开。他对李恪要说什么,毫无兴趣,看李恪,还不如看马呢!
狄仁杰低声笑道:“他肯定会大声说着小弟和邱亭轩的事,还要大力示好,声音叫得价天响!”
李恪大步走到了王平安的跟前,王平安赶紧给他见礼,李恪大声道:“不用多礼,咱们自己人,何必外道。”
他看向狄仁杰,用正常的声音,不再大喊大叫的,笑道:“狄仁杰,你现在还穿着平民的衣衫,可今日朝会之后,你就要穿上官袍了,不知朝中可有消息,你被派到哪个部去啊?”
狄仁杰忙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头道:“学生不知,学生读书不精,阅历不够,怕是不能被派到京中各部吧?”
李恪摇头道:“不可能的,以你的名次,十有八九要被派往吏部的,或者派你去大理寺也有可能,最好是派你去大理寺,那里升官快,不用熬资力,只要破上几桩大案,那官职直接就升了上去。”
狄仁杰装出羞愧万分的表情,低着头,摇个不停,却并不说话。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说,他是不可能被到大理寺去的。下官本来都替他打好门路了,可谁知横生枝节……唉,实难启齿啊,不说了不说了!”
李恪道:“别不说啊,快说说看,你是否遇到了为难之事,说出来本王也许能帮上忙呢?”大清早天还没亮呢,就跑到这里来等你,为的是啥,不就是为的听你说呢嘛!
王平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下官惭愧啊,昨天甘露殿议事,下官被长孙大人告知,将被派往庆州做刺史,三日后即将启程,不但下官要去,就连狄仁杰和邱亭轩他俩,也要跟着去!”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恪一脸的“茫然”,他道:“什么,你被派到庆州去?本王倒是听说过那个地方,并非是个好去处啊!是长孙大人告诉你的这个消息?那父皇呢,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有狄仁杰在场,他便不再称呼长孙无忌为舅父,也不讽刺为国舅爷,而是和别人一样,叫着长孙大人,给狄仁杰造成一种感觉,他和长孙无忌没啥太大关系的。就算有关系,也是普普通通的关系。
王平安不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狄仁杰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地道:“大理寺,大理寺,我与此处无缘啊!”
李恪很是惋惜地,语气里全是挑拨地,他道:“如此说来,狄仁杰和邱亭轩他俩白考出好名次了,竟然要被派往庆州!你们,是不是得罪长孙大人了?”
王平安想说,又一脸不想说的样子,道:“下官……没有得罪长孙大人……吧?”
而狄仁杰却道:“学生,哪有机会得罪长孙大人啊!”
李恪唉了声,道:“也许是暗中得罪了,你们尚不知晓罢了。不如这样,等散朝之后,你们去本王的府上,咱们商量一下,你们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是一定要管的。”
王平安赶紧摆手,道:“不敢劳烦王爷,其实下官已经做好去庆州的准备了。要出远门,便要准备好马匹,下官特地让自己家的管家,亲自去料理马匹,以管家的身份,去当了马夫,相信他一定能伺候好马的,让下官北上无忧。”
李恪一怔,道:“你的管家?你的管家不是……是谁呀?”
王平安道:“我这个管家可厉害了,饱读诗书,极有学问。由他伺候马,对马大有教化之功,这才两天的功夫,我家的马就斯文多了,再也不尥蹶子了,他当马夫比当管家强!”
李恪顿时就傻了,高万全被打发去当了马夫,这不就等于被识破身份吗?这个混蛋东西,他怎么一点都没和我说呢,我还以为他继续当着管家呢!
这个丑可出得大了,李恪一夜没睡,大清早的就跑来挑拨离间,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他派细作的事儿了……太丢人了,这不是被人当猴儿耍了嘛!
这时,邱亭轩也到了,他一路小跑过来,道:“无病,狄兄,你们来得倒早!”他看了眼李恪,给他行了礼,见李恪面红耳赤,大有恼意,他不明所以然,也不想明白。
邱亭轩转身对王平安道:“昨晚我回去查了地图,庆州有好几个县呢,不知把哪两个县分给我和狄兄?”
李恪又是一惊,他急切地问道:“分两个县给你们,是何意思?”
邱亭轩忙道:“回王爷的话,皇上要派学生和狄仁杰狄兄去庆州方向做县令,学生想先搞清楚是哪个县,这样才能……”
李恪已然充耳不闻,心中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我上当了……这个该死的高万全啊,天下的细作,属他最是废物!”
第五百八十八章 训话
王平安笑嘻嘻地告了声罪,带着狄仁杰和邱亭轩去了皇宫门口,去见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和马周褚遂良他们都站在群臣的最前面,在聊天说着闲话。
其实,长孙无忌一直在注意着李恪和王平安他们,见他们在那边说话,他大是不快。这个李恪真是见缝插针,等着开宫门的一会儿功夫,也要和王平安他们套近乎,真真的不象话!
见王平安他们过来,长孙无忌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在长孙无忌和李恪的这两个队伍里,既然选好了队,并且站了进去,那就得有队中人的样子。王平安并不隐瞒,他道:“回长孙大人的话,刚才吴王殿下和我们说,有啥困难就找他,他一定给帮忙,还要下官去他家里,和他商量商量该怎么帮,下官拒绝了。”
马周奇道:“你拒绝了,你就不怕得罪他?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啊!”他望向李恪,李恪的脸色现在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显然是动了肝火。
狄仁杰道:“其实王公并没有当场拒绝,只是说让他家的管家去当了马夫,之后吴王殿下就啥也不说了,还生起气来。”
长孙无忌他们尽是一愣,齐声问道:“这关管家什么事儿?”
一句话问完,他们又齐刷刷地啊了声,都明白是咋回事了。他们都是老奸巨滑之人,哪有可能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其实这种事,很久以前,当长孙无忌还和前太子李建成互斗时,他也干过的,而且还成功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几位宰相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忽地哈哈大笑,尽皆摇头,心中都想:“这李恪也太没用了,派了探子去王平安的家里,这才几天功夫啊,就被发现了。派人之前他有没有考查过那个探子啊,不会是随便找个人就派去了吧!
承天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入,前去正殿。大臣们直接进了大殿,而新考中的士子们则排队等在殿外的台阶下,进士科排在第一排,后面是明经科的,再后各杂科依次排列。
卯时三刻,钟鸣鼓响,李世民从后殿出来,坐到龙案之后,大朝会正式开始。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召见新科士子。史爱国高声叫道:“宣进士科文奇采觐见圣上!”
小宦官们一个接一个的喊,把消息传出殿去。
文奇采是进士科第三名,他可不是通过照顾考中的,而是实实在在靠文章考取的第三名,要说书本上的功夫,比狄仁杰和邱亭轩都要强,是真真正正凭读书好上位的士子。只是很可惜,读书好和关系硬比起来,还是关系硬更吃香些,不但初唐如此,哪朝哪代都一样!
文奇采年纪在三十左右岁,五官端正,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神色拘谨,听叫他的名字,他哆嗦了一下,心想:“怎么不叫第一名和第二名,却叫了我这个第三名?”
他转头去看狄仁杰和邱亭轩,却发现现在大家竟然都在看着自己,他更紧张了,实不知自己怎么会得到皇帝的注意,第一个就要召见他。
文奇采撩起衣襟,上了台阶进入大殿,在紧靠着门坎儿边的地方,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李世民抬手道:“文爱卿免礼。今科士子名单,便由你来念吧!”
史忠臣拿着一卷黄绫,走到他的跟前,将黄绫交给他,笑道:“用正音念,声音宏亮些,让大家都听到!”
文奇采接过黄绫,跪在地上就想念,可史忠臣却道:“站起身,到外面的台阶上去。你这是唱名,是要念给你的同年们听的!”
文奇采这才明白,原来是要他唱名,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大靠山啊,这般露脸的事,怎么会交给自己呢!
褚遂良看着文奇采,心想:“老夫也算补偿你了,要不是王平安的关系,今科怕是你该中状头的!”
让文奇采唱名,是他向李世民做的建议,他感觉挺对不起文奇采的,想要补偿一下。那狄仁杰文章做得好,可不见得他自己的本事,而邱亭轩中进士没问题,要中第二名,那也不是他自己的本事,都是王平安的本事啊!
可怜这文奇采了,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寒窗苦读十载,怕是得二十载朝上了。让他在满朝文武及新士子们面前风光一把,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文奇采激动得全身发抖,原本他心中还有不平之气,不服狄仁杰和邱亭轩,可现在那点不平之气,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知足了。人要脸,树要皮,他的面子已然挣到了十足!
站在台阶上,文奇采大声将士子们的名字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士子逐个走上台阶,进殿跪倒,狄仁杰和邱亭轩并列,跪在第一排,位置在最前面。唱名完毕,文奇采也进了大殿,跪到狄仁杰的后面。
按着惯例,李世民自然要勉励一番,让士子们好生为朝廷效力,好生地效忠于他。皇帝说完,长孙无忌出班,开始训话。
长孙无忌第一句话就不是好听的。他道:“民间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尔等以为此话可对?”
士子们一听这话,脸色都难看起来,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马上就要被派官了,读书为的啥,不就是为了今天么。可堂堂宰相,为何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难不成长孙相爷,自己就不是个书生了?
众士子中,只有狄仁杰和大家表情不一样,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满脸的原来如此,弄了半天民间竟有这句俗语啊!
别人脸色都难看,唯有狄仁杰不是,他自然就引起大臣们的注意了。大臣们心中都想:“这个狄仁杰有点傻气吧,竟然这副表情,好象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啥也不是一样!”
长孙无忌看了眼狄仁杰,又道:“看你们的样子,心中必都不服,既然不服,那就得做出让别人服的事情来,你们需当好好办差,为国家,为皇上,为黎民百姓多做事,这才能让人服气,否则朝廷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处,徒自浪费米粮!”
士子们听了,心中更加不快,我们咋就成废物了呢,要是废物现在能跪在这里,等着派差事?
只有狄仁杰脸上又表现出了大大赞同的表情,原来如此,要想不做废物,就得好好办事啊!
王平安站在朝班之中,看着狄仁杰,心想:“放心,别人看着没感觉,可长孙无忌就喜欢你这样的!”
长孙无忌又道:“但是,光努力办差还不够,对于你们的人品,本相也很是担忧。虽然你们个个都会写诗做文章,但圣贤书读多了,就一定能成为圣贤吗?那可不见得!”
说到这里,他看向王平安,道:“王平安,你是本科的副主考,这些人能够被取中,自是讨到了你的欢心,现在你说说,老百姓是怎么说读书人的品质的,你说出来,让他们引以为戒!”
王平安一咧嘴,我是副主考,可褚遂良还是主考呢,为什么不让他说?得罪人的事儿,非要让我干!
可是,上官让你得罪人,是说明上官信任你,看得起你,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要是不出来得罪人,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王平安向来是很识抬举的,他连忙道:“民间百姓经常说……说什么呢,说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士子们全都看向他,心想:“不用当面骂人吧!这么话激烈的话,是老百姓能说出来的?”
长孙无忌点头道:“尔等都听到了吧,百姓对你们的评语可不好啊!如何让他们能重新评价你们,说你们不是负心人呢?那就得上效忠国家,忠心为主,下爱护百姓,牧养苍生,明白吗?”
士子们低下头,齐声道:“学生明白!”
只有狄仁杰慢了众人一拍,他先是满脸的原来如此,原来要想让百姓说自己的好话,要这么做啊,然后他才说学生明白,比别的士子稍稍慢了一点点。
可只这么一点点,大臣们的注意力又都集中他的身上了,心中都想:“看来刚才,只有这个狄仁杰是注意听了,而且心中有感,想来他是个能仔细领会上官意思的人,以后定能当好官,最起码上官让他干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去办啊!”
就连李世民都想:“这个狄仁杰不错啊,王平安还是很有眼光的!”
长孙无忌更是满意,这科士子取中的虽多,但也就是这个狄仁杰,还算有点样子,值得栽培一下!
大棒敲完,该给甜枣吃了。长孙无忌又道:“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所以本次委派尔等的官职,要比以前高上一些,与尔等的真实本事不符,尔等要心存感激,办好委派给你们的差事!”
士子们瞬间开心起来,不管骂他们骂得有多狠,只要官给的大就好,人人脸上露出喜色!
狄仁杰跪在前面,士子们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但大臣们是能看到的,这回众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狄仁杰的脸上,想看看他有啥反应!
就见一片喜色之中,只有狄仁杰一脸的原来如此,之后又现出了严肃的表情,看样子他是明白了,就算自己得了较高的官职,也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而他更得好好办事,这样才能不辜负朝廷对他的信任!
众人一起点头,这个狄仁杰,不错,很好,这个状头点得对,王平安有眼光!
第五百八十九章 马球会
长孙无忌训完话,史忠臣站了出来,大声念了派给士子们的官职,先从杂科念起,最后才念的进士科。
士子们心头砰砰狂跳,尤其是名次越高的越紧张,一直念到了进士科第三名文奇采,任四门助教时,士子们尽皆艳羡,这可是从八品上阶的官职,不但清闲,而且极受人尊重,这个文采臣当真好运气,不但出风头,还得了好的官职,他的靠山是谁啊?
文奇采的靠山是谁,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狄仁杰和邱亭轩的靠山是王平安!
念完了文奇采的,史忠臣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念道:“委进士科第二名邱亭轩为庆州马岭县县令!”
士子们大吃一惊,一起抬头看向邱亭轩!新科进士里面竟然出了个县令,这真是让他们意料不到,非京畿地区的州下县令,可是从七品下阶的官职,一个刚入仕途的人,能直接做到这个品阶,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唐时官制,九品官位,比如说九品官,就分正九品和从九品,而正九品又分成正九品上介和正九品下阶,从九品亦是如此,也就是九品有四阶官,八品也同样。
换句话说,邱亭轩一进官场,立即升了八级,直接跳过了后八级,成为了一方主政官!
士子们羡慕嫉妒恨啊,这王平安的能力太大了,竟能把老乡弄成了县令,不知他的兄弟能跳几级?
史忠臣又念道:“委进士科第一名狄仁杰为庆州合水县县令!”
殿内一片抽气之声,士子们眼珠子都嫉妒得红了。这个狄仁杰跳级跳得更猛,竟然连跳九级,成了一州治所的县令!
合水县是庆州的治所,是首县,县令的品阶是从七品上阶。狄仁杰的官职比邱亭轩的还要大上一阶,已然是大唐开国以来,新进士放官的最高者了!
史忠臣念完名单,道:“诸君,还不领旨谢恩!”
士子们齐声谢恩,山呼万岁!
长孙无忌笑道:“诸君,去吏部吧,从即日起,你们便是同僚了,还需互相扶持,共勉同励啊!”他说话客气起来,不再叫士子们尔等,改成诸君了!
士子们倒退出殿,去吏部领官服官印了,而吏部正是长孙无忌的地盘,是他牢牢把握在手中,绝不放弃的一个衙门。
士子们离开了,大殿上开始议事,大朝会议的事,是小朝会上都议过的,早就得出结论的事情,大臣们只要附议即可,唯一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王平安被重新委派了差遣,不再是二品散官,而转为了五品职事官,掌了一州实权。
议事完毕,大臣们各回各自的衙门。
李世民回了甘露殿,而李治却没有着急回东宫,出了大殿,他把王平安拉到一边,到了无人之处,问道:“无病,媚娘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王平安道:“办法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掩人耳目……”他把杨氏的主意说了一遍。
李治听罢,喜道:“这个法子好,不但不会让别人起疑,而且日后媚娘再进宫,也有了合适的身份。唉,孤真的很舍不得她呀,东宫嫔妃虽多,可都孤都不喜欢,只喜欢她一个人,她却要离孤远去了。”
王平安忙安慰道:“今日离别,是为了日后能够长相厮守,殿下不必烦恼,万事都交给臣去处理。”
李治点了点头,道:“你办事,孤放心。”他见王平安有告退的意思,忙又道:“明天有场马球会,是在城外举行的,父皇特地告诉我,让你也来参加。”
王平安啊了声,道:“可是,臣马上就要离京了,还要准备北上的事宜呢,皇上为何要让臣参加?”
李治嗨了声,道:“正因为你要北上去庆州了,所以有些事情才要现在办好啊!父皇不光是要你去参加,而是让你全家人都去参加,小妹伊人也会去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是要定亲啊,可定亲这种事怎么会选在马球会上,这也太不郑重了吧!
李治摆手道:“你回去做准备吧,做首好诗出来,然后上场打球,赢了之后,把球杖送给伊人,伊人再送你擦汗的手帕,这样就行了!”
王平安诧异地道:“不得交换一下生辰八字啥的?臣不得准备一下聘礼么?”
这回换李治惊讶了,他道:“当然要准备了,可也不是明天送啊,得等你从庆州载誉而归时,成亲前才送的。你想啊,万一你以后娶不成小妹,那伊人岂不是等于又结了次亲,还又没结成,让她以后如何做人!”这番话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这怎么能算是定亲呢?”王平安道。
李治笑道:“这怎么能不算是定亲呢,只要大家心里有数就成了。而且这样一来,就算以后父皇再反悔,也有台阶下,不至于找你的毛病,把你给宰了呀,这是为你好!”
王平安一咧嘴,这是为我好哪?好吧,就算是为我好吧!
他多多少少的听到过一些关于李伊人以前的事。这位小公主前次定亲,定的是魏征的儿子,可后来李世民看不上魏征的儿子了,在悔婚时,不得不翻旧帐,挑已经死去的魏征的错,这才找到光明正大的悔婚的理由。
估计李世民被上次的事给弄怕了,怕王平安这个女婿再和魏征之子似的,不合自己的意,那时如果再悔婚,岂不太过麻烦,不如只来个大家都明白的仪式,而不交换生辰八字了,等正式成亲之前再交换,也不算晚。
王平安苦着脸道:“可臣不会打马球啊,骑马还凑合,但如论马术,那就实在上不了台面了。”
李治很有些惊讶地道:“你不会打马球?这怎么可能,宫里的宫女有不少都会打的,而且打的满好的,你堂堂一个男子,又是领过兵,怎么能不会打球呢?”
马球又叫击鞠,也叫打毬或击毬,东汉时就开始流行了,在唐朝更是风靡,几乎男女老少都知道啥叫打马球,就算不会打,但也都喜欢看。长安的豪门贵胄更是喜欢这项运动,尤其是李世民,他是马上皇帝,更加喜欢打马球,现在年纪大了,打不动了,但还是喜欢看的。不仅李世民如此,唐朝的皇帝大半如此,到了盛唐时代,唐明皇更是打出了国际水平,由此可见,唐朝人对于马球的喜爱。
王平安两手一摊,道:“臣确实不会打马球,也没看别人打过,连球杆长啥样都没见过!”
李治摇头道:“不叫球杆,要叫球杖。你要是没打过马球那就不好办了,总不能让小妹上去打一场,然后你上去给她擦汗吧?”
王平安呃了声,道:“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李治想了想,道:“这样吧,孤来安排,平常尽是你给孤给办事了,这回孤也辛苦一次,给你安排安排。”
王平安大喜,道:“殿下要为臣安排定亲事宜?那可太好了,臣正发愁不会安排呢,以前也没定过亲呀,没什么经验!”
李治哈地笑了出来,道:“你要是有经验,还指望着能娶孤的小妹么?”
他心中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种成就感,一直以来尽是王平安给他摆平事,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给王平安摆平一次,而且他一定能摆得平。
王平安告别了李治,出了皇宫,先去吏部办了手续,领了去庆州所需的公文告身,这才回了新宅。
到了家后,他把明天要参加马球会的事说了出来,王氏夫妇听后都是大喜,但同时又有些担忧,感觉这种定亲方式太不正规了,连生辰八字都没换,有点失了皇家的体面。
王有财想的比较开,安慰杨氏道:“只要能定上亲,有希望当驸马就不错了,你还能挑皇家的毛病不成,你当这是咱们乡下人办席面哪,那么穷讲究。”
杨氏叹道:“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要是真在咱们徐州乡下,咱们家是王老财,他们家是李老财,你看我挑不挑,要是不让我现在挑,那我就等他闺女过门以后,使劲儿挑!”
王平安和王有财齐声道:“别着!”
王有财笑道:“李老财的闺女,毛病再多,你也是不能挑的,小心她回家告状!”
王平安也笑了几声,道:“小公主没什么毛病,很文静的一个人,你们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想了想,又道:“爹,娘,我出去一下,让丹若她们备上一些礼物,说不定明天能够用上,宫里那么多人,都得打点到了。”
杨氏一拍手,道:“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在咱们乡下,要想让驴多干活儿,不也得多给它吃几把好料么。小公主身边的人都应酬好了,让他们都说你的好话,至少不能给你下柈子。”
王平安一笑,心想:“有了灵感寺步行街的买卖,还怕宫里的人不说我的好话吗!”
他笑道:“倒也不用怎么应酬,我让欧阳利他们多准备些金瓜子,那玩意又好送,又好收,还好保管,天下人都喜欢,宫里的人又岂能例外!”说罢,笑着离了父母的屋子。
屋里只剩下了王有财和杨氏,王有财道:“正好,咱们在来长安前,不是做了好几身新衣服呢吗,明天挑身最好的穿上,体体面面地,这样才不会丢儿子的面子。”
杨氏嘿地笑了,用手指一戳王有财的额头,道:“王老财,没见识了吧!你要想给儿子涨面子,那就不能穿得华丽,只需穿得整洁,没补丁不寒酸就成了。”
她打开衣箱,找出两身衣服来,道:“明天咱俩就穿这个去,不张扬,还不寒酸。”
王有财看了这两身衣服,皱眉头道:“这两身衣服是旧的啊,明天去参加盛会,穿这个不太好吧?”
杨氏笑道:“你呀,真是没见识。咱们穿的朴素就好,就显得咱们随和,你也不想想,明天去看马球的人非富即贵,和他们比阔气,咱们这乡下人哪能比得过他们?所以干脆就不比,穿得普普通就成了。”
要说怎么和豪门摆阔,王有财确实没什么经验,而且从没把心思用在这种事情上面。听老妻如此安排,他犹豫着道:“可是万一被人瞧不起咋办,以为咱们王家不过如此,配不上公主……那岂不弄巧成拙了。”
杨氏摇头道:“要想让别人知道咱们王家家世了得,在咱们自己身上下功夫,那就太俗了,落了下乘,要在咱家侍从身上,还有在车马用具这些细节上下功夫,那才出真章呢!”
王有财哦了声,只好一切听老妻的安排,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房中,叫来欧阳利,和他说了明天马球会的事情,并叫他多准备金瓜子,他明天要大派送。欧阳利得了吩咐,立即去准备金瓜子,家里的不够用,他便去找哈米提,有多少就要多少。
家里的行李倒是好收拾,王氏夫妇刚到长安,很多行李还没打开,而王平安的行李本来就不多,由仆人们去收拾,并不需要他费什么心。
王平安又告诉丁丹若和柯莲雾,说明天要带她们去长长见识,看看长安的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让她俩好好打扮打扮,跟那些豪门贵妇们斗一斗,首饰什么的去找母亲要。两个小丫头大喜,立即跑去告诉杨氏,讨要珠宝首饰。
待到天色大黑之时,狄仁杰回来了,王平安把这事又告诉了他,让他明天跟着一起去,参加马球会。
狄仁杰听闻王平安不会打马球,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平安怎么竟会连这个都不会,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一项本事,是超过大哥的了。他打起马球来,虽然算不上高手,但低手却还是够格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黎明时分,李治派来东宫的禁卫,给王平安带路,带他去城外的马球场。
王家全家出动,王平安和狄仁杰骑马走在最前,欧阳利带着欧阳兄弟中的六个,随车护卫,又从侍卫团里挑出精壮侍卫五十人跟随,王氏夫妇带着两个小丫头坐车,还有一众仆人侍女,浩浩荡荡地向城外的马球场进发。
马球场建在长安城北,大概位置在后世的西内苑和大明宫以外,有小山有小河,风景秀美。
第五百九十章 李治的安排
此时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如果在城中,单看某棵树,还看不出什么,只能感觉枝条抽新,可一旦出城,见到大片的林子,那么春天的气息,便会扑面而来。
王平安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城外的树木,笑道:“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啊,怎么这些树绿得这么快,已然满目嫩绿了!”
狄仁杰则道:“其实大哥从骊山行宫回来时,就已经是这般景色了,这都开春多久了。只是可能当时大哥心中有事,无心观赏风景,而现在心情舒畅,景色好坏自然便进入眼中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也许吧!”他回长安时,确实心中有事,现在虽然事情仍旧不少,但都已理顺了条理,滞涩一通,心情自然改变了。
出了城门,行出不远,就见后面奔来几骑,马上骑士衣衫鲜明,奔行速度极快,待到了他们的车队后面,骑士叫道:“借过,借过,小心马烈,冲撞了各位!”
王平安的侍卫们当大爷都当习惯了,哪肯轻易给人让道,回头看去,见这几个骑士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年纪甚轻,便没怎么在意,仍挡在路上,并不让路。
几名骑士奔到近前,见到这么长的一只车队,而护卫竟然全是卫府的军官,个个都是有品阶的,并非寻常小兵,他们只好忍住气,知道得罪不起,只好绕开大道,从树林里穿了过去!
王家车队又走了片刻,后面再次传来马蹄声,这回奔来的竟足足有几十人,这些人都穿着款式一样的立领胡服,人人双马,骑着一匹,还拉着一匹。
离得老远,奔在最前面的骑士便叫道:“呀呼嘿,前面的老少爷们儿,让一让,让一让!”一边喊,一边举起手中的马鞭,啪啪甩了两声。
这回侍卫团的人不在摆架子了,他们认识后边来的这些人,跟他们是同袍,都是左卫武的。
欧阳利勒住座骑,叫道:“这不是白虎白将军么,你今天不当值啊?”
来的这批人,都是左武卫的兵将,只是没穿盔甲而已,领头的校尉名叫白虎,在王平安刚开药膳坊时,他曾去过,并拿走了消炎药水的方子,算是熟人。
白虎见是欧阳利,立时举高手臂,示意队伍停下,他则打马上前,行了个军礼,笑道:“这不是欧阳兄弟么,好些日子没见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两人同在左武卫为官,刚开始时白虎的职位比欧阳利高,而现在欧阳利的官阶比白虎高上一大截了。
欧阳利回了个礼,笑道:“我陪着主人去参加马球会,你们呢,带着这许多的马,应该也去那里吧?”
白虎点头道:“那是自然,今天不单要打马球,还要赛马,我是去参加赛马的,打球这活儿,不允许我参加!”
欧阳利哈地一声,道:“不会吧,看你的马术,应该打得不错啊,怎么会不让你参加?”
白虎嗨了声,笑道:“我打马球当然不差了,可我只能和卫府的人打,今天的马球会有皇上和宫中的娘娘去看,卫府的兵将哪能上场,到时打得骨断筋折,一脑袋是血,那多没意思啊,不能让娘娘们看这个呀!”
王平安在前面听到他们说话,一夹白龙马,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打马球有这么危险吗,竟然要打得头破血流?”
白虎一见他,连忙就要下马礼,左武卫的兵将也都要下马。王平安赶紧摆手,道:“不必多礼,咱们自己兄弟,用不着跪来跪去的。白将军,你刚才说打球很危险?”
白虎仍旧下了马,给王平安行过礼,这才再上了马,他道:“回王公的话,末将们打马球当然危险,不过今天的比赛却不会,要么是禁卫上场,要么是宫女上场,比赛温乎着呢,哪可能有危险!”
王平安哦了声,听他的意思今天的马球会,充其量是场友谊赛,表演性质的。他心里有点哆嗦,不知李治会怎么安排,估计自己的水平,就算是和宫女们打,怕也得被打到地上吧!
白虎奇道:“王公以前没见过击鞠,没打过马球?”
王平安皱眉道:“见过,但没见过受伤的。”
白虎又问道:“今天王公要下场?那您可得注意点儿,宁可打不着球,也别让球打着您。还有,最好把自己绑在马上,千万别掉下来,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他看出来了,王平安的马术一般,骑马乱跑没问题,可要骑马乱打,那就够呛了,他只能被别人打!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是我定亲的日子,自然要显示一下我的风采,上场打球怕是免不了的,可我连马球的规则都不知道,这球怎么打啊?要不我不打球,只让球打我?挨上个几十下子,我要还能扛得住,那不也是另一种显示风采的方法嘛,皮厚赛过盔甲啊!”
白虎并不多说什么,冲王平安一拱手,带着手下兵将,拉着他们的马匹,又向前赶去。
欧阳利看主人面色不爽,他忙道:“主人尽管放心,属下是不会让球打到你的,我准备好金瓜子,只要球向你那里飞,我就打出金瓜子,把球打飞,顶多是你打不到球而已,总不至于有危险的!”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个……到时再说吧!”
车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停地有马队从后面赶过去,其中有不少人王平安都认识,尽是些王公贵族,都是去参加马球会的。
待到了马球场,王平安放眼望去,只见场边已然到了上千人,另有骏马无数,不少骑士正在显露马术,在场中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其中还有不少的胡人。
王家车队人数众多,估计除了皇帝和各卫府的车队外,就属他的车队最大了,比太子李治带的人都多。
李治先他一步到达,见王平安来了,他骑马过来,道:“无病,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这是组了几个队啊?”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见父母已经下车,他道:“回殿下的话,不是组了几个队,而是伺候家父家母的侍从。”
李治哦了声,看向王氏夫妇,王有财和杨氏走了过来,给李治见礼。李治相当地客气,对于王平安这个第一心腹的父母,他表示出了十足的尊重。对心腹的家人越好,心腹越卖力给自己干活儿呀,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没等王有财和杨氏跪下,他俩刚只撩起衣襟,李治窜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紧走几步到了跟前,笑道:“免礼,免礼。这又不是在宫中,两位老人家不必拘谨,随意便是!”
王有财和杨氏大喜,这就是太子?哎呀,他对我们不错啊,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吧,咱儿子在太子的跟前可真有面子!
说了几句客气话,李治将王平安拉到一边,道:“事情孤给你安排好了,你不用上场打马球,只需要参加一场赛马就可以了,赛马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对吧?”
王平安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臣从长安到折柳,万里迢迢的,要说花巧的马术,那是没有,可要说纵马奔驰,那绝对马能跑多快,臣就能让它跑多快!”
李治看了眼白龙马,笑道:“我就是看你的马好,所以才这么安排的。放心好了,你一定能得第一的。等你抢了羊羔,便把它送给父母,然后父皇让你父母上前,夸奖他们养出一个好儿子,那只羊羔就由你父母顺势献给父皇,权当是聘礼,这就都妥了。”
王平安乐了,原来是这么安排的呀,那简单了,要说骑马比快,他的本事可不小,关内关外,上万里的跑下来,要说比跑得快,他还真不服谁!
李治又道:“到时父皇会拿出一条手帕啥的,是小妹亲手绣的,交给你父母,让他们回去给你擦擦汗,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王平安笑道:“这就算定下了?倒也简单!”
李治摆手道:“你赶紧去看看自己的马吧,别上场时出了差错,万一蹄子伤了跑不快,那后面的人就算想让你,也没法让了。”
王平安忙不迭地答应,跑了回去,让欧阳利去检查白龙马,李治则又去找别人说话了。
此时,马球场边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王公贵族们几乎全部到来,王平安只能挨个的过去问候,象长孙无忌和马周等人,他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忙得顾不上去看白龙马。
李恪也带着人来到了场边,他看到忙得团团转的王平安,气道:“这个小子,竟然不识抬举,当面嘲笑本王,他今天不下场则已,要是下场,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们谁上?”
他只想着自己的“妙计”被王平安识破,却不想他派人去王平安家做探子,这种抬举,是个人就得不识吧,换谁谁能识这种抬举啊!
他身边“能人异士”很多,个个都自称凶人,听王爷问话,几条大汉一起站了出来,道:“王爷,小人们组成一个队,等王平安下场时,小人们就上前,把他给废了,王爷你是要他断胳膊,还是断腿?”
第五百九十一章 赛马
李恪咬牙切齿地道:“本王要他断脑袋!”
他身为王爷,李世民曾经最宠爱的儿子,自然性格高傲,这辈子敢给他气受的人没几个,父皇顶多就是少见他,不怎么答理,而长孙无忌没事就修理他,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也只能忍了!
但王平安算老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子而已,还说着一口带着徐州乡下口音的官话,这种下里巴人竟然也敢给他气受,是可忍,恪不可忍也,他非要报复不可!
一个幕僚提醒道:“王爷,要是您和王平安翻了脸,那高万全可就完了,他的身份已被戳穿,却还被拘在王平安那里,要是王平安出了事,他的性命自是难保,非被用做泄愤之用不可!”
李恪怒道:“此事的起因,还不是因为高万全,他把牛皮吹得天那么大,可刚进入王家,就变成了马夫,这种货色留之何用,就算王平安不杀他,本王也要杀了他!”
还不都是因为高万全被人当猴子耍了,害得他也当了把猴子,这种奇耻大辱,不光要找王平安算帐,也要找高万全算帐!
李恪身边站着好几个幕僚呢,听他说得这般恶狠狠的,无不心寒,李恪今天能对高万全这种头号幕僚无情,难保日后也如此对待他们。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位王爷千岁,还没当上君呢,就对手下人如狼似虎了!
能人异士们听李恪这般说,一起拍胸脯,道:“王爷尽管放心,这事就交给小人们去办了。”
李恪一摆手,道:“你们去准备吧,万不要失手,不要让本爷失望!”
能人异士们齐声答应,转身去准备了。他们走到一边,去紧马肚带,一个能人问道:“哎,我说爷儿们,王爷刚才让把王平安的脑袋给打断,这可不好办啊,脑袋那东西只能踢扁,打烂巴了也成,可就是没法打断啊,除非用刀砍!”
另一个异士道:“王爷那叫暗示,暗示明白不?就是不能明着说,要是说砍脑袋,那别人不都得知道是咱们下的手,所以得说打断,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那能人却道:“脑袋不管是被打断,还是被砍断,都是个死啊!王爷的示是示得挺明白了,却不够暗的!”
几人哈哈大笑,他们都是地痞无赖出身,长安人称之为恶少年,他们则自称是轻侠,轻生重义之人。从他们的嘴里别想听见好话,当然他们也从来不干好事!
一个穿着黑色短打衣服的异士道:“那个高万全当真混蛋,送出来的是假消息,把我溜得跟狗似的,溜就溜了吧,还挨了王爷一顿的臭骂。这份气受的,今天定要撒出来不可!”
能人异士们一起笑道:“就往王平安的脑袋上撒就成了,他脑袋要怎么个断法,我们就看你的了!”
王平安的侍卫那边,也在紧马肚带,检查马缰和马蹬,欧阳利亲自检查,非常仔细,连马蹄铁都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这才站直了腰,向场边打量,想看看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看了大半圈,他心中已然有数,参加马球比赛的都是“斯文人”,还有些贵族女子,可参加赛马的就不是了,看样子应该都是些卫府的兵将,个个都是赳赳武夫,这些人打起马球怕是会很没观赏的价值,但要是赛起马来,那就激动人心了。如此一来,就算是太子安排好了,也难保不出意外啊!
他接着又观察,忽然看到一群嚣张的武士,其中有一个他认得,就是那晚他跟踪的黑衣人,这黑衣人是李恪府里的,难不成他也要参加赛马?
欧阳利立即对一个兄弟道:“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是不是也要参加赛马?”
那欧阳兄弟立即偷偷蹭了过去,片刻即回,道:“大哥,他们确是要参加赛马的,在那里商量着怎么害主人呢!”
欧阳利大怒,哼道:“好大的胆子,这种事情竟然敢明着说出来,他们都是傻子吗,不怕事后有人追查?”
欧阳兄弟们一起看向那群“能人异士”,欧阳义道:“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都是些生不怕京兆尹,死不怕阎罗王的人物,都是些地痞无赖啊!”
欧阳利冷笑道:“他们忘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咱们兄弟几个今天就当把小鬼,给这些小子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说,他们最想看的是哪种颜色?”
欧阳兄弟们齐声道:“红色!”
欧阳利道:“那就成全他们!”
欧阳兄弟中,除了两人在养马庄保护武媚娘外,其余六个都在,加上欧阳利有七个人。他们七个人个个武艺精强,别说对付李恪那几个能人异士,就算再多十倍,也照样摆得平!
他们立即都去检查自己的座骑,打算一会也参加赛马大会,保护王平安!
又过了一会,太阳升上半空,玄武门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正是李世民的御辇到了,他的御辇之后,还跟着十来辆马车,车里面坐的都是有正式头衔的妃子,另有公主几名,除了李伊人的车驾之外,其余公主都有驸马相伴。
旌旗招展,秀带飘扬,皇帝的御驾到了马球场,场边众人一起跪倒,山呼万岁!
李世民去了场边的一座高台,嫔妃伴在左右,在高台的两边,文武分开,按品阶高低为次序落座。王平安虽然已经做到了公爵,要是一直这么当散官,那座位就可以排得很靠前,可他却得到了庆州刺史的差遣,实职品阶一下就低了下去,而这年代都是看实职的,所以王家的座位,竟一下子被排到了最后。
没办法,五品官实在是在一群贵胄当中,排不上号,而他又不是成了亲的驸马,想借公主的光都借不上,只能远远的坐下。
王有财还好说,杨氏却大为不满,道:“平安,你不是二品么,怎么却坐到这里,你前面那个人是谁?”
王平安看了一眼,道:“是雍州长史,实权人物,娘你说话的声音小些,不要让他听见了!”
要说普通百姓的生活经历,王有财倒是挺多的,但要说到高层人物,他就不行了,道:“长史?那也不算大官啊,咱们徐州也有长史的!”
可杨氏却脸色一变,她对于这些事情,可是比王有财知道得多多了。她小声道:“当真是得罪不得的人物,以后说不定就得用着人家。”她转头又对王有财道:“别看是个长史,可比咱们徐州刺史还要有权呢!”
王有财哦了声,道:“长安这种地方,果然是大官遍地啊!”
雍州长史是雍州牧的副手,而雍州牧就是京兆尹,初唐时节的雍州牧由亲王挂衔,而实际掌权的是雍州长史,说白了这个官就是首都最高行政长官。
王平安看向雍州长史,正好雍州长史也看了过来,两人拱手为礼,互相笑了笑,但都没说话。
台上皇帝和妃子已然坐好,场内开始表演起马术来,算是大会的热身表演。身手高超的骑士在场中撒欢儿,做出种种的高难度动作来,引得满场大采。
而这时有小吏挨个座位的询问,问谁要参加一会儿的赛马。王平安借着这个时间,把李治的安排说给了父母听,王有财和杨氏自是喜不自胜,连声答应。
待小吏问到了王平安这一席,王平安自然要参加,而欧阳兄弟们一起报名。报完名,就不能坐着看了,王平安在王氏夫妇的祝福下站起身,向场边走去。
王平安一下场,众人的目光一起看了过来,这场马球会是为谁召开的,人人心中有数,属于公开性质的定亲典礼。王平安要想当成驸马,自然要有所表现,展示一下他的风采。
到了场边,王平安一咧嘴,好么,参加这场赛马的足足有两百来人!他心想:“怎么这么多啊?太子说他安排好了,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他派来的?”
欧阳利小声道:“主人,李恪也派人参加了,估计他们要对你不利,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王平安嗯了声,道:“这回你的金瓜子有用武之地了,谁要是敢暗算我,你就暗算他们吧!”
欧阳利笑道:“这个正是属下最拿手的活计!”
场中马术表演结束,王平安他们纷纷上马,围着球场转了一个圈子,这是让大家看看他们,虽然在皇帝面前不好下注开赌,但大臣们之间,还是可以小赌的。比如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打赌,看看谁能赢,在打赌之前,自然要看看骑士,还有他们的马了。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赢的肯定是王平安,要是他不能赢,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大臣向女眷们对着王平安指指点点,告诉妻女,谁是王平安。不过王平安是大名人,天王巨星级别的,倒是没有谁不认识他的。
台上,高阳公主笑道:“小妹,你的驸马爷出场了!”
李伊人假装生气地道:“你乱说什么呀,小心我告诉你男人去!”
公主们一起笑了,你男人?哎呀,现在的小妹可比以前豪放多了,以前这种话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的!
南平公主得过王平安的好处,她大声道:“高阳,不许欺负小妹。小妹啊,要让我猜,无病定能得第一的,不信你就瞧着,看我说得准不准!”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台上的人都听到了,不但嫔妃们一起看过来,连李世民都瞥了她一眼,心想:“王平安能赢,这还用说么!”
李恪也在台上,他却道:“王平安自然能赢,要说骑马之术,他也不差了,但只怕他不熟悉道路,而且他的马短途冲刺还好,跑上个几里地,怕就不行了,这种大宛马向来没什么耐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王平安的白龙马模样好看,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爆发力极强,但却不能长途奔驰的马。他道:“要论耐力,还得是滇马,这种大宛马不行。”
李治道:“滇马样子太难看了,运运行李还成,远不如大宛马神骏,赛马嘛……还是大宛马好看!”
皇室中人,虽不能说个个识马,但大宛马和滇马的区别还是能分得出来的。他们看向场中,见二百多号人,一个骑滇马的都没有,最不济的也是山丹马,也就是军中的战马,匹匹模样好看。
台上皇室宗亲说话,场内已然转完了圈子,小吏高声说着赛马的规矩。从这里出发,穿过远处的那片大树林,树林的尽头有人看守木杆,上面拴着一只羊羔,谁先到谁抓走羊羔,然后绕过树林,从大道返回,不按谁能先返回为胜,而是以谁能提着羊羔返回为胜者!
赛马规矩来自突厥,是突厥儿郎成年时进行的比赛,传入大唐,成为初唐时的赛马规则,不但比快,还要比勇,同时也是军中训练骑兵的方法之一。
王平安听着规则,心想:“有点野蛮了,不如现代的赛马文明。去的时候还好说,比的是马快,可回来时就要抢拼了,这不是鼓励打架么!”
也不用排成一列,号角声一响,骑士们纵马便奔,向树林里赶去。王平安的周围立时拥上一批人,个个都是东宫的禁卫。
王平安侧头一看,竟然有蒙大恬和蒙小恬在内,这肯定是帮他的了!
李治虽然做了安排,但他不可能个个骑士都告诉到,事实上他连谁参加都不清楚,但要想获胜,也用不着知道都有谁参加,有的是办法。
东宫的禁卫拉成横排,挡住别人的马,不许别人超过王平安,而王平安一路打马,飞快地进入树林,轻轻松松地跑了个第一!
一进树林,东宫禁卫们就不太好保护他了,后面别的骑士有不少追了上来,可不见得人人都想让王平安出风头,既然参加了比赛就想获胜,尤其是不少胡人,他们是番邦使者的手下,才不管王平安是谁呢!
胡人马虽不如王平安的好,但骑术高超,在树林里穿行,竟然越追越近。王平安听着后面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就见十几个胡人之后,欧阳兄弟也上来了!
反正是在树林里面,马球场那边的人看不见,欧阳兄弟凶相毕露,挥起马鞭,对着胡人骑士便抽,噼里啪啦地就抽下了七八个!
胡人骑士不甘示弱,挥舞鞭子,和欧阳兄弟他们对打,但速度却难以避免地慢了下去!
王平安一路奔驰,到了那大杆的跟前,可一到了地方,却大吃一惊!
原来,大杆之上,竟然没有栓着羊!羊呢……被狼叼走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王平安到了
大杆的旁边有人守卫,竟是几名东宫的禁卫,他们都认得王平安,见他来了,赶紧跑过来,拉住白龙马的缰绳,道:“王公,那只羊羔已经替您准备好了,您按着回去的路走,自会有人接应,把羊羔给您的!”
王平安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治是这么安排的,这种安排就要保险得多了,羊羔早就拿走了,根本不用他去抢,也不怕别人和他抢,等快到马球场时,把羊羔一给他,轻轻松松地就取得了胜利。
王平安心想:“看来太子殿下也是有点本事的啊,最起码作弊的本事不小,这种方法我都没想到!”
他冲东宫禁卫们笑道:“有劳了,多谢各位帮忙。这点儿小意思,给大家买杯酒喝吧!”探手入怀,取出一小袋金瓜子,扔给禁卫。
禁卫们大喜,他们早就知道王平安最喜欢赏人金瓜子,不想他竟然在赛马的过程中,兜儿里还揣着这种好东西。他们接过小口袋,连声称谢!
此时后面已经有人追了上来,所幸是欧阳利。王平安不再多说,调转马头,绕着树林,向马球场跑回!
来时是穿过树林,走的路近,而回去时绕着树林,走的是大路,白龙马放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驰,半点都没有后劲不足的样子。
欧阳兄弟们解决了追得紧的胡人骑士,也都跟了上来,再后面是东宫的禁卫,然后才是参加比赛的各路人马。要照这种情况看,王平安不但能够获胜,甚至还能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甚至一里地这么远,都能拉得开。
可没奔多远,忽然树林里面冲出几匹马来,马上骑士手中拿着武器,有的拿刀,有的拿着大棍子,还有一个人竟然拿着流星锤!
突然出现挡路的,白龙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王平安差点儿从马上扑下来!看向前面这几人,王平安心想:“这几个人便是李恪派来的吧?未免太嚣张了些,竟然脸都不蒙上,就不怕我日后报复?”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那个手拿流星锤的人,大声喊了起来。
白龙马嘶鸣不止,四蹄踏在地上,嗒嗒作响,它被猛地拦住,不能纵意奔驰,自是脾气暴躁!王平安在马上使劲勒紧缰绳,心想:“这人有病吧,还是传奇志异的小说看多了,想学人劫道?”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这拿流星锤的人喊完,后面的欧阳利就到了,他可没有停住座骑,直接就冲了上去,也不管对方在说什么,挥舞鞭子,对准流星锤大侠的脑袋就是两鞭子!
欧阳利出手又快又狠,啪啪两声之后,竟把那人从马上抽到了地上。可能是由于太快的关系,那人掉到了地上,还叫了一句:“留下买路……哎呀!”
李恪府中的能人异士,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平常总是自称是那种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落了架势的轻侠,生死不惧!
能人异士们一起扑了上来,叫道:“好,打得好,你有种!”各自挥舞兵器,冲了上来,就要给欧阳利点颜色看看!
可这时候,后面的欧阳兄弟们全都追了上来,他们哪是好惹的,把马鞭全都挥了起来,冲着这帮能人异士就开抽!
王平安一夹白龙马,绕过战场,再次向前面奔了出去,还没奔出几步,就听后面惨叫声响了起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拦路的大侠们恐怕此时个个满头青包……这是轻的,有可能已然头破血流了!
只眨眼的功夫,后面的东宫禁卫们也冲了过来,见前面正在互殴,他们也没闲着,抡起鞭子也加入了战团!
白龙马四蹄翻飞,鬃毛飘扬,奔得要多快,就有多快!王平安骑在马上,心想:“就算太子不安排,只要没有拦路的,我也照样能得第一……”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后面马蹄声犹如疾风暴雨般地响了起来,他侧头一看,就见旁边跑过一匹马去,马上骑手正是刚才拦路中的一人。这人满头是血,而他跨下座骑也显然是被连累了,同样被抽中了鞭子!
那马象发了疯似的狂奔,竟然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超过了白龙马!马上的能人异士嘴巴张开,叫着:“救救救救……”估计他是要喊救命,可惜已经喊不出完整的词语了!
王平安从胳膊底下回头,看向后面,就见李恪府中的打手们,已经全被打下了马去,有一个人特别倒霉,就是那个拿着流星锤的家伙,因为他落马太早,而且没有逃开,所以被马蹄踩翻在地,估计是活不了了!
那些能士异士们,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平常总以轻侠自居,可现在全是轻虾了,只要能逃得动的,个个抱头鼠窜,逃进了树林!
能人异士们心想:“我们是轻侠没错,我们生死不惧没错,但是我们比一般的轻侠多了四个字的评语,那就是……生死不惧,就是胆小!天哪,这帮人也太狠了,打人没这么个打法的,真往死里打啊!”
马球场边,无数的人都看向大道,从时间上算,估计着骑士们该回来了,而如果所料不错,那么等一会,转过树林,绕过那个大弯,出现在直道上的人,必是王平安无疑!
高台上,李伊人很是紧张,虽然听太子哥哥说,早就安排好了,王平安肯定能获胜,但最终结果一时没有揭晓,她一时就放不下心。要是王平安今天不能表现出他的风采,献不上那头羊羔,那么估计着定亲还得再往后推迟,不知要推到什么时候去了!
南平公主见李伊人把手帕都快拧成一股绳了,伸出手来,拍拍李伊人,道:“小妹不用担心,王平安定能取胜的,不信你看,等一会儿,拐过那个大弯第一个出现的人,必是王平安无疑!”
高阳公主难得不再取笑,她也道:“说得对,定是王平安无疑,不信咱们就打个赌,要不是王平安第一出来的,我就把这桌子给……”
话音没落,就听远处传来狂暴的马蹄声,场边众人一起转头,向树林的拐弯处看去,人人心中都大感惊讶,听这马蹄声,奔来的马简直就是天下难寻的宝马良驹,神骏无比啊!这一来一回,怕不是得足足有十里地吧,奔了这么远,竟然还能以如此的速度,疾冲而来,这样的速度和耐力,怕是皇帝的御马也是不如的!
不但别人是这么想,就连李世民都看向林边,心想:“大宛马有这么耐力持久的吗?看王平安的那匹白马,虽然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但也不至于如此吧?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这般能跑的好马,想当初我骑着白蹄乌一夜追敌,奔驰二百里,可就算白蹄乌那般神骏,也不可能在疾驰了十里地之后,还能进行冲刺,跑得这般迅猛啊!王平安如此催动他的白马,岂不是会毁掉这匹马了么?”
不少卫府的将军们心中也想:“这么个跑法儿,怕是得把马跑废吧,这马以后是甭想再跑了,连拉车都不行了,甚至有可能暴毙的!”
蹄声如暴雨击地,几乎听不出点数,只呼吸之间,拐弯处就出现了一匹马,可这匹马却是红的,并非是王平安的白龙马!
高阳公主的后半截话现在才说出来:“吃了……啊!”她大吃一惊,怎么第一不是王平安啊,这人是谁呀,怎么骑马骑得这般快法?”
此时,没人注意她刚才说的话,她吃不吃桌子无所谓,可所谓的是跑在第一的不是王平安,那王平安呢?他的风采显现不出来,那还定什么亲啊?
杨氏也惊道:“老头子,这不是咱儿子吧?”
王有财气道:“当然不是了,咱儿子你还能认不出来么!”
全场人皆惊,只有一人大喜,这人便是李恪,他心想:“这人不是我府里的么,看他满脸满头的鲜血,又跑在第一个,想必是把王平安给解决掉了!”
可他心里的气一旦撒出来,却又害怕起来,万一追查起来,那定是会查到他的头上,可怎么解释啊,父皇震怒不说,李治也得恨他入骨,而长孙无忌非得出手修理他不可,后果严重啊!
李恪心里后悔了,王平安没出事时,他咬牙切齿地想整死他,可现在一旦出事了,他又害怕得全身冒冷汗,敢惹事出来,却又害怕承担起这个事!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这第一个跑进直道的猛人,马速半点不停,虽然看样子他是很想停下来,可就是停不下来!
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那马疯狂地冲进了马球场,然后又疯狂地穿过了马球场,从另一头疯狂地跑了出去,转眼功夫就没不见了踪影!
满场大哗,众人心中都是大感纳闷儿,这是怎么啦,这里就是终点啊,他还要往哪儿跑啊?
台上的皇室成员们,也是莫名其妙,李伊人赶紧把头又扭向林边,她知道规矩,跑第一没用,得拿回羊羔,那才算赢的!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拐弯处又有一骑奔来,马色纯白,鞍上少年神采飞扬,一只手高高举着一只羊羔!
“王平安,王平安到了!”众人一起叫了起来,纷纷站起身,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