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王平安和史爱国碰头
狄仁杰没听明白李治的意思,太子明天要去那座小庄园游玩?一个养马的庄子罢了,现在庄子里边连马都没有,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他心想:“我得提醒一下太子,别万一明天去了,看到那庄子的模样,太子殿下再生气了。小庄园里啥也没有啊,就几十个破草堆,还有一幢破草料房,外加破栅栏,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他赶紧说道:“殿下,学生以为如果殿下想出城游玩,那小庄园实非一个好去处,四野空旷,全无半点景致,特地去此处游览,似乎无此必要。”
李治笑道:“谁说孤要特地去那里了?孤明天要陪娘娘们去感业寺进香,那寺里面住的都是尼姑,而娘娘们自有礼佛的事情要做,怕不得用一天的时间,孤总不能一直在庙里等着吧,那岂非太过无聊,自然要四处走走看看。今天叫你来,便是要你明天陪伴孤的。”
狄仁杰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成了伴玩,这可照大哥差得远了,大哥可是伴读,而自己只是个陪着太子玩的,那不成了小丑弄臣了嘛!
他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自己苦读诗书,为的是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可不是为了陪太子逛养马庄的。
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总不能和太子说不行吧!狄仁杰只好站起身行礼,表示一定陪着太子玩好,乐好,开心好。
李治取过桌上的纸笔,道:“小狄,你把养马庄周围的景物,画张图出来,让孤看看。”
狄仁杰心想:“这有什么好画的,总共也没几样东西啊!”他答应一声,走到桌边,提笔画图,将养马庄画了出来。
不多时地图画好,李治拿过来看了看,问道:“这些是树林,孤看得懂,可这些圆圈是什么?”
狄仁杰忙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圆圈是草堆,都是干草。这一片是栅栏,还有这幢房子,是精料库,旁边这个院子,就是小庄园了,里面简陋得很,只有三间正房合用,别的房子都太破旧。”
李治嗯了声,又问道:“小庄园里有什么人?”
“只有一对老年夫妇,是留在庄子里的看守仆役,除此以外,再没别人了。”狄仁杰答道。
李治心想:“好,人越少越好。”他又问道:“这幢房子是精料库,是什么样子的,孤以前没有喂过马,连精料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过。”
狄仁杰呃了声,道:“读书闲暇之时,学生倒是进去看了,房子里是两层高,上面住人,但现在没人住,下面有不少大麻袋,里面放的好象是精料。”
李治嗯了声,道:“看来养马很有学问啊,孤明天定要去亲自看看。”
“小庄园里没有马!”狄仁杰赶紧再次提醒。
李治笑着看向狄仁杰,道:“孤明天要考较你一下,问问你养马之术,你今天回去后,好好做做功课,免得明天被考住,明天你在感业寺等孤就可以了!”说完,一摆手,示意狄仁杰可以离开了。
狄仁杰被莫名其妙地召来,被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又被莫名其妙地打发走,满头雾水,只好离了东宫,他不回小庄园,先赶去了灵感寺,和王平安说明此事。
他走后不久,李治拿了地图,也离了崇贤馆,去了丽夏殿,假装观赏牡丹……的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无巧无不巧地又看到了正在修理光秃秃树枝的武媚娘,他把地图给了武媚娘,偷偷将事情说了。
武媚娘将地图看了看,便指向那幢精料房,示意两个人可以在此处幽会,李治便即离开。
丽夏殿里的小宫女们比平常可机灵多了,她们以前就是混日子,可经过乌鸦精事件之后,都开始机灵起来,特别留意园中发生的一切。见太子来了又走,便纷纷上前询问,问武媚娘太子殿下来干嘛。
武媚娘心头乱跳,深怕被小宫女们看出破绽,只是推说太子殿下也知道了乌鸦精的事,所以特地前来查看,看看牡丹树有没有被乌鸦精吃掉。
小宫女们议论纷纷,乌鸦精吃牡丹树吗?这个以前倒是不知,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关心,那以后可得留神了,得照顾好这些花树,这些花树可比她们的命都值钱,太子殿下不关心她们的死活,只关心花花草草的。
且说狄仁杰去了灵感寺,把事情和王平安说了一遍,说太子殿下要出的题目是有关于养马的,不知为什么要考较这种东西。
王平安也是不明白,要考较士子,也应该问些诗词歌赋,要不然问问时政也好啊,问养马干什么?
两人一通分析,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太子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养马的事,极有可能是皇帝露了口风,比如说明年天气转暖之后,要出兵远征,所以便问起了养马之事,而太子为了应付皇帝的问题,便想考较狄仁杰。如此一来,狄仁杰回答时就得小心了,因为他的答案有可能会被太子当成是他自己的,说给皇帝听。
分析出这么个结果,狄仁杰大是紧张,连忙对王平安表示,今天晚上他不睡了,专心研究养马的书,免得明天回答错了。
狄仁杰说错了不要紧,万一太子把错的当成是对的,然后说给皇帝听,那麻烦可就大了,太子挨训之后,必会记在心头,那么狄仁杰的前途,岂不是要大糟而特糟,一辈子都甭想出头了!
狄仁杰出城回了小庄园,王平安则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朝政,给李治做计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史爱国坐着马车来到灵感寺,要见王平安。王平安亲自迎了出来,奇道:“史老叔,你怎么来了,你没有陪太子殿下去感业寺进香吗?”
史爱国嗨了声,道:“太子殿下交给咱家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非要办好不成。”
王平安笑道:“这还真是巧了,太子殿下也交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也是非要办好不成的。”
史爱国回身指着他坐的马车,命令小宦官从车上往下搬书,道:“太子殿下命咱家给你送来套《史记》,让你好好读读,要以史为鉴,做一份计划出来,还让咱家监督你做。对了,要做什么计划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啊!”两人去了王平安的房间。
他俩都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老成精,一个人虽小却也早已成精。王平安哪可能真的去读《史记》,而史爱国更不可能去监督他读书了。
两人坐在屋子里,面前的桌上摆了整整一套《史记》,他俩把计划的事说清楚了,王平安道:“史老叔,太子殿下,这是有意支开咱俩啊,到底为了什么?”
史爱国摇头道:“这个因为啥,咱家也说不清楚。咱家伺候太子殿下,可是着实有段时间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那你呢,你能看出什么来?”
王平安也摇了摇头,道:“不瞒史老叔说,小侄也跟着太子有段时间了,平常我要是少去东宫,太子殿下都会不高兴,象今天这样,故意支走我,而且还把我牢牢地固定在寺中,不能出去,这种事我也是头回碰到,不明所以然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史爱国考虑半晌,这才做出决定,决定说出宫里的怪事。他压低声音,道:“无病,咱家跟你说件事,你听完后,就烂到肚子里,可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啊!”
王平安抽了口凉气,这是要和我说宫中秘闻啊!唉,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保守秘密,而是替别人保守别人的秘密,这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摇头道:“别别,史老叔,你可别和小侄说,小侄肚子太小,装住不多少事儿啊!”
史爱国被逗乐了,笑道:“无病,你向来嘴巴严实,不是乱说话的人,要是咱家连你都信不过,那还能信得过谁呢?何况这件事情,憋在咱家的肚子里许久,如果再不和人说说,怕是连肚子都要憋爆了。”
不管王平安要不要听,他还是把那天早上,太子内室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但里面到底藏了谁,他直到现在都没找出来,甚至连是男是女,他都没有搞清楚!
他搞不清楚,但他把事情说清楚了呀,王平安一听顿时就傻了。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还能是谁啊!
天啊,李治和武媚娘不会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吧!
那天他就感觉奇怪,李治没事闲的,带着萧氏跑到崇贤馆里,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还故意气王氏,导致大吵一架,这事很蹊跷啊,弄了半天,竟然和武媚娘有关!
要说那王氏和萧氏也真够废物的了,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良娣,而现在的武媚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她俩不知比武媚娘大上多少级。结果呢,被人利用了,互相撕扯,哭天抹泪之后,都没弄明白她俩因为谁打的这一架!
史爱国叹了口气,道:“其实呢,咱家根据这件事,也猜想到了一些,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藏在内室中的那个人,应该是……”
王平安一哆嗦,急道:“是谁?史老叔你知道是谁了?”
史爱国道:“所以说,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可不能和别人说啊!那个人应该是……”
第五百四十九章 飞马前去破坏
王平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两只眼睛已然立了起来,紧张到快要窒息,等着史爱国宣判!
他心里头这个焦急啊,早就知道宫中无秘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肯定会被人发现,并且一查到底。
历史上是怎么写着来的,李治和武媚娘在李世民的病床前,就有了暧昧,勾勾搭搭的,他俩的胆子大不大?简直就大到了天上!
这种事情何等的隐秘,岂有被别人知晓的道理!可是,然后呢,还不是人人都知道了,不但宫里的人知道了,就连宫外的人都知道了他俩的那点破事!
要不然,王氏为了和萧氏争宠,为什么要选择武媚娘,而王氏族人为什么尽全力地支持?还不是因为知道了其中原故,要是没做出事来,他们怎么可能把一个先帝的才人,一个出家当了尼姑的女子,给弄进宫来当了昭仪!
还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到,武媚娘在李治心中的份量了,手拿把掐地知道,武媚娘一定能干掉萧氏,所以才把她弄进宫来的。
至于以后的事情,武媚娘把萧氏干掉的同时,顺手把王氏也给干掉了,这种事情王氏和她的族人谁也没有料到,毕竟他们不是神仙,也不是王平安,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可别人没有这个本事,王平安却有啊,他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王平安双手握拳,看着史爱国,心想:“李治和武媚娘早晚得出事,这是谁也拦不住的,可现在皇帝李世民还没有病得起不来床呢,他俩的关系却提前迈出了那一步,这是绝对不行的!我知道也就算了,可这个史爱国也知道了……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嘴巴不严,非要找人聊聊才行。史老叔,我真的不想弄出一场意外啊,可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太损害你的健康了,不能长寿啊!”
史爱国顿了顿,小小地卖了个关子,见王平安满脸的紧张,他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看,又关上了门,这才回来坐下。郑重其事地,他道:“无病,你发个誓出来,约对不能和外人提起这件事!”
王平安慢慢举起右手,道:“我王平安对天发誓,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向第三个人提起,那就让阎罗王亲自把我抓去阴间,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誓够重的了,连十八层地狱都出来了,还永世不得超生,听起来很有诚意!但事实上这个誓的关键之处不在惩罚上,而是在前面那句“第三个人”上,是第三个人,而非其他人,也不是第四个第五个,更不是一群人,甚至“第三个人”可以被解释成有个人名字叫“第三个人”,只要他不叫这种名字,就是可以说出这个秘密的。前面的定语出了问题,后面的惩罚再重又有什么用!
这种誓发了和没发,是没有半点区别的!
史爱国很显然不爱学习,一点语法知识没有,他听了王平安的誓言后,点头道:“你既然发出了这种毒誓,那咱家就信得过你了!”
王平安忙问道:“那个人是……”
史爱国压低声音,表情严肃,非常郑重地说道:“那个人,一定是……一个小宦官!”
“啊?什么?”王平安下巴差点掉地上,他紧张了半天,都快憋得背过气去了,竟然得到这么个答案,一时之间,竟然回不过神儿来,没明白什么意思!
史爱国一本正经地道:“无病,你想啊,你仔细想想,那个人一定是个小宦官啊,没错的,绝对是,要是咱家说错了,这颗脑袋咱家不要了,拧下来给你当夜壶用!”
用你的脑袋当夜壶?那我以后再也不敢起夜了,这夜壶也特吓人了点!王平安大是奇怪地道:“怎么能是一个小宦官呢?”
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弄了半天,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武媚娘啊!
史爱国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嗨了声,道:“无病,你挺聪明个人,怎么想不透这个呢?”
“其实,小侄一点儿都不聪明,要多笨就有多笨!”王平安苦着脸道。
史爱国道:“你想啊,如果躲在太子殿下内室当中的是个女人,不管是嫔妃也好,宫女也罢,那有什么好掩盖的?太子殿下想宠幸谁,就是谁啊,有什么好值得掩盖的?可你再想,宫里除了女人,就只剩下宦官了,而太子殿下对咱家这种上了岁数的宦官,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王平安啊了声,忙道:“小侄明白了,小侄全都明白了!”
赶情儿,这位宦官头子把事情给弄拧了,他以为李治喜欢上了男风,爱上了这一口,而身为太子,堂堂大唐储君,要是被人知道他喜欢的是宦官,那他岂不是立时就得被废掉,反正有李恪这个备选,皇帝还怕立不出太子么!
看着王平安目瞪口呆的表情,史爱国连连摇头,道:“咱家在内室里曾听见过那个小宦官的声音,简直和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可东宫里那么多的小宦官,咱家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是谁啊,总不能大张其鼓地去寻找,那岂不是打太子的脸么,还得替他保守秘密才是啊!”
王平安咧着嘴,好半晌,他才道:“太子殿下,不爱江山爱美人,也就罢了,要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却爱上了宦官……那个小宦官很是俊秀不成?”
史爱国连连摇头,道:“咱家这几天,把东宫里所有的,长得有点人模样的小家伙都给查了一遍,倒是见过几个男生女态的东西,把他们全都处理掉了,却没见太子有什么悲伤之意,估计是处理的不对,没处理到正主儿!”
王平安一哆嗦,处理掉?那肯定是弄死了呀,这史爱国和他的哥哥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啊!不过,想想也对,他们哥俩就应该是这种狠人,要不然在皇宫这种凶险之地,不狠岂能当到大头子的位置?
王平安问道:“那,这些日子,太子可曾召过其他嫔妃侍寝,或者是宫女,或者跟谁比较亲近,对哪个小宦官特别好些?”
史爱国一个劲儿地摇头,道:“就因为咱家看不出来啊,所以才憋得难受。咱家这么猜想,是有根据的,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从来就没有召过任何一位嫔妃侍寝,而且对宫女不管是再漂亮的,也是看都不多看一眼,至于小宦官……也没有啊,没见太子对哪个小宦官特别亲近些。”
他想的这些,都是东宫里的人,就算是现在拿棒子敲他的头,对他当头棒喝,他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东宫外面的。正因为武媚娘不是东宫里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算李治没事总往丽夏殿跑,他也没法怀疑到武媚娘的身上,武媚娘可比李治年纪大呢,属于小妈级的人物,不爱嫩的,爱老的,这可和李治平常的为人,大大不同了!
王平安沉默半晌,问道:“确实不是女人?”
史爱国摇头道:“一定不会是,如果是,何必隐藏?”
王平安又道:“一定会是小宦官?”
史爱国想了想,道:“也许不是。对了,无病,太子殿下对你有没有什么……举动?”
王平安忙道:“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怎么想到我的身上来了!
史爱国突然眼睛瞪起来了,大声道:“会不会是你那个兄弟,叫狄仁杰的那个小家伙儿?他长得可是眉清目秀,着实的惹人怜爱?”
眉清目秀,惹人怜爱!日后堂堂的大唐宰相,一代名臣,竟然得了这八字评语,也真够小狄骄傲一把的了!
王平安急道:“怎么,怎么想到他的头上去了?”
史爱国很有道理地说道:“昨天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召见了你那兄弟,还问起他养马的事,这是在暗示什么,难不成你那兄弟,有当胭脂马的潜质?”
王平安一脑门子汗,忙不迭地道:“这这,这怎么这么说呢,这话从何说起?”
史爱国道:“你想啊,你那兄弟这些日子挺反常吧,可别告诉咱家你没看出来,他没事跑到城外住什么?还离感业寺那么近,还那么的偏僻,还画地图给太子?哼,咱家什么都知道,装做不知道而已,他定是想和太子殿下……他定是想勾引太子殿下学坏,这个混帐东西!”
王平安大急,叫道:“打住,打住,史老叔,你可别猜了!”
现在,他也有点明白了,那天在灵感寺,狄仁杰认了武媚娘做干姐姐,还想娶她的妹妹,着火时自己一时没留神,他们又在一起说了什么,再以后要搬出去住,还搬到离出宫最近便的城北,这一切的反常举动,统统得到了解释!
狄仁杰被武媚娘给利用了,被人当了枪使,这个废物!
王平安一拍大腿,气道:“史老叔说得对,这个混帐东西!”他怎么能被武媚娘给利用了呢,简直就是混帐加三级,不是个东西!
史爱国又道:“太子殿下支走你我,又去了感业寺,昨天又见了你那混帐兄弟,必是偷偷商量了什么,你不快快前去阻止!”
王平安跳起身,道:“对对,我这就去阻止,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其好事,一定要破坏!”
他脸上表情很焦急,但内心里却并不如何焦急,李治和狄仁杰肯定是没有什么的,虽然狄仁杰被利用了,也不会出多大的事,至少不会今天出,昨天他问过李治了,武媚娘今天是不出宫去感业寺的,因为她没有资格去,两人不见面,自然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史爱国也跳起了身,道:“对,一定要去破坏。不过,太子殿下支开你我,让你好好写计划,你冒然去了,怕是会伤他的面子,得找个借口。”
略一思索,他便道:“你就说去见公主殿下……不,说见公主殿下是编不出好理由的,就说你去见你那个外甥女吧,就说她家出事儿了,理由你自己想去,反正是急事,所以你着急告诉她,你们是实在亲戚,就算骗了她,她也不会怪你的,别人也不会去乱打听。”
王平安一听这话,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叫道:“媚娘?这事关媚娘什么事?我那外甥女向来规规矩矩的,史老叔你可莫要乱猜!”
史爱国一甩袖子,道:“咱家猜什么了,你那外甥女是个好女子,咱家当然知道,就连咱家的大哥都知道,要不然能那么照顾她嘛。公主殿下也看重她,所以今天感业寺进香,才破例带了她去啊!”
王平安身子摇晃,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武媚娘是好女子,可狄仁杰却成了混帐东西,这可真是把黑的说成是白的,白的说成是黑的了!
史爱国见他脸色煞白,忙扶了王平安一把,道:“无病,你没事吧?你可不能现在有事,得先把要紧事办完了,你再来事不迟啊!”
“好好,我,我这就去办!”王平安稳定了下精神,大步出了屋子,叫欧阳利牵来白龙马,他上马从后门出寺,一路狂奔,赶向城北的感业寺。
从城里走太慢,人多无法提速,他直接从延兴门出长安,从城外绕道,玩命似的往城北跑。他抬头望天,耽搁了这许多的时候,此时天已近午,等奔到感业寺,怕已是在午后了,那么该发生的事,也许就已经发生了!
他想起一句名言,爱情就象是火焰,如果任其燃烧,那么其中的男女,必成灰烬!
烈酒虽美,可一次喝多了却是要伤身的,白开水虽然淡而无味,人离开了却是不活成!细水长流,难道这两人就不能慢慢的来么,日子长着呢,皇帝还活着呢……
王平安心急如焚,一路疾驰,等到中午时分,便跑到了感业寺。一到寺门,就见寺外停着长长的一溜马车,除了一辆之外,剩下的俱都是宫中的鸾驾,而不同的那辆车,正是太子李治的座驾。
勒住呼呼喘着粗气的白龙马,王平安跳下马鞍,快步到了寺门口,问门前的小宦官道:“太子殿下呢,可在寺中?”
小宦官不是东宫的,也不知是跟哪位娘娘的,摇头道:“小人不知,小人刚刚不是在这里伺候的。”
王平安推开他,大步进寺,寺中女尼见他进来,忙上前阻拦,道:“施主,鄙寺不接待……哎哎,你干什么,不要闯啊!”
第五百五十章 假若爱有天意
王平安心急如焚,这种时刻,再让他做彬彬君子,不要说他做不出来,就算是杜如晦重生,这个原装正版的彬彬君子,怕也是彬彬不下去的。
这种紧急时刻,装君子,岂不是脑袋坏掉了!
见女尼上前阻挡,王平安二话没说,顺手就是一推,喝道:“放肆,胆敢挡本大人的路!”
一个女尼被推,十几个女尼站出来!在院中侍立着整整两排感业寺的尼姑,她们见外面冲进来个横的,心中都想:“还本大人,你再大,还能大过太子殿下去?还能大过宫里的娘娘和公主去?”
十几个尼姑一起拥了上来,其中一个比较壮硕的尼姑叫道:“你大吗,你有多大,说出来听听,看看够不够被称为大人!”
感业寺从前隋开始就是皇家寺院,在里面出家的尼姑,现在看起来不起眼,可曾经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只不过现在改行吃尼姑这碗饭罢了,以前可也娇横着呢,要论横,她们还真不怕王平安这样的!
尼姑们就要往外推王平安,想把他赶出寺去。
王平安见她们伸过手来,叫道:“呔,你这个不守清规的尼姑,竟然问我大是不大,我大是不大,关你何事,你可是出家人!”
尼姑们大哗,这个家伙嘴巴可真够缺德的,竟然说这种话出来,那说不得就真得和他理论一番了。心中恼怒,改推为拉,又拉又扯,非要赶王平安出去不可!
王平安大喝一声:“不守清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尼姑,都放手,你们这群色尼!”随手一轮,将尼姑们的手都甩开,大步向殿里走去。
尼姑们被他喝得尽皆愣住,当真没敢再拉扯,竟然放了他进去。院中除了尼姑之外,还侍立有禁卫,还有小宦官和宫女,他们连忙上来打圆场,告诉尼姑们,这位大人可得罪不起,乃是现在的王公爷,以后的驸马爷,他要进去,放他进去便是,用不着拦着的。
尼姑们无可奈何,只好作罢,可心中不服,都望向殿里,瞪着王平安。如果目光是有温度的,那么众尼目光炽热如同烈火,王平安早就被烤得脆了皮!
外面这么一闹,殿里的娘娘和公主一起转过头来,看向殿门口,她们都认得王平安,见他风风火火地跑来,无不惊讶,这人一向稳重,今天怎么这般焦躁,连基本的礼法都不顾了。
李伊人坐在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殿上娘娘一大群,而她是小字辈的公主,论身份只能坐在最外面。王平安一迈进门坎,她就招手叫道:“无病,你怎地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平安啊了声,忙凑了过来,俯下身子,问道:“公主,太子殿下呢,他在哪里?”
李伊人一愣,转头向周围看了看,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呀,好象半天没看到他了,可能去寺里游玩了吧?”
王平安向殿中的娘娘们双手抱拳,团团行了一礼,行礼过程中已然扫视一圈,殿内并没有武媚娘!
娘娘当中,杨妃自也在其中,她看了一眼王平安,没有吱声,连头都没冲他点一下,其他的娘娘尽数把眉头皱了起来,转过身去,接着念诵佛经,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们可不能浪费时间,得好好求求佛祖,保祐一下她们,哪有功夫理王平安呀!
王平安蹲下身子,和李伊人头碰头,小声问道:“媚娘呢,她在哪里?”
李伊人立即转身去看,却没见武媚娘,她轻轻地呀了声,纳闷儿地道:“怪了,媚娘怎么也不见了?”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顺着腮帮子,直接掉了下来,他又小声问道:“她离开多久了?嗯,你最后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李伊人眨了眨眼睛,道:“一个时辰之前吧,我随着娘娘们诵经的时候,那时她还在我身边呢,你找她有什么事?”
王平安道:“徐州来信了,说她的母亲得了点病,象是急症,我特地跑来跟她说的。”
李伊人微微一怔,单手扶住座下的蒲团,就想站起来,她道:“媚娘可能去如厕了吧,我们一起去找她。”
王平安赶紧按住她,摇头道:“别别,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她更加害怕,心慌意乱。”
李伊人有些不解地道:“我是想安慰一下她,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不是更好吗?”
王平安忙道:“也许没事儿呢,不着急安慰,你留在这里,万不要主动去找她,以免她以为母亲出了天大的事,自己再把自己吓出病来。”
他转身就要离开,想了想,又回过身,小声对李伊人道:“等我找到了媚娘之后,她的神情怕是会不太正常,你可莫要多问什么,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最好不要问,等她心情平静下来再问,明白吧?”
李伊人很懂事地点了点头,没有离开座位,目送王平安出去。
见王平安走了,离李伊人最近的一个娘娘,问她道:“他刚才小声和你说什么?”
李伊人心想:“媚娘家的伤心事就莫要和别人说了,反正别人也不会关心她。”她小声对这位娘娘道:“无病的家里出了点事,一个亲戚生病了。”她和这位娘娘关系一般,不想多说什么,拿起经书,又开始低声诵读起来。
这位娘娘哦了声,把身子又转了过去。她旁边的另一位穿月白色宫装的娘娘凑了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看那个王平安急急躁躁的,是出了大事吧?”
这位娘娘小声道:“王平安家里死人了,他竟然也有治不好的病,浪得虚名了!”
月白宫装的娘娘哦了声,转过了身。而她旁边一位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娘娘则问她:“出啥事了?”
“王平安失手把人治死了。对了,他是徐州人吗?”月白宫装的娘娘道。
淡蓝色宫装的娘娘点了点头,转身就对另一位着淡紫色宫装的娘娘道:“王平安把徐州刺史得罪了!”
淡紫色宫装的娘娘轻轻哦了声,念了几句经,没忍耐住,见她前面的一位娘娘回过头来,便小声道:“王平安得罪了地方大吏。”
前面的娘娘转回头,念了几句经文,心想:“王平安真不消停啊,竟然得罪了大官。”她拉了拉更前面的一位娘娘的袖子,待那娘娘回过头来,她便凑上去,小声道:“王平安得罪了朝中的权贵。”
更前面的娘娘眼睛放光,赶紧把头转向前面,唯恐天下不乱地,对最前面的一位娘娘,也就是身份最高的那个,小声道:“王平安要倒大霉,他把无忌公给得罪了。”别人都只说一句,可她偏要说两句,顿了顿又道:“他风风火火地跑来,是想找太子为他说情。”
前面那娘娘微微一怔,谣言止于智者,她就是那个智者,什么话也没说,没再将谣言传下去,她也没法传,她前面坐着的不是宫里的嫔妃,而是感业寺的主持尼姑,娘娘和尼姑头儿,可没什么谣言可传的。
这位智者娘娘不是别个,正是杨妃,李恪的母亲,而李恪则是李治最大的威胁。杨妃什么都没有说,仍旧低下头,去念佛经,表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却是波涛起伏。
杨妃心想:“王平安得罪了长孙无忌?不知是因为什么。不过看他刚才那般急躁的样子,估计是真的,听说他一向稳重,既然如此慌急,自是出了天大的事情,而得罪了长孙无忌,当然是天大的事情。无忌老儿心狠手辣,如要对付王平安,怕是没有人能阻止的了,连皇上都不会回护他的,而且太子怕也没有这个能耐。”
将经书翻过一页,杨妃嘴里继续轻声朗诵着,可心里却想,这个事儿,得告诉一下恪儿,李治最得力的手下和国舅大人起了矛盾,正是可以好好利用的事情,恪儿渔翁得利,说不定会从中得到一些收益。
殿里谣言乱飞,而殿外的王平安跑到快飞。
他奔出了殿外,见尼姑们对他虎视眈眈,他道:“男女授受不亲,别碰我啊!”一路奔出了感业寺,跳上白龙马。他对一名禁卫道:“这里是不是有个马场,养马的庄子?”
这禁卫年年陪着娘娘们出宫进香,对周围地形也算是了解,向北边一指,道:“那边好象有一个。不过现在这季节不是贩马的时候,王公要想买马……”话没说话,就见王平安已然绝尘而去了。
此时,天公不作美,天色竟然阴沉了下来,王平安尚未奔出树林,突然天上打下一道闪电,随后隆隆的雷声传来!
白龙马突然受惊,长嘶声中,人立起来,王平安一个没坐稳,竟然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所幸地上雪多草多,虽然摔的结实,倒也没伤了筋骨。王平安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抬头望天,心想:“看样子,是要下雹子啊,春雷乍响,这是开春了!”
一想到“春”,无数带着春字的成语和俚语出现在王平安的脑海里,他大叫道:“莫非,莫非这是天意?难不成‘爱’果真有天意,这话不是骗小孩的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又一道闪电打下,雷声不间隔地就传了过来,仿佛这道闪电就在王平安的头顶上一样!
王平安吓了一大跳,抱住了头!不关我的事啊,我已经尽力阻止了,他俩怎么样,都是他俩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啊!
谁让李世民没事娶那么多的小老婆了,他自己照顾不过来,结果被儿子给照顾了,就算要遭天谴,也是李治去遭,打雷也别在我的头上打啊!
他隐约着感到事情已然无可挽救,垂头丧气地跑到白龙马的跟前,忽然发起脾气来,照着白龙马的屁股蛋子就是一脚!
白龙马被他踢得相当地委屈了,它也不是故意摔主人的啊,那雷就在头顶上打的,可吓人了……可吓马了呢!
王平安翻身上马,向林外驰去,过不多时,便到了那座小庄园。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现在的时节却还没暖和到下雨的地步。不下雨,也不下雪,却下起了大雹子,噼里啪啦地就拍了下来,就好象跟王平安有仇似的,不管他跑得有多快,冰雹就照他的脑袋使劲地砸,直把他砸得晕头转向,几乎在马上坐不稳当!
冲到了小庄园的门口,王平安也不敲门,一勒马缰,白龙马人立起来,砰地一声大响,就将庄门给踹开了。白马龙也是憋了一马肚子的气,今天这叫倒霉,又是狂奔,又是被雷吓,又被主人踹,它不敢踹主人,只好踹门撒气了!
白龙马的力道大得惊人,只一蹄子,竟然把庄园的大门给踹倒了,两扇大门轰然倒地,王平安纵马疾冲入内!
刚一进院子,王平安就大叫道:“媚娘,媚娘,你在哪里?你家出事了,你娘出事了,快快出来,你娘出了大事了!”
喊别的他怕武媚娘躲着不出来,不见他,只有喊她的娘出了大事,这才能把她吓唬出来,至于武媚娘和李治现在在做什么,他这么大喊大叫的,会不会把李治吓出毛病来,就此落下病根儿,他也顾不得了。大不了落了病根,他再给治,李治李治,就是让人给他治的!
在他的大喊声中,武媚娘没有出来,可狄仁杰却出来了,他从正房里面跑了出来,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武姐姐的母亲出了什么事?”
王平安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奔到门,挤进了正房。他此时被雹子打得全身疼痛,身上全都湿了,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把抓住狄仁杰的衣服领子,喝道:“媚娘呢?她在哪里?”
狄仁杰差点吓坐地上,见王平安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他忙叫道:“大哥,大哥你千万不要误会,小弟的房里怎么会有媚娘,我和她是清白的!”
他一直以为王平安和武媚娘这个啥,或者那个啥的,现在见王平安顶着大雹子的,飞马跑来,还以为王平安是来捉奸的呢!可他和武媚娘能有啥啊,啥也没有啊,就算大哥要吃人,也别吃他呀!
王平安向正房里面看去,见屋子里空空如野,既没藏着人,也没能藏人的地方。他松开狄仁杰的衣服领子,问道:“媚娘呢?你看到她了吗?”
狄仁杰把头摇的象个拨浪鼓,道:“没看到啊,媚娘怎么会来这里,小弟并没有看到她!”
武媚娘的小妹还没进京呢,就算她们姐妹想要见面,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时候,武媚娘跑到这里干嘛,没啥可干的呀!
王平安道:“那太子呢,太子在哪里?他肯定来了这里,现在在哪里?”
武媚娘他没看见,可李治他应该是看见了吧,不是跑来考较他养马的知识吗,考较到哪里去了?
狄仁杰苦着脸,道:“太子殿下倒是来了,可他给小弟留了几道题目,让小弟做篇时事策论出来,然后他便回感业寺了,说回去吃个中饭,等吃完饭回来,我必须得把策论做好,他要检查的。小弟正在冥思苦索,结果大哥就闯进来了!”
王平安伸手使劲地推了把狄仁杰,喝道:“你当真糊涂,怎地不陪着太子殿下呢?”他一推之下,狄仁杰向后退了几步,却没摔倒。王平安更怒,骂道:“混帐东西,我推你,你还敢不倒!”
狄仁杰年纪小,又一向对王平安畏惧,更加从没见过大哥如此的“疯癫”,吓得全身哆嗦,见王平安又伸手过来,他吓得大叫:“我倒,我倒,不用大哥来推!”说着话,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哆嗦,不知所措!
王平安指着他怒道:“你犯错了,你犯了大错了,我没时间修理你,你给我老实在屋里待着,哪也不许去!”说着转身离了正房,冒着大冰雹,又跳上白龙马,向院外奔去。
狄仁杰被他骂得晕头转向,眼望着王平安消失在冰雹之中,竟然无法动弹,实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竟莫名其妙地被大骂一顿!
王平安纵马奔出了院子,向左右看去,冰雹虽大,视线不能及远,但所幸那些大草堆离此并不远,他还是看得见的!
难不成他俩钻了草堆,如同平常村夫村妇那样,在草堆里翻滚……那个嬉耍?哎呀,这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是大唐高宗,一个是则天女皇,幽会幽进了草堆里,也太丢身份了吧!
来不及多想,他狠夹白龙马,向草堆那边奔去。待到了近前,他便看到了那座砖楼,心想:“不用找了,如我所料不错,两个人一定在这座楼里!”
他从马上跳下,奔向门口!
此时外面是冰雹噼啪,而砖楼大门紧闭,此情此景,让王平安想起了著名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王语嫣,看看,又是他老王家人,王语嫣和段誉躲在碾坊里躲雨的那段。
可惜啊,他王平安不是段誉段公子,李治才是,而武媚娘却成了王语嫣。那他王平安成了什么?从外破门而入,岂不成了慕容复!
这个倒也有些道理。那王语嫣是老王家人,绕来绕去的没准还是王平安某个后代呢,这时候是大唐啊,不是宋朝,早好几百年了呢,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人,都姓王。王语嫣和慕容复表哥表妹的是亲戚,而王平安和武媚娘是舅舅和外甥女,也是亲戚,多象。而段誉是王子,以后当了大理的皇帝,李治则是大唐的太子,以后也要做皇帝!
此情此景,何其的类似!可惜,情景类似,其中的人物却是完全的不同,慕容复敢修理段誉,王平安敢修理李治吗?
说不得,只好硬起头皮,当一把慕容表哥了!
王平安一咬牙,抡起了右腿,对准楼门……抡到一半,他把腿放下了;挥起拳头,对准了楼门,没等砸到门上,他又放下了!
站在门外,他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把头凑到两扇门的中间,趴着门缝往里面看去,里面没有点灯,外面虽下着大冰雹,可却仍比楼内亮,外面亮里面黑,他并没有看清楚什么!
轻轻一推楼门,上闩,里面有人!
王平安站直了身子,呲牙咧嘴,跺脚呼气,鼓足了劲,壮起胆量,以大无畏的精神,抬起了手……轻轻敲了两声!
他道:“里面有人吗?外面下雹子呢,我是过路的,想避避雹子!”这慕容复当的,太没魄力了!
王平安心想:“不是我不敢破门而入啊,实在是里面待着的是两个皇帝,而我还有一家老小呢,我还想安度晚年哪,破门而入的事,太过英雄了得,还是留给后人去做吧!
这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治便起身穿戴好衣冠,去了玄武门等着。过不多时,各宫的娘娘们陆续来到,各自乘了车辇,离了玄武门,出宫向北,去感业寺上香。
这种出宫进香的事情,并非是每年都进行,但每隔两三年总有一次,有时还会连着几年进行。娘娘们很是期待这一天,一入宫门,想要出宫,那实在是太难了,想要见见家人,更是难上加难。
而去感业寺进香,却给了各宫的娘娘们一个机会。外面她们的家族中人,得知她们去感业寺进香,便会早早的出城,等在必经之路上,站在路边,向车队观望,而娘娘们则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看自己的家人。
如果运气好的,还能制造一起偶遇,比如说车辇的轮子忽然“坏”了,平常车轮结实着呢,可在进香的来回途中,经常坏掉,而禁卫们全都不会“修”。这时往往或者说是每次,都会有人上来帮忙,帮着修车轮。这种偶遇,可以使得帮忙的人离得娘娘们近些,而修好后,娘娘们一定会打开车窗,谢谢修车的人。
修车的人自是娘娘的族人,而这也是某些娘娘,唯一能和家族中人说话的机会。并不是每个娘娘都能在平常日子里见到家人的,身份地位所限,象杨妃这种能随时见“外人”的娘娘,少之又少。
所以,出宫去感业寺进香,是不少娘娘一年之中,最期盼的事情。
可今年不同往年,李治亲自护送,而且急催车队快行,不许偶遇的事情发生。禁卫们察言观色,谁敢找不自在,只好对娘娘们抱歉了,去的路上不行,回来的路上找机会吧!
到了感业寺之后,寺中主持老尼亲自迎接出来,将娘娘和公主迎入大殿,参拜佛祖,祈求平安。
李治只在殿里待了一小会儿,等娘娘们念诵上佛经之后,木鱼声一响,他便出了大殿,临出门时冲站在门口伺候的武媚娘打了个眼色,大步出寺而去。
太子出寺,后面自然会跟上一群的禁卫,权当保镖。而寺外狄仁杰早就来到,一直等候在此。李治笑着招过狄仁杰,拉着他的手,道:“今天孤要好好的考一考你,看看你是否象你大哥说的那样,有惊天动地之才。”
说完话,他又冲禁卫们摆手,道:“孤要去考较狄爱卿,你们不要跟来,以免狄爱卿不能专心答题。”
禁卫们哪敢当真不跟,远远的跟在后面。
没等出树林呢,李治问道:“小狄,明年是闰八月吧?”
狄仁杰一愣,道:“明年?”他一心想着养马的题目,哪里会想到李治一张嘴,竟然问他明年闰几月。
李治立时回头,冲那些禁卫怒道:“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偏要跟着,害得狄爱卿答不出问题,误了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禁卫们面面相觑,那个小小的平民少年答不出问题,只能怪他读书不精,怎么怪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太子殿下不让跟着,那就只好不跟着,禁卫首领一撇嘴,禁卫们立即远远地散开,控制住周围半里之外的地方,没人敢出现在李治的视线内,深怕莫名其妙地再挨训。
出了树林,来到了小庄园之内,李治便给狄仁杰出了好几道题目,都是他昨天翻书翻到的,还有平时在他出宫玩乐时,在城里看到的事情,一古脑儿地全都出给狄仁杰,让他做篇策论出来,他自己则说要回感业寺,等吃了中饭再回来看策论。
狄仁杰被考得一脑袋青包,万没想到太子殿下出的题目既难且杂,尤其是其中一个问题,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不管认为哪个是对的,都要根据现在长安民间的实际情况,做出策论来。
这题目可够大的,狄仁杰哪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就做出来,只好憋在房间里,认真地做起策论来。
李治出了小庄园,招手将远处的禁卫首领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喝问他为什么不带人离得远点。
禁卫首领挨训挨得冤枉之极,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命令手下再远一些,撒出去一里开外,密切注意外面会不会有人进入到这个圈子里!
可禁卫们一撒得太远,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圈外,圈里的事情自然就忽略了,而且他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出现在圈里,圈里都是娘娘和宫人啊,没有危险的!
李治稍停一会儿,便去了不远处那座装精料的砖楼,这是他和武媚娘约好的幽会地点。
寺里,武媚娘站了一小会儿,便假装是要如厕,离了大殿,而她一离大殿,就不会有人上来多管闲事,问她要干嘛去。
她到了寺门,外面的禁卫以为她是哪位娘娘派出来的,可能是要去会会亲人吧,路上没偶遇成,现在去偶遇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跟,随她去了。一个小小宫女罢了,禁卫大爷们才不会放在眼里呢,就算被狼叼走,他们都不见得会立即跑去救的。
武媚娘低头出了感业寺,向树林外面走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首古诗的来历
走不多远,武媚娘出了树林,望到了那座小庄园。她穿的是宫装外套,大衣上是带有帽子的,她将帽子戴上,伸出一只手把脸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辨明方向,直接去了那座精料库。
远处的禁卫们远远地看到了她,因为离得太远,虽然看见了她,但也没有过来询问,只以为她是被派来找太子的,又是从感业寺方向来的,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没有危险,谁也没有过来。
武媚娘心头砰砰乱跳,可却有惊无险,非常顺利地来到了精料库,她刚到门口,还没等敲门,楼门便即打开。
李治从门后闪了出来,笑道:“媚娘,你可算来了,都把我等得着急了。”一伸手,将武媚娘拉进了楼去,他向门外看了看,见无人跟来,这才将门关上,上了门闩。
转过身来,李治笑嘻嘻地道:“媚娘,今天天气冷吧?你走了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武媚娘冲他展颜一笑,道:“殿下,你来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这楼里还凑合,并不怎么太冷。”李治拉过她的两只手,叫道:“哎呀,媚娘,你的手竟如此冰冷,怎么没戴手套呢?来来来,让我给你焐焐,焐热乎了,你就不冷了。”
武媚娘冲他笑道:“殿下的手倒真的是热着呢,都有点发烫了!”
李治现在热血沸腾,天气再冷也不怕,俗话说小伙儿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现在别说让他睡凉炕,就算是让他睡雪地里,都能把雪融化一大片!
李治两只手紧紧地包住了武媚娘的手,轻轻揉捏着,一时兴起,竟然还放到嘴边,冲武媚娘的手呼热气,直逗得武媚娘咯咯笑个不停。
武媚娘笑道:“殿下,这楼里是什么味儿啊,好生难闻?”
李治道:“是喂马的精料,也不知是啥,孤还没看呢!”
武媚娘打量这座精料库,见这楼分做两层,楼下面堆着一些大麻袋,在屋子的墙边位置,有一段楼梯,是通往二楼的。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大,用木头栅栏扶手围着,站在栅栏扶手后面可以直接俯视一楼。
她道:“这里没别人吧?”
李治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道:“哪会有别人,不过几袋子马料罢了,难不成还要派个人看着么。”
武媚娘扬起头,冲二楼努了努嘴,道:“这时节没人看着,可天暖和了,关外又运来了马,这里就应该有人看守了,要不然怎么有个二楼呢!”
李治嘿嘿笑了笑,笑声很有些不正经的味道,他道:“刚才我上去看过了,上面竟然有床,还有被褥,虽然被褥太脏,但床上却还有不少的干草,坐在上面,一点都不冷!”
武媚娘嗯了一声,道:“这个地方别的不多,就是草多,我看外面还有不少大草堆呢!”
“走,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上楼去吧,上楼去暖和暖和,这里离门太近,从门缝外面往里灌风,冷!”李治说着,一只手还抓着武媚娘的手,而另一只手却环住了武媚娘的腰。
武媚娘顺势就往他的身上靠去,在李治的耳边,娇声道:“刚才走路走得太快,脚都走疼了!”
李治啊了一声,看向她的脚,随即笑道:“脚疼了,就不要走了,让我来抱你上楼!”说着话,他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喷薄而出,竟将武媚娘横着抱了起来,上了楼梯!
武媚娘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边咯咯笑着,边道:“哎呀,这可不行,殿下是太子哩,怎么能抱我一个奴婢呢?”嘴上这么说着,可双手却抱得越发的紧了。别说李治现在不想抱她,就算是把她往地上扔,估计都扔不掉了!
李治接着向怀中美人展现他男子汉粗豪的一面,哈哈大笑道:“在我的眼里,媚娘可比公主还要尊贵呢!”
木板楼梯吱嘎作响,李治大步上了楼梯,到了二楼。
不管是朝中人,还是宫中人,都说李治懦弱无能,胆子奇小无比!其实,在有些方面,李治的胆子才不小呢,而且比别人谁的都大!
李治一直将武媚娘抱上了二楼,将她放到了床上,床上早就被他铺垫了厚厚一层的干草,人在上面,并不觉得有多冷。
武媚娘一上床,立时侧着躺了下去,叫了声哎呀,娇声媚态地道:“还是手凉……”
李治忙道:“我再给你焐焐!”他也侧着身子躺到了上面,拉过了武媚娘手,又包在了手掌心中。
可这回武媚娘却道:“这样焐怕是不行,热乎得也太慢了些,不如我把手放进你的衣服里吧!”
李治浑身火热,热得眼珠子都发红了,他道:“好好,就用我的身体给你焐手。”说着话,他将武媚娘的手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两个人的身体越靠越近,武媚娘娇笑不止。忽然,她又说道:“殿下,我有件事,要向你提个建议,你一定要听,更要答应!”
李治嗯嗯几声,道:“好,你说!”
“我要你先答应!”武媚娘又道。
李治道:“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就算你要摘天上的星星,我也打造好梯子,上去给你摘!”
武媚娘笑道:“我可不要星星,我是要劝太子殿下你……”她身子紧紧地靠了过去,凑到了李治的耳边,她小小声地道:“快点儿!”
他二人历尽千难万苦,想尽了办法,把周围能利用上的人,全都利用上了,这才到了这里,又躺到了床上!还磨蹭什么,该做什么,早早的做了,也就是了!
李治热血沸腾,他一辈子都没象今天这么兴奋过,民间的俗语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可是,没人想偷不着的,现在被偷的大美女就在怀中,而且大美女都劝他快点了,要是再慢的话,那还是不是爷儿们了!
李治,是个爷儿们!
关于此后发生的事,太过玄妙,为尊者讳,后人虽能猜想得到,却也没有人说出来,大家你明白,我明白,心里都明白,也就是了!
但,世上最难的事情,不是保守秘密,而是替别人保守别人的秘密,这个才是最难的。就算大家都不说,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比如前人的一些文献或诗词当中,也能大概的了解到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初唐大诗人王平安,一生做诗无数,首首俱是传世之作,惊天地泣鬼神,后人每当读起他的诗时,无不大声赞美。但是唯独有一首,却是文字不通,满是俚语,而且念的时候,还非得要用徐州方言念出来,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此诗名为:年后城北避雹。诗云:床前马料筐,衣是地上双,举头望房梁,低头温柔乡。
这首诗风格和他以前的诗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从未放在诗集里刊印面世,只有他亲传的弟子,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
若干年后,一位他学生的学生,用徐州方言读了师祖的这首诗后,感觉很是不解,于是他又用自己家乡的方言,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将此诗念了出来,念完之后他又做出了一首新诗。
凭借着这首新诗,他一举成名,成为天下闻名的大诗人。直到成名之后,他这才明白了初唐时曾经流传过的一句话,初唐的人常说,只要能和王平安拉上关系,就一定能得到好处,他是一个大好人!
不但初唐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就连若干年后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能和王平安拉上点关系,那就一定能得到好处,成为大诗人,很轻松的,一点不难!
楼外冰雹声正浓,而楼内却已然恢复了平静。武媚娘躺在李治的怀中,枕着他的手臂,小声道:“外面好象下雨了,雨声好响啊!”
李治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他也不去擦,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大衣,将自己和武媚娘都盖好,他道:“听声音不象是雨声,似乎是下了冰雹。”
“那咱们等冰雹停了,就早点回去吧,免得别人起疑。”武媚娘说道。
李治嗯了声,没有说别的。
好半晌,两人同时发出了声叹息。
李治道:“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又短又快。不知咱们何时还能再相会,这一次过后,什么时候还能再出宫呢?”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武媚娘才道:“怕是还得着落到小狄的身上,他和我的小妹有可能要定亲,如果我能出宫来和她相会,那咱们还能经常见到面。”
李治轻轻点了点头,忽然,他笑了,低下头,道:“媚娘,我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听无病说,科考之后,父皇要出京去骊山,由我镇守京城。”
武媚娘啊了声,抬头看着他,道:“皇上要去骊山,那里有什么呀,为什么要去那里?”
李治道:“有温泉啊,父皇可以泡温泉的。他要是去了那里,京中由我做主,那咱们就能常常见面了,就象现在这样!”
武媚娘大喜,勾住了李治的脖子,腻声道:“那可太好了……”
李治年轻力壮,武媚娘一冲他发嗲,他立时就又来了兴致,正待有所行动,却听下面有人敲门!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敢说,不敢问
李治和武媚娘同时大惊,两人一起坐起身子来,向楼下看去。就听啪啪啪几声之后,有人说道:“里面有人吗?外面下雹子呢,我是过路的,想避避雹子!”
李治目瞪口呆,过路的?这里哪有什么路好过,这里是私人的庄园啊,而且远处有无数的禁卫把守,哪可能放人进来?
武媚娘却小声道:“好,好象是舅舅的声音!殿下,你听着呢,是不是他?”
李治呃了声,道:“我,我没听清楚啊!”光顾着紧张了,只听见外面那人说的是什么话,口音和语气,他却全都没听出来。
他道:“不会是无病吧,我让他在灵感寺里写计划哪,还派了史爱国去监督,他怎么可能来这里?”
他们二人在楼上猜想,谁也没动地方,根本就没打算下楼去开门。
门外,王平安搓了搓手,心想:“我说话的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没听见?不应该听不见啊,不但不应该听不见,而且应该有反应的,要是换了我在里面,我肯定会手忙脚乱,弄出响动来。可为何现在里面啥动静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又敲门,叫道:“里面有人吗?开开门呗,我是过路的。”
楼里还是没有动静。
床上,李治有些躺不住了,就想穿衣起来,可武媚娘却按住了他,手指放在嘴上,嘘了声,示意他不要动,假装里面没有人就得了。
李治趴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好象,好象真的是无病的声音啊,可他怎么会来这里?”
武媚娘声音更小,道:“别出声,就算是舅舅,他要是知道里面没人,就走了……呀!”她轻声地呀了声。
两个四目相对,都明白过味儿来了,不管外面是谁,就算不是王平安,那他也不可能走的。楼里无人?怎么可能,门是上闩的,没人谁上的闩?而且就算是没人,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雹子,楼里无人,岂不正好进来躲避,更不可能走了!
李治道:“这,这可怎么办,我得下去才行啊!”说着话,他拿起衣服就要穿。
武媚娘却道:“不用的,你不用下去,你只要喊一声,他就不敢再敲了,更不敢进来。”
“好,我这就喊……喊什么?”李治道。
他俩在楼上商量喊什么,可外面的王平安却等不及了。
王平安心中焦急万分,里面越没动静,越证明有人,而且必是李治和武媚娘无疑,他俩都不出声,正好说明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怕被人发现,这才不出声的。
不行,就算把李治吓出个好歹来,他也得阻止,必须得让他们把门开开!
王平安砰地一脚踹在门上,喝道:“呔,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卫府大都督王平安,抓贼路过此处,你们要是不开门,就按贼人的同党处置。我,我放火烧房子啦!”
他深怕吓唬不住李治,气急败坏之下,不但报出自己的姓名,更是使足了力气,抡起腿,冲着楼门便是一脚,想把声音搞得大点,以壮声势,顺带给自己壮胆!
可这一脚使的劲太大了,而且楼门也不见得有多结实,竟然被他一脚踹下去,给踹开了!楼上的两个人被吓成啥样不知道,可门外的王平安差点没吓得坐到地上!
王平安几乎吓得晕过去,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把门踹开了!他只是想吓唬一下里面的人,隔着门吓唬,怎么着都行,反正他也啥都没看见。可一旦门被踹开了,那有些事情就无法遮掩了,必须立即解决,而第一件被解决掉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了!
王平安心想:“我可不想被解决掉啊!”情急之下,他一伸手,又把门给拉上了,关上了楼门。
门一关上,这回他是既不敢再敲,也不敢再踹了,连话都不敢再说了,站在门外一个劲地哆嗦。
王平安回头看向白龙马,心想:“我要不要跳上马,这就逃走,从此远离长安,再也不回来了?”
可一回头,却没看着白龙马,四下一望,却见白龙马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躲到了砖楼另一侧的房檐底下!
白龙马也不傻呀,这么大的冰雹,让它站在空地上傻等?干嘛呀,欺负人家是马不是人哪!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谁比谁傻?谁也不比谁傻啊!我也不用咋呼了,里面的人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我就等着他们下来吧!”
擦了把脸,他慢慢往墙上一靠,看向白龙马,白龙马打着响鼻,侧过头,也看向他。一人一马,难兄难弟!
楼上,李治满脸尽是惊骇,全身僵直,一动不能动,直挺挺地坐着。而武媚娘则呀的一声,全身瘫软,又倒在了床上!
随着王平安把门关上,发出声响,两人齐齐的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王平安把门踹开,外面亮里面黑,他又不敢往里面查看,随即又把门关上,自是看不到楼上的李治和武媚娘。可李治和武媚娘却都看到王平安了,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又伸手进来关门,他俩要是再看不清楚,那眼睛漏神儿得漏成啥样!
李治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没往上面看,应该……应该没看到咱们俩!”
武媚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舅舅哪可能当真抬头,他更不会朝里面看什么的,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抓起衣服,她开始穿起来。
李治苦着脸,道:“是啊,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要不然踹开门,干嘛又关上!”他也开始穿衣服。
一边穿,他又问道:“媚娘,今天这事,无病会不会和父皇去说,或者和别人去说?”
做下这等违背伦理的事情之前,他满脑子都是热情,热血沸腾,啥都不多想,可做完之后,激情一消退,该想到的事情,他便想到了。武媚娘是他父皇曾经的才人,高着他一辈呢,他俩做出这等事来,如何面对父皇?
不但父皇那里无法交待,而且他也没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的兄弟李恪,野心勃勃地等着住进东宫呢!当今太子和皇帝曾经的才人胡天胡帝,这绝对是被废掉的重要理由,没二话,就算不杀头,也得流放到边疆去,这辈子是别想回来了。
他是父皇的儿子,不见会死,可武媚娘呢,她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李治想到这里,穿衣服的手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武媚娘,见她手里拿着一条丝绦,长长长的丝绦,正是她的腰带!
李治大惊,媚娘这是要干什么,是害怕惩罚,所以想要悬梁自尽么?
他一把抢过武媚娘的丝绦,忍耐不住,竟然哭出了声来,哽咽着道:“媚娘,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武媚娘嘿地一笑,抢回丝绦,道:“你怎么啦,哭什么?”伸手给李治擦了擦眼泪,道:“快点穿衣服啊,这时候哪有功夫哭鼻子。”
李治道:“可是,可是,媚娘你不是要上吊吗?”
武媚娘啐道:“谁要上吊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死?我是要穿衣服,不得系上腰带啊!”
李治啊了声,又向楼下看了眼,转回头,道:“那,那下面的……”
武媚娘嗨了声,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舅舅不会去告发的,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他替你遮掩还来不及,哪可能去告发。如果他想告发,刚刚怎么可能那么着急,又喊又叫,又踹门的!”
“可是……”李治也想到王平安应该是不会告发的,但想不通武媚娘为什么这么肯定。
武媚娘笑道:“可是什么?他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就是因为他以为来得及,怕咱们……所以才着急的啊,现在他明白了,他来得晚了。你看,他不是不着急了吗,什么声都不出了。”
李治哦了声,又开始穿衣服,却还是有些担心,道:“无病不去告发就好,可他会走吗?是不是还等在楼下?”
武媚娘道:“他自然会等在楼下,他‘路过’这里也就罢了,可万一他离开,别人也来路过,岂不是大糟特糟,所以他一定会等着楼下的!”
李治面现难色,想到要面对王平安,自己和他的外甥女在这里那个啥,也实在太难为情了些。
武媚娘穿好了衣服,见他面有苦色,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却道:“殿下,你敢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吗?”
李治一拨楞脑袋,当然不敢了,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他哪敢和别人说。
武媚娘哼了声,又道:“那殿下猜猜看,他敢不敢问呢?”
李治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少许笑容,道:“他不敢问的。”
“对呀,那你还苦着脸干什么。你不说,他不问,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啊!咱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武媚娘笑着问他。
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抓住,否则衣服都穿上了,换谁谁能承认?
李治乐了,他道:“对对,咱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好好的,哪有什么事情!”他一高兴,又伸手去拉武媚娘。
武媚娘推了他一把,道:“又来了,以后日子长着呢!”
“对对,以后日子长着呢!”李治也道。他害怕之心一去,胆子又大了起来,又想起以后的日子了。
武媚娘白了他一眼,媚态横生,小声道:“殿下就在此等着,我去和舅舅说话。等会舅舅进来,如我所料不错,他一定会先说到此来的原因,是听谁说的,谁给他传的消息,这个要紧之急,咱们想知道,而他一定会立即就让咱们知道。你听着就成了,保管什么事都没有,事情该怎么善后,都由他去想,都由他去做,你只要听着就好。”
说罢,武媚娘整理了下头发,大大方方地下楼去了。
李治心中大宽,望着武媚娘的背影,对她是更加的爱恋了。
要是武媚娘和平常女子一样,遇到事情,只会惊慌张失措,全等着他拿主意,那他立马儿就会对这个女人失去兴趣,以后再也不会找她了,说不定心狠一狠,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命人将她给处理掉,灭了口。
可眼前的武媚娘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眨眼的功夫就把事情分析透彻了,并且很勇敢地下楼,去面对王平安。不但如此,她连王平安进来之后会说什么,李治该怎么应对,都替他想好了!
这样的奇女子,要激情有激情,要刺激有刺激,要本事有本事,除了武媚娘,天底下还有谁?李治怎么能舍得不要她,怎么能舍得割弃?
武媚娘来到门口,问道:“谁啊,外面是谁?”
王平安一激灵,好家伙,真有种啊,这武媚娘虽不是男人,可比男人有种多了。这种时候,不但不躲着,不害怕,反而迎了上来,说话的语气中连半点惊慌都不透露出来。有刚儿,有魄儿,佩服!
他离了墙壁,又站到了门口,咳嗽一声,道:“在下是过路的,只因外面下起了冰雹,无处躲藏,所以冒昧打扰,求个方便,避一避,冰雹停了,即刻便走。”
里面的人假装不知道外面的是谁,而外面的也假装不知道里面是谁,其实王平安刚才都喊出自己是谁了……假装没喊过呗,他都假装没喊过了,里面假装没听见,不也正常么!
武媚娘道:“是躲避冰雹的过路人啊。巧了,我们也是呢……哎呀,这不是舅舅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吱嘎一声,她把门打开了。
装得真象,演技派高手啊,不过我也不差!门打开,王平安把眼睛一眯,假装调整视线,茫然地道:“你是……呀,这不是媚娘么?你咋在这儿呢?”
“舅舅,真的是你啊!”武媚娘叫道。
“媚娘,真的是你啊!”王平安叫道。
李治在上面探头向下张望,心想:“要是光听声音,都得以为他俩很多年没见着面了,突然见到,又惊又喜!”
武媚娘伸手拉着王平安的袖子,道:“舅舅快快进来,你的衣服都湿了,是被冰雹打湿的吧?”
王平安赶紧走进门来,反手把门关上,道:“可不是嘛,这场冰雹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出门没带蓑衣,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李治咳嗽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到了栅栏扶手的后面。
王平安听到咳嗽声,抬头向上看,他把眼睛又眯了起来,继续假装调整视线,说道:“咦,这里还有别人……呀,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李治只说了个我,便不再说了,把手往背后一背,向下看着王平安,心想:“媚娘告诉我了,我什么都不要说,那我就什么都不说,只听他一个人说,看看他要怎么说!”
第五百五十四章 没事?不可能没事吧
李治表情严肃,满脸的长官派头,默默地看着王平安,也不出声询问,更不出声解释,反正就是瞪着眼睛,跟王平安比大小,看看谁的眼睛更大更有神。
王平安抬着头,同样看着李治,他说过一句话之后,也再没有吱声,只是这么抬着头看着李治,想把李治看惭愧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李治脸红了,他是真的惭愧,如果放在平常,没有武媚娘给他出主意,这时候他早就急了,非得跑下楼来,拉着王平安的手,向他做解释,先把责任都推出去之后,然后再让王平安给他拿个主意。
可刚才武媚娘给他拿完了主意,所以李治很听话地依计行事,他心里头波涛汹涌,可他就是不吱声,不说话,也不动地方,就是看着王平安。比眼睛谁的大呗,我的就是比你的大,爱咋咋地!
武媚娘将门关上,站到了一边,把头一低,她也不吱声。她可比李治明白事儿多了,这种时刻,就不能说话,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使事情复杂化,沉默是金,该沉默的时候,就得沉默!
和李治对视半晌,王平安终于败下阵来!行,算你狠,你也就是太子,是我以后的老板,而旁边那个是女皇,是我以后的老板娘,算你狠……不,应该是算你俩狠!要不是你俩的身份,这些破事我才不管呢!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晃了晃脑袋,头上的雹子化成水珠,四下飞散。他低下了头,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手挡在脸上,心想:“要微笑,要微笑……”
待手从脸上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然满脸的笑容,道:“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呐?”
问完之后,见李治还不吱声,他便自己问,自己答,又道:“哦,明白了,殿下一定是到这里来躲避冰雹的。这场冰雹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而且下个不停,幸亏这时没播种呢,青苗未出,要不然今年地里的收成,可是要大受损失了!”
李治心想:“嘿,媚娘果真没说错啊,真的不用我说话,他竟然真的开始自问自答起来,可是真为我省事啊!”
还是不吱声,背着手装深沉,看着王平安,等着他再往下说。李治心想:“他马上就要说,为什么到这里来的了,要说原因了!”
果然,王平安说道:“殿下来感业寺进香,顺便四处游玩,不想碰到了这场冰雹,到此躲避,实为正常。可臣也跑到这里来躲避,就不是太正常了,是有原因的。”
李治心中暗暗地嗯了声,很好,在他编自己来的理由之前,先把我来这里的理由编好了。无病真好,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啊,左膀右臂。
他目光转动,看向了武媚娘,武媚娘是在站在王平安的后面的,王平安自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这时正好抬头,和李治的目光相接。武媚娘冲李治一笑,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李治脸上肌肉微动,冲武媚娘使了个眼色,表示:你说得太准了,简直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王平安号称大圣安,我看你可以自称小圣媚了!
王平安此时正抬着头,李治目光转动,向他的身后闪了一下,心中便即明白,武媚娘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凭着手段,主宰天下数十年的超级女强人,估计着自己要说的话,她早就料到了,而且和李治说明白了,要不然李治岂能这么镇定,瞪着自己不说话,要是换了往常,他早就窜下来,拉着自己的手,大叫:“无病啊,这可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既然人家早就料到了,那就按着他们料到的说吧!王平安道:“今天臣正在灵感寺里为殿下做着计划,史爱国总管忽然来了,还带给臣一整套的《史记》,让臣以史为鉴,好生读书。臣正在读书之时,徐州却有人送信来了,带来口信,说武媚娘的母亲,出了点事情,好象是得了什么急症。”
李治一愣,看向武媚娘,见武媚娘也有点惊慌,他忙道:“什么急症,媚娘的母亲怎么了?”这回他说出话来了,王平安要是说别的理由,他可以接着装深沉,可一提武媚娘的母亲,他就不得不说话了。
武媚娘也是大为焦急,虽然她心里是明白的,这极有可能是王平安找的借口,拿她的母亲说事,可事情关系到了母亲,就算有可能是假的,她也会着急的。
武媚娘也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怎么了,得了什么急症?”
好啊,你们不假装深沉了,那该轮到我装装了!王平安一脸的凝重,半晌没有说话。
武媚娘一着急,便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了王平安的衣袖,道:“舅舅,你倒是说话啊,媚娘的母亲怎么了?”
李治也着急起来,竟然从楼上跑了下来,蹬蹬地下了楼,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这事儿……实在是太让人意料不到了!”说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一副“媚娘你节哀顺变吧”的表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关心则矣,关心则乱!武媚娘看王平安的这副表情,还真的以为出事了,身子晃了晃,竟然慢慢软倒!
王平安和李治齐声道:“媚娘,你怎么啦?”同时出手,想要扶她。
王平安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去,而李治则一把抱住了武媚娘,一通摇晃,叫道:“媚娘,你不要晕过去啊,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晕什么呀!”
王平安点了点,道:“是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晕什么晕啊,等我说完了,你再晕不迟!”
武媚娘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口气,她轻轻推开李治,站稳身形,问道:“舅舅,媚娘的母亲,到底得的什么急症?”
王平安两手一摊,摇头道:“是徐州一位老乡带来的口信儿,说你的母亲得了急症,说挺不过几天了,我一着急,就骑着马来找你,要是实在不行,你好赶紧动身,没准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这话说得可够狠的,狠到连武媚娘都受不了了,身子再一歪,哼哼一声,又要瘫倒到地上,李治赶紧把她扶住,道:“媚娘,实在不行,你就去徐州吧,宫里的事我替你担着,我助你处理。”
武媚娘泪水流了出来,呜咽着开始哭了起来,这回她可不觉得王平安是在拿她当借口了,事情严重了!
王平安心中暗哼,你们把我耍得晕头转向,这回我也让你们着急一把,咱们大哥不欠二哥的,扯平。
他忽地嘿了声,笑道:“结果呢,我跑到了感业寺,偏巧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告诉我刚才传口信的那人,把口信传错人了,是另一个人家里出了事情,结果那个传口信的人糊里糊涂地,把口信传到了我这里。”
啊,武媚娘和李治同时呆住!
李治心想:“我说无病啊,你这口气喘得未免太大了些吧!”
武媚娘则心想:“到底还是个借口,我竟然被他给骗了,他装的也太象了!”
王平安笑道:“我就说嘛,应该不是咱家出的事,要不然写信不就得了,干嘛要传口信呢,不识字的人才只传口信呢,对吧!”说着,他呵呵笑了两声。
武媚娘擦了把眼泪,站直身子,李治也不再扶她。又把眼珠子瞪了起来,李治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那个传口信的人呢?”
王平安摇头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臣以前也不认识他,刚才一场冰雹下得太突然,臣跑到这里来躲避,而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他传错了口信,心中有愧,借着这个机会跑掉了吧,以后也不敢再来见我了!”
李治被他气得无可奈何,又发作不得,只好道:“没事儿那就好,没事儿就好!”
王平安点头道:“对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媚娘你没事吧?”
武媚娘摇了摇头,心想:“我被你吓得差点出了事!”
王平安转头打量了下楼里,道:“这里也没事吧?”
李治和武媚娘同时说道:“没事!”回答得极是迅速,而且语速极快,就和抢答一样。
王平安哦了声,道:“真的没事?”
李治和武媚娘又同时回答,还和抢答一样,都道:“真的没事!”他俩说完之后,互视一眼。
李治心想:“不对头啊,媚娘,你只料到了前面的,却没料到后面的。无病确是说了他来这里的原因,也替咱俩找到了原因。可现在却变成了他问咱俩,还把咱俩问得心慌意乱。”
武媚娘心想:“到底是舅舅,他终还是占了上风。”
王平安抬着头,看向二楼,道:“不对吧,好象有事!”
“真的没有事呀!”李治和武媚娘再次齐声喊了出来。
王平安伸手一指楼上,道:“有事啊,雹子太大了,我看这屋顶是要塌啊!”
啊,怎么是这个事?他俩一起抬头向楼上看去,就见楼顶房梁上开始往下滴水,雹子太大,瓦片又多时没有修补,竟然有漏雨的架势,但塌掉却是不太可能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必是状头无疑
李治道:“不象要塌掉的样子啊!”
武媚娘没吱声,房顶会不会塌,王平安会看不出来?肯定是话里有话!
这回她又料对了,王平安真的是话里有话。他道:“如果咱们拿着棍子上去捅一捅,那就该塌了吧?”
李治低下头看着他,气道:“废话,就算这房顶结实得很,咱们拿着棍子去捅,它也会塌的啊,可好端端的,干嘛要拿棍子去捅它?”
王平安一拍手,嗨了声,道:“是啊,干嘛要去捅它呢,不捅它,它不就不塌了嘛!所以说,咱们大家还是消停点儿,都不要去捅它,这样它就不会塌了呀,咱们大家都没事,以后咱们要是再进来躲避,它也还能为咱们遮风挡雨呀!”
李治心想:“莫然其妙,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去拿棍子捅房顶,要是真的被捅塌了,岂不是要砸到人,咱们正好在这里面待着……呃,他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脑筋一转弯,他有点懂了。
武媚娘一个万福,冲着王平安行礼行了下去,李治脑筋转的慢,她转的却快,自然完全听懂了意思。她道:“多谢舅舅提醒,咱们大家都消停点儿吧,那样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更不可能有危险。”
李治恍然大悟,王平安这是告诉他俩,以后小心着点儿,别在胡天胡帝了,免得出事,而这句话同样代表着,王平安是在向他俩做出保证,他是不会去告发的,他也会很消停的!
心照不宣,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用不着非得说出来!
三人再不说什么,静静地站在楼内,谁也不吱声,都在想着心事,只等着冰雹停下。
李治比较大条,他心想:“只要无病不说去就好,我和媚娘以后有的是机会,等科考过后,那机会就更多了。”一发现他和武媚娘的事,并没有什么风险,他的心思便又活了起来,又想着机会多多的事了。
武媚娘则心想:“舅舅啥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他既然知道了,这便算是把他拖下了水。”
王平安心中暗道:“他俩做出事来了,这点确定无疑。做就做出来吧,早晚的事,干柴烈火的,我可没本事扑熄他俩的热情火焰。可有一点是最让人害怕的,这武媚娘可不要怀孕啊。”
历史上,李治和武媚娘幽会,武媚娘是在感业寺里怀上的太子李宏,之后挺着大肚子进宫当的昭仪。那个时候李世民已经驾崩多时了,可现在李世民却还活着,看皇帝的身体,估计是再不可能召武媚娘侍寝了。
如果武媚娘珠胎暗结,那就坏了大事了,皇宫里的宫女怀了孕,却不是皇帝的,而皇帝却还活着……李世民废过两个太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哥哥李建成,一个是他自己的儿子李承乾,至于再废掉李治这个儿子,怕也没什么心慈手软的吧?
王平安心中又想:“俗话说:越怕啥,越来啥。我可不要太乌鸦,别心里一想到这个,武媚娘就真的怀上了孩子,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我可是没什么经验啊!”心里想着,自然而然地就看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这时正好想到,王平安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别人知不知道,他知道没关系,反正也已经被拉下水了,可别人要是知道了,那麻烦就大了,也得想办法拉别人下水啊!
正好王平安看了过来,武媚娘忍耐不住,问道:“舅舅,你来这里的事,还有谁知道?那个人传错了口信,当时还有谁在场?”这话就是在问,有没有别人知道她和李治的事情,婉转地问,但王平安一定听得懂。
王平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李治,发现这两人的表情又紧张起来。他道:“当时史爱国总管也在场的。”
李治啊了声,道:“爱国他也……他也……”
武媚娘脸色刷地就绿了,史爱国知道了,那么他一定不会象王平安这样,他是不可能保守住秘密的,定会向史忠臣说起。而史忠臣要是知道了,他是不会把李治怎么样的,但却很有可能把她给怎么样了,灭了她的口,太容易了,就算有李治护着她,护得了一时,岂能护得了长久,总不能时刻都在她的身边吧,一个疏忽,她小命休矣!
两个人都没想到,王平安又是一个大喘气,他道:“史总管这个人啊,太过糊涂。他见我那兄弟狄仁杰长得清秀,便以为他有当**的潜质,竟怕他勾引太子殿下学坏,所以非催着我来,警告我那兄弟,以后离太子殿下远点。真是的,他竟然这么糊涂,这么可笑,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
武媚娘的脸由绿变青,又在吓唬我,你不把我吓死,你不甘心啊你!
李治又啊了声,道:“他,他怎么会这么想?当真是太……太莫名其妙了!”好在他这回脑筋转得快些,虽然没搞清楚史爱国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但也知道王平安话里的意思:放心好了,史爱国误会着呢,他不知道你俩的事!
李治看了眼武媚娘,武媚娘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他没看懂的眼色,可王平安在此,他也不能问啊!
王平安也看到这个眼色了,他道:“这场雹子快停了,臣出去看看马匹。”说着话,他打开门出去了,留下了武媚娘和李治。
门一关上,李治立即将武媚娘拉到一边,问道:“爱国怎么那样认为?”
武媚娘皱眉道:“可是你对狄仁杰特别的好了?”
李治点头道:“要说特别好,倒是有一点儿,我昨天把他召进崇贤馆了呀,以前除了无病外,再没有召过别的平民进馆。”
武媚娘又问道:“你当初召见我舅舅时,可有别人在场,那狄仁杰呢?”
李治想了想,道:“当初见无病时,是有别人在场的,爱国就在啊,还是他引无病进来的呢。见狄仁杰时没有别人,我要让他画地图,哪可能让别人在场。”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明白了,史爱国脑袋可能是被驴踢了,所以胡思乱想,竟然吃起了狄仁杰的醋,因为李治见外人从不支开他,偏偏见狄仁杰时支开了他,他心里不舒服。
不管是啥原因让他这么胡思乱想的吧,反正只要他没胡思乱想到武媚娘的头上,那就万事大吉,不用担心了。
武媚娘看了眼楼门,小声道:“我舅舅现在是县公吧,能不能让他再升一级,变成郡公?”
李治立时摇头,道:“不可能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要想升郡公一两年之内想都不要想。”
“那,官职呢?我记得有个叫许敬宗的人,他是中书侍郎吧?我隐隐地听说,他失宠了!”武媚娘道。朝中的事她本不晓得,可许敬宗的事闹得太大了,而且他又是在宫中西台办公的,所以宫里便有些他的传闻,多多少少地她听到一些。
李治点头道:“失宠了,完蛋了,以后也不会再得到重用了。”想了想,他道:“你是想让无病任中书侍郎?那就等于明摆着,让他当马师傅的左右手了,要接替中书令的位置,那可是宰相之位啊!”
武媚娘道:“就是要让他接替宰相之位啊!别人都说他能当宰相,可也只是说说,殿下何不做出来呢?”
“这个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父皇那里……只要舅舅答应了,那父皇也能答应。”李治道,朝中大事只要长孙无忌说行,一般来讲李世民都会答应的。
武媚娘又道:“那就让我舅舅当中书侍郎好了。还有,你以后对狄仁杰好些,尤其是当着史爱国的面,更要对他好些。”
李治唉了声,道:“这是为何,难道还嫌误会的不够么,已经让爱国胡思乱想了,如果让别人也乱想,岂不更糟糕了。”
武媚娘推了他一把,道:“你真糊涂,你对狄仁杰好,别人怎么可能乱想,就算乱想也是羡慕他,不会想你……那个他的,只有史爱国会这么乱想的啊!那何不让他接着乱想?乱想狄仁杰就够他忙乎的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咱们俩的事呢!”
“哦,对对,正该如此!”李治忙道。
不管怎么说,李治还是心地善良的,他从没有想过要灭谁的口,就算史爱国胡思乱想,他也没有想着杀人,更没想过灭王平安的口。
武媚娘没胆量灭了王平安,她还指望着王平安以后给她当靠山呢,但她却有灭了史爱国的心思,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不敢在李治面前,表露出她手段狠辣的一面。
二人正说话间,就听王平安在门外道:“殿下,雹子停了,咱们可以走了。”
李治哦了声,看向武媚娘,武媚娘小声道:“你和我舅舅一起回去,等会儿再走,我先回去,咱们分开回寺。”
李治默默地点了点头,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武媚娘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也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王平安听到门响,回过头来,道:“你先回去?”
武媚娘点了点头,心想:“他不会听到我们在里面说什么了吧?”
王平安一指自己的白龙马,道:“你骑它回去吧,就说我拉你出来和你说了事情。”
武媚娘答应一声,她拉过白龙马,翻身而上,打马往寺里赶回。
王平安回头看向屋里,道:“殿下,咱们慢慢走回去吧,就是地上水太多,有些难走。”
李治从屋里走出来,看向外面,道:“也没多少水,冰雹没化。”
王平安笑道:“是啊,天气还冷,倒是没化多少,等一会儿还得冻上。古人踏雪寻梅,咱们君臣这算是踏雹寻寺了,堪称一绝。”
李治背着手,望向远处的武媚娘,稍停片刻,这才慢慢向感业寺方向走去。王平安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出声,而李治也不出声,只是不住地回头看他。
走进树林时,李治再也忍耐不住了,道:“无病,这里只有咱俩,你到底咋跑来的,说来听听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其实臣根本也没打算跑来的,是史爱国一个劲地催臣来,臣只好来了。”
李治皱起眉头,问道:“真是糊涂了,到底爱国为什么非要你来呢?”
王平安道:“史爱国说,有一天早上,他发现殿下的内室里藏着个人……”他把史爱国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半点没加料。
李治听罢,气道:“他竟然以为孤是个不爱江山,爱小宦官的,真是岂有此理,还以为孤喜爱那个狄仁杰,更加的岂有此理了!”
王平安可不打算说实话,说他怎么看出武媚娘和李治这个啥那个啥的,那理由得多难编呢,还不如用现成的,把责任都推到史爱国的头上去,糊涂宦官想出来的糊涂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王平安道:“所以他就让我赶来了,别的倒也没啥。”他不提武媚娘的事,刻意回避。
李治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继续向前走。忽然,李治道:“呀,对了,孤还让小狄做策论呢,不知他做得如何?”
这种时候,王平安很清楚,得给对方一个空间,冷静的思考一下,刚才有武媚娘在,现在她走了,而又换成了自己在,李治一直得不到安静,也该让他自己想想事情了。
他道:“要不,殿下在此稍等,臣去叫小狄来,咱们一同回寺?”
李治慢慢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他现在也确是心事重重,想要安静一会儿。
王平安不再说什么,大步去了小庄园。小庄园的门还倒在地上,没人收拾,他直接去了正房,房门打开着,狄仁杰在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叫道:“兄弟,那策论做得如何了?”
狄仁杰猛地抬头,见是王平安,他疾步上前,道:“大哥,刚才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没事,是我一时激动,错怪了你。”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
狄仁杰很懂事地点头道:“小弟也是这么想的,是非越少越好,尤其是有关太子的是非。”
王平安嘿嘿一笑,心想:“到底还是猜到了和太子有关,真是个聪明娃。”他笑道:“兄弟,大哥刚才替你探了探口风,太子很是赏识你,今科取士,你必是状头无疑!”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宫
狄仁杰大喜,虽然刚才受了一通惊吓,可一听到自己能中状头,什么惊吓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脸现惊喜之色,问道:“大哥,何以见得?以小弟的才学,倒也不是自吹,中个进士应该没问题,可中状头……这个就有点困难了!”
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困难?不见得,只要太子喜欢你,中状头又有何难,只要我露出口风去,你还怕主考官不点你吗?”说罢,哈哈大笑。他拉着狄仁杰的手,带他出了小庄园,去寻李治。
他二人出了小庄园,走不多远,便看到李治在林边踱步,狄仁杰有点紧张,问王平安道:“大哥,何以见得太子殿下喜欢小弟呢?小弟和殿下并不熟识,更没有做什么能让他欢喜的事啊!”
王平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狄仁杰哦了声,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他是从君主对待臣子方面想的,而王平安是从人和人之间的好感讲的,两个不是一码事,他自然是想不明白。
王平安也不多做解释,又道:“太子喜欢你的事,连东宫的总管都知道了,而且据我所知,殿下喜欢你的程度,竟远远超过喜欢史爱国的程度,所以那史爱国以后怕是会难为你。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那史爱国越难为你,说明太子殿下越喜欢你。”
狄仁杰挠了挠头,奇道:“我和史总管交往就更少了,他干嘛要为难我?难不成从史总管难为我的程度,竟能看出太子殿下喜欢我的程度来?”
“能,当然能!”王平安一本正经地道。心中好笑,你可不知道,史爱国现在防你,跟防贼一样,而如我所料不错,太子一定会加倍的“重视”你,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你就等着受宠吧你。
那史爱国的注意力有没有被转移,尚不可知,但狄仁杰的注意力却被成功转移了,虽心中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但他也不再问了,不再想着王平安今天的行为,为何会如此反常,只是一心地想起自己的事来,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讨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
两人到了林边,李治回过头来,一个人独处了半晌,他的情绪已然恢复了稳定,见王平安带着狄仁杰来到,他笑着冲狄仁杰招手,道:“小狄,你的策论做得如何,可是写好了?”
狄仁杰啊了声,这才想起,他的策论还没做完呢。他上前冲李治抱拳,道:“回殿下的话,学生的策论尚未完成,实在惭愧。”
听他说策论没有做出,李治却仍旧一脸的欣赏,说道:“民间工匠有句话说得好,慢工出细活。你策论做得慢,说明必是做得好,孤很是期待。对了,那么你认为是人之初,性本善对呢,还是性本恶对?”
狄仁杰忙道:“学生以为,人之初,性本善,是对的。”
李治嗯了声,道:“不错,人之初,性本善,当然是对的。小狄,你学识不错啊!”
王平安小小地嘿了声,道:“不见得吧,人之初,性本恶,才是对的。如果性本善,那么为何大家还要读书,反正都已经善了,还为什么要做个好人?”
性本善或是性本恶,是大题目,就算三个人坐下来论证,也不见得能论出什么结果来,而且这年头的读书人都非常的执拗,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让步,搞不好因为观点不同而翻脸,所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李治和狄仁杰同时转过头,看向王平安,一起说道:“不见得吧!”
王平安两手一摊,笑道:“为什么不见得?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你一定要做个好人啊’,这种话么?如果人之初,性本善是对的,那么为何别人要说这句话?都已经是善的了呀,一出生就是好人了,何必还要学着做个好人?既然要学着做个好人,要学,就代表学之前不是,那不就证明人之初,性本恶了吗?”
李治和狄仁杰一起摇头,李治读书不精,让他张嘴就说大道理,他是说不出来的,可狄仁杰却道:“如果照着大哥的说法,那也常有人说,你可一定不要学坏啊,如此不就证明,坏不是人的本性,而是后天学成的吗?以大哥的论证方法,同样可以证明人之初,性本善啊!”
人之初,性本善。这不仅是初唐士子们认为正确的话,而且以后的士子大多也如此认为,甚至被写进了《三字经》里,成为启蒙读物,开篇第一句就是这句话。
王平安要想对李治辩论赢,那难度不大,可要想把狄仁杰辩论赢,难度就大得很了,除非他有唐玄奘的本事,上来一通大道理加典故,把狄仁杰侃晕,从而获胜,那还差不多!
拿这么个大题目当话题,很容易让人注意力转移,都不再想今天发生的事,边向感业寺走,边比比划划的辩论,谁也不服谁!
待走到寺门口时,李治大感不耐烦,什么性本善,性本恶的,有何关系?是善是恶,还不是一样,都得吃饭穿衣,还能因为性子善恶的关系,就能不食人间烟火,从此当神仙了不成?
他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争论了。无病,不是孤说你,你刚刚说的话,都是谬论,还是小狄说得对,吾本良善,难不成还象你说的那样,吾本邪恶?”
王平安叹道:“好吧,既然殿下说了,那就当臣说错了吧,大家都是善良的,都是好人。”
李治笑道:“本就如此嘛,什么算不算的。”他竟然伸手,就象王平安刚才拍狄仁杰那样,也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笑道:“小狄,你很好,孤很看好你。今科你好好应试,孤等着看你中状头,跨马游街呢!”
狄仁杰心头一震,心想:“呀,真的提到状头的事来了!”
寺里都是宫中之人,李治心里明白,只要他对狄仁杰稍稍露出好感,对他亲热一些,那必会传遍皇宫,进入到史爱国的耳中,让他再胡思乱想一通!为了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狄仁杰身上去,也顾不得他多无辜了,李治拉起狄仁杰的手,道:“来,随孤一同进去。”
狄仁杰侧过头,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则冲他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太子殿下是很喜欢你地!
受宠若惊中,狄仁杰和李治一起进入了感业寺,王平安跟在后面,错开数步之遥,把风头让给狄仁杰。
王平安心中还是很想让狄仁杰出出风头的,人不得意枉少年嘛!而且能误会狄仁杰是怎么被李治个“特殊喜欢”法的,只有史爱国一人,别人可不会如此误解,他们只会把狄仁杰想成是一颗耀眼的新星!
三人进了感业寺,此时娘娘们已经念完了经,后殿开出素斋,她们正在用饭,等用完饭后,再休息一会儿,就要返回皇宫了。
李治一直拉着狄仁杰的手,来到后殿,他有些不合礼仪地站在殿外,和狄仁杰说笑了几句,这才让狄仁杰等候在外面,他自己则进了后殿,狄仁杰是草民,而且是男子,不能去见娘娘和公主,再怎么要宠爱他,也不能让他进去。
王平安虽没这个忌讳,但他也没跟进去,而是站在殿外,和禁卫们待在一块,他一言不发,脸上全无表情。
这一番做作,殿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娘娘们都不认得狄仁杰,只是感觉这个少年人挺受太子重视的,她们并不会多问什么。
但不少人却有种感觉,王平安是不是失宠啦,要不然太子为什么不拉他的手,却反而拉别人的?平常可是不会这样的,王平安简直就是第一心腹啊,只要他在太子跟前,别人都得靠边站,今天却反常了!
小公主李伊人坐在靠近殿边的一桌,身后侍立着武媚娘,李伊人按着王平安的嘱咐,果真一个字都没问武媚娘的。她都不问,别人更没兴趣问了,所以武媚娘安全得很,一点都不用费力解释。
武媚娘心里还纳闷儿呢,怎么自己偷跑出去,又骑了王平安的马回来,竟无人相询,谁都没有“关心”她一下,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吧,不受重视到了这种地步?
别的娘娘且不提,杨妃看在眼里,心中却想:“看来王平安确实失宠了,怕是传言不假,他极有可能是得罪了长孙无忌,该让恪儿和他结交一下了。”
李治上了桌子,简单吃了点素斋,又和感业寺主持老尼说了几句话,便请各位娘娘起驾回宫。
各宫娘娘也不再多待,纷纷起身出寺,上车回宫。路上也没有什么偶遇的事发生,李治甚至让狄仁杰上了他的车驾,而王平安只能骑马伴在车侧。
一路无话,到了玄武门,王平安和狄仁杰告辞走人。
此后数日之间,朝中宫中,安然无事。李治和武媚娘消停得很,他们都默默等着皇帝去骊山,就如同武媚娘所说,日子长着呢,先静静也好,培养一下感情,等皇帝出京后,他俩再激情燃烧,也不迟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关于许敬宗的安排
王平安和狄仁杰回了灵感寺,王平安只字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而狄仁杰也并不询问他为何发脾气,而是一再追问为什么太子会突然喜欢上他,到底为了什么,他也没做啥出采的事情啊!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真的不需要吗?
王平安被他追问得无法,只好编个理由出来,说那日太子来到灵感寺,没看到别人,只看到狄仁杰在这里听唐玄奘讲经,所以便注意上了他,而狄仁杰又是个翩翩美少年,和长孙无忌年轻时,有几分相似,所以太子才会特别的喜欢他!
狄仁杰心中仍旧不解,长孙无忌看样子倒挺周整的,年轻时应该也不能算太差,可自己为人算是谦和,而长孙无忌却越老越弥辣,嚣张跋扈,自己似乎和他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啊,太子怎么会因为这个,喜欢上自己?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倒也没再追问什么。
数日之后,便是上元节,上元节即元宵节,从汉朝开始,就是重要节日了,民间有燃灯的习俗,唐代燃灯时间为三天。一旦上元节过完,那么新年的各种庆祝活动,便即告一段落,各地官府恢复办公,而百姓则要开始忙活一年的生计,士农工商各忙各的。
今年的上元节和往年差不多,李世民仍旧要在承天门大宴群臣,观赏彩灯,与民同乐,庆典将从掌灯时分开始。
这日白天,王平安跟着群臣,进甘露殿议事,他没有什么好议的事,宰相们发言,他就在一旁听着。议事告一段落之后,李治从他站立的台阶上下来,有事要向皇帝禀告。
李治先看了眼大臣班中的王平安,这才转身,对李世民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中书省最近事情太过繁多,而许敬宗年老多病,无法再胜任中书侍郎一职,儿臣请求父皇恩准,让许敬宗回家养老,安享晚年。”
李世民嗯了声,心想:“许敬宗的事情,马周和我说起过,这人确是不能再用了,可如果就此让他回家养老,似乎不妥,总得找个能拿得出手的借口,可一旦找借口,怕是得翻出一堆的破事出来,反倒不好了。”
许敬宗并不在殿中,他是有资格上殿议事的,可马周最近看他不顺眼,便压下众多的公务让他办,不许他再上殿面君。李治突然发难,许敬宗又不在场,无法说自己不够老,他被逐出朝廷,已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向朝班里看去,问道:“马爱卿,你说呢?”
马周是中书令,是许敬宗正经的顶头上司,如想要许敬宗回家养老,势必要问问他才行。
马周出班,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许敬宗确是年老体衰,虽他为人兢兢业业,但由于年纪的关系,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及时处理好了。老臣看他平日里处理公务,每两刻钟,便要伏案休息一会儿,深知他的难处,感同身受。老臣以为如能让他回乡荣养,实是大善。”
李世民心想:“借口就是因为他办公时总睡觉?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又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见皇帝看他,立时出班。马周为人还算厚道,就算看上不许敬宗,想把他赶走,也只是让他回乡荣养,可长孙无忌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得滚得远远的,还想回家荣养,想得美,发挥完余热再回家不迟!
长孙无忌道:“皇上,老臣以为,许敬宗乃是能臣干吏,虽年纪大了,但仍能为国效力,估计他自己也不想这么早的衣锦还乡,还想再为朝廷效力几年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是啊,那许敬宗肯定是这么想的,别说再让他为朝廷效力几年,估计几十年他都是肯的。
长孙无忌又道:“前些日子,许敬宗去了关外,饱受苦寒,身子受损,这才总在办公时打瞌睡,这也不能怪他!”
王平安站在朝班里,心想:“完蛋,许老兄估计是要被打发到南方去。”
殿上大臣,个个都是人精,只听得长孙无忌说了声苦寒,便都和王平安想的一样,许敬宗要完蛋了!人人心中叹气,真是得罪谁,也别得罪长孙无忌啊,手段太狠了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许敬宗是怎么得罪的长孙无忌?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个有待考证。可得罪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这个就不用考证了,事实就在眼前,答案就是不需要理由!
长孙无忌看谁不顺眼,谁就有罪,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今天是上元节,开的是大朝会,李恪也在殿上,他自是明白长孙无忌要对许敬宗下死手,兔死狐悲谈不上,可许敬宗要死,马马虎虎地替王平安悲一下,倒是可以的。
李恪转头看向王平安,心想:“听母妃说,王平安不知为什么得罪了长孙无忌,也不知是真是假,确是该和他结交一下了,他知道无数李治的秘密,是大可利用之人。”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这么多年下来了,长孙无忌一开口,他就知道下面是什么话,心想:“宜州?雷州?都够往南的,热的很,在那里许敬宗是绝对不会受什么苦寒的,肯定能把身子养回来!”
长孙无忌道:“许敬宗于朝廷有功,应当褒奖,而长安寒冷,他又受不了严寒,不如派他去崖州,那里气候温暖,既可让他将养身体,又可继续为朝廷效力,一举两得。”
大臣们一起把嘴咧开了,许敬宗到底咋得罪了长孙无忌了,咋得罪的这么狠呢,竟然要被流放到崖州去,还能再南了吗?
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太狠了,比雷州还远啊,都过海了,到了天涯海角了。许敬宗虽然在关外丢人现眼,可也不至于这么修理他,从最北边回来,就直接打发到最南边,这不是等于要整死他嘛!
王平安在下面则想:“崖州?那不是海南岛么,好地方啊,风景秀美。可惜这时代的人不懂欣赏,要换在了现代,去海南岛观光,那可是妙事一桩啊!许敬宗运气不错,既能去崖州刮地皮,又能渡假玩乐,太便宜他了!”
长孙无忌话音一落地,整个殿内无人说话,谁也不反对,但要说赞成,却也没人出来附议。
李世民等了片刻,见大臣们没反应,便问道:“如此,许敬宗在中书省的职位便要出缺,那么要谁补这个缺呢?”
李治不等长孙无忌说话,他立即便道:“儿臣以为,折柳县公王平安为人谨慎,办事得体,可以接任这一职位。”
王平安在后面精神一振,这是太子在堵自己的嘴了,要让自己当中书侍郎,这可是迈向中书令的重要一步啊!只不过,事先他怎么不和自己说呢,难不成是武媚娘给他出的主意?
一想到武媚娘,王平安心里挺不是滋味,以前李治啥事都找自己商量,可现在却改去找武媚娘了,看来这世上最硬的风便是枕头风,古人诚不欺我也!
李治要是重视起别的谋臣,从而使王平安失宠,那王平安就真得想办法,使劲拍李治的马屁,争取夺回宠爱了。可李治重视的人是武媚娘,那王平安就没办法了,好在武媚娘和他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大家谁也不用整谁,只能互相扶持。
李世民看向朝班里的王平安,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长孙无忌,想听听他的意见。
如换在以前,长孙无忌必会顺着皇帝的心意,打压一下王平安,说什么年轻人还要再历练一下,可事过境迁,随着李世民身体越来越差,长孙无忌的想法也在改变,他不是特别想再压一压王平安了,反而想要大力扶持。
李世民自己是不会承认他时日无多的,人一上岁数就特别忌讳这些事情,反感别人说有关的话,不单是他这样,绝大多数的老人,都是如此,这是普遍现象。他该压王平安,还是会压的,这种心态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长孙无忌不是这么想了,皇帝身体不好,该发生的事情,早晚得发生,只是在尽量拖延发生的时间罢了。而做为朝中第一大臣,一旦新老皇帝交替,那么朝廷里的政局也要发生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他是李治的亲舅舅,可在新的朝廷里,他能不能还有今天的权柄,尚未可知。
权力这个东西,要么别沾,沾上了就放不下!所以,他得提前做好准备,布好局,使得就算是朝廷里发生了变化,也要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变化。
对于长孙无忌来讲,王平安即将成为他的实在亲戚,要成他的外甥女婿了,这绝对是自己人,须要大力扶持,拉进自己这一阵营里的。而老皇帝一旦驾崩,新皇登基,这时候王平安要是能够上位,那么他只会感谢新皇,而不会感谢他。
如何让王平安这个必定会成为重臣的人感谢他,以后听他的吩咐,成为他这一阵营里的得力干将呢?那就得提前给王平安铺路了,告诉王平安,路是我给你铺好的,我才是你的伯乐。
李治要给王平安铺路,长孙无忌想不到这是武媚娘的主意,实事上他连武媚娘是谁都不知道。但既然要提前做准备了,要拉帮结伙了,那么他就得参予进来了,得让王平安感谢自己才行。
李世民一看他,长孙无忌只稍顿片刻,就把事情想明白了,他道:“皇上,老臣以为,王平安虽然有些才干,但年纪太轻,于处理朝政方面,尚无经验可谈,接任中书侍郎一职,还需缓缓。”
这正是李世民的意思,他点头道:“是啊,王平安确是在经验方面有所欠缺,还不适合担任中书侍郎这么重要的职位,这件事以后再议吧。马爱卿这些日子辛苦些,留意一下,看看谁能接替许敬宗的位子。”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让许敬宗早点离京去崖州吧,任崖州刺史,仍挂中书侍郎之衔。”
马周立即出班,道:“老臣遵旨。”
李治满脸的悻悻然,又回了自己的台阶上,长孙无忌则慢慢退回了朝班。
李治心想:“看来得了机会,还得求求舅舅,让他同意无病出任中书侍郎才成,他要是不同意,父皇便不会答应。”
长孙无忌心里却暗道:“待我们一起去骊山时,我找王平安谈谈,和他说一番道理,再安排个差事给他,让他出出风头,再接任中书侍郎,如此一来,这路就变成是我给他铺的了。”
人群里的李恪却心想:“看起来,王平安是真的得罪了长孙无忌,只是不知他俩的矛盾出在何处?”
王平安却满不在乎,中书侍郎这个官职,对他来讲无所谓。不过许敬宗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许敬宗这个人眼光独道,极会投机取巧,但开国的这批老臣,最反感的恰恰就是他这种人,只有等武媚娘上位,他才能跟着上位,可现在看起来,武媚娘是不会再需要他了,许敬宗的仕途已经是走到了终点。
既然许敬宗已经不能给他造成威胁了,那何不废品回收,变废为宝呢!许敬宗当官不行,可他对钱财之事最是上心,这是做生意,成为大商人的必备条件啊,灵感寺步行街,正好缺这么个人!
别人喜欢打落水狗,而王平安从不干这种事,谁让他是大好人呢!
王平安不再沉默,他出了朝班,道:“皇上,微臣以为,许敬宗不适合出任崖州刺史。”
李世民微微一怔,王平安向来是你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说,今天怎么突然反常了?
长孙无忌也转过头,看向王平安,心中奇怪,他不是看不上许敬宗么,我替他把许敬宗废了,正是替他出气啊,他怎么反而……啊,明白了,是气出得不够,他想把许敬宗往死里整!
李恪同样也把头转了过来,先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站在正中大红地毯上的王平安,心中狂喜,果然是有矛盾啊,王平安竟有胆量反击,这是和长孙无忌干架啊!好,太好了,使劲干,王平安,我支持你!
第五百五十八章 李恪上门
李世民笑了笑,道:“以往上朝,王平安向来话少,今天倒是出奇,竟有事要奏。好啊,你且说说看,许敬宗不适合做崖州刺史,那他适合做什么?”
王平安道:“启禀皇上,崖州地处偏僻,民风悍蛮,怕是许敬宗无法胜任刺史之职!”
初唐,崖州属于岭南道,广州中都府管辖。后世此处风光秀美的,乃是旅游渡假的好去处。可在初唐时节,这里却并非如此,此时的崖州,除了当地居民外,大多数中原去的人,都是囚犯。每每官府有判决下,流放岭南,除特殊情况外,一般来讲就是将犯人,流放往崖州这个方向的。
实事求是地讲,民风悍蛮可是一点没形容错这个年代的崖州,确是强人众多,这里的地方官极不好当。一千多年前的崖州,和后世大大不同,除了风景依旧之外,再也无半点可以比较的地方了。
李世民忽地一乐,问道:“你怎么知道许敬宗无法胜任,从哪里得知的?你这样说,可是要大大得罪人的呀!”
许敬宗以中书侍郎之职,被贬到崖州去当官,这已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事了,你竟然说连这个他都没法做好,未免把许敬宗糟蹋得一文不值了!
王平安心想:“得罪人?我这还叫得罪人?那你们这叫什么了?对,你们这叫为他好,一切为他着想!”
他道:“微臣自是有根据的,崖州那里情况特殊,如果想要在那里做好地方官,怕是必须得用雷霆手段,压制当地不法之民,可是许敬宗是万万压制不住的,因为他信佛,不打人,不杀人,甚至不骂人,一团和气,如何能够管理好那么凶险的地方呢?”
大臣们听了王平安的话,心里一起点头,崖州那里流放的犯人不少,如果不强力弹压,那的确是不好治理的。大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表面上人人却都摇头,表明态度,大大的不以为然,绝不附议王平安,以免得罪了长孙无忌。
李世民道:“信佛?信佛之人太多了,难不成就因为信佛,就不能当官了?以国家律法处罚有罪之人,并不影响修行,这跟信不信佛没有关系啊!”
王平安忙道:“皇上有所不知,那许敬宗已然皈依了佛门,并且有了法号,名为悟净,是玄奘大师的得意高徒。其实呢,象马大人刚刚说的,他每每在办公时伏案,那不是在打瞌睡,而是在心中默念经书,是在修行呢!”
李世民大皱眉头,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办公时睡觉,还成了有理的事儿了?长孙无忌也是不解,不明白王平安干嘛要给许敬宗说好话,他问道:“王平安,你到底要说什么,直白的说出来吧,不要左顾而言它。”
王平安答应一声,道:“微臣以为,许敬宗不适合去崖州那里为官,但他却有另一项长处,就是礼佛心诚。最近长安民间的善男信女们正打算募集善款,想要为从天竺回来的高僧玄奘大师,盖一座有史以来最高的雁塔,名为通天浮屠。要盖好此浮屠,自需诚心礼佛之人才行,所以微臣以为,许敬宗适合做此事,等他盖好了浮屠,以后再打理灵感寺周边的相关事宜,再是合适不过。”
大臣们这才明白,原来是想让许敬宗去当一个类似庙祝的人啊,让中书侍郎去当庙祝,这可真是太大材小用了!不过也好,总比去崖州要强上百倍,至少还能留在长安这种繁华之地,不用千里迢迢地去吃苦受罪了!
长孙无忌嘿然而笑,这也不咋地啊,其实还不如把许敬宗流放到崖州去呢,好歹他虽失了势,但也不至于在长安被旧同僚耻笑,还能在崖州刮刮地皮,作威作福。可要是真做了类似庙祝一样的人,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又如何面对昔日朝中的同僚呢?
李世民也嘿的笑出了声,他问道:“王平安所言,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谁也没出声,一起看向长孙无忌,就连马周都看向他了,只要长孙无忌说行,谁也犯不着说不行啊!
长孙无忌稍一犹豫,李恪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大声道:“启禀皇上,儿臣以为不妥,许敬宗不适合主持通天浮屠的修建,还是让他早早出京,去崖州赴任比较好。儿臣赞同长孙大人的提议!”
长孙无忌见他跳出来说话,心中暗哼,小兔崽子,我想如何处置别人,也容得着你多嘴多舌吗!他上前一步,道:“老臣以为,吴王所言大谬。刚才老臣不知许敬宗竟有悟净的法号,诚心礼佛,这才提议让他去崖州为官,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便不会再让他去。老臣以为,让他主持建造通天浮屠,乃是知人善任之举,以后再管理庙产,更是理所应当!”
顿了顿,他看向李恪,又道:“所以说,吴王不能因势利导,无法做到知人善任,乃是读书太少的关系,做不到以史为鉴。皇上应让吴王回家闭门读书,待他能做到以史为鉴,再上朝辅佐皇上和太子,如此方可。”
王平安看了眼李恪,心想:“他跑出来说这么句废话干嘛?结果还要挨训,莫名其妙。”
大臣们则心中都想,李恪顺着你的话说,还要被你训。他顺着你的话说,赞同你的观点,竟然成了读书太少,连以史为鉴都弄出来了。你直接说你烦他,不就得了,省多少事呢!
李世民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恪儿回家后,多多用心读书吧!”不咸不淡地“关心”了一下李恪,又道:“那就不让许敬宗去崖州了,让他主持修建雁塔吧。还有,那个玄奘和尚,今晚让他来承天门,朕要见一见他,这几天总听太子提起他,朕也想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说完之后,李世民有些疲乏,站起身,慢慢走向后殿。史忠臣尖着嗓子,叫道:“退朝!”大臣们一起行礼,恭送皇帝。
长孙无忌看了看王平安,道:“你今天倒是话多,那许敬宗对你有何好处,竟要为他说好话?”
王平安忙道:“与人为善,与人为善嘛!”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说了声:“滥好人!”转身走了。他身后的房玄龄等人,一起冲王平安摇头,都没说什么,跟着长孙无忌走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啥叫滥好人,我不是想让许敬宗发挥一下余热么,让他为我赚钱啊!大唐能人虽多,可象商人似的官员,却是不多,许敬宗这种人少之又少,我不好好利用一下,那岂不是太笨!”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大殿,忽听后面有人说话,却是李恪。
李恪道:“无病,那许敬宗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他的仕途已然走到了尽头,你帮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从他身上再也无法得到好处,又何苦为了他,得罪了国舅爷呢?”
王平安一回头,见是他,忙又说道:“与人为善,与人为善嘛!”还是这句。
李恪低声笑道:“说得好,与人为善。无病,本王今天也是与人为善,帮了你的忙啊!”
王平安呃地一声,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李恪拉了他一下,道:“听说那玄奘和尚很有些本事,不如一同去看看?”
王平安道:“好啊,下官便是和他住在一起的,正可陪王爷一同去看他。”
两人出了皇宫,一同骑马向灵感寺走去。路上,李恪道:“无病,今天为了你,本王可是挨了国舅爷好一通训,连父皇都对本王不满了,还让本王回家多读书呢!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本王?”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如何说起?嗯,王爷看重下官,下官感激不尽,王爷如果有事吩咐下官去办,尽管开口明示。”
李恪笑道:“看来你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啊!好,本王就明说给你听。”他停顿少许,看了眼王平安,见他确是茫然,不似作伪,这才道:“国舅爷向来不喜欢本王,这点也无须隐瞒,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无病也不用装糊涂吧?”
王平安心想:“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还用问我吗?长孙无忌不喜欢你,难不成你就喜欢他了?当面叫舅舅,背地里叫国舅爷,摆明了你也不喜欢他呀!”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这么说,那得多不会做人哪!王平安很茫然地道:“会吗?不会吧,下官从没有这种感觉啊,长孙大人似乎很是关心王爷的呀!”
李恪嘿嘿一笑,这小子真够滑头的。他道:“行啊,那你就接着这么认为吧!凡是本王说好的,国舅爷一定会说不好,一定要反对。所以本王今天冒着被训斥的危险,帮你说了好话,本王一说赞同把许敬宗流放到崖州去,你瞧,国舅爷不就立马儿说不行了吗,当着众人的面就改了主意!本王这不就等于是帮着你,留下了许敬宗吗?”
王平安啊了声,道:“原来,那个……其实王爷不必如此,倒因为下官的事,让王爷为难了。”
李恪干笑了两声,道:“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本王呢?本王可是因为你,挨了训的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名单
王平安心想:“这个人哪,可真够小家子气的,怪不得当不上太子,而且以后还要死在长孙无忌的手中,这种心胸,如何能成得了大器。李治虽然懦弱,可也比他强上一大截子了,至少李治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张口索要好处的!”
他脸上挤出笑容,道:“王爷,你对下官的恩情,下官万分感激,永远记在心中。要不这样,下官请王爷喝酒,您看如何?”
王平安说的话很明白,你能帮我,就算我用不着你帮,但我也依旧感谢你,我请你喝酒,一顿酒而已,肯定是答谢不出什么的,但以后你要是有事,放心,我一定反过来帮你!
好歹也算亲戚一场,就算李恪为人再不怎么地道,一旦要是他出事,王平安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一定会尽最大所能地去帮他,甚至因为救李恪的命,和长孙无忌翻脸,这都是有可能的。
长孙无忌以后会收拾掉李恪,王平安会救李恪,而以后武媚娘要是收拾长孙无忌,王平安同样会出手去救长孙无忌。在人情薄如纸的皇室,他能这么做,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够意思够到顶了!
一句永远记在心中,就是最好的承诺!
可李恪却仍不满足,他咄咄逼人地道:“这顿酒暂且记下,就当是你报答本王替你说话了。可是,本王挨的那通训斥,你总不能用一顿酒,就敷衍过去吧?”
王平安干笑几声,无可奈何地道:“是啊,一顿酒怎么能报答完王爷的恩情呢,不如两顿?三顿也行啊!”
李恪哈地一声,道:“无病,你莫要乱扯,喝酒这种事,你还是留着巴结国舅爷吧,本王却是没什么兴趣。”他在马上,向四周看了下,见侍卫们都远远的跟着,便探手入怀,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来,递给王平安。
“你看看这个,估计一下,能照顾上几个?”李恪道。
王平安接过纸,打开一看,竟是一份名单,上面长长一溜,写了几十个人名,后面还有家世出身和籍贯。
看着这张名单,王平安发觉上面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但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今科参考的士子,想必是投行卷,投到李恪门下的。
王平安皱着眉头,道:“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京中名厨,王爷您想挨个试试他们的手艺?只是不知他们都是哪些酒楼的大厨啊?”
李恪一挥手,道:“少给本王装糊涂,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大厨,他们都是今科应试的士子,向本王投了行卷。你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几个,批卷子时,能否照顾一二?”
王平安哎呀了一声,道:“原来不是大厨啊,竟然都是士子。那这就不太好办了,这人也太多了,一科能取中几个进士,怕是加一块的名额,也没这么多吧?”
李恪道:“谁让你全都取中了,再说也不见得非都中进士,这里面有考明经的,进士取的人少,明经的却多,你能照顾到其中三成就可以了。”
“三成?那也得有二十来个呢!”王平安摇了摇头,道:“下官实难办到,无论如何我也照顾不了这么多的人!”
李恪想了想,道:“那两成呢?”
王平安还是摇头,道:“没办法照顾到这么多,下官连十个都照顾不到,顶多三个!”
能照顾到三个,就已经够意思了。长安城里王公贵胄那么多,士子们把行卷投的满天飞,要是人人都来求他照顾,那王平安得照顾多少,三四百?再加上褚遂良要照顾的,还有另一个副主考要照顾的,算一块怕不得上千!
一科取中这么多的人,以后十年二十年的,不用再开科取士啦,一次就取个够本?
李恪嘿了声,道:“三个就三个。本王指给你看,这三个人,你一定要取中,都是进士科的。”
王平安苦着脸道:“都是进士?这个太难办了。下官得褚大人商量着来啊,得看他同意不同意才行。”
李恪哼了声,道:“褚遂良和国舅爷交情好得很,你找他商量,他必不答应,那本王还写这份名单干什么,又何必找你去办?”
“那这可真是难为我了!”王平安将名单揣入怀中,心想:“这年头,走后门儿的人,比我这个后门儿说话都硬气。”
见他收了名单,李恪笑了笑,道:“好无病,你替本王做成了这件事,本王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要是国舅爷再难为你,你尽管找本王便是,万事有本王给你做主。”
王平安心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凭你也配和长孙无忌唱对台戏?咦,长孙无忌什么时候为难过我了?”
他道:“王爷,您说的话,下官不是很明白。长孙大人没有难为过下官啊!”
李恪哼哼两声,道:“是吗,没有难为过你?好,那等难为你时,你便和本王说,本王再替你做主不迟!”
他心中暗道:“王平安不承认和长孙无忌有矛盾。不过母妃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岂能有假?不过,他和长孙无忌到底有了什么矛盾,我还是应该派人详查,说不定不但能抓住王平安的把柄,还能顺手抓住长孙无忌的呢!”
两人不再提名单的事,也不再提长孙无忌,岔开话题,只说晚上的灯会,说说笑笑,来到了灵感寺。
官场里的道道儿,说白了就是人整人,别的朝代估且不论,至少初唐时的官场的确就是如此。李恪和王平安脸上热情洋溢,好的跟亲哥俩儿似的。可暗地里,李恪打算要彻查王平安为什么跑去感业寺,想抓他的把柄。
王平安也没闲着,心里盘算,李恪给的这份名单,肯定不能只是要他取中三个进士这么简单,指定有别的说法,得找狄仁杰去分析一下,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圈套。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了灵感寺。此时的灵感寺,里里外外全都是善男信女,都是来看唐玄奘的,而唐玄奘一连数日开坛,为百姓讲解经书。
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李恪惊讶地道:“那玄奘和尚竟在民间有如此的名头,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啊!他不就是去了一趟天竺么,带回几本经书而已,怎地会如此的有名?”
王平安道:“天竺离此十万八千里,一来一回,需要十几快二十年的时间,要说辛苦那是必定的,百姓尊重他,也实属正常。”
李恪哼了声,道:“那怎么办,根本进不去啊,本王还想和玄奘和尚说几句话呢!”
“要不,咱们走后门?”王平安提议。
李恪摆摆手,道:“本王岂是走后门之人,既然这里这么多人,那么现在不见也罢,反正晚上灯会之时,也能见到,那时再和他谈论经文不迟。你自己进去吧,晚上早点去承天门。”说完,他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王平安在后面咧了咧嘴,心想:“这人可真够一说的,都到门口了,硬是不进去。还岂是走后门之人,那他刚才给自己名单算什么?那不就是走后门么。”摇了摇头,他也调转马头,从后门进入了灵感寺。
李恪走远之后,招手叫过他的侍卫队长,道:“本王试探过了,王平安和长孙无忌确有罅隙,但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却尚不清楚,你派人好好的去查一查,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起的龌龊。速速查清楚,报于我知。”
侍卫队长问道:“从哪方面入手,从哪里开始查呢?”
李恪想了想,道:“消息最初是从感业寺传出来的,就从那里开始入手查吧。当时王平安跑去找李治,和他说了什么,当时都有谁在场,李治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都要彻查清楚,不可有一处遗漏。”
侍卫队长答应一声,心中开始琢磨,该怎么开始查。
且说王平安回了灵感寺,他派人去告知唐玄奘,晚上皇帝命他去承天门观灯,让唐玄奘提前做好准备。他则进了自己的房间,见狄仁杰等在屋里。
王平安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对了,你怎么不在小庄园里读书,跑回来干什么?”
狄仁杰起身,为他脱下外袍,道:“这几日心绪不宁,读不进去书,便回来找大哥。大哥,科考的题目下来了吗?”
王平安心想:“你也学会走后门儿了,而且走的这个直接,竟然张口就问考题。”他道:“早就下来了,我去年就知道了,长孙无忌亲口和我说的。”
狄仁杰大吃一惊,叫道:“早就下来了?大哥,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王平安气道:“你就那么没出息啊,不能自己答卷,结结实实的考中!”
狄仁杰眨巴眨巴眼睛,道:“自己考中,倒也不难,小弟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可现在不是要考中状头嘛,这个就比较难了,也不能光靠大哥批卷子时使劲啊,小弟也得自己使使劲才成。”
王平安笑了笑,道:“不能提前告诉你的,不是怕你嘴巴不严说出去,而是怕你平常说话或者看书时,留意那方面的东西,结果被人猜了去,那岂不是会惹出麻烦。”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现在没关系了,灯会之后便要开科,这么几天的功夫,只要你小心些,少于人来往,倒也不怕泄露考题。你听好了,关于策论一共有两道题。一道是赈灾新法,一道是天花之疾,必是其中一道,其中赈灾新法的可能性更大。”
狄仁杰啊了声,道:“原来是这两道题,小弟早该料到了。”
“你以为你是神仙,连考题都能料到!”王平安随口说了一句,在椅上坐下,拿出那份名单,看了起来。
狄仁杰道:“真的是该早就料到的。大哥当初与小弟相识之初,同样也是一名待考的士子。可过不多久,摇身一变,竟成了副主考。以大哥的年纪和资历,为什么会成为副主考,还不因为这两道题目都与你有关,你根本无需考试的。结果倒好,你不参加考试也就罢了,反过来却考起了我们,从同年变成了座师。”
王平安呵呵笑了两声,仔仔细细地将名单看了一遍,确定其中没有自己认识的。
狄仁杰在屋中慢慢踱步,思考着如何做答,只要知道了题目,那就一切好办,对他来讲,做两篇策论出来,并不如何的为难。
王平安将名单放在了桌上,道:“兄弟,不要先想策论了,你来看这名单,你看看里面是否有认识的人。”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三个人名,而是让狄仁杰自己去看。
狄仁杰嗯了声,坐在桌边,拿起名单,道:“小弟和这些人倒也不熟……咦,这个我知道,没见过面,但知道是谁。”
他指向名单中的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正好是李恪给出的三个人名之一。
王平安道:“没见过面,你又能如何认识,可是世交,长辈认识?”
狄仁杰摇头道:“也不是长辈认识,而是听过这人长辈的事情。”指了指那个人名,又道:“这人的姓氏少见,祖籍又是这里,那就很容易确定是谁了。听说这人的祖父得罪过长孙无忌,结果被长孙无忌给杀了。”
王平安目光闪烁,问道:“还有呢?”
狄仁杰低头看名单,一边看一边思索,片刻功夫,他又指出两个人来,道:“这两个人的情况和前一个相同,都是长孙无忌对头的后人,他们也是士子么,要参加今科考试的人?”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正是。是一个人托我的,要我取中此三人,而且他们三个人都是进士科的。”
狄仁杰啊了声,指着名单道:“大哥,只要长孙大人执政一天,这三个人就别想考中,你要是照顾了这三个人,先不要说能不能照顾得上,只要你一提,就等于是把长孙大人给得罪彻底了呀,给你这份名单的人,不怀好意。”
王平安嘿了声,道:“果然不出所料,竟然真的是圈套。你猜猜看,是谁给我的这份名单?”
狄仁杰垂下眼皮,思考了片刻,抬起眼睛,道:“定是吴王李恪!”
第五百六十章 上元节
听狄仁杰一张嘴就是李恪,王平安笑道:“兄弟,你脑筋够用!不错,给我这份名单的人,就是李恪。”
狄仁杰手拿名单,晃了晃,道:“小弟还能料得出,吴王给你这份名单时,定是要你照顾上面所有的人,而大哥没有答应,讨价还价之后,他便指出了这三个人,特地嘱咐,让你一定要照顾上。”
王平安拍手笑道:“又猜对了,可不正是如此!”
狄仁杰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弟还能料到,大哥连这三个人也不会照顾的,而且必会将这份名单送给褚大人看,然后让褚大人拿主意,褚大人又会拿给长孙大人看,长孙大人必定不允,这么一来,大哥按着长孙大人的吩咐办就可以了,借机推托掉吴王的这份名单。”
王平安嗯了声,慢慢点点头,道:“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听你说了这三个人是长孙大人对头的后人之后,主意就变了。”
“不错,大哥要还是这么办,那不但会得罪吴王,当然这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要的就是你得罪他,而且还会得罪长孙大人,使得长孙大人感觉你和吴王走的亲近,想左右逢源,正在摇摆之中。”狄仁杰道。
王平安点头道:“左右逢源,这是官场大忌,玩得好越玩越妙,玩得不好,家破人亡。我是已经排好队的人,再想着左右逢源,那就是背叛了。”
官场上两方互斗,官员们排队排错的情况并不少见,反正只要没排进获胜的那队里,就是排错呗,获胜一方多数情况下不会赶尽杀绝,只要党争一结束,以前的敌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只要对方能识时务,加进自己这一方阵营就成。
但,如果排好了队,临时变卦的,那就是最招人恨的了,这叫背叛,不但他原先队里的人会对他恨之入骨,而另一队的人也不可能把他当成自己人。所以既然排好了队,那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不分出胜负,绝不罢休。
狄仁杰出身官宦世家,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他道:“大哥,那吴王定是和你说起过,他和褚遂良不合,而且告诉你,如果你一旦和褚遂良说了这事,那这事就定然办不成了,对吧?”
王平安点头道:“是说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说话的语气相当硬气了,仿佛不是他求我,是我在求他一样。”
狄仁杰道:“吴王府中自有幕僚为他出谋划策,他们早就料到大哥会告诉褚遂良的,只要大哥把这事说出去,自是办不成,那吴王必会对你发怒,怪你不该不听他的话,把名单交给褚大人看。”
王平安接着点头,道:“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这里竟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把他们的计谋都给识破了。”
狄仁杰笑道:“说来也怪,小弟从小就喜欢乱琢磨,大哥一提,我倒是觉得我当幕僚,倒是挺合适的。”顿了顿,他又道:“吴王对你发火之后,肯定会原谅你的,然后大肆挑拨,说长孙无忌对你已经不信任了,反正他的那些幕僚总会找到理由的,让你相信长孙大人不再信任你。”
王平安笑道:“然后趁机把我拉进他的队里?”
狄仁杰摇头道:“不会,他只会利用你去打击太子,达到目地后,再把你卖出去,他不可能把你当自己人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我估计也会如此。那我该如何应对?”
狄仁杰扬了扬手中名单,道:“吴王还有他的幕僚都太小家子气了……”
王平安笑道:“不错,吴王确实不怎么大气。”
狄仁杰嘿地一笑,道:“他们只想着怎么对付你,却忘了你也能对付他们。这份名单能整死吴王,让他这辈子翻不了身!”
王平安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把李恪怎么着,他现在陷入了宫斗,实属无奈何,要是再陷入党争,那可真闹死心了。
“只要大哥找个机会,把这份名单向史忠臣大总管那里一递,立马儿皇上就能知道,这份名单上的人,就算是学问再高,也休想在考中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吴王以后的日子,怕是大大的不妙啊!”狄仁杰笑道。
王平安笑道:“那他可真成扫把星了,以后谁也不会答理他了。皇上也会认为他是在动歪心眼,还在做争夺太子之位的白日梦,会越来越不待见他的。但是,我没必要这样做吧,往死里得罪一个亲王,万一以后吴王和太子,又想起了兄弟之情,又是好哥俩了,那我怎么办,不就成死路一条了么!”
狄仁杰拿起桌上的火石火绒,点着了火,将名单放在火上,点着了。他道:“那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名单烧了便是。”
看着名单着火,慢慢变成几片灰烬,王平安道:“那要吴王问起来,我该如何应答?”
“这三个人的名字大哥都记住了,待批卷之时,评语使劲夸他们,一分的才学,要使劲夸成是十分的。如此一来,褚大人看了你的评语,再看卷子,必会觉得名不符实,再一看人名,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必定落卷无疑。”狄仁杰将灰烬吹到地上,拍了拍手。
王平安哦了声,道:“好,就么办,万无一失。”
他把三个考生的卷子一通狠夸,算是给李恪办了事,而且他也没有和褚遂良提起名单的事,李恪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可他乱夸一通,褚遂良岂有看不出来之理,一看三个人的出身,就能明白是谁托的王平安。而王平安态度很明确,表面上帮忙,实际上一点不肯帮,乱写评语,就是在暗示这三个人不可以取中。
褚遂良把此事和长孙无忌一说,长孙无忌不但不会怪王平安,相反还会觉得他应对得当,对他会更加的信任。王平安不玩左右逢源,而且办事得力,当然要更加信任了。
王平安看着狄仁杰,笑道:“人整人,真是整死人啊,兄弟,你有整人的潜质,大哥我自叹不如!”
狄仁杰立时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大哥所言差矣。这可不是人整人,你以后是要做宰相的,要想做成什么事,就得防着有人拖后腿,而要想让别人不拖后腿,你就得把那些反对你的人干掉,这样才能专心办好事。不是你我对整人有兴趣,而是你我要想干成什么事,就必须得变成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整垮对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初唐时期,国家为什么能逐渐的兴盛起来,就是因为一言堂,长孙无忌说了算,而武则天那么手狠手辣,杀大臣杀儿子,杀得血流成河,可国家依旧越来越强大,就因为凡事她一个说了算。
到了盛唐,为什么突然间就衰败下去了。前期是因为李林甫是个大奸臣,可他就算是个大奸臣,他也照样能把安禄山制得服服帖帖的,等到了杨国忠时,他没法一个人说了算,安禄山的声音变大了,两人一对掐,结果就是杨贵妃上吊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以史为鉴,以史为鉴吧,但愿你我兄弟,以后能成为朝堂之上,说话声音最大的两人!”
狄仁杰笑道:“大哥成,兄弟可不成。”
两人说一会儿话,狄仁杰便回了他的房里,去做科考的策论了,而王平安收拾了一下,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去叫了唐玄奘,让他不要在寺里白话儿了,跟他一起去承天门,准备晚上见驾。
唐玄奘欣然应允,他盼这天,盼了好久,终于能够实现了,终于可以去见皇帝,给皇帝陛下讲典故了!
王平安将白龙马让给他骑,自己则另骑了匹高头大马,带上欧阳兄弟,一同赶往承天门。
待到了承天门,就见宫门前的广场上,已然立上了无数排的灯架,各部官吏全都派出人手,正在张灯结彩,为即将到来的灯会做准备,远处还有无数的百姓看热闹,对着彩灯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王平安和唐玄奘下了马,在广场上溜达,看着众人挂灯。唐玄奘指着彩灯,道:“十几年了,贫僧终于又得享繁华,看到这上元节的灯会。”
王平安笑道:“师兄,你在天竺时,看不到灯会吧?”
唐玄奘摇头道:“自然看不到,天竺人又不过上元节。”
正说话间,就听远处有人说道:“无病,你也提前来看灯啊!”
王平安回头一看,竟是尉迟恭,他笑道:“呀,仙长,你也来啦,也是等不及天黑,所以提前来看看?”
尉迟恭看了眼唐玄奘,笑道:“这位便是玄奘大师?好,果然是一表人才!”
唐玄奘忙念了声阿弥陀佛,王平安则哈哈大笑,用一表人才来形容和尚,还是个上了岁数的和尚,也就尉迟恭能说出这种话来。
尉迟恭将王平安拉到一边,小声道:“无病,老夫找你有事,偏巧在这里碰上了,给你这个,你给帮帮忙。”说着,他取出一个小纸条,塞到了王平安的手里。
王平安打开一看,上面是两个人名。赶情儿,尉迟恭也是来走后门的。
尉迟恭道:“这两个人都是今科的士子,你给照顾一下。放心好了,他俩都不是考进士的,是明经科的,名次上无所谓,只要榜上有名即可。”
第五百六十一章 试探
王平安哦了声,将小纸条揣入怀中,道:“明经科的啊,这个可不好做手脚,考明科是填空啊,填得上好说,填不上怎么办,难不成他们填不上空格,我也要说好好好?”
尉迟恭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夫已经跟这两个人说好了,让他们把不会的题目空着,不要乱填,空格里没有字,你就可以做手脚了,批卷时你帮他们把空填上不就得了!”
王平安一咧嘴,道:“这也行啊?这太份了吧!”
尉迟恭呸了声,道:“这有个屁过份的!整张卷子上什么都不写,连名字都让你帮他们填的那种,才叫过份。老夫只是让你帮忙填几个空而已,这也叫过份?岂有此理!”
王平安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批卷子,再说明经科的卷子,应该有专门的人去批,我只是最后审核罢了,万一提前被落卷,那我怎么帮他们填?”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的迂腐,真是朽木也!”尉迟恭振振有词地道:“你不会提前去翻试卷么,帮他们填上就是了,谁还能监督你不成?褚遂良那里,老夫自会去打招呼,你就不管了,只负责填空就好。”
王平安差点被气得晕过去,这尉迟恭让他照顾考生,比李恪还要理直气壮,李恪好歹还只是让他批卷时照顾一下,尉迟恭竟然干脆到直接让他帮着答卷!
王平安气道:“那你和褚大人说去,只要他答应了,我这里就没问题,他要是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尉迟恭见他生气,连忙露出笑脸,道:“无病乖孩儿,莫要着恼。听说你不是缺房子吗,最近正在派人给你找地方买大宅,对吧?”
王平安道:“是啊,可不得找地方买宅子,我父母就要进京了,可你先前送我的那块地,砸到了我的手里,无法盖新的,我要是再不买宅子,难不成让我爹娘进了京后,也要住和尚庙不成?”
“真是个乖孩子,懂得孝顺。”尉迟恭夸了他一句,又道:“那块地皮,你留着便是,什么时候方便了,再盖公爵府不迟。不过你想要宅子,倒也不难,老夫不是给你两个人名吗,他俩愿意出钱买宅子,送给你!”
王平安一瞪眼睛,道:“本官清正廉洁,决不收此贿赂,告诉那两个家伙,今科他们别想中了。”
尉迟恭也把眼睛瞪起来了,喝道:“果真如此?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你小子欠揍是吧?”
王平安向左右看了看,心想:“他是不是喝多了,不但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而且还敢跟我大小声!”
他把帽子摘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尉迟恭一甩袖子,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夫不理你了!”说罢,转身便走。
王平安把帽子又戴上了,心想:“真的喝多了?可没闻着酒味儿啊,他今天有够反常的!”
尉迟恭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喝道:“你真不答应?你这个混帐东西,你要是不答应,老夫从此和你绝交!”
王平安把刚戴上去的帽子,又摘了下来,道:“这是何必?要不你揍我一顿,消消气?不过取中那两个人的事,还是免谈吧!”
尉迟恭哼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老夫打你,你还不还手?”
王平安道:“还啊,当然要还,我只是让你打我,没说你打我,我不会还手的!”
尉迟恭忽地笑了,道:“那老夫还打你个屁,大庭广众之下,谁要和你互殴!好,你等着,老夫这就和皇上说去,说你学问不够,不配当副主考,反正最后定谁当副主考,还没落实呢,老夫给你搅黄了去!”
王平安也笑了,道:“那我可谢谢你了,你快去啊,快点儿去,跑步去,速度!”
尉迟恭骂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唐玄奘见状,走了过来,问道:“师弟,你们两个怎么了?为何当众翻脸?”
王平安将帽子又戴好了,道:“翻脸?没有啊!尉迟大将军就这个样儿,咋咋呼呼的,其实为人好着呢,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和我翻脸的!”
“那你们两个刚刚……”唐玄奘不解地道。
王平安道:“他喝多了,耍酒疯呢,不要理他。”
唐玄奘便不再多问,又去看官吏们布置花灯。王平安却心想:“稀奇了,尉迟恭不是那种人啊,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倒有点儿象做戏给别人看的样子。”搞不清楚原因,他也就不再想了。
又过了一阵,天色渐渐擦黑,王平安和唐玄奘一起进了皇宫,上了承天门。此时,大臣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只等皇帝李世民到来。
小宦官引着王平安,指引他入座,唐玄奘便坐在他的旁边,要按着品阶来算,大和尚竟然坐到公爵的下首,超过了侯爵。
官员们互相打着招呼,城楼里一团和气。李绩见王平安来了,他走了过来,问道:“听说你和尉迟老儿起了冲突,在下面竟然要动手互殴,可有此事?”
王平安道:“下官打不过他,互殴谈不上,只能是他殴我!”
李绩哈哈一笑,转身摇着头走了。
片刻之后,李恪过来了,坐到王平安的跟前,问道:“刚才尉迟恭上了楼,大声说你的不是,说你学问不高,属于滥竽充数之辈,还说要大家合力,向皇上进言,罢了你的副主考之职,此事你可知晓?”
王平安沉默半晌,心里大是纳闷儿,怎么会这样,尉迟恭为人豪爽,属于表面上乱七八糟,本质上极端精明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难不成……磕药了?不可能呀!
李恪见他不吱声,又道:“刚才本王看到他和国舅爷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本王猜想,应该是国舅爷要难为你,而他自己不好出手,便让尉迟恭这傻大黑粗的家伙,出手难为你了!”
王平安半晌无语,道:“那,怎么办?要不下官……告老还乡?”
唐玄奘在旁听得真切,忍耐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啊,就告老还乡?
李恪一摆手,很仗义地道:“无病说笑了,就算你得罪了长孙无忌又能怎样?只要有本王在,包你一切平安,就如你的名字叫平安一样,所有事都平平安安!”
“那可多谢王爷了!”王平安连忙拱手,表示感谢,心中却大大的不以为然,开什么玩笑,长孙无忌怎么可能为难我,他还要和我一起去泡温泉呢!
李恪又安慰了他几句,起身离开,回了他自己的座位。
唐玄奘见他走了,凑近王平安,道:“师弟,刚才那位施主是谁?看他的衣着是个王爷,看他的年纪,莫非是吴王?”
王平安道:“对啊,就是他。怎么,师兄有何话说?”
唐玄奘想了想,感觉不该口出恶语,但又不能不提醒一下师弟,他道:“你要留意他,他似乎在人品方面……唉,世人皆苦,可有些苦真是何苦来哉。师弟,你人在官场,钩心斗角实在太累,不如出家,让师兄剃度了你吧,人入佛门,长伴清灯……”
王平安忙道:“停停,别说了。师兄你不明白,师弟我这是在尘世中修行,和你在佛祖前修行,道理一样的,剃度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不用非得走这个过场。”
唐玄奘摇头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
正说话间,就见史忠臣走了出来,叫道:“皇上驾到,诸臣工接驾!”
大臣们连忙起身,又再跪下,山呼万岁。城楼里,只有一个人站着,便是大和尚唐玄奘,他是出家人,只跪佛祖,不跪凡人。
李世民轻袍缓带,从后面走了出来,抬手虚扶,道:“诸爱卿平身。”在正中的龙案后坐下,又道:“掌灯!”
史忠臣拖着长声叫道:“皇上有旨,掌灯!”
楼上的小宦官们齐声呼应,登高爬梯,将城楼上的灯笼点亮。城楼上一亮灯,下面广场上的灯也逐次点亮,而远处民间的彩灯,也跟着亮了起来。不多时,长安城一片辉煌,五彩缤纷。
上元节宴会开始。
承天门附近一片锣鼓喧天,各种表演尽数登场,成千上万的百姓向这里涌来,广场边上破例允许百姓做小买卖,贩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热闹非凡!
王平安看着下面,心想:“可惜这年头没有礼花,要不然这时候放几个礼花上天,那该有多好。”
他身边的唐玄奘被史忠臣叫到了前面,去和李世民说话。李世民年轻时虽也信神佛,但却并不如何的重视,可年纪大了之后,他对于得到佛祖保祐的事,越来越感兴趣,和别人不一样,唐玄奘给他讲经说法,他竟然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相反听得津津有味。
王平安看向人群里的尉迟恭,见他坐在长孙无忌的旁边,正在和长孙无忌说着什么,长孙无忌点头微笑。偏巧,尉迟恭说完一句话后,目光正好向王平安看来,见王平安也在看他,他立即把嘴大大地咧开,使劲朝王平安呲了呲牙,做了个难看之极的鬼脸!
王平安心想:“嗑药了,肯定的!”他毫不示弱,立即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示意你的鬼脸太恶心了!
他和尉迟恭认识这么久了,才不相信尉迟恭会突然发疯,要难为他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现在不知道罢了!
吃喝一阵,歌舞献上,歌姬舞女又唱又跳,而大臣们则互相敬酒,马屁乱飞,承天门上一片歌舞升平!
宴会,虽名目不同,但过程都差不多,也就是吃吃喝喝,大家你灌我,我灌你,没什么新花样儿。宴会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李世民已现疲惫,只要他一离席,宴会便即结束,大臣们则要离宫,去民间玩乐,往年都是如此,今年也没理由例外。
唐玄奘从李世民那里回来,又坐到了王平安的跟前,他道:“皇上对佛法很有研究,和贫僧说了不少的话,还说要派中书侍郎主持通天浮屠的修建,真没想到,皇上竟这么重视这件事!”
王平安嘿嘿了两声,说道:“是一个叫许敬宗的中书侍郎,他可是宰相的副手,皇上派他主持修塔,可见……”
话没说完,就听李世民在上面道:“王平安何在?”
王平安一哆嗦,怎么会突然叫我?他忙起身,道:“微臣在!”
李世民道:“听说有人私下里让你徇私舞弊,在科考中做手脚,取中一些才学低劣之人,可有此事?”
王平安的目光刷地就看向了尉迟恭,心想:“不会吧,他真的却告我的刁状了,有没有搞错啊!”
大臣们忽地安静了下来,一起看向王平安。李恪大急,深怕王平安乱说话,什么事情私底下咋使劲都没关系,可要是摆上明面,被皇帝当场问出来,那谁受得了啊,他白天刚刚给了王平安一份名单,可别晚上就被抖落出来!
王平安低下头,道:“并无此事,没有人向微臣……那个,没人要微臣徇私舞弊!”
李世民道:“真的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要替谁隐瞒。”
王平安道:“回皇上的话,没有,的确没有!”
李世民摆手道:“怎会没有,刚刚朕还要尉迟爱卿前去试你,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忘了?”
王平安啊了声,大吃一惊,怪不得尉迟恭大大反常,原来竟是皇帝支使他这么做的!
尉迟恭站起身来,大声道:“皇上,老臣已经试过王平安了,他宁肯跟老臣绝交,宁可要和老臣互殴,也不肯答应徇私舞弊,此事老臣可以做证,王平安人品奇好,由他任副主考,人人心悦诚服!”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是吗?可是人人心服?”
大臣们又一起看向王平安,竟然是皇帝派尉迟恭去试探王平安的,而王平安竟然通过了试探,这可真是……不得不夸他了!
“王平安好人品,由他来当副主考,臣等心服口服!”大臣们一起赞道。
李恪脸色铁青,刚才他还跑去就这件事,向王平安说长孙无忌的坏话,结果和长孙无忌一点关系没有,自己的胸脯白拍了,白白的挑拨离间一番,真是失算失到了极点!
王平安却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为什么要试探我?难不成又要拿我当借口?为什么不用褚遂良,非得用我?”
就见长孙无忌站了起来,和王平安料得不错,竟然真的打算拿他当借口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为了江山社稷,去泡温泉吧
长孙无忌看向王平安,笑道:“王副主考为官清正,实为百官楷模,值得称赞!”
王平安忙道:“长孙大人谬赞,下官实不敢当!”
长孙无忌呵呵笑了两声,道:“当得,当得。尉迟大将军和你交情莫逆,不仅是你的长辈,官职爵位又都比你大。依这样的身份,他出口求你,只是求两个明经科的名额罢了,你尚且不肯,还要和他互殴,如果这都不能被称赞,那什么还值得被称赞?”
夸了王平安两句,长孙无忌转过身,对李世民道:“皇上,虽王副主考秉公办事,但通过试探这件事,也能看出一点来。”
李世民嗯了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太子,问道:“治儿,通过这件事,能看出来什么,你可知道?”
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该怎么说长孙无忌早就教给李治了。李治立即就回答出来,他道:“批卷的主考和副主考虽然清正,但如总是被人打扰,通过各种手段,想让他们营私舞弊,却也是防不胜防。万一手段恶毒,威胁利诱之下,三位主考一时不慎,做出失察之事,那科考也就失去了公平,会失掉天下士子之心的。”
李世民又嗯了声,点了点头,看向长孙无忌,问道:“无忌,你说呢,治儿看出的这个问题,是否和你看出的一样?”
长孙无忌一脸的又惊又喜,抱拳拱手,大声道:“太子殿下英明。老臣只是想到不应让各位主考为外事烦心,却没想到会因此失去天下士子之心。太子殿下比老臣想的更加深远,老臣钦佩无比。”
长孙大人拍马屁,其余大臣岂有不随声附和之理?顷刻之间,城楼上一片歌功颂德之声,齐齐称赞太子英明,远见卓识,盖世无双。
李世民摸着胡子,微笑着听了一会儿,等马屁之声稍顿,他道:“治儿确是有些远见的,可诸君也不能如此的夸他,会让他飘飘然的!”
稍稍停顿的马屁之声,再次响起。大臣们在大赞太子有远见的同时,又大赞起皇帝有远见,对太子教导有方,防患于未然,不让太子飘飘然……
这回李世民倒是没打算多听,对他来讲,这种低级的马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摆了摆手,示意百官安静,问道:“那该如何不让主考们被打扰呢?治儿,你可有好主意?”
李治清了清嗓子,道:“儿臣愚以为,如果想让主考们不再受到打扰,何不离开长安,出城去批卷呢?只要离开了是非之地,自然也就没有是非上身了!”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离开长安批卷啊,这个倒是没有先例,不过听起来,你的主意似乎颇有道理,远离是非,自然就可以专心批阅考卷了。”
李世民老了,虽然对国事并不如何松懈,但对于个人享受来讲,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期盼的。上次他去骊山泡温泉,泡的时候挺舒服,可泡完之后后悔了,怕百姓们说他贪图享乐,所以赶紧写了篇文章,解释一下,说自己是旧疾太多,只有泡温泉才能舒缓疼痛。
可除去皇帝的身份,单从一个老人的身份上讲,李世民还是很想去泡泡温泉的,让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下。当然明面上,是绝对不能以这个为理由的,这个理由他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就不好意思了。
长孙无忌赶紧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他问道:“太子殿下的这个主意大好。可是,该让主考们去哪里批卷呢?就算是离了长安,去别的州县,还是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啊,还会有人去打扰他们,使手段让他们徇私舞弊的呀。”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大臣。
房玄龄第一个出声,道:“是啊,这个地方当真是难找啊,找不到啊!”
褚遂良本身就是主考官,不好意思出主意的,但他却仍道:“这个地方确实难找,不好找!”
马周摸着胡子,满脸的沉思,一个劲地摇头,道:“不好找,想不到该去哪里。”
大臣们见状,得了,宰相们都说不好找,自己要是说出个地方来,岂不等于是在说自己比宰相们还要厉害,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太得罪人了!于是乎,城楼之上一片冥思苦索的表情,大家都在寻找那个地方!
李世民侧过身子,问道:“治儿,你说说看,哪里比较合适?”
李治忙道:“儿臣倒知有一个地方,离长安并不算太远,而且地方幽静,少有人打扰,可以供主考们批阅考卷!”
长孙无忌带头,满脸又惊又喜,而大臣们赶紧也都又惊又喜,齐声问道:“那是何处?”
嘴上是这么问,可大臣们却人人都想:“应该是骊山的行宫吧,不远不近,地方幽静,除了那里,长安附近哪还有这种地方了。”
李世民道:“治儿,你说的是哪里?”
李治道:“就是骊山的汤泉宫,那里平常无人居住,绝对是批卷的好地方。”
“果然是好地方!”大臣们齐声赞道,人人都感自己大有先见之明,都猜对了。
李世民点头道:“好,那等开科之后,主考们便去那里批卷吧!”
长孙无忌却道:“皇上,老臣以为,光如此做,公平是有了,但从重视天下士子的方面来讲,似乎还不够,只要尊重士子,重视他们,才能让更多的士子前来应考,使国家能从中选拔出更多的人才,为国家效力啊!”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要想让更多的士子,进入到皇帝的手掌心,当然就得先让士子们感觉,进入皇帝的手掌心,是件大好事,而且还不是一般人,想入就入得了的呢!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确是如此。士子们读书应试,为朝廷效力,理应得到尊重。”
马周和房玄龄一起道:“如要尊重士子,当从皇上做起,不若此次批阅试卷,便请皇上亲自主持!”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都道:“取士大典,如能由皇上亲自主持,天下士子闻知,必会心感圣恩。待到下次开科,前来应试的士子,人数必会大增!”
大臣们一听,心中都哦了声,明白了,再不明白,大家也就别混了!大臣们赶紧附议,都说此事要由皇帝亲自主持,这才能完美地表达出朝廷对士子们的重视,才能让士子们心中感恩啊!
王平安心想:“大家都说,马屁拍的山响,我也不能闲着啊,要拍大家一起拍。”
他大声道:“微臣以为,为了天下,为了士子,皇上您就辛苦一下吧,万不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呀!微臣代表天下士子,恳请皇上主持批卷取士,为国家选拔贤良!”要不是他挤不出眼泪来,非得跪地痛哭,拼命劝谏不可,好好地做一番忠臣。
大臣们都看了眼王平安,心想:“要照你这么说,皇上不去泡温泉,倒成了罪过了!”他们立马儿把马屁拍得更响些,甚至有的人已经离席,给李世民跪下了,大力磕头,仿佛皇帝再不去泡温泉,那么大唐就要亡国了!
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做为一代明君,李世民不得不顺从朝野的意思了,皱眉道:“如此,那便由朕亲自主持吧。可是,如朕离了长安,那么朝中的诸事……”
长孙无忌大声道:“太子殿下,为了天下,为了江山社稷,请您也辛苦一下,皇上离京之时,便由您主持朝政吧!”
李治脸现为难之色,冲李世民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只是怕不能胜任,万一……”
长孙无忌用更大的声音道:“老臣以为,开科取士乃是为国选拔良臣,而太子留京,同样也是为了向皇上交上一份考卷,但这份考卷是否让人满意,却不是由皇上决定的,而是由天下百姓决定的,如果太子留守期间,不能处理好政务,那么……”
王平安跟着大喊:“太子殿下定会为皇上献出一份让天下百姓都满意的考卷!”
大臣们连忙起身,一起跪倒,齐声道:“太子殿下必不负众望!”
李世民嗯了声,道:“如此,那各省宰相,便也随朕去骊山吧,只留太子一人镇守长安,这样才能看出他的本事!”
“皇上英明!”大臣们又齐声高呼。
骊山离此又不远,长安这里发生什么事,每日快马传送奏章公文,根本耽误不了什么事。事实上,就是皇帝考太子,考给天下百姓看,然后皇帝自己替太子答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爹当成这样,也真是够累的了!
皇帝成功地找到了去享乐的理由,而太子也能“锻炼”一下自己了。李治心中着实欢喜,他对于权力,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渴望,但对于武媚娘,他的渴望却是很大的。一想到能和武媚娘鸳梦重温,他立时就热血沸腾了。
王平安看着李治,心想:“太子殿下,你可悠着点儿。自己留在京里,可千万保重,别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坏了。还有,等我回来时,你可别把武媚娘的肚子给弄大了,万一弄出来个小治治,我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找地方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