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夹阴伤寒
欧阳利来到近前,从士子们的脑袋上跳下来,呈过针具,道:“主人,针具取来了,需要何种药材,属下这就去抓!”
王平安道:“药等会再说,我得再看看,你先去抓只鸽子来,要活的,万不可弄死了鸽子,快去快去!”
欧阳利啊了声,道:“这这,这附近哪有鸽子……好好,属下这就去!”既然鸽子排在药材之前,那肯定是有急用,多难都得弄到。他转身腾空而起,对着士子们叫道:“小心了!”
士子们大急,有没有搞错,又来,还踩起了没够呢!殿内殿外全是人,挤得满满登登,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想要让出道路来自是大难。他们只好抱住头,有些机灵的索性叫道:“不要踩我,大过年的,不吉利!”
欧阳利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呢,照样踩着他们的脑袋出去,引起哀叫一片。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燃后烤炙针具,急刺孙兔的足三里穴,留针穴中。又再用艾条炙烤他的关元穴。
足三里穴是常用穴,而关元穴在脐下三寸,腹中线上,关元穴的用处之一是导赤通淋。
过不多时,孙兔便好转了些,疼痛稍减,不再拼命挣扎扭动。王平安再给他号脉和看舌苔,发现脉象依旧沉伏,而舌苔满白未变,主要病症并未减轻。
王平安将针具和艾条收好,见欧阳兄弟就在身边,道:“去个人抓药,净麻黄一钱半、熟附片三钱、北细辛一钱……嗯,看他的样子,还得加点茯苓,要二钱半。抓回来后煎好,送来。”
欧阳义道:“我去。”正要转身,又听王平安道:“煎好后拿来,不过里面要加姜汁,这个不要忘了,快去吧!”
欧阳义答应一声,转回身,嗖地就窜了起来,他也打算踩人脑袋出去。可士子们早就学乖了,都被踩了三回了,再不学乖,那岂不成了笨蛋!一窜起身,欧阳义大嗨一声,就见满殿的士子们竟然全都蹲下,用胳臂抱住了头!
“那也照样儿踩!”欧阳义大叫着,从士子们的胳臂上踩了过去,去药铺抓药去了。
欧阳义一走,士子们这才站起身来,纷纷笑道:“大过年的,哪能让人总踩脑袋!”
更有士子笑道:“那些壮士去抓药,乃是为了救人,而踩着咱们的胳臂出去,这也算是咱们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啊,积功德的事儿!”
士子们都高兴起来,非要把这件事说成是积功德!
正在吹功德时,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小心了!”
士子们齐齐一愣,回头看去,就见那个欧阳利回来了,窜在半空之中……又来!
不少士子脑袋中招,又被欧阳利踩到,脑袋和鞋底做了个亲密接触!
士子们心想:“我们不就围观一下嘛,凑个热闹而已,你说这大过年的,都被踩了几回了!”
欧阳利从士子们的脑袋上飘然而下,姿势优美。他手里抓着一只白鸽,道:“主人,这只白鸽是属下从一户富裕人家的厨房里借来的,扔下了一颗金瓜子,足够他们再买几十只了!”
王平安接过白鸽,哎呀一声,道:“忘了,得拿些胡椒粉来,快快去取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转身再次窜起,叫道:“小心了……呃?”他以为士子们得躲呢,至少也要蹲下去抱头。可这次他再一窜起来,却发现士子们竟然一个个的全都直立不动,挺直了脖子,做大无畏状!
那就不好意思了!
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出去,欧阳利只好又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跳出了殿外。
这回挨踩,士子们再无惊慌,以及愤愤然的表情,个个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就好!”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欧阳利再次跑了回来,他轻身功夫一等一的高强,拿取什么东西,向来极有速度,不知他从哪里弄了一瓶子胡椒粉,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回来!
怎么出去的怎么进来,欧阳利再次从士子们的脑袋上跳了回来,将胡椒粉交给王平安。
士子们仍旧大无畏状,个个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真的就好了!”
王平安接过胡椒粉,将鸽子交给欧阳利,对他道:“将鸽子开膛,要活着!”说完,他回身撩起孙兔的衣服,将胡椒粉瓶涂抹在他的肚脐眼上。
欧阳利并不用刀,一手抓鸽,一手指尖下划,将鸽子开膛破肚,动作奇快,鸽子一时不死,犹自挣扎!
士子们不能说全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有部份人真的是连鸡都没杀过,而这般给鸽子开膛,血淋淋的,无不被吓傻,齐声惊呼,有胆小的竟把脸都别了过去。
欧阳利将鸽子交给王平安,回转过头,笑道:“叫什么叫,有什么惊讶的,这是在救人,鸽子命大还是人命大?再说这只鸽子本来就是要杀掉吃肉的,此时却可救人一命,算是它的功德,胜造七级浮屠,来世必可转世为人,不用再做鸽子了!”
士子们顾不得他的讽刺,一起念道:“阿弥陀佛,此鸽死得其所,善哉善哉!”他们看向王平安,不知要怎么用这只鸽子。
王平安将鸽子对准孙兔的肚脐眼,敷伏脐上,又用孙兔的腰带,将鸽子围紧缚定。他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还算及时!”
忙完了这些,王平安擦了擦手上的鸽血,转过头,看向孙家爷仨儿,道:“不要紧了,等药煎好了,喂他服下就好,性命可以无忧。不过……”
孙家爷仨儿同时一哆嗦,又同时问道:“不过什么?”
王平安笑道:“不过,这只鸽子救了你们家人一命,你们要记得感恩,以后不要再吃鸽子了!”
孙节和孙乌忙道:“是是,我们家以后再也不吃鸽子了,一定记住它的恩德。”
孙年的表情也稍稍缓和,擦了把脸,道:“鸽子的恩德慢慢还不迟,可王恩师的恩德,学生一家,却是要感激不尽,不知以后要如何报答啊!”
欧阳利笑道:“我家主人行医天下,救人无数,数不清的百姓受过他的恩德,岂又止你一家!”
王平安摆手道:“说这些干嘛,这病不还没治好呢嘛!”他又去看孙兔,见孙兔好了些,脸上的表情不象刚才那么痛苦了。
过了一会儿,王平安摸了摸鸽子,发觉鸽子已然变冷,他道:“差不多了,这位仁兄的性命,算是捡回了一半。”他将鸽子从孙兔的肚子上取下来,将血迹擦去,又摸了摸,道:“确是好多了……”
话没说完,就听殿外有人叫道:“都小心了,不要动,不要蹲下,小心烫着!”
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去抓药煎制的欧阳义,他手里端着药壶和药碗,在殿外嗖地就腾空而起!
士子们很淡然,谁也没动,连头都没回,早就料到了,这个人也该回来了!
欧阳义踩着士子们的脑袋,跳起殿里,手中的药汁半点没有撒出来,到了王平安的跟前,将药壶和药碗交给王平安,道:“主人,按您的吩咐,里面加入姜汁了!”
王平安接过药壶和药碗,将药汤掉出,去喂孙兔服用。
办好了事,欧阳义这才转身,看向士子们,心中纳闷儿,他们怎么不躲了,怎么让不蹲下,就真的不蹲下,直挺挺地让我踩着过来?
士子们面不改色,都镇定地看着他,人人心中都想:“习惯了,习惯了……唉,想不习惯也不行啊!”
欧阳义点了点头,冲士子们一挑大拇指,道:“好样儿的!”
士子们一起冲他点头,都道:“你也好样儿的!”你也就是王恩师的侍从,再加上武艺高强,我们打不过你,要不然……我们就会让你真的变成“好样儿的”,非把你打得满头青包不可!
王平安扶起孙兔,喂他服了药汤,孙兔确实好了不少,也不再呕吐了,药汤入肚,并没有吐出来。
找了只木鱼,垫到孙兔的头下,王平安轻声道:“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你还得再疼一次呢。你身热而无汗,得让你把汗发出来,这才能算治好。”
孙兔呻吟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多,多,多……”看他的意思,是想说多谢。
王平安拍了拍他,道:“不要说话,躺着就好。”
孙年在旁问道:“王恩师,我孙子的病,服了这剂药就能好?”
王平安还没回答,围观群众不愿意了,一晚上为了围观他孙子,不但不能睡觉,还得挨踩,都被踩成习惯了,士子们正一肚子气呢!
听孙年这般不知好歹地发问,士子们纷纷呵斥起来:“孙老头儿,你竟如此放肆,竟敢怀疑我恩师的医术!”
有的士子是去过石坑村的,自认是王平安的“嫡系”,是自己人,他们叫道:“你可知我恩师是何人?他老人家可是连天花恶疾都能治好的,你孙子品行不端了,这才得了这小病,我恩师动动小手指头,就能将其治好!”
有些士子更是叫道:“对,你们还参加什么科考,赶紧收拾行李回家去吧,还在京里留着干嘛,嫌丢人没丢够吗?”
孙年老脸痛红,不好意思回答,孙节也是唉声叹气,可孙乌却来劲儿了,他叫道:“什么叫品行不端?我兄弟只是和他媳妇儿恩爱而已,又没招谁惹谁,你们乱叫什么?我清楚得很,你们赶我们走,是想少几个人参加科考,你们得中的机会才大些,也不想想,天下这么多的考生,你们能全赶得走嘛!”
士子们大怒,还敢顶嘴!他们正一肚气没地方撒呢,见孙乌支棱毛,纷纷对他呼喝起来!
事实上,士子们对孙家爷们相当地嫉妒,虽然孙兔得了病,麻烦到了王平安,可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被王平安给记住了。什么好名,又什么坏名,只要能出名,并让人把名记住,就算达到目地!
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吵嚷起来。
士子们口径统一,说话之时,尽是同一格式。首先,我是某某,我来自某某处;其次,你们做的不对,某某我看不顺眼;再次,恩师,学生某某我愿意为你效劳,将他们几个赶出去,免得在此处碍眼!
他们将自己的名字反复地叫出来,以便增加在王平安心中的印象,让王平安记住他们。把王平安听得直摇头,这么个喊法,他能记住谁啊,根本就是谁也记不住,这些人全是在白费力气。
正吵嚷间,忽听香案上的孙兔呻吟一声,紧接着呻吟声大了起来,不停地叫了起来:“疼,疼,疼……”
孙家爷仨儿再顾不得和士子们打嘴架,一起转身,扑到香案前,去看孙兔。孙年急道:“王恩师,他怎么又疼了起来,难不成药不对症?”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这是服药后的正常现象,这是药性发作了。”
士子们哪会管孙兔疼不疼的,又抓住了孙年的把柄,怪他不该不信任王恩师,对他再次大声指责起来!
王平安听得好生不耐烦,一挥手,喝道:“禁声,都不许说话了,谁再说话,统统记档!”
士子们一听记档,顿时就老实了,不再大叫大嚷,可也有脑袋反应迟钝的,估计是被踩的,都晕了头了。
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一个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出,就听这个人叫道:“我乃李嗣,从巴州来京,今晚的事儿我都看明白了,孙家爷几个,你们胆敢质疑王恩师,我李嗣看不顺眼,王恩师,学生李嗣愿为你效劳,将他们……咦……”
他喊的话完全是按着标准格式来的,半点不差,刚才大家都是这么喊的。可为什么大家都突然不喊了呢?
士子们哄堂大笑,有没有搞错,怎么又是这个李四啊!
王平安也乐了,这人真有意思,怎么哪次最后喊出来的都是他啊!他笑道:“你叫李四是吧?好,我记得你了!”
李嗣大喜,他为的就是让王恩师记住啊!而大笑中的士子们哽地一声,集体成了鸦雀,这回可真是搞错了,竟然又是这个李四,我们喊了半天,结果却是为他做了嫁衣,王恩师只记住他了!
孙年忽然叫道:“王恩师,你快来看,我孙子出汗了,出了好多的汗啊!”
王平安赶紧转身,向孙兔看去,就见孙兔周身热气升腾,汗出如浆,把衣服都浸透了!
第五百零四章 李伊人和武媚娘
王平安连忙道:“好,出汗就好。他刚刚体热无汗,而痛紧则肢凉气促,服了药后,把汗出来,那么诸症状便会慢慢消失,预计明早,差不多就能好了!”他叫人拿过手巾,交给孙家爷们,让他们给孙兔擦一擦身上的汗水。
这时,那个李嗣想要往里挤,他总也挤不过别人,所以一直在最外围,不过因为王平安“记住”了他的名字,他现在有了底气,感觉自己比别的士子更“嫡系”些,他一边拼命往往里挤,一边叫道:“借过,我要进去……”
士子们哪可能让他挤进去,开什么玩笑,为了能霸住殿内的位置,他们宁可脑袋挨踩,都不移地方,李嗣不往半空中窜,就想挤进殿去,那实在是太白日做梦了,不,应该说连做梦都梦不到!
李嗣在人群外面,跳着脚叫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和王恩师学习医术,你们都让开!要不然,我我,我踩你们啦!”
士子们纷纷回头,小样儿的,有种你就踩啊,你有本事窜起来嘛你,飞身而起?小心裤子掉下来!
王平安不理士子们,他看着孙兔,道:“看这位仁兄的样子,似乎痛楚减轻了。”他伸手拍了拍孙兔,又轻轻捏了捏孙兔的胳臂。
孙兔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嗯嗯了几声。王平安又给他号了脉,点头道:“脉象已然平稳,没有什么大碍了,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好,不过今晚还得好好照顾他,就让他睡在大殿里吧,不要挪地方了。”
孙年看向自己的孙子,见孙兔不叫唤了,也不再翻滚,很安稳地躺在香案上。他拍了拍孙子的脸颊,问道:“兔儿,还疼不疼了?”
孙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样子很是疲倦困顿,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
孙节关心儿子,他伸出手去摸孙兔的肚子,感觉已经不象先前那样,硬得和木板差不多。稍稍放下心,孙节问王平安,道:“王恩师,我家兔儿的病,明早就能好吧?那要我们做什么,怎么照顾他?以前没碰上过这种事,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王平转头看向殿外,这时的天色很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可同样也预示着天马上就要亮了。
王平安道:“他现在很累,要睡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会醒来,醒来后要便溺,给他准备好器具,还有你们给他准备好米粥,到时喂他吃些就可以了,只需再静养两日,便能恢复如初,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孙家爷仨儿忙道:“这个好说,我们自会省得,多谢王恩师救命之恩。”
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客气话,转身就想回后殿。
这时,那个李嗣急了,他到现在都没挤进来呢,眼瞧着王平安就要回去休息,等再出来时,估计是不可能会再记得他了。
李嗣叫道:“王恩师,可有用到学生李嗣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此时殿内的众士子们都没出声,李嗣虽然站在外围,突然间他这么嗷地一嗓子,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平安向殿外看去,却没看到那个李四,人太多,李嗣的个子又不高,自然看不到他。王平安心想:“这个人倒是挺积极的,只是不太分时间和场合,要做高官,看样子他是没这个本事,可要是做个小吏,那是正合适,只要手脚勤快就成了。”
没看见人不要紧,只要找准方向就成。王平安冲着喊话声的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道:“李四,你过来说话。”
李嗣大喜,终于引起注意了,终于让自己过去了。他心中兴奋,拼命向前挤,叫道:“各位年兄,还请让一让,王恩师叫我呢!”
士子们当真是又气又急,大家都忙乎一个晚上,不少人还挨了踩,不成想全都做了嫁衣,倒变成了这个没眼力价儿的李四出风头,这可太气人了!
士子们不敢拦着李嗣,只能让他挤过去,可下黑手使柈子,那是少不了的。从殿外到殿内并不算远,可就这么短短的一小段路,李嗣上半身足足挨了十几下子,而下半身就更别提了,不但被踹得骨头都疼了,连脚趾头差点被踩掉好几根。
呲牙咧嘴地,李嗣到了王平安的跟前,问道:“王恩,王恩师呀,有什么事需要学生效劳?”疼呀,这帮年兄们下起黑手黑脚来,真是半点情面不给留的。
王平安一指香案上已经睡过去的孙兔,道:“你们是同来赶考的士子,又同住在寺中,别的不说,香火情总得有点儿,你好生照顾一下他吧。嗯,要是这位仁兄想要便溺,你可得多给帮帮忙,给他的家人打好下手,这里是礼佛之地,虽然一时权宜让他养病,但弄脏了总是不好,有亵渎佛祖之嫌。”
孙家爷仨儿忙道:“我佛慈悲,佛祖不会怪罪的。”
李嗣一咧嘴,弄了半天,让他过来,是给香案上的这家伙倒马桶啊!唉,早知如此,得病的咋不是我呢,同样是引起王恩师的注意,被人伺候,总比伺候人要强吧!
围观的士子们听了,无不低声笑了起来,让你得瑟,这回好了吧,倒马桶去吧你,这份差事是很有前途地!
王平安拍了拍李嗣的肩膀,道:“好好做,勤快人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
李嗣大喜,有这句话,那就没问题了,他这么蹦达,不就是为了讨王恩师的喜欢嘛!连连点头,满口子的答应,表示一定要照顾好孙年兄。
王平安这才回了后殿,补觉去了。
新年时节,长安百姓昨夜无不守岁,又劳累了一天,这夜自是睡得香甜,可灵感寺的人却都没有睡好,而此时的皇宫里,有一人竟然也没有睡好。
丽夏殿。
武媚娘躺在床上,翻了无数的身,可就是睡不着,心里全是事儿,想完了这件,便想那件,而想好了那件,又从头去想这件,就没个能想完的时候。
今天白天,皇宫里自是热闹非凡,武媚娘挨个宫里去磕头,与她所料半点不错,各个宫里的嫔妃,不管是谁,只要见了她,都是笑脸相迎,好言好语地,临走时都要赏她点钱物,一圈儿转下来,光得的赏钱,就够她啥也不干,活个十来年的。
进宫这么久了,她是头一回受到如此的重视和礼遇。她心里清楚,这都是托了王平安的福,有这么个好舅舅当靠山,朝里的大官暂且不去管他们,而宫里的嫔妃,就没人敢得罪她。
不仅嫔妃们如此,就连宫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宦官和大宫女,也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破天荒地,在她回了丽夏殿后,竟然还有人能给她来拜年,上她这里来串门,巴结于她!
这些事,都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就在忙完了一天,入更之时,小公主李伊人竟派了人来,招了她过去说话。
武媚娘受宠若惊,她以前当才人时,都没法和李伊人说上话,才人和公主,别看辈份上差着一辈,可身份上却是永远无法超越的。小公主李伊人以前连宫里有她这么个人都不知道,而她更不敢去主动巴结,想巴结小公主的人多了去了,她算哪棵葱,连自讨没趣的资格都没有。
待她到了李伊人住的宫殿,见了小公主之后,李伊人竟然非常的亲热,拉着手问长问短,问她家里有谁,生活可好,还有她和王平安的关系怎么样!
武媚娘跟别人可以吹嘘自己与王平安的关系如何,舅舅是多么的看重自己,可跟李伊人她怎么敢胡说八道,胡乱抬高自己的身价。要是吹得过了头,等李伊人嫁了王平安,夫妻两个没事儿时,说一说她这个外甥女,那她的牛皮岂不是要被戳破,别说李伊人会瞧不起她,连王平安对她的印象都会大变。
寒暄一番之后,李伊人便问她道:“媚娘,你在宫里生活得可好?我听说你现在住在丽夏殿里,那里很荒凉吧?”
武媚娘心想:“到底是小姑娘,没经过世事,问话竟没有转弯抹角。你要是不知道我住在丽夏殿,那是怎么派人找到我的?”
她忙道:“回公主的话,奴婢确是住在丽夏殿,为皇上照看牡丹园。奴婢素来喜欢清静,而牡丹园又很少有人去,所以不觉得寂寞,相反倒欢喜得紧。”
她可不是傻瓜,李伊人虽然只提了一句荒凉,她就从口风里听出苗头来了,怕是这位小公主要“照顾”一下自己吧,把自己调到别的宫殿里去。千万不要,那丽夏殿虽然不大,可却能让她独立自主,而且以后重得才人封号,这座宫殿就成了自己的了,这可是宫里少有的特殊待遇,还从没有过以才人的职份,能拥有一座宫殿的呢,何况离太子还那么近,她也舍不得离开呀!
所以,她一句就将后路封死,婉转地告诉李伊人,自己很喜欢住在那里,你可别给我换地方啊!
李伊人年纪不大,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她再怎么聪明伶俐,和武媚娘比起来,也要差得好远,可也就因为她不明世事,听不出什么叫话里有话,所以她竟没听出来武媚娘回答得多么巧妙,还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回答呢!
仍旧按着自己的思路,按着自己想好的结果,李伊人拍手笑道:“呀,媚娘你也喜欢清静啊,你的性格倒是和我很相似,我看你挺投缘的。嗯,那你看我呢,觉不觉得和我投缘?”
武媚娘顿时就呆住了,她听出来了,赶情儿,这是要让自己搬到这里来住啊!
第五百零五章 制造偶遇
武媚娘听出弦外之音,心里立即做出了计较,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公主把话挑明,一旦她把话说得明白了,那就完蛋了,她连不答应都不成,那岂不是糟糕。
小公主以后是迟早要嫁人的,她出宫走了,自己岂不是又要失势,而且自己到了小公主的这里,以后史忠臣也没法再照顾她了,更加无法让她恢复才人的封号。小公主这么的“喜欢”她,史忠臣岂能违了小公主的心意,而皇帝的才人又怎么可以伺候公主呢,所以只能让她继续当宫女,一直伺候着小公主!
而小公主为什么要对她另眼看待?不用说,武媚娘也能猜得出来,不过是要通过自己,或是自己即将来京的母亲,向王平安传达些消息,说小公主她多么的可爱,是多么多么的好,以此来讨王平安父母的欢心,仅此而已,自己也就这么一丁点儿的用处了,但小公主一旦离宫,自己的用处就算用完!
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公主会“报恩”这种想法上,就算小公主能想起自己,那也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了,而就算想起来了,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也仍旧是恢复才人的封号,难不成还能封个妃子啥的!
两相比较,赶早不赶晚,她自己在丽夏殿里当家做主多好,何必跑来伺候人呢,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些事情说过来长,可在武媚娘的脑海当中只是闪了一闪,她笑道:“公主,奴婢自然觉得和您投缘了。说真的,不是奴婢奉承,您和太子殿下的性格还真的很相似呢!”话锋一转,当即便将内容岔开了!
果然,李伊人一愣,她自己安排好的话便说不下去了,注意力转移,不再说让武媚娘住到自己这里来,而是问道:“我和太子哥哥的性格很象?你和太子哥哥说过话吗?就象现在咱俩这样?”
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曾经是父皇的才人,居住在后宫之中,怎么可能和李治说话聊天?这种事在后宫里是不可能发生的,武媚娘见了太子,除了躲在一边行礼之外,再也没有资格干别的了!
武媚娘心中好笑,还是年纪小吧,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我还是很年轻的,没吃过太多的盐,所以不和你比了!
她道:“经常能说上话的……只不过太子殿下不记得奴婢是谁罢了。太子殿下经常去牡丹园赏花,问奴婢一些话,比如怎么种植牡丹。”
李伊人啊了声,立时大感兴趣,她想了想,道:“牡丹园,丽夏殿。呀,那可不是正好就在太子哥哥的丽正殿旁么。”
武媚娘点头道:“是啊,只隔着一道墙,很近的。在墙的这头,往往能听到墙那头的说话呢!”
李伊人安静下来,大眼睛看向别处,不停地眨呀眨,似乎在想着什么。
武媚娘何等聪明,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又是婚姻将定而又未定之时,正是患得患失的结骨眼儿上。她可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哪能猜不到李伊人现在心中的念头。
这位小公主此时定是在想,太子和王平安交好,那么既然太子经常去牡丹园赏花,那王平安会不会陪着去呢?
武媚娘道:“从丽正殿到丽夏殿,其实并不一定要走凤凰门的,宫墙上另有小门相通,太子每当读书累了,便会去牡丹园里散心。”她把读书二字咬得极重。
李伊人哦了声,眼睛转了回来,问道:“太子哥哥每日读书,确是很辛苦的,自当去散散心。”想了想,她又道:“可是,现在是冬天,牡丹花没有开啊,那太子哥哥去看的是什么?”
这个太好回答了,理由一大把。武媚娘道:“太子殿下乃是至孝之人,他自己读书累了,将心比心,自然想到皇上处理政务,也是很劳累的,所以他便时常去牡丹园,学着种植牡丹,想让牡丹明年开得更加灿烂些,这样皇上去牡丹园里散心时,便能看到美丽的花朵了,心情也会好了呀,可以舒缓疲劳。”
从心计上说,李伊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武媚娘那么强,她身份高贵,天真浪漫,可如果除去公主的身份,她便只是个普通的美丽少女了,而武媚娘既不是少女,更和天真浪漫沾不上半点的边儿!
李伊人没有听出,武媚娘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呢,找到了理由,她就可以经常去牡丹园了呀,而去牡丹园可以用孝顺皇帝,为他种好牡丹为借口。去了牡丹园,最好是有个相熟的人,为她讲解呀,最重要的是有些她自己不好出面的事儿,得能有个人能替她出面啊,这个人是数?除了她武媚娘,还能是谁?
如此,武媚娘自然就得留在丽夏殿了,而且就算别的嫔妃想要抢这座宫殿,小公主还得出面阻止,必须保住武媚娘的位置!
如此一来,武媚娘的地位更加的巩固了,还不用来这里伺候她了!
武媚娘把圈儿一划,李伊人顿时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她道:“太子哥哥真是孝顺啊,我得向他学学才成,也要好好的孝顺父皇。”
武媚娘拍手道:“呀,公主您真体贴人,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非得夸您不成。要是您想去牡丹园,只要事先和奴婢说一声就成,奴婢和您一块种牡丹。对了,说不定还能碰上太子殿下呢,您和太子殿下一块种,奴婢在一旁给你们打下手。”
李伊人眼睛一亮,忽然问道:“那可是太好了,我倒是很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种牡丹呢。不过,只是太子哥哥一个人去……对喔,丽夏殿是后宫……呀,那……”她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小小的心中,本来是很欢喜的,可一想到了后宫二字,欢喜之意又沉了下去,后宫王平安是没法进来的,就算是太子哥哥再看重他也不成。
武媚娘心头一震,是啊,后宫,这种地方可真是麻烦啊!小公主去牡丹园,不过就是想和太子偶遇,说不定又能和王平安偶遇上,这种想法是好,却绝无半点可行之处。
丽夏殿是荒凉,可终也是皇帝的后宫,李治没事去散散心,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要皇帝不在乎,别人谁又敢大小声。可王平安不行啊,他要是没事去皇帝的后宫散散心,那皇帝非得把徐州王氏的九族给灭了,不带有半点客气的。王平安别说不能去皇帝的后宫散心了,丽正殿可是太子的后宫,去丽正殿散心,同样是不可散成的!
这种偶遇的方式,只能存在于白日梦里,现实中是不可能的!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计策又上心头,她道:“是啊,丽夏殿是后宫,离着崇贤馆又远,太子殿下要想散心,得走好远一段路呢!”
她忽地拍手,装出一副想到好主意的表情,道:“公主,您只想着孝顺皇上,可怎么就忘了对太子殿下也好一点儿呢!要不然公主您带着奴婢,好好种植牡丹花,把花种到崇贤馆里去吧,那样太子殿下只要一累了,他就可以就近赏花了!”
李伊人眼睛一亮,道:“把牡丹花种到崇贤馆去,那里可是太子哥哥读书的地方啊!”
武媚娘笑道:“对啊,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又可以赏花散心,又可以好好的琢磨怎么样种好牡丹,如此那牡丹园里的花岂不是要被种得更好,皇上再去赏花,自然更加高兴了呀!”
李伊人大喜,道:“对啊,对啊,咱们把牡丹花种到崇贤馆里去,这样一来……我也能时常陪太子哥哥读书了,他就不再寂寞了!”
武媚娘心想:“就算你不陪他,他也不会寂寞的!”她连连点头,道:“对对,公主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又能舒缓皇上的疲劳,又能让太子读好书,这样的好主意只有公主您才能想得出来啊!”
李伊人眨眨大眼睛,心想:“明明是你想出来的,怎么变成我想的了!”她笑道:“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是大年初二,新年新开始,我明天就去你那里,咱们选几株牡丹,移植到崇贤馆去!”
王平安是不能去丽夏殿的,没关系,她不是能去崇贤馆嘛,他不能来,那她便去,这就叫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偶遇,偶遇,天天偶遇!
武媚娘啊了声,心想:“这么性急啊,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可又不能说不行,只好点头道:“好啊,那就明天,只是年还没过完呢,公主您不要去拜年吗?”
李伊人笑了笑,心想:“宫人就是宫人。我用得着给谁拜年,天下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之外,谁又能受得了我的一拜……嗯,王平安的父母不算在内!”
李伊人是少女心性,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做,可不似武媚娘这般沉稳,想好了该如何偶遇,她便着起急来,催着武媚娘回去准备,她好明天去丽夏殿,去选牡丹。
武媚娘无法,只好回了丽夏殿,可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今天的事,都是她自做主张,事前可没有和李治商量过,不知李治愿不愿意,而且如果李伊人总是拉着她去崇贤馆,虽然仍能和李治见面,但私下的情谊必会被减弱,再要象现在似的,李治常常来到她这里,和她说些“贴心话”,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凡事,有利就有弊,总不能十全十美!
武媚娘心中有些难过,在恢复才人封号与和李治单独相处这两件事上,明智地选择,当然是要恢复才人封号,她的一切毕竟都在皇帝身上,而不是在太子身上,可太子,唉……
武媚娘重新在床上躺好,心想:“小公主少女怀春,我却又何尝不是,只是我的这份心意,难以启齿,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世人皆如此,岂止她一人!
第二天一早。
王平安起了床,他没有睡足,感觉头有点疼。这种头疼不是吃剂药就能好的,是缺觉,要想不疼,只能睡得足!
叫来两个小丫头,伺候他洗漱更衣。王平安喝了点粥,吃罢早餐,这才从后院出来。
来到前院,他就忍不住要叹气,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昨晚那个得了夹阴伤寒的士子,还在香案上躺着呢,可唐玄奘却来了,正站在香案旁边,用手抚摸着那士子的额头,也不知在干什么,反正把那爷四个,一起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地感谢。
要换做平常,王平安转身就走,从后门出灵感寺,实在没心情去和唐玄奘照面,怕了他的典故了,可今天不成,他得去看看那个士子,病有没有好,需不需要再服药。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旁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站在殿角,他使劲挤出笑容,走了过来,道:“师兄,你今儿倒起的早!”
唐玄奘正对着孙兔说话,他道:“你的病之所以能好,便是因为躺在这香案之上,此香案立于佛像之前,日久便生出灵性,成为普渡众生的佛门至宝,而你以有病之躯,躺到了上面,它便……”
听见王平安说话,他转过头,道:“师弟,你也醒了,昨晚贫僧听到外面喧哗,本欲起来察看,但又想灵感寺中,万事皆有佛祖保祐,不看也罢,所以便未起身。今早来到前面一看,果见这位孙施主的病好了,佛祖显灵,保祐世人不受病痛之苦,此便是我佛慈悲之明证!”
王平安嗯了声,一个劲儿地点头。反正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去做,清静无为嘛,反正事情总会有别人去做的,做得好就是神佛保祐,做得不好就是罪孽深重,神佛不肯保祐,麻溜儿利索的,修来世去吧!
他可不敢在唐玄奘的面前,说封建迷信是不对地,那非得引起大辩论不可,唐玄奘要是不把他说得跪地求饶,那是不会停嘴的,说不定还会对他当头棒喝,拿敲木鱼的木槌给他几下子……大过年的,何苦呢!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确是如此。”他上前察看孙兔,给孙兔做了遍检查,这才道:“差不多了。但是要注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要好生将养才成,你们回客店吧,不要留在这里,他的身体受不了。还有,最好和他媳妇儿分房一段时间。”
孙家爷几个当然答应,功名虽然重要,可亲人的身体更重要,这个道理他们都是懂的。
那个名叫李嗣的士子就站在旁边,手里还提着夜壶,他道:“王恩师,学生李嗣照您的吩咐,照顾了孙年兄,他的病好了。”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感觉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啊,笑道:“这样吧,你去洗洗手,跟我出门,暂时给我当个随从如何?”
李嗣几乎要乐晕,没口子的答应,扔下夜壶,跑到院子里,抓起一把雪擦手,又跑了回来,道:“学生洗完手了!”
第五百零六章 武媚娘偷进李治寝宫
王平安见李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好笑,你知道我是要去干什么吗,怎么这样高兴,就不怕我再让你拎夜壶?
笑了笑,王平安道:“你辛苦了一夜,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李嗣连忙摇头,道:“学生不饿,学生一天只吃两顿,从来不吃早饭的。”
王平安道:“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尽量吃点儿吧!”
李嗣又是一通点头,连声答应。他深怕因为吃饭耽误时间,而让王平安改变主意,不让他当侍从了。
王平安叫欧阳兄弟给备好马,带着李嗣出了灵感寺。寺内的众士子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对着李嗣的背影,一通羡慕嫉妒恨,真没想到,这个最废物的家伙,竟然得到了王恩师的关注,当初怎么也没想到啊!
有的士子气愤一通之后,忽然想道:“难不成那个李嗣乃是大智若愚之人,装痴扮傻,其实是个极精明的人?嗯,应该如此,要不然我们这里好几百的人,为什么大家还都在寺里挨冻,而那个李嗣却跟着王恩师出门了,竟然能当上侍从!”
而有的士子没有“想明白”,只是跺腿,气道:“岂有此理,真真的岂有此理。我们忙乎了一宿,结果全都是给这个李嗣做了嫁衣,这个李嗣实在太奸诈了!”
士子们尽皆点头,纷纷指责李嗣,都说他不是个东西。
正在议论纷纷之间,忽听殿内有人高诵佛号,正是玄奘大师。
唐玄奘慢慢走出殿来,双掌合什,道:“诸位施主,切莫抱怨,切勿嫉恨,世事之苦,皆由心生,如心中不宁,那么必有苦生,口出嗔怒,岂不又加深罪孽……”
士子们能住到寺里来,还是多亏了唐玄奘的允许,所以对他还是很尊重的。见他出来说话,自然不敢不从,都闭上了嘴,不再大骂李嗣。
唐玄奘回身,对留在寺里的欧阳兄弟道:“各位欧阳施主,贫僧要开坛,为施主们讲解佛法,劳烦你们,为贫僧搭一座法坛吧!”
欧阳兄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没动地方。欧阳利道:“主人只带了那个李四出去,我不放心,我跟着瞧瞧去,你们也一起来?”
欧阳兄弟们一起点头,都道:“一起去,一起去,那个李四一看就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他跟着主人去,主人定会不方便,还是咱们去伺候吧!”
呼啦啦,他们几个一拥而出,纷纷上马,都逃离了灵感寺,可不敢听唐玄奘讲典故,有听他开坛的时间,还不如上街去玩耍呢!
唐玄奘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士子们。士子们并不想留在这里听他讲经,他们现在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科考,哪有心情听唐玄奘开坛讲经啊!
只有少数几个士子上前,道:“玄奘大师,我们来帮你摆设法坛。”他们奔进大殿搬桌子和椅子,想让唐玄奘坐在桌椅之上,权当法坛,只要大家都能看见他,也就行了呗。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把法坛给搭好了。
唐玄奘并不挑剔,登上了法坛,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众士子,而众士子们也都抬着头,看着唐玄奘。
士子们不明所以然,这是要干嘛啊,大过年的,还真的要讲佛经吗?
惠正和有难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分立在唐玄奘的两边,双掌合什,很虔诚地抬头看着唐玄奘,等着听他讲解经文。
唐玄奘看着众士子,道:“贫僧西去天竺,也曾开坛说法,那天竺人听贫僧讲解经文,也与诸君相似,坐与坛前……”
士子们一皱眉头,要放在平常,他们倒是挺想听听天竺人是什么样子听经文的,但现他们哪有心情,大考再即,听经书不如去复习功课呢!
唐玄奘先说了一通,算是为自己后面要讲的经文起个由头,他又道:“今日贫僧便为诸位施主,讲一讲天龙八部赞。天龙为八部众中之二众,八部之中以此为上首,故标举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闼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侯罗迦……”
他语调不快,慢慢说起,可还没等说多少,便心中叹气,世人太浮躁了!
有难苦着脸,抬头道:“太师伯祖,他们……都走光了!”
惠正也长叹一声,心想:“讲天龙八部赞给这些士子听,自然人家不爱听了,你要是讲科考试题,那他们就全都留下了!”
法坛前的士子们走得一个不剩,他们来寺中立帐篷,本就是存了功利之心,做的就是功利之事,让他们巴结王平安,从王平安的口中探点消息出来,然后猜猜试题,那是要卖力气的,可听唐玄奘讲经,以后当然可以,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们谁能有兴趣呢?
向功利之人讲淡薄名利,那怎么可能被接受呢!
惠正安慰道:“玄奘大师,今天是大年初二,百姓们还没过完年,等忙完了过年的一切后,他们自会来到这里,听您讲解经书的。那时人山人海,来者如云,咱们可得做好准备啊,免得到时乱了手脚。”
唐玄奘一笑,摇头道:“有何好准备的?你不必安慰贫僧了,贫僧心中有数。来来,你们到前面来,今日就让贫僧为你们讲解一下经文,你们可以提问。”
惠正大喜过望,他早就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和玄奘大师面对面的正式讨论经书,尤其是玄奘大师从天竺带回来的佛经,更是宝贵异常,对他的修为大有帮助。
有难却不似惠正这般虔诚,他出家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在寺庙里待得久了,又没别的事做,才会看佛经的,要不然他才不会成天打座呢,坐得屁股生疼。
惠正心想:“我佛慈悲,今日是大好机会,与玄奘大师讨论经书,我的修为必会大有进展。”
有难则心想:“还没吃饭呢,昨天吃的佛前油果还剩了不少,咋不先吃点,然后再讲呢!”
唐玄奘回京之时,何等的热闹风光,可他再怎么受百姓尊重,大过年的,也不会有多少百姓前来听讲。听他讲经,有的是机会,可新春佳节却一年只有一次,百姓当然要先过完年,然后才能来的。
唐玄奘面对惠正和有难便即开讲,没讲多一会儿,里面又走出一人,竟是狄仁杰。狄仁杰不喜欢和那些功利的士子们混在一起,所以今天故意晚起了一会儿,这时才出来,见寺里士子全跑光了,不知干什么去了,心中明白,肯定是大哥出门了,他们不肯在此挨冻,所以也都溜了。
狄仁杰是不需要去复习功课的,他心里如同明镜似的,自己今科必中,只要不交白卷,那定会榜上有名,就算交了白卷也没关系,反正大哥一查姓名,见是自己的卷子,怕自己不中,说不定他都能代答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见唐玄奘开坛说法,闲着也是闲着,他便从殿里拿出个蒲团,坐在惠正和有难身边,扬着头,听起经文来。
丽正殿。
武媚娘一夜没睡,天亮之后,眼睛通红,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自己得把事情先和太子说明,免得小公主今天来到,太子不明真相,万一说漏了嘴,岂不糟糕。
不敢派别人去,而她自己也没资格派人去叫太子,只能暗地里去见。武媚娘来到院边小门,偷偷溜了进来,见丽正殿外并没有小宦官侍立,她不敢从正门走,便偷偷的从侧门溜进大殿。
丽正殿是李治的寝宫,从位置上讲,处于整座皇宫的腹地,禁卫是不能在此站岗放哨的,平常只有小宦官侍立。而今天不知怎么的,侍立的小宦官竟然减半,没有多少,而宫女更是一个不见。
武媚娘心想:“可能是昨天太累的关系,太子殿下便放了他们的假,太子殿下心真好,体贴宫人。不过,这倒是方便我了。”
大过年的,殿内守卫不紧,而武媚娘又是宫里人,属于“家贼难防”的那类人,她很清楚哪里应该派人,而哪里必不会有人站着,一路小心翼翼,慢慢向后殿靠近。
此时天色刚刚亮,正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小宦官们就算是侍立在殿里,也都在偷懒,一来昨天确实累着了,二来丽正殿里从来没有出过事,侍立站岗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哪可能当真有贼或者刺客啥的?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有,他们这些当宦官的,小胳臂小腿的,难不成还能挡住么!
武媚娘心头砰砰乱跳,潜进了外殿,等了一小会儿,确定小宦官们都在打瞌睡,她这才慢慢的再往里走,最后绕过两个靠在柱上打瞌睡的小宦官,这才进入了后面的大殿,她停下了脚步。
里面很难再进去了,外殿侍立的小宦官偷懒,可后殿里的小宦官就不会了,不但不会,而且里面还站着好大一群的小宦官和宫女。
这些人是等着伺候李治起身的,都捧着脸盆和手巾等物,静静的,半点声音不出地等在殿内,只等李治一起床,他们就要进去伺候李治洗漱。
武媚娘心中焦急,这可怎么办,进不去了啊!唉,早知如此,我就早些起来好了,天没亮时就过来,那时殿内就不会有这些人了,只怪我想得太多,耽误了时间。
正在懊悔不已之时,却见史爱国从里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第五百零七章 四目相对
史爱国从里面走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到提水壶的那名小宦官身前,努努嘴,示意小宦官掉水出来。
小宦官连忙将水倒进脸盆当中。史爱国试了试水温,摇了摇头,冲众人一摆手,小声道:“去换热的来!”众人连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史爱国在殿内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侍立着的小宦官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看总管大人。
史爱国为什么打发走伺候洗漱的众人,武媚娘心里是明白的,肯定是李治今天要晚些才起来,而那些人等的时间长了,洗脸水和漱口水都已经凉了,所以史爱国才让他们离开,去换热的来,倒过水的盆也换新的来,皇宫里规矩大,换一样就得统统都换。只是不知史爱国为何站在殿里,不动地方。
武媚娘躲在柱子后面,一颗心都快要蹦出腔子了,她又害怕,又后悔,自己实不该这么冒失地偷偷潜进来。她按了按头,感觉太阳穴疼得厉害,一夜没睡,脑子有些不好使,竟然做出如此冒失的事来,万一被发现了,岂不要受到严厉之极的惩罚,那时就连王平安都救不了自己了。
武媚娘心中焦急,史爱国不动地方,她不但进不去,连出殿都没法出,就等于被堵到这里了。
站了一会儿,史爱国打了个哈欠,慢慢离开,向侧殿走去。而他一走,那些站岗的小宦官齐齐松了口气,他们也累啊,不能睡觉,只能直挺挺地站着,换谁谁能不累呢!
一个小宦官向里面看了眼,做了个手势,小宦官们都露出笑容,慢慢靠向柱子,各自闭起眼睛,偷懒迷瞪一会儿。
他们是最了解李治为人的,太子这时不起,那就得再过好一会儿才能起床了,而史总管去了侧殿,是去补觉了。史总管也不是神仙,太子醒时他得醒,太子睡了他得守着,觉本来就睡得少,趁太子现在没起身,他当然要去养养精神,等太子醒了,好接着伺候。
这种事情,小宦官每隔两三天就能碰到一回,早就习以为常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清楚得很,他们靠在柱子上打盹儿,一点事儿不会出的,绝不会被斥责,这是十拿九稳这事!
可惜,十拿九稳,不还有一次是不稳的嘛,就是今天了!
武媚娘一看他们闭眼睛打瞌睡,连忙提起衣襟,极小心极小心地溜边,偷偷潜进了里面的大殿!
这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天都亮了以后,竟然会有人钻进太子的寝宫,还是个女的,而且这个女的还不是东宫里的人!
如此大胆,敢这么做的女子,找遍整个皇宫,怕也只能是武媚娘这一个人了!
武媚娘终于溜进了李治的内室,一进内室就安全了,这里没有小宦官和宫女伺候,只有李治一个人。
武媚娘手按胸脯,平复狂跳的心脏,好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惊吓一过,却感好笑,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而更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溜进太子的内室。
她打量着这间巨大的卧室,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要是自己是这里的主人,那一定要将外面那些小宦官都杖毙,这般没用的宫人,留着有何用处,万一今天进来的不是她,而是刺客,太子岂不是要就此糟糕!
她看向正中的巨大床榻,床榻上帷幕低垂,显见李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轻手轻脚地,她来到帷帐前,挑开一个小缝,向里面看去,就见李治四仰八叉地,被子都踢到了一边,正在呼呼大睡!
武媚娘放下帷帐,退后半步,这才小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快醒来,奴婢武媚娘有急事要和你说!”
李治仍在呼呼地睡着,根本没听见。武媚娘又轻轻地叫了两声,可李治仍旧什么反应没有。
武媚娘有些着急,只好再次挑开帷帐,伸进手去,去推李治,轻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有急事,你快醒醒,再晚些时候,就来不急了!”
李治被她一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的神志不清,再说就算累死他,他也想不出,这时候会有人钻到他的内室里来,就算是史爱国叫他起床,都只能是站在内室门外,得先听到他说话,才敢进来的。
李治睡眼朦胧地,见一只手在推自己,心想:“我昨天晚上叫嫔妃进来侍寝了吗,我叫的是谁?”
武媚娘见他醒来,自然大喜,她把脑袋也伸了进来,小声道:“太子殿下,奴婢……”
刚刚睁眼,哪可能直接就清醒的,李治感觉这人的脸挺眼熟,心想:“正好,现在我阳气正足,不如和这嫔妃好生欢愉一番,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今天又不必早起,欢愉起来,时间充足!”
拉住武媚娘的手,一使劲儿,就把武媚娘拉了起来,倒到了他的身上!李治嘴里说道:“甚好,甚好!”
武媚娘差点没有惊叫出来,怎么回事,怎么把我拉进来了,太子没有认出来我吗?
重福门。
王平安带着李嗣,骑马来到这座东宫门口。
冲手上呵了口热气,王平安笑道:“天气还是这么冷啊,你们晚上在寺里搭帐篷,不觉得难熬吗?”
李嗣一夜没睡,早上又没吃东西,骑着马在大街上走了这么远,早就冻得透心凉儿了,听王平安问话,他却忙道:“不冷,一点都不难熬,只要能离得王恩师近些,何处都是温暖如春!”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不用这样的,就算你再拍我的马屁,我也不会泄露考题的。”
李嗣稍有尴尬,陪着笑脸道:“学生侍奉王恩师,可不是为了考题,而是仰慕您的才学,自愿做您的门下走狗!”
“仰慕,走狗?唉,这是何必呢,你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说了!”王平安摇了摇头,从马上下来。
见王恩师下马,李嗣也从马上下来,想了想,露出了几分真诚,他道:“王恩师,要是科考好中,那学生又岂能做走狗上赶子巴结?徒自惹人瞧不起!只因科考实在是太难取中,而就算取中后,也实难有个好名次,朝廷安排官职,都是按着名次来的,学生想不……那个勤奋些也不成啊!”
王平安牵着马,往重福门方向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现在确实是这么回事。”
得到认同,李嗣又道:“您是今科的副主考,朝廷怎么阅卷,您自然知晓。那卷子是谁的,一目了然,实际上我们这些考生,未进考场,前程便已经确定。行卷投得好,座师拜得对,自然榜上有名,可要是没投好行卷,没拜好座师,除了等下科之外,再无其它办法了。所以学生想不来巴结,也是不可能的!”
王平安嗯了声,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暗道:“其实就是不糊名的关系呗,但实际上,糊名有糊名的好处,不糊名有不糊名的好处,糊名就不能作弊了吗?那也不见得。而不糊名,至少有些大才子,是稳定能取中的……但却多了派系的顾虑!”
唐时的科考,尚处在雏形阶段,理论上讲,不如后世的严密,但却多了几分人性化。反正只要考题是时事策论,那不管时代怎么发展,考中的士子们总会有些真实本领,总比只会做八股文,满脑袋四书五经的书呆子,要强上无数倍。
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谈,王平安默默地走向宫门,守宫门的禁卫见他来了,大老远地就跑过来巴结。禁卫们早就得知了,王公王大人赏人金瓜子做压岁钱,出手大方,天下无双!
王平安见禁卫们赶来,老实不客气地将缰绳扔给他们,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道:“来来来,个个都有,谁也不落空!”
禁卫们大声道谢,喜不自胜,果然有红包可拿,好事啊!
王平安回头冲李嗣道:“你不用在宫外等着,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我估计要等好一阵子才能出来呢!”
李嗣答应一声,却没动地方,他是头一回离得皇宫这么近,正想着借此机会好好看看呢,哪舍得离开。
王平安不再理会他,问禁卫道:“太子殿下可在崇贤馆里?”他估计李治绝对不可能在大年初二去崇贤馆的,但要是不这么问,他就没法进宫。
禁卫们忙道:“末将不知,咱们是守宫门的,也进不去里面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太子昨天说有事要和我说,要我早早去崇贤馆等着,要是太子没到,我却是不方便进去了。”他没了伴读的身份,已然不能随便出入东宫了,必须得李治召见才行。
手里抓着红包,金瓜子还热乎着呢,禁卫们哪可能真的将他挡在门外。领头的禁卫笑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见召,王公您进去就是了,咱们还能信不过您嘛!”
王平安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要不是太子召唤,我哪可能这么早的就跑来,在家趴热被窝儿,那可有多舒服。”
“谁说不是呢!”禁卫们簇拥着他,一起进了重福门。王平安慢悠悠地向崇贤馆走去。
李治没有叫王平安这么早来,不过王平安一回来,他自然就离不开王平安了,而王平安今天正好有事儿,要和李治说,所以早早地就来了。
进了崇贤馆,王平安见殿内无人,他便想趁着李治没来,正好可以小憩一会儿,在屏风后面,他躺到了胡床上,迷瞪了过去。
丽正殿。
李治一把将武媚娘给拉进了帷帐,搂进怀里,道:“正好,陪孤一会儿。咦,你怎么穿着衣服?”昨晚有没有叫嫔妃来侍寝,他也糊里糊涂地,记不起来了,但如没叫人来侍寝,就不会有人来他这里,而既然来了,怎么还穿着衣服?
武媚娘大急,事发突然,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呀地一声就叫了出来,急道:“太子殿下,是我……是奴婢,奴婢是媚娘啊!”
李治啊了声,心想:“媚娘?我宫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他的睡意消散,向怀中人看去。
他俩此时两张脸离得极近,李治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看不清全貌,但一看眼睛,他却立即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武媚娘吗,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武媚娘吓得全身哆嗦,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要祸灭九族的啊!她并非是以后的武则天,还没到什么事都敢干的地步,被拉进了帷帐里,她的三魂七魄,早就各吓飞了一对半,离晕倒也不远了!
李治认出是她,也同样吓了个半死,啊地一声,他推开了武媚娘,坐起身来,叫道:“你……”
内室里一有动静,外面侍立的小宦官全都清醒了,再不敢偷懒,有小宦官问道:“殿下,您醒了?”
而又有小宦官则快步出去,找史爱国去了,他们都不知道里面出事儿了呢!
李治指着武媚娘,叫道:“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媚娘吓得全身哆嗦,可她到底不是普通人,情况虽然紧急,她却没有失了神志,一伸手就捂住了李治的嘴,嘘了声,小声道:“太子殿下,你别叫啊!”
去捂太子的嘴,这个动作可是大不敬之中的大不敬了!但现在李治却顾不得别的,他赶紧点头,示意自己不叫了!
武媚娘的脚还在帷帐外面,她拖泥带水地,穿着鞋就爬进了帷帐,放开捂着李治嘴的手,道:“太子殿下,奴婢是偷偷来这儿的,有急事要和你说,可不能让别人发现!”
李治自然明白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也小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跑进来的,外面的人没发现吗?”
武媚娘把帷帐放好,道:“没有,没人发现。”她爬上了床,一直是在李治的身上,而现在又转过身子,去拉帷帐,自然要在李治身上蹭来蹭去。
大清早的,正是男子阳气旺盛之时,李治被这么一蹭,顿时嗯了声,被压着了!
武媚娘的动作也突然停住,被硌着了!
武媚娘慢慢转过头,看向李治,而李治张大了嘴,也看向她,两人四目相交,两张脸同时红了!
第五百零八章 李治,武媚娘,太子妃
如果冷静一下,李治慢慢的就会恢复正常,也不用再尴尬了。可偏偏武媚娘被“震惊”了,震惊得连动都动不了,仍旧趴在李治的身上!
李治和武媚娘都不是什么不识人事的少男少女,自然明白这种事情的“起因,发展,以及结果”,两个人的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
李治喉头涌动,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而武媚娘同样浑身燥热,心乱如麻,两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
武媚娘的定力强于李治,她挪梛身子,正想从李治的身上下去。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史爱国的声音响了起来。
史爱国问道:“太子殿下,您可是醒了,要起床?”小宦官听到内室里有声音,跑去侧殿告知他,他便立即起身,小跑了过来伺候,半点儿的时间没有耽误。
史爱国这一问话不要紧,把帷帐里的两人差点一起吓得背过气去,李治的头发根儿就差那么一点就立起来了!
而武媚娘更是怕得要命,她可不敢再慢慢挪动身子了,直接就从李治的身上滚了下去,滚到床里,撩起被角,钻进了李治的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全身吓得发抖,不停地哆嗦!
李世民仍旧在位,李治没有做皇帝,他更没有到了为爱疯狂的地步,还算是一个情商正常的人,而武媚娘什么依持也没有,小宫女一名。他们两个被堵到了帷帐里,要说不怕,那就是胡说八道了,就算他俩以后都做了皇帝,也不代表他俩现在就是一对无所畏惧的神人!
李治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够随机应变的人,而武媚娘又不敢说话,代他出声赶走史爱国,两个人竟然一起失声,李治没有回答史爱国的话。
史爱国又问了一句:“殿下,您要起了?”
李治还没有出声,他现在六神无主,深怕“丑事”被人发现,一点主意都拿不出来,完全的呆傻住了!
听里面没有出声,史爱国便不再问,轻轻地退后几步,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宦官们一眼。太子明明没有醒,你们就大惊小怪的,竟要叫我来,如果太子本来没醒,被我一问给问醒了,那岂不糟糕,太子会发脾气的!
退离内室门口,史爱国慢慢坐到一只墩子上,他已然没有了睡意,不用去侧殿迷瞪了,打算就在这里等着太子起床。
李治听史爱国不问了,他慢慢缩进被子里,小声对武媚娘道:“他走了,不用担心,我不出声,他不敢进来的。”
李治一紧张,就会不自称孤,而叫自己为我,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但如果有心人发现了这个特点,那么善加利用,便可以占到许多的优势。
比如说,如果一个嫔妃,知道了李治有这个特点,那么她就能通过“孤”和“我”这两个字,判断出某件事,或某个人在李治心里的地位,从而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打击对手,在宫斗中占据上风。宫斗嘛,斗的就是心计!
武媚娘心想:“咦,他怎么称起了我,而不自称孤了?”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现在哪有心情去分析李治的性格。
两人就象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趴在被窝里躲大人,深怕被大人抓出去,打屁屁!
他俩都把脑袋缩在被子里,身体也都钻进了被子当中,幸亏李治的被子够大,能把他俩全都盖住。
武媚娘小声道:“那,那奴婢怎么出去呢?史总管定是在外面等着呢!”他俩头离得近,武媚娘说了话后,忽然想到,自己的口气会喷到太子的脸上,这可是大不敬,赶紧把头一偏,不敢让自己的嘴,对着李治的脸。
李治道:“那我打发他走?”偏巧,武媚娘一偏头,发丝划到了他的脸上,有根头发丝儿从鼻端滑过。感觉鼻子痒痒的,李治张大了嘴,就想打喷嚏!
武媚娘见状大急,想用手去捂李治的嘴,不让他打出喷嚏来,可她现在却是趴在床上,手臂一时无法伸过来,自然就来不及捂了!
李治阿欠一声,打了个超响的喷嚏,唾沫飞出,喷了武媚娘一脸!
武媚娘顿时就被洗了个脸,她差点没哭出来。太子殿下,你好多的口水啊!
被窝里打喷嚏,声音闷响,倒也并不刺耳。可关键打喷嚏的是李治,他是皇太子,身份尊贵到了天下第二的地步,他打喷嚏,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外面的的史爱国呼地就从墩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内室门口,道:“太子殿下,殿下,您醒了?刚才您打喷嚏了?可是着凉了?要不要老奴去给您传太医来?直接宣王平安入宫,您看可好?”太子一个喷嚏,便招来了他一连串的问题。
这还不算,小宦官们也都紧张起来,连忙四下乱跑,去检察取暖的铜炉,深怕炭不够,以至于殿内寒冷,冻着了太子殿下。
李治很是抱歉地看着武媚娘,背窝里打喷嚏,气味散不出去,他自己都闻着不象话了,何况还喷了武媚娘一脸的口水!
他伸手用内衣的袖子,去擦武媚娘的脸,竟然象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对武媚娘一个小小的宫女道起歉来,连声道:“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
武媚娘动也不动,任凭李治给她擦脸,心里却并没有恼怒,反而感到太子很温柔,比皇帝好多了!
要是换了别人,别说直接喷她一脸的口水,就算是在她旁边打喷嚏,她都会反感,可人的身份不同,就算做出了同样的事,却也会得出不同的结果!她不但不怪李治,反而心中感激,觉得李治太好了,太温柔体贴了!
李治替她擦干净脸,只感武媚娘皮肤滑腻,很有弹性,再加上武媚娘现在脸蛋红通通的,他竟然脱口而出,道:“媚娘,你现在的样子当真好看!”
武媚娘条件反射似的,也脱口而出,道:“多谢太子夸奖!”
话一出口,武媚娘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治也傻乎乎地笑了。
他俩再次四目相交,都感今天这事儿又刺激,又好玩儿,平静的宫廷生活里,竟然出了这么件有趣的事,他俩都是大感兴奋,而兴奋之中又有一丝的害怕,可恰恰就是这一丝的害怕,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俩!
武媚娘心头小鹿乱撞,道:“你,你……”意乱情迷之下,她竟然忘了宫廷礼节,称起李治为你了。
而李治同样也是意乱情迷,迷得他五迷三道,糊里糊涂地道:“我,我……”
两个人的脸离得非常之近,对方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而对方身上的气息,更是直入鼻孔,钻入各自的……心房!
山就将崩,海就将啸!
忽然,有人大煞风景了。史爱国在外面忽然说道:“娘娘,您怎么来了?”
李治和武媚娘齐齐地一哆嗦,神志同时清醒来,身子都向后闪了闪,离得稍微远了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
娘娘,哪个娘娘?
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爱国,你这话问得可是无趣得紧了,本宫怎么就不能来呢?”听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太子妃王氏。
李治在被窝里大怒,王氏早就失了他的宠爱,他已然有段时间不和王氏过夜了,而王氏更是草包一个,除了装贤惠外,什么也不会,可装贤惠,她竟然有时都装不好。
不幸之中的万幸,王氏找外援的本事了得,她竟然和王平安拉上了关系,认了王平安做堂弟。李治就算再不喜欢王氏,可看在王平安的份上,好歹还能忍一忍,对王氏和颜悦色一些,算是给她点儿基本的面子!
而王氏恃宠而骄的本事,竟然不弱,蹬鼻子就上脸,以为自己和李治是对恩爱夫妻呢,有事儿没事儿的总往丽正殿跑,不经召唤,就想来侍寝。结果李治对她是越来越不耐烦,好在至今为止,他还没爆发,没有对王氏说出“滚蛋”二字来。
李治听见王氏的声音,怒道:“竟然是她,她来干什么,莫名奇妙,真真的没有眼力价儿!”
武媚娘心想:“她可千万不要有眼力价儿,要不然价儿进了内室,咱俩可就完蛋了!我只能回去上吊,而你也不用当太子了!”
她小声道:“殿下,你可不能让她进来,让她走,赶紧让她走!”
李治道:“对对,得赶紧打发她走!”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外殿。
史爱国干笑了两声,道:“太子殿下还没起身,而且刚刚老奴听到他打喷嚏,似是身体不爽,还请娘娘暂且回宫,以免打扰到太子殿下的休息。”
李治对王氏不耐烦,做为东宫的内侍首领,史爱国岂有不知之理,他可不想让太子妃这时候进去,就想替李治作主,把王氏打发走。
王氏这么早的来,是想找李治和他一起去前面的嘉德殿,今天会有不少外廷命妇进宫来给嫔妃们拜年,而之后必会来到东宫,来拜见李治。
王氏非常需要在外面的命妇面前,和太子摆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这是她身为太子妃最起码的面子,所以一大早就赶来了,想顺便和李治吃个早餐,培养一下恩爱的气氛,再一同出去接受命妇的拜见。
听史爱国说李治身子不爽,王氏心头一突突,太子不会是想找借口不出去吧?她忽然生起气来,难不成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连外臣都不见了?
王氏道:“太子身体不爽,那本宫可得进去瞧瞧了!”说着话,举步就往内室里走。
第五百零九章 第一回合,王氏完败
爱国下意识地伸年,想阻拦圭氏,可碉把年抬起来,鲍知了他一眼。史爱国悻悻然地把手放下,心想:“你要自讨没趣,那就随你的便吧,我吃饱了撑的,替你挡骂”。
千万不要以为史爱国是个宦官,就只能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东宫的总管那是相当了不起的存在,而且史爱国还有史忠臣这么个大靠山,史忠臣是谁?那是敢和长孙无忌瞪眼珠子的权宦。这也就是在初唐,要是在晚唐,宦官的大领连皇帝都敢废,何况一个区区太子妃了!
史爱国并不是太强悍,但在东宫也是说一不二的,王氏平常对他还算客气,不管怎么说史爱国可是整天和太子在一起的,如果“不小心”冲太子咧咧几句,说王氏的坏话,那太子岂不是在晚上睡觉前,总也想不起王氏了么,那王氏可就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眼睛一瞪完,王氏便道:“爱国啊,本宫知道你辛苦,看你的眼睛都红了,不如找个地方小憩一下吧,免得累坏了身子,太子还要你服侍呢”。
史爱国忙道:“多谢娘娘体谅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他们在外面这么一耽搁,李治在里面说话了,他先大声打了个哈欠,这才道:“谁呀,谁在外面说话,把我都给吵醒了!”
躲在被窝里的武媚娘轻轻地又咦了声。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又说起了“我”字?他”他很紧张吗?一紧张就说我?嗯,他现在确实很紧张!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李治这么一个细微的特点,武媚娘现了。可外面的王氏却没有现,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了,王氏斗不过武媚娘,那真是一点儿不冤,她这么粗疏的性子,要是能斗得过武媚娘。那才是奇哉怪也呢!
王氏听到李治说话,她脚步一顿,道:“殿下你醒了?臣妾找您有事儿,今天咱们得去嘉德殿呢,您忘了?。李治大声道:“怎么会忘,我这就要去呢,你不要进来,就在外面等着吧!”
集氏一愣,为什么不要我进去,难不成里面真的有人?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是萧良姊那个贱人?不会呀,如果是她,她这时早就出声了,会故意气我的,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史爱国上前一步,道:“殿下,老奴这就进来服侍您穿衣洗激。”说着话,他回头冲那些又准备好洗漱用具的小宦官们摆手,意思是跟着我进去。
突然间,李治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可以用大叫来形容。他叫道:“不要进来。嗯,爱国你也不要进来,我还想再躺会儿,你们都退下吧,都退下,都出去,不要留在外面”。
史爱国呃地一声,心想:“怎么搞的,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了?”他连忙答应一声,冲殿内的小宦官们连连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不许留在殿里。
王氏却急了。她看出蹊跷了,太子不让她进去,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让史爱国进去?还说要再躺一会儿,为什么要再躺一会儿,听太子的声音,他不象是很困要睡回笼觉的样子啊,听他的声音反而象是很兴奋的!
很兴奋,大清早的很兴奋!
王氏可是过来人,她当然明白男人在大清早兴奋是因为什么她和李治曾经也是恩爱过的,李治也曾为她早上不起来“睡回笼觉”的,那时他也很兴奋!
肚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王氏嫉妒尖加,难以自制!里面定然是有狐狸精,肯定有!
是哪个贱人,到底是哪个贱人?
女人的嫉妒脾气一爆,那真是九头牛也拉不住,什么后果也顾不上了!
王氏气得声音都变了,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大妇,进屋去捉奸一样,她尖声叫道:“殿下,你身子不舒服,还是让臣妾来服侍你吧”。情绪激动,竟然称起你,而不称您了!
她双臂抬起,象是要打架似的,直直地就冲进了内室!
史爱国差点没吓趴下,就算你俩是两口子,可这里是东宫,也得按规矩来啊,太子不叫进,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进啊!
他也激动上前去拉王氏的袖子,可王氏如同一阵风似的,就闯进了内室!
李治万没想到王氏敢闯进来,他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这是头一回,大惊之下,啊地就叫了出来,惊讶地坐在床上,竟然忘了此时应该有所反应!
幸亏武媚娘还算机灵,一听王氏尖嗓子叫嚷,便知要糟,她猛地一推李治小声道:“殿下快出去挡一挡”。
她也是被逼得急了,对王氏又气又恨。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推李治出去挡挡了,李治应该可以挡得住的!
李治被猛地推了一把,身体牵动帷帐。帷帐一通猛晃!
他啊了声,这才反应过劲儿来,拉起帷帐,就从里面跳了出来,坐在床边。回手把帷帐又合上。
李治怒喝道:“谁让你进来,没规矩”。
王氏进来之时,正好看到帷帐摇晃,却没有听到武媚娘的说话声,但李治猛地跳出来,对她大喝,她再傻,也明白帐内必定有人,可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太子这么紧张?
李治有火,王氏的火也不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想起礼节来,张口便道:“殿下,帐中是谁?
李治这下子可被刺激到了,他“做贼心虚”最怕别人问帷帐里的人,而王氏当面就问了出来,他哪能受得了!可情绪一激动,他竟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史爱国也跑了进来,他也看到仍在微微抖动的帷帐了心想:“不对啊,昨晚太子殿下没有招人侍寝啊,那帐中明明有人,会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他一时间,竟然傻了,呆立在门口!
李治忽听帐里有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象个太子妃!”是武媚娘在教他说话。
李治现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啥事都得别人替他拿主意,连骂王氏都得听武媚娘的!武媚娘一教他说话。他立时就喝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象个太子妃”。
王氏顿时一个激灵,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太子妃,而这里太子的寝宫,就算她再怎怎么嫉妒,再怎么吃醋。再怎即乒泼妇骂街,她也不能在纹里失了仪杰!用※
嫉妒,是被休的重要理由之一。王氏可没有前隋独孤皇后的本事,把隋文帝抽得老老实实。虽然李治是个废物点心,但他的父皇不是啊,只耍李治把今天的事情“歪曲”一下,说给皇帝听,皇帝立马儿就得废了王氏,这种女子怎配再做太子妃,以后又怎么配当一国之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句话,立即就把王氏给拍老实了,再不敢多说什么,眼泪竟然也流了下来,王氏听得清清楚楚,帐子里有人说话,而且是个女人。说的就是太子说的这句!
可她不敢再叫嚷了,委委屈屈地拜了下去,道:“殿下息怒,臣妾知错了!”
史爱国也听见了,内室虽大,可帐子里有人说话,就算再小声,他也不至于听不见啊!可帐里的人是谁,到底是谁呀!
武媚娘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以为王氏还做茶壶状,她深怕这时王氏来挑帷帐,得赶紧把王氏赶走,耍不然就要出大事!
她又小声道:“看你如此的模样,如何做东宫表率,还不快快退下反思,出去!”
李治鹦鹉学舌,眼睛瞪得溜圆,喝道:“看你如此的模样,如何做东宫表率,还不快快退下反思,出去!”竟然说得一个字都没差。一个字没加,一个字没减,干干肝脆地做了武媚娘的传声筒!
王氏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一声,倒退着出去了!
武媚娘偷偷扒开了帐子。见史爱国还傻不拉唧地站在门口,便又小小声道:“让他也出去!”
李治很有做传声筒的天份,大声道:“让他也出去!”话说完了才反应过味儿来,冲史爱国一挥手,道:“你也出去!”
史爱国张大了嘴,啊啊两声,这才道:“是是,老奴这就出去!”弯着腰,他也出去了。
见内室里没人了,李治这才把头钻回帷帐小声道:“没事了”。他的头钻回帷帐,而武媚娘正在往外看,他俩的头一下子撞到了一块,李治的嘴亲到了武媚娘的头上。还被武媚娘头上的警子,给扎了一下!
两人同时愣住了,接着,又四目相交了!
史爱国跌跌撞撞地出了内室,冲着外面的小宦官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
小宦官们同样被里面的事情震得惊呆了,他们自然听不见里面武媚娘的说话声,可内室里大呼小叫的,他们却都听见了,谁也没想到会生这种事,耸然都被吓傻了!
听到史总管让他们滚小宦官们如蒙大赦,端着数,拿着手巾就跑了,谁也不敢在此多留半刻,以免祸事临头!可一跑出了大殿,这群小宦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忽然间都笑了出来。皇宫里的人,想象力最是丰富,什么事只要经他们一想,那变得再稀奇”都不叫稀奇了,无数的版本,五花八门的都会冒出来!
史爱国心中激荡,说什么他都想不明白,太子的床上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他怎么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心里一激动,说起话来自然就失了分寸,任谁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再保有冷静,所以他冲着小宦官们大骂,当然他之所以大声骂,也是在告诉里面的太子,我把人都给你赶走了,你该出来就出来吧!
可他没留神,说话快了点儿。这时王氏还没出去呢!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这句话听在王氏的耳中,无比刺耳,感觉就是在骂她一样!王氏指着史爱国的鼻子,气道:“你刚才说什么,你给本宫再说一遍!”
史爱国一愣,心想:“什么再说一遍。我没跟你说什么呀”啊!”他忙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话没说完呢,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小宦官,冒冒失失地道:“干爹,折柳县公王公来了,正在崇贤馆里等着呢”。
王平安进了东宫,在崇贤馆里等着,自有小宦官要来报信儿。这小宦官平常马屁拍得结实,认了史爱国当干爹,平常挺受宠的,他又不知道丽正殿里生的事,便冒冒失失地进来了。
史爱国正感心烦,见这小宦官这么没有眼力价儿,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上前一步,对准他的脸,啪地就是一记耳光,骂道:“滚,赶紧给我滚,谁让你进来的!”
小宦官被打得原地转圈儿,心中惊骇,这是怎么地了这是,打我干嘛呀?他哪敢问为什么,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王氏更加感觉史爱国是在指桑骂瑰,打的是小宦官,实际上是在打她,她哭道:“连你们这些奴才都敢欺奂本宴,你们好大的胆子。反了反了!本宫,,我找我兄弟评理去!”说着话,她捂着脸就往外面走。
史爱国呃了声,心想:“找她兄弟去?她兄弟是谁啊?啊,想起来了,王平安是她的堂弟!”他登时就急了。叫道:“别别,娘娘息怒,您可不能去找王平安啊,家丑不可外扬”。连跑带颠地就追了出去。
王氏现在哪听得进去他的话,认定史爱国和里面的那个贱人狼狈为奸,欺负她这个太子妃,现在就敢这样儿了,以后还不得反上天去!她在东宫的地位本就不稳,哪敢再拖下去。必须得找外援,让外援对太子施加影响,把太子再给她抢回来!
王氏一路急走,离了丽正殿,叫来她宫里的小宦官,抬着她便往崇贤馆去了!
史忠臣没追上,他又不放心内室里的事,一跺脚,只好随王氏的便,他又回了内殿,没敢待在明面儿,而是躲到柱子后面,想看看到底帐中人是谁,她总得出来吧,一出来不就知道了!
王氏到了崇贤馆,让小宦官们等在门外,她则跑进了殿冉,叫道:“兄弟。兄弟,你在哪里,姐姐受了委屈,你可要帮帮姐姐啊”。
王平安正躺在胡床上迷瞪,一惊起身。心想:“谁啊,谁在大呼小小叫的?。他和王氏并不如何的熟悉,王氏此时又变了声音,带着哭腔说话,他一时竟没有听出来。
第五百一十章 王氏堵完,萧氏堵
王氏进入大殿,见大殿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王平安的身影,她心想:“难不成王平安没在崇贤馆里?可那小宦官明明说他在的啊!”
她又大声叫道:“兄弟,无病,无病你在哪里?”
王平安还是没有听出来是谁,他做梦也想不到堂堂太子妃竟然哭哭啼啼的,跑来让他帮忙。他从胡床上爬起来,扒着屏风,向大殿上看去。
只看一眼,便即愣住,这不是太子妃么,认了自己做堂弟的那个王氏,怎么这副模样?他忙道:“姐姐,小弟我在这里!”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快步迎向王氏。
王氏一见他出来了,顿时便象找到主心骨儿似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王平安,哭道:“兄弟啊,姐姐被人欺负了,欺负得好惨,你可得为姐姐做主啊!”
王平安听得直咧嘴,有没有搞错,你的事我哪敢替你做主,我活得不耐烦了嘛!他忙道:“姐姐不要着急,莫要悲伤,有什么事慢慢和小弟说,小弟帮你拿个主意。对了,太子殿下呢,他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此时的王氏,脸上早就不成样子了。她为了能在嘉德殿摆出太子妃的谱,今天天没亮就起床,化了快一个时辰的妆,脸上的粉扑了一层又一层,这还不算,眼眉和睫毛都画得很浓,头发梳成最复杂的宫妆头型,上面插满了金银首饰,什么凤头钗明月铛,应有尽有,这些首饰加到一块,就得有二十来斤!
二十来斤的东西,顶在脑袋上,那可是相当考验毅力的一件事,连武将的头盔都没这么沉!
王氏在丽正殿里一顿叫嚷,又哭又闹的,又跑到了崇贤馆,不但脸上白粉掉落,而且画眉的黑色涂料也掉了下来,她擦泪水时不小心,又把口红胭脂擦了满嘴都是,凤头钗也歪到了一边,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简直有些女鬼的架势。
王平安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暗叹不已,妆一糊,怎地竟难看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如不画呢,这王氏长得倒不差,绝对的美人一个,可化妆之后,这妆再一糊……得了,说能吓死人,实在是夸她,她现在的模样,连鬼都能被吓死!
他连声安慰,将王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冲外面叫道:“来人啊,奉茶!”
王氏哽咽几声,在椅子上坐好,她道:“莫要提太子,他遇见妖怪了!”
“啊,妖怪,什么意思?”王平安大吃一惊,他以为王氏这么“伤心”,这么失态,是因为李治得了病的关系呢,被以为是遇见了妖怪,说他中了邪,其实可能是得了急病!他叫道:“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中了邪了吗?殿下在哪里,姐姐快带小弟去看看!”
一想到李治得了急病,他自然大急,不迭声地询问。
王氏却道:“可不就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嘛,中了狐狸精的邪,被迷得六神无主,竟还对我大呼小叫!”
王平安啊了声,又哦了声,心情放松了下来,原来是吃醋啊,屁大点儿的小事!整个皇宫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皇帝,一个就是太子,剩下的除了宦官就是女人了,上千个女人围着两个男人转,要说醋味儿,那整个皇宫就是一个大醋缸,你吃得过来嘛,呛都呛死了你!
历史上的王氏就是个醋坛子,因为吃萧氏的醋,这才引狼入室,把武媚娘给从感业寺弄进宫来,结果反倒害了她自己性命!
可既然王氏提前开始发醋威了,还和他哭哭啼啼地述说,他要是不表现出来点“义愤填膺”,那岂不是太没做弟弟的样子了!
王平安立时装出一副大怒的样子,叫道:“皇宫大内,何等神圣之地,竟然有狐狸精作祟,简直是岂有此理!姐姐不必惊慌,待弟弟给你除妖去!”
他在大殿里四下寻找,见墙壁上挂着一把宝剑,抢步上前,将宝剑取下,刷地就抽出了宝剑,叫道:“那狐狸精在哪里,小弟这就去捅死了她!”说着话,怒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心中更怒,我说堂姐啊,你怎么不拉着我呢,我提着宝剑,一出门就得被按在地上,非得被当成是刺客,被下了大牢不可啊!
不拉着,只好自己停下来,王平安转过身,叫道:“姐姐,那狐狸精在哪里,小弟我这就去找她!”
王氏这才回过神儿来,哎呀,还是自己兄弟好啊,一听有狐狸精欺负自己,竟然如此愤怒,很好,太好了!有王平安支持,那太子定会听他的劝,离那个狐狸精远些……至少能让太子,离自己不要太远些啊!
她忙起身,小跑着过来,拉住王平安,叫道:“兄弟,兄弟,你不要冲动,你提着宝剑要干什么去啊!”
王平安叫道:“姐姐,你不要拦我,让我走,我这就去捅死那个狐狸精!”
王氏双手抱住王平安的胳膊,叫道:“兄弟,你不能去啊,你可不能这么出去啊!”
“不要拦我……”王平安接着装气愤!
这时,捧着茶壶和茶杯的小宦官进来了,见他俩这副模样,顿时就吓傻了,这是要干什么呀!
王氏犹自不肯放开王平安,深怕王平安“极度气愤”之下,闯到丽正殿,真的要去找狐狸精算帐。那狐狸精怎么样的无所谓,要是把太子给惹火了,那王平安的倒霉是他自己找的,谁让他冲动了,可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啊!
王氏没有经过后世影视剧的熏陶,更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竟然完全没有看出王平安的做作之意,反而焦急万分,牢牢拉住王平安,不敢放手,深怕她一放手,王平安就冲出去了。她叫道:“兄弟,你听姐姐说,你先消消气,坐下来听姐姐说呀!”
王平安一跺脚,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道:“唉,好吧,那就暂且让那狐狸精逍遥片刻。姐姐,你速速将事情和我说明,然后我再去捅死那个狐狸精!”
王氏听他这么说,这才稍感放心,仍旧不敢放手,直到把王平安按到椅子上,她这才道:“兄弟,你且听姐姐和你详细说说!”
小宦官哆哆嗦嗦地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桌子上,行了个礼,快速退了出去,他可不敢听,深怕惹祸上身!在皇宫中,往往因为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就能要了人的小命,他的小命虽不值钱,别人不在乎,可他自己却是很在乎的!
小宦官一出殿,立时就欢实起来,和别的小宦官和宫女说道:“里面出了大事儿了,王公爷拔剑要杀人,不知是要杀谁!”
“杀……人,这大过年的,要杀谁啊!”别的小宦官和宫女立马儿就兴奋了起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殿内。王氏坐到了王平安的旁边,道:“今天是大年初二,按着规矩,朝廷里的命妇们要进宫拜见皇上,之后便会来东宫,在嘉德殿给太子和姐姐我拜年。”
王平安嗯了声,心想:“这倒和现代不太一样,在现代大年初二应该是拜财神,而不是拜太子!”
王氏又道:“姐姐我早早的起来,去找太子,想和他一起去嘉德殿。可谁知进了寝宫之后,竟听到里面有调笑之声,不堪入耳!”
王平安奇道:“不会吧,照理说殿里应该有内侍的,如果太子殿下在里面……那个啥,内侍们不应让姐姐入内的呀!”
王氏一愣,忽又气道:“兄弟,难不成你信不过姐姐?”
“信得过,信得过,姐姐接着说!”王平安心想,怕是你夸张出来的。
王氏又道:“姐姐我关心太子的身体,便进去劝解太子,让他不要太过沉迷女色,伤了身体,我大唐社稷少不得他啊!可不成想,他竟然受了那狐狸精的蛊惑,对姐姐我大吼大叫,那狐狸精骂我,他也跟着骂!”
说着话,王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想起帐中人是如何教太子训斥自己的了,而太子竟然一字不差地照着训,堂堂太子妃丢人丢到家了!
王平安把剑插入鞘中,心想:“你进去劝解?你都知道太子在干嘛了,你还进去劝那个解?他没跟你急眼,只训了你一顿,而不是直接一记窝心脚踹你一个跟头,你就谢天谢地吧!”
王氏又道:“这不不算,那个史爱国竟然也敢对姐姐我大呼小叫的,指桑骂槐,真真的气煞我也!”她拍着胸膛,又大声哭了起来。
王平安心想:“你可别哭了,这脸都成啥样了!”他连声安慰,道:“姐姐不要难过,待小弟给你想个主意……对了,那个狐狸精是谁啊?”
王氏边哭边摇头,道:“我没看见她,她自知理夸,躲在帷帐里不肯出来。”
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撒泼到了这种地步,也太没用了吧!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没事,没事,小弟这就想主意。”
丽正殿,帷帐中。
李治轻轻抬手,理了理武媚娘鬓边的发丝,道:“媚娘,你的头发乱了!”动作轻柔,尽显温柔本色。
武媚娘脸红得不能再红,她轻声道:“殿,殿下。”忽地想起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忙道:“殿下,奴婢是来和你说……”
还没等说呢,忽听外面史爱国叫了起来,他叫道:“萧良娣,你来干什么?啊,不不,萧娘娘,您来这里,是找太子殿下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萧氏得意洋洋
本来,史爱国正躲在柱子后面,想看看里面到底出来的是谁,可不巧得很,王氏刚走没多大会儿,萧氏就来了!
史爱国没法再躲着了,他得给李治报信儿啊,外面又来人了,怕是又要大闹特闹,太子您得做好准备啊!
萧氏的封号是良娣,算是东宫嫔妃里的二号人物,而且她比王氏要狐媚一些,自然更加讨得李治的欢心,更重要的是,她的肚皮争气。前段时间闹假怀孕,其实是得了病,被王平安治好后,没过多久,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当真是小心之上再加小心,不光让宫中的女医给号脉,而且还特地找来太医,反复几次会诊,确定她这次是真怀孕了,这才放心,专心将养身体。
她怀孕的时间不长,肚子还没凸出来,行动仍是很方便的,所以才能在东宫里随意走动,等再过些日子,她就不敢了,得留在自己的宫殿里,专心养胎。
今天嘉德殿有事,太子要接见朝中的命妇,她当然是知道的,可太子要带谁去,这个就没准儿了。王氏是东宫之主,得她说带谁去,才能带谁去,而以李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肯定是王氏说带谁,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可王氏会带谁去?她肯定谁也不会带,就是自己去,不给别人任何争宠的机会!
萧氏本来也没什么打算,反正明知王氏不会带她去,她又何苦自讨没趣呢,干脆就在自己的宫殿里,自己过自己的年就算了。
然而,宫中哪有秘密,只要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那就全宫皆知了!
王氏在这里大吵大闹,还没等吵完呢,就有人飞奔去报告萧氏了,速度之快,让人惊诧!大唐朝的东宫里,什么东西飞得最快?不是鸟,而是谣言!
萧氏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但因为消息传得太快,不算完整,而且走样儿了,她听到的消息是:王氏去找太子,直接进入内室献媚,想要大清早的侍寝,所以被太子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并大骂她不知廉耻,不能做东宫的表率!
结发夫妻吵架,她这个做妾的自然就有了可乘之机,连忙从她自己的宫殿跑了出来,嗖地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王氏脚前离开,她脚后就到了,半点不给别的嫔妃先到的机会,就算是要装贤淑,也得让她第一个装!
可正因为她来得太快了,献媚献得太着急,所以里面的情况没有搞清楚,见史爱国问她话,问得还不够恭敬,她便没生气,反而很和气地道:“爱国啊,本宫正是来找太子的,太子可曾起床?”说着话,她还向内室里张望。
史爱国心里这个气啊,你说人家太子妃跑来凑热闹,也就那么回事了,谁让人家是东宫之主呢,可你说你来干什么呀,你算个什嘛东西,一个小小的良娣而已,都没我的品阶高!
史爱国大声说话,为的是让里面的太子也听到,他道:“太子殿下尚未起身,他昨天太过劳累,要多休息才成。萧娘娘,请回去吧,等太子殿下起床,老奴会和他说明,您来过的事!”
萧氏还在往里面张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看来王氏被赶走的事情,完全属实,现在太子还在气头儿上呢,连带着史爱国也不敢让她进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现在她能进去,向太子说几句王氏的坏话,那非火上浇油不可,王氏就等着倒大霉吧!
她心里美滋滋的,今年真是个好年头儿,刚刚开始过,就遇见这么大的喜事儿。她并不知里面有个“狐狸精”,只是以为太子和太子妃闹吵架呢,这种便宜她要是不捡,万一被别人捡了去,那她不就亏大了!
利令智昏!
萧氏笑道:“那可多谢爱国你了。可是,本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留在这里,等太子起床后,伺候他穿衣洗漱,别人伺候,本宫不放心!”
说着话,她竟然找只墩子,坐了下来,想赶她走,没门儿!
史爱国急了,你不走,太子能起来嘛,床上可不止他一个人呢,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心里一急,再加上并不怎么把萧氏放在眼里,他走上前,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陪笑道:“萧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天冷,留神别着凉!”
他伸出手,只是个礼节性的动作,绝对没有拉萧氏的意思,再怎么不把萧氏放在眼里,他也不会动手拉人的!
可萧氏却叫道:“哎呀,爱国,不要拉本宫啊,小心些,本宫肚子里怀着小王子呢,万万不要伤了他!”
说话的声音又娇又嗲,明着是和史爱国说话,实际上是说给里面的李治听的。她可是有功之人,怀着小王子,就算要赶我走,也不能赶小王子走呀,他可是以后的……太子!
当然,以后的太子是萧氏自己心里想的,她可不敢当真说出来!
史爱国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我什么时候拉你啦,你说话小心些,这不是害我呢嘛!可他也真的不敢再说什么,深怕萧氏出点啥事儿,赖到他身上!
李治心中生气,看着武媚娘,轻声道:“媚娘,你看看我的这些妃子,一个比一个的不象话,个个都把气我当成是乐趣一样,我真不愿意看见她们!”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很体贴地道:“殿下莫要着恼,不喜见,以后少见便是,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多到奴婢的丽夏殿来,咱们一起种花解闷儿……呀,对了,奴婢忘了说正事儿了!”
李治慢慢坐好,和武媚娘并排而坐,两人紧紧地挨着,他俩都知道这样不对,可当真是应了那句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俩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是违反伦理道德的,可却又都忍耐不住,反而更觉得刺激,并且乐在其中,舍不得分开,能多待一会是一会,甚至说挨一挨,碰一碰的,都会让他俩感到心中满足。
李治小声道:“别再说奴婢奴婢的,我叫你媚娘,你叫我……叫我……”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样的称呼,可以允许武媚娘叫的。
武媚娘小声道:“我还是叫您殿下吧,免得别人起疑。”
李治叹了口气,唉了声,道:“好吧,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人能够说得上话,也就只有你了!”
武媚娘心中很是欢喜,能被太子这么看重,想来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可欢喜片刻之后,又是烦恼上了心头,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后宫之人就好了,只是个普通的宫女,那岂不就可以成为太子真正的“体贴人”了嘛!
她低声道:“殿下,奴婢……我这次冒险来,实在是有件急事,是因为小公主的事,她今天要来见你!”
“小公主,是伊人吗?”李治皱起眉头,道:“她要来干什么?”
武媚娘道:“小公主也不是要来见您,而是,而是想通过我这头儿……”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治一听,当时就急了,道:“你怎么能和她说这种事情,万一她没事儿就往你哪里跑,我岂不是不能再去见你了吗?还有,我哪会种什么牡丹,更没有时间去种!”
武媚娘见他不快,心中当然明白,李治这是不愿意帮忙,倒不是不想给李伊人搭这个桥,而是嫌事情太麻烦。
她小小声地道:“原本小公主的意思是想让我搬到她那里住,我当时急了,便不加思索地出了这个主意,想撮合她和我的舅舅。”
李治道:“那也不能把我拖下水啊,提我干嘛呀,她想要和无病偶遇,机会不多的是,出宫打场马球啥的,或者说去踏青游玩,想见个面还不容易。”
武媚娘低下了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有打马球,还有踏青什么的呀,一着急,更想不出别的法儿了,再说……”她的声音细若蚊声,低得不能再低了。
李治轻轻嗯了声,道:“你说什么?”见武媚娘低着头,他只好弯下腰,从下往上看,去看武媚娘的脸,又问道:“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武媚娘大现娇羞之态,动了动嘴唇,又说了一遍!
李治大喜若狂,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你说你舍不得离开我?”
武媚娘红着脸,点了点头,动作很是轻微,都看不出她是在点头。
李治满脸笑容,又追问道:“你说你出这个主意,不是想撮合无病和伊人,而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
武媚娘忙道:“不不,我是想撮合舅舅和小公主的!”
李治非常高兴,把这句话完全忽略掉,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媚娘和我一样,都是舍不得离开彼此啊!”
武媚娘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他们两个虽都不是少男少女,但却是都没有爱恋过谁,不识爱情滋味,因为他们不需要谈情说爱,也没有这个机会。
可从古至今,情之一物,自古皆然,岂是他俩能够想不互相爱恋,就能阻止得了的么!
如同现代一样,家长越是反对,年轻人越是要爱得轰轰烈烈,而在礼法的约束下,李治和武媚娘更加珍惜现在这份尚处在朦胧阶段的感情!
他二人心中,都是说不出的——甜蜜!
李治和武媚娘光顾着在内室里谈情说爱了,竟然把外面的人给忘了!
可外面的人却不能把自己给忘了呀!萧氏和史爱国一起伸着头,侧耳倾听,静静的两个人都不出声!
他们都在大殿里,并不靠近内室,内室里说什么话,他们根本听不见,要是光从声音上判断,甚至都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别人!
史爱国当然知道有人,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心里只是在想:“奇怪,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出来,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哪?就算是兴致再高,刚刚被太子妃那么一闹,他还能有心情再把兴致恢复了?不可能啊!啥兴致也不可能保持这么长的时间呀,可为什么他还出来呢?”
萧氏却在想:“太子在里面干什么呢呀,难不成气还没消,或是我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够大,他没听见?”
她把她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以为自己一提肚子的事,太子就能出来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可是怀着小王子呢,肯定是小王子,不会是小公主!
萧氏和史爱国两个,伸脖子瞪眼,都在密切关注内室里面的动静。
终于萧氏再也忍耐不住了,这都多半天了,两个回笼觉都睡醒了吧,也该起床了,都什么时辰了!
忽然,她叫道:“哎呀呀,本宫的肚子呀!”
静悄悄的大殿里,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史爱国吓了一跳,忙转过脸来,问道:“娘娘,你怎么啦?”
萧氏捂着肝子,道:“刚才小王子踢了本宫一脚!”
史爱国心中骂道:“胡说八道,你就是想借肚子说事儿罢了!”
可萧氏这么一嗓子,别管是真是假,都把内室里的两个人给惊醒了!李治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而武媚娘则眼珠转了转,心中想着对策。
李治小声问道:“武媚娘你得赶紧回去,免得小妹去你哪里,见不到你,心中起疑。还有今天这事怎么掩盖过去呢,你快想个法儿出来!”
武媚娘想了想,趴在李治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李治脸上露出笑容,道:“这样行吗,太过简单了吧,要是不好使怎么办?”
武媚娘轻声笑道:“越简单的法子,才越有效。捧一个,压一个,她们就只会注意对方,而没力气再想着我是谁了!”
李治点头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办!”他从床上站起,手乱脚忙地胡乱穿上衣服,而武媚娘则很小心地,仔细查看帷帐之内,看看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避免让人猜到她的头上。
过不多时,两人收拾好了,李治又伸手握了一下武媚娘的手,武媚娘轻轻挣脱,用嘴向外面努努,示意李治快点出去。
李治咳嗽一声,慢慢走出内室,看到萧氏,脸上露出很亲热的笑容,道:“阿莹,你来了!”
萧氏呃得一声,重重抽了口凉气,当真是又惊又喜,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莹字,但李治很少这么亲热的叫她,只是在她刚刚进宫,最受宠时才叫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不再叫了!
叫她的名字,就意味着宠爱,萧氏欢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她起身向李治拜了下去,道:“臣妾见过殿下!”
史爱国稍稍退后一步,转头向内室方向看去。可惜,蟠龙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史爱国一料就中
李治上前扶住萧氏,道:“小心些,你一弯腰怕是会伤了肚中的孩儿,孤可是舍不得的!”
萧氏挺直了身板,故意把腰挺了挺,她肚子并未凸出来,但却尽力表现出她身怀有孕的样子,还用一只手扶住了后腰!
出人意料地,李治竟然做出了他从来没做出过的动作,竟然伸手扶着萧氏的胳臂,柔声说道:“阿莹,你以后见了孤,就不要再行礼了,孤不怪你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孤生下一个小王子来,只要你能生下小王子……嗯,就算是小郡主也好,那就是为孤立下了一桩天大的功劳啊!”
萧氏简直欢喜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她说什么也想不到,李治竟能如此关心她,看来怀上了小王子就是好啊,就是为祖宗社稷立下了大功!
既然都快要为祖宗社稷立下了大功,那她还有什么好客气?萧氏顺势靠向李治,娇滴滴地道:“殿下,听说刚才太子妃来过您这儿了?”
李治把脸一沉,哼道:“不要提她,孤不耐烦听到她的事!”
萧氏乐得都快晕倒了,太子妃被厌恶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料,都不用她想着说王氏的坏话了,太子连听都不想听王氏的事儿!
萧氏忙点头,道:“那咱们就不提她,以后再也不提了!”她几乎想说,你把王氏赶回娘家才好呢,一纸休书,让她以后吃自己去吧!
萧氏欢喜得快要晕倒,而史爱国却惊骇得快要晕倒。萧氏和王氏两个加一块,是一对草包,但他不是呀,他岂有看不出李治如此做作,到底是因为啥的道理!
史爱国心想:“太子殿下肯定是要带萧氏去嘉德殿!”他念头一转,果然李治说话了。
李治对萧氏道:“阿莹,今天外廷的命妇要进宫给父皇拜年,过一会儿也要来孤这里,就由你陪着孤,去见见她们吧!”
萧氏大喜,忙道:“好啊,就由臣妾陪着殿下,咱们一起去见外廷的那些命妇!”她将肚子又挺了挺,打算待一会儿去了嘉德殿,好好向命妇们显一显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可是有大功的,有关祖宗社稷的大功!
史爱国静静地站在一边,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弄清楚内室里的那人是谁了,太子殿下的下一句话,必是打发自己先去嘉德殿做准备!
他预测别人可能不准,但伺候了李治这么多年,预测李治的行为,那真是准得不能再准了,十猜九中!史爱国心中这么一预测,就见李治很给面子地转过了头,让他的预料变成了现实。
李治道:“爱国,你现在去嘉德殿看看,好生准备一下,等会儿命妇们来了,不要慢待了她们,她们可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要是慢待了她们,孤的那些爱卿可要大大地生起孤的气了!”说罢,他哈哈大笑。
萧氏也道:“对对,得好生准备准备。爱国,你快去啊!”她现在嫌史爱国碍眼,这个老宦官留着,害她不能和太子殿下说些亲热的体己话。
史爱国只好答应,他都预料出来了,还能有什么话好说的。躬身后退,出了大殿,退到殿门口,他看向殿内的萧氏,又预料了一次。
太子殿下必不会先去嘉德殿,而是在出门前临时改变主意,要去崇贤馆,他要去见王平安,而太子妃必也在那里。萧娘娘啊,需知乐极生悲,你好自为之,自己保重吧!
走出了大殿,史爱国站在院子里,看向外面的小宦官,忽地笑了,这些废物,真是百无一用……是宦官哪!也对,他们要是有点儿用处,那我岂不是要糟糕了,东宫总管的位子早就换了别人来坐了!
他一挥手,道:“都下去,两刻钟后再回来,打扫宫室!”
小宦官们心中胡乱猜测,可谁也不敢等在这里看热闹,弯着腰退出了丽正殿,走了个干干净净!
史爱国大步出了院子,大声咳嗽一声,道:“咱家这便去嘉德殿,去准备所需事宜,得快着点儿,不能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说完,他向嘉德殿走去,那些在院外侍立着的小宦官忙向他行礼,心中都想:“史总管去了嘉德殿呀,去吧去吧,你去了,我们也能轻松一下!”
史爱国离了丽正殿附近,进入了位于前方的崇政殿,他对里面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频频点头,大声说话,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当差,不许偷懒,他要去嘉德殿,不能在此监督他们了!
小宦官和宫女纷纷答应,借机给他拜年,巴结一番。
出了崇政殿,进入右春坊,这处宫殿是李治平常玩乐的地方,花木众多,而李治如果不来,坊里的宫人便不用侍立站岗,是人最少的地方之一。
史爱国拐进一处花树丛中,见左右无人,他立即将袍子撩起,掖进腰带,转身飞跑进来,另寻无人小路,返回丽正殿!
他一定要看看,内室里的人到底谁,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钻进了太子的帷帐,这是身为东宫总管的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大殿里,见史爱国走了,李治笑着问道:“阿莹,今天早上你吃的是什么?”
萧氏心中激荡,一时太激动,不加思索地便道:“吃了炖蛋,还吃了小米粥……”
没等她说完,李治便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吃过早饭了,孤本想和阿莹一起用早膳呢!”
萧氏啊了声,心中大是后悔,自己的话咋就这么快,干嘛说自己吃过饭了,她忙道:“其实臣妾没吃饱,最近食量大增,怎么吃都吃不饱。要不臣妾陪殿下吃些?”
李治摇头道:“算了,孤没什么胃口,你吃过就好!”说着话,他回头向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嘉德殿!”
他一拉萧氏,带着她就往殿外大步走去。萧氏只好快步跟上,心里还纳闷儿呢,这不才刚刚打发史爱国去嘉德殿准备么,咱们干嘛要这么着急,去监督史爱国么?用不着吧!
两个人出了大殿,李治忽然停下脚步,道:“对了,刚才有人来报,说无病到了崇贤馆,咱们先去崇贤馆吧,去见无病!”
萧氏问道:“不去嘉德殿了吗?”
李治一拉她的手,笑道:“爱国不是刚刚去准备嘛,哪可能很快准备好,难不成让孤去看那些内侍打扫宫室?咱们还是去崇贤馆吧,你也见见无病。孤记得你上次和他有点误会,正好借此机会,和他客气一下,大过年的大家都开心。”
萧氏哦了声,心中着实不愿意,她不想见王平安,那个王平安和王氏是什么堂姐堂弟的,她看王氏就生气,连带着也不得意王平安。可太子说要去,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去。
两人出了院子,叫来小宦官,抬着他们去了崇贤馆。
丽正殿里静悄悄的,人都走了,偌大的一座宫殿里没有半点声息发出来!
武媚娘站在内室的蟠龙帘之后,稍稍等了一会儿,估计着外面可能没有人了,但她行事谨慎,却不马上出来,而是拿起一个杯子,扔出了内室,扔到外面大殿的地上!
砰地一声大响,杯子被摔得粉碎!
如果外面有人,势必要问,而就算是躲在暗处,想要看看她到底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声大响,也必会被吓一跳,发出声音来,不可能忍得住的!
大殿仍静悄悄的,没有出声!
确定,没有人!武媚娘快步从内室出来,一溜烟儿似的,从侧殿出了丽正殿,奔到院墙那里,开了小门跑入丽夏殿!
她前脚刚走,后脚史爱国便跑了回来!
史爱国一路狂奔,回返丽正殿,刚跑过崇政殿,他便远远地看见李治和萧氏被小宦官抬走了,而方向却不是嘉德殿,而是崇贤馆,于他先前所预料的半点不差!
史爱国心中明白,内室中的那人肯定要出来了,他得快些跑,要不然就堵不上了!在小宦官们惊讶的目光中,东宫总管疾冲进了院子,向大殿扑去!
待进了大殿,他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杯子碎片。
慢慢减速,他停下了脚步,晚了,那人已然离开了,自己晚了一步,没有将那人堵住!
好多年没有这么狂奔过了,史爱国弯下腰,呼呼喘着粗气,喘了半天的气,他才缓过劲儿来,慢慢走进了内室,想要查看一番。
见地当中的大床上帷帐已被挂起,而床上则乱七八糟的。他走到床边,仔细地检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找了半天,史爱国这才直起腰来,咒骂一声,那人当真好细心,竟然什么也没留下来!刚骂了一句,就听外面传来说笑之声,似是女子声音。
史爱国一愣,是谁敢在这里大声说话,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懂规矩!他心里一股邪火无处可发,听到有人说笑,便以为是宫女,大喝道:“谁,谁在喧哗?”
喝完这句之后,说笑声瞬间停止,看样子说笑中的女子被吓住了!
被吓住了也不行,必须要拍一顿板子才成,教训一下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史爱国大步走向侧殿,怒目圆瞪,气势汹汹!到了侧殿,就见殿里站着两个女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史爱国啊了声,汹汹气势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扬起手,对准自己的脸,噼啪就是两记耳光!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走,咱们偶遇去
侧殿里,站着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小公主李伊人,一个武媚娘!
李伊人和武媚娘正在一边说笑,一边向正殿里走,正说得高兴,却被史爱国突然间大声喝了出来,把她俩全吓了一跳!
李伊人从小就没被人斥喝过,别说被斥喝,就连别人和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冷丁间被人一喝,她大惊之下,竟然愣在当地,实难相信世上竟有这么粗鲁的人,发出这么难听声音!
而武媚娘也被吓了个够呛,她万没想到史爱国又回来了,而且就在内室的方向。她“做贼心虚”,深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一颗心砰砰狂跳,几乎不能自制,甚至有了想转身就逃的念头,全身哆嗦!
刚才,武媚娘飞奔回了丽夏殿,没等她奔进殿内,就见殿外有几个生面孔的宫女站着。她立时停下,心中明白,这是小公主到了,真没想到小公主来得这么早,少女一旦情动,真是热情如火啊,半点都等不及!
武媚娘随手便从一棵牡丹树上折下根枝条,拿在手里,慢慢走向殿门。
守在门外的宫女见她回来,忙打招呼,叫道:“武姐姐,你回来啦,刚才到了哪里去?公主殿下到了,正在里面等你呢!”
武媚娘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呀,公主殿下来了呀!”说着话,她又跑了起来,跑进了殿内。
李伊人也是刚刚才到,她和武媚娘一样,昨晚也没睡好,想了一夜的心事,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便不再睡。天刚刚亮,她便起床洗漱梳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找武媚娘。
可她到了丽夏殿,却发现武媚娘不在,问殿里的小宫女,小宫女们却谁也回答不出,她们都不知武媚娘去了哪里,甚至连武媚娘出去了都不知道。
李伊人打量了下丽夏殿,心想:“这里好生冷清,用具器皿也太过粗糙,看来武媚娘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啊,我要不要帮衬她一下?”
正想着呢,武媚娘跑了进来,样子急乎乎的,脸上跑得通红,额头还有汗珠现出。
武媚娘一进殿便叫道:“公主殿下,您来了,奴婢不知您会来得这么早,刚才在花园里挑选牡丹呢!”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枝条,随后向李伊人行礼。
李伊人心中大是感激,这个武媚娘真是办事的人啊,昨天她们刚说好了,今早武媚娘就去挑选牡丹了,真是勤快懂事的人!
她见武媚娘脸上红红的,便笑道:“媚娘,看你跑的,汗都出来了,快擦擦,不要着凉。”她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武媚娘。
武媚娘接过手帕,不好意思的地道:“公主殿下的手帕好生精致,给奴婢用怕是会弄脏了。”
李伊人笑道:“瞧你说的,一条手帕罢了,手帕不就是给人用的吗,谁用不是用。媚娘要是喜欢,送你就好了!”
武媚娘明白,自己擦过汗的手帕,小公主根本不会再收回去,不可能再用了。她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奴婢谢公主赏!”
李伊人看到她手里的枝条,问道:“你选好牡丹树了吗,要移植哪几棵树?”
武媚娘对外面那座牡丹园了解得不能再了解,根本就不用真的出去选,闭着眼睛她都能说出哪株牡丹最好!
她忙道:“选好了,一共选了五株,都是最好的,可以移植到崇贤馆。可是……”她停顿了一下。
李伊人问道:“可是什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武媚娘道:“可是现在不能移植,天气太冷了,移植过去,怕是牡丹受不了,不能栽活!”
哦了一声,李伊人心想:“原来是这个,那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说一定要栽活啊,只是找个由头罢了!”
李伊人摇了摇头,道:“要不,先移植几株不好的,看看能不能栽活,要是万一栽活了呢,咱们也好快点移植好的牡丹,给太子哥哥赏玩!”
武媚娘心里哪可能不明白,什么移植牡丹,不过是借口罢了,她都不在乎能不能栽活,小公主更不在乎了!
武媚娘笑道:“好啊,那奴婢就陪着公主试一试。不过,这事儿得事先和太子殿下说一说吧,告知他一声才好!”
李伊人笑道:“对啊,咱们得去告诉他。走,咱们现在就去,就走小门好了,我还没走过小门呢,从不知道去东宫还有小门可走。”她拉过武媚娘的手,两人一起出了丽夏殿,穿过牡丹园,去找李治。
待来到院墙上的小门,李伊人拍手欢笑,叫道:“呀,当真有小门啊,竟然藏在树后,如果这是在夏天,枝条茂密挡住这座小门,让我找我都找不到。”
她拉开小门,探头看去,又叫道:“真的是太子哥哥的丽正殿啊,真的是啊!”她每次去李治那里,都得走凤凰门,那是要绕一个大圈的,从没走过小门。当然,她是公主,也不可能走小门,这小门是宫人走的,不可能有谁多事告诉她……武媚娘除外!
武媚娘跟在她的后面,也笑道:“有了这扇小门就方便得很了,只要公主您来奴婢这里,从这个小门直接就能到太子殿下的寝宫!”
说完这句话,武媚娘突然停住话头,她刚从李治的寝宫回来,还跑得小脸红红的,现在一提起这座小门,她就有些不自在,怕李伊人看出什么来。
李伊人却没在意她的神色反常,回头冲跟在后面的宫女道:“你们都等在这里吧,不要跟着我了,有媚娘陪着我就好!”
小宫女们自然乐得轻松,见小公主和武媚娘出了小门,她们立时欢实起来,和丽夏殿里的小宫女们说笑玩耍起来。
李伊人到了丽正殿,指着前面,道:“瞧,这不是太子哥哥的侧殿吗,怎么进去?”她这句话问得很急,语速很快。
武媚娘脱口而出:“那边有小门儿……”一句话没说完,她就大悔,把嘴紧紧闭上,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掉!
李伊人当然来过丽正殿,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正殿里,侧殿极少去,更没有从侧殿出来过,她自然就不知道侧殿有小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道:“又是小门儿,咱们宫里的小门竟然如此之多,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忽然,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道:“媚娘,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小门?”
李伊人只是天真浪漫,涉世不深而已,这可不代表她糊涂。她是公主,丽正殿想来就来,而且不是来过一次,可她连侧殿有小门都不知道,武媚娘是怎么知道的?
武媚娘以前可是父皇的才人,根本就不可能来过丽正殿,那她怎么能知道丽正殿的侧殿有小门的,她是神仙吗,还是以前常来?
果然引起怀疑了,武媚娘心思可也不慢,她道:“奴婢自然没有来过,可是宫里殿堂建的都差不多呀,都有侧殿,就连奴婢住的丽夏殿都有侧殿的,只是小了些而已。”
她一指不远处那座小门,道:“这种小门是专给奴婢这样人走的,所以奴婢不用来过,也知道的,公主您从不走小门,自然不知了。”
李伊人嗯了声,心想:“我只是随口一问,干嘛解释得这么详细。”她跑到小门前,咦了声,道:“这门没关哪,里面还没有人。”
李伊人只是好奇而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别的意思。可她的话听在武媚娘耳中,却是让她心惊肉跳,总是感觉小公主看出了什么。她刚才跑得急,忘了关门,她已经做到万分小心了,可到底还是疏忽了,还被小公主给发现了!
幸亏,李伊人再没有问什么,两人进了侧殿,武媚娘低着头,跟在李伊人的后面。
李伊人突然回过身来,笑道:“咱们偷偷的进去,吓太子哥哥一吓!我倒真是很想看看太子哥哥张大嘴巴的样子呢!”
武媚娘心想:“我连他喷口水的样子都看过了。你喊得这么大声,正殿里都能听见了,还吓谁呀,再说太子这时也不在殿里,你也吓不着他!”
她也装出欢喜的样子,拍手笑道:“好啊,那公主您就偷偷进去,奴婢在外面给您望风!”
“望风?望风是什么?啊,明白了,就象传奇异志里写的那样……”唐时盛行传奇异志小说,李伊人身为公主没看过这种书,但却听人说过。
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有人大声斥喝,是史爱国的声音,李伊人和武媚娘都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地!
史爱国从里面冲了出来,见外面竟然是李伊人和小公主,他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的啊?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李伊人瞪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却道:“史爱国,你吓了我一跳,我告诉你哥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史爱国忙道:“别别,公主殿下您可别和老奴的大哥说。你看老奴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要是再被大哥打屁股,再把我这老屁股打坏了,那得多难看呢!”
李伊人本来挺生气的,她被吓了一跳,心中正气,却听史爱国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说话好粗俗,什么老……老个什么的,真难听!”
史爱国苦着脸,道:“老奴平常文雅得很呢,可一听公主要打老奴,老奴就被吓傻了!”
李伊人向里面走去,道:“我可没说要打你,我要让你大哥打你!”她心情一好,就不理会史爱国了,蹦蹦跳跳地来到正殿。
史爱国看向又低下头的武媚娘,道:“你把头抬起来了,让咱家看看!”
武媚娘只感腿肚子都软了,心想:“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我得赶紧去找太子,再晚一会儿,怕就见不到太子了,这个史总管就得叫人先把我杖毙,算是给太子遮羞,灭了我的口!”
她慢慢地抬起头,道:“史总管,奴婢是陪着小公主来的……”
“你?咱家见过你,你不是那个武媚娘么?”史爱国极不赞成李治总去丽夏殿,自然平常就多留意那边的动静,他认得武媚娘。
但是,武媚娘心里害怕,是因为她以为史爱国搞清楚了事情。其实,史爱国压根就没往她是帐中人那方面想,他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丰富不到帐中人敢逃了以后,又大大方方的再回来,更是陪着小公主一起来的呀!
史爱国要是能把这个想出来,他得是啥脑袋瓜儿,都够当宰相的了!
史爱国正想再问,武媚娘是怎么陪着小公主进来的,忽听里面小公主道:“有个茶杯碎了,太子哥哥发脾气了吗?”
登时把武媚娘扔到一边,史爱国跑进正殿,陪笑道:“太子殿下没有发脾气,不知是哪个狗奴才失手,打碎了茶杯,老奴正要查问呢!”
武媚娘站在当地,直感后背凉飕飕的,尽是冷汗,这一劫逃得,太过惊险了!
李伊人奔进了内室,又道:“太子哥哥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史爱国跟了进来,回道:“太子殿下去了崇贤馆……啊,是去了嘉德殿。”去崇贤馆不假,但李治可没和他说过,所以他只能当成是李治去了嘉德殿。
可是李伊人却喜道:“太子哥哥去了崇贤馆,我要是现在去,能找到他吗?”
史爱国呃了声,只好硬着头皮道:“能,应该能找到!”
李伊人大喜,叫道:“媚娘,媚娘。走,咱们去崇贤馆找太子哥哥去。”叫过武媚娘,两人出了大殿。
史爱国没有跟出去,而是站在殿内,眉头紧皱。忽然,他道:“她们到底怎么进来的,是从丽夏殿那里的小门?”
李伊人和武媚娘一起出了丽正殿,叫院外侍立的小宦官准备辇驾,她们也要去崇贤馆。小宦官们大感纳闷儿,小公主怎么来的,没看到她进去啊?还有这个宫女是谁,看她的模样,不是东宫里的人呀?
不敢多问,小宦官们抬着她俩,赶去了崇贤馆。
还没等她们进馆,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叫声,似乎有人在大哭,而且还在骂人,是个女人的声音,同时,隐约还传了李治的呵斥声!
李伊人道:“里面怎么了?”
武媚娘心头砰砰狂跳,她心里清楚,自己给李治支的那招,奏效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装贤淑
听小公主问她,武媚娘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以前很少来崇贤馆的。”
李伊人嗯了声,道:“我以前也不经常来这里,右春坊倒是经常去的。可我却听说崇贤馆这里,是不许大声喧哗的,是谁在里面叫骂,不怕太子哥哥责怪吗?”边说话,她从车辇上下来,就想进去。
武媚娘忙拉住她,道:“公主殿下你听,太子殿下在发脾气骂人呢,估计是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先不要进去了,免得吃挂落。”
李伊人看了她一眼,心想:“挂落,怕我被太子哥哥骂?这怎么可能,就算太子哥哥再生气也不会骂我的,把气撒到别人身上还差不多,比如说你!”
她轻声道:“好,那咱们就先在外面听听,不着急进去。”
她俩进了院门,顺着墙根儿溜到大殿外面,趴着窗户,向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李伊人和武媚娘大吃一惊,都没想到里面的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副模样,要是传到甘露殿去,怕是皇帝得暴怒,里面的人都得吃挂落,谁也跑不了!
就见崇贤馆里,桌子被掀翻了一张,椅子倒了两把,满地的瓷器碎片,而王氏倒在地上大哭,太子李治则手提宝剑,指着王氏,在斥喝她!
旁边萧氏一手抚着后腰,高高挺着肚子,满脸的幸灾乐祸。除了他们之外,还站着一名大臣,正是王平安。
王平安手里抓着剑鞘,比比划划的,在劝李治,让他不要冲动,脸上表情古怪,满头的汗水。
李伊人看到了王平安,侧过头,对武媚娘道:“媚娘,你看你的舅舅在里面呢!”
武媚娘看向王平安,见他的表情极是古怪,幸灾乐祸当然半点没有,他自不会排队排到萧氏的那队里去,可要说同情王氏,倒也不见得,虽然尽是“惶急”的表情,满头大汗的,但于其说是急出来的汗,倒不说是热出来的!
怎么说呢,王平安的表情属于中立性质的,其实他并没有如何的偏向王氏,别人看不出来,但武媚娘这个有心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武媚娘道:“是啊,奴婢的舅舅好象很紧张的样子,听说他可是太子妃娘娘的堂弟呢!”
“听说?”李伊人有些奇怪,道:“怎么王平安和嫂子是堂姐弟吗,竟然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开玩笑呢。可既然是嫂子和你舅舅是亲戚,那不也是你的亲戚吗,你怎地会是听说?”
武媚娘心想:“我这个亲戚是假的,和王平安没半点儿的关系,估计王氏也不是真的,大家都一样儿,都是在寻靠山罢了!”
她忙道:“奴婢是什么身份,哪能和太子妃说上话呢!”并未说明她到底和王氏有没有亲戚关系,可话里的意思却会让人误解,是王氏不认她这个亲戚。
实际上,她这是在说王氏的坏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要站队,只会站在萧氏的队中。当然,要是她站到了王氏的队里,她给李治支的招儿,就怕不会太灵光了!
李伊人哦了声,没再问什么,她不是很喜欢王氏,所以王氏就算是王平安的真亲戚,她也是不想用的,不感兴趣,自然就不多问什么。
两人又一起看向殿内。
在李治和萧氏没来之前,王平安就给王氏出主意,让她装贤淑,千万不要摆出一副泼妇的样子,泼妇骂街别说在东宫里不行,就算是在市井之间,也是相当讨人厌的。
王氏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越和太子吵闹,那就会越引起太子的反感,会对她越来越不好。相反,如果装贤淑,装出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委委屈屈的,不管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宁可自己心里难过,也不让太子为难,只要摆出这个架势,让太子看看,那就一切好说了。
太子会感觉欠了王氏什么,心中过意不去,就会想办法补偿,那么王氏便会赢回一场,使她的地位不动摇。她本身就是太子妃,掌管东宫,以后有的是机会修理萧氏,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让萧氏哭都哭不出来,这不就得了么!
王氏听了他的主意,感觉不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她就叫人打来洗脸水,把自己脸洗干净,免得再象个鬼似的,吓着太子可就糟了。
王氏将首饰衣服拾掇了一番,便想去嘉德殿,她还指望能陪着太子接见命妇呢,并且还得和太子道歉,装出贤淑来,好讨太子的欢心。
可不成想,刚刚收拾好,没等出门呢,太子却来了,并且还是带着萧氏一起来的。
王平安见李治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要按照平常,李治定会拉着他,亲亲热热的说话,可今天没有。李治心中有鬼,他急于想把和武媚娘的“丑事”遮掩过去,让萧氏和王氏两人掐架,让王氏误会内室里的人是萧氏,所以他只和王平安点了点头,便拉着萧氏坐下。
王氏自然也上前给李治行礼,可见了萧氏,她心中的火气忍耐不住,又窜了出来,只能强自压下,陪上笑脸,道:“殿下,刚刚在丽正殿里,臣妾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治让萧氏坐在自己的身边,见王氏给他行礼道歉,他连理都不理,哼都没哼一声,却对萧氏道:“阿莹,你身子金贵,可得留神些才好,刚才冻着没,要不要让人给你拿碗热汤来喝?”
萧氏大喜过望,她明知太子是在利用自己,来贬低王氏,拿她当刀使,可她却很愿意当这把刀,好好切切王氏这块肉。
她哎呀了一声,道:“殿下,您真是体贴臣妾。臣妾确是感到有些冷,现在手很冰呢,要是能有口热汤喝,那就太好了!”
李治忙道:“阿莹你的手冰吗?快,让孤给你焐焐,热乎热乎。”说着话,他拉过萧氏的两只手,包在自己的两只手里,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桌子,四只手就放在桌子上。
王平安被晾在一旁,目瞪口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秀恩爱吗?可就算是要秀恩爱,故意气王氏这个正妻,也不用着在这里秀吧,还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不对,这里面定有蹊跷!”
他正想着会有什么蹊跷呢,就听李治问道:“无病,你正好在这里。阿莹她怀了孤的小王子,这时候该喝些什么汤,才会对身体有益,你且说说看,好让内侍们去准备。”
王平安一咧嘴,你们的家务事,大小老婆争宠,别扯上我啊!他看向王氏,见王氏低着头,胸脯气得起起伏伏,显见是在强压怒火。
他心想:“姐姐啊,不是小弟不帮忙,实在是东宫里太险恶了,小弟我人在东宫,身不由己啊!”
太子有问,他岂能不答。可回答好了,是不顾姐弟之情,会得罪王氏,要是回答得不好,那就是做臣子的不给力,会引起太子的不快,他是两头为难。
王平安只好答道:“以萧娘娘现在的情况看,不用喝什么大补的汤,还没到时候。就喝点小米粥就行了,煮得熟烂一些的小米粥,只喝汤便好。”
什么汤他说出来了,但只不过是小米粥的汤而已,他折中了一下,谁也不得罪。
李治道:“好,那就喝米汤好了。来人啊,去煮米粥来,给孤的阿莹喝。”
外面的小宦官连忙答应,小米粥的汤而已,不用现去煮,厨房里就有,直接端来就成,太子一吩咐,马上就有人出去了。
王平安看向王氏,冲她直打眼色,装贤淑,赶紧装贤淑啊,此时不装更待何时?
王氏见了他的眼色,心中怒火升腾,可却只能照着原定计划,装贤淑,装一个又贤惠又淑德的太子妃。她冲李治道:“殿下,要不由臣妾去给萧妹妹煮汤吧!”
李治心想:“她怎么不发脾气呢?”点头道:“好,就由你去煮吧!”
萧氏美滋滋的,简直都快唱起歌来了,往日里那么嚣张的王氏,现在竟然乖得象小猫,真是难以相信。好,你既然都象小猫了,那我可得好好欺负欺负你了!
萧氏笑道:“那可劳烦姐姐了,你去煮粥时,得注意火候,粥要是煮得不烂,妹妹我可咬不动,我要是吃得不舒服,肚里的小王子岂不是要受委屈!”
王平安看向萧氏,心想:“过份了,别太得意忘形。”
李治脸上肌肉一抽抽,看了眼萧氏,把手松开了,但没说什么话。
王氏转过身,咬牙正要离开,却听萧氏又在后面说道:“姐姐,粥煮好了,里面要淋上些鸡汤,别忘记了!”
王氏只好转身,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好啊。”两个字说得极其勉强,转身又走。
可刚到门口,萧氏又叫了起来:“姐姐,那鸡汤不要太咸,妹妹我口轻!”
王氏真是没法再忍了,真想回身挠萧氏个满脸开花不可,她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地道:“好的,少放些盐便是了。”这才出了崇贤馆。
王平安皱着眉头,看向李治,李治正好也看向他。王平安道:“殿下,要不您先陪萧娘娘,臣回避一下,有事过会儿再来和您说?”
李治嗯了声,他和王平安的“外甥女”有了瓜葛,心里不太自然,只嗯了声,便转过了头去。
王平安只好出了大殿,可还没出院子,就见王氏端着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碗米汤,但没有淋鸡汤。
王平安道:“姐姐,怎地这般快就回来了?”
王氏道:“内侍已经把汤端来了,半路上遇见的。”她端着托盘进了大殿。
王平安回过头,望向殿内,心想:“要糟,要出事!”
第五百一十五章 都集中到一块了
王平安心里想着要糟,脚下自然也就没有动,他就站在院中向殿内看去。
王氏一边走,心里一边念叨,装贤淑,装贤淑,我一定要装贤淑!可她走进大殿,来到萧氏的桌前,看着萧氏那一脸的小人之态,她心里的火气直接就窜到脑门子上了。
她现在已经认定了,在丽正殿内室帷帐里的人就是萧氏,就是她狐媚太子,不让太子起床的。这也就算了,做为贤淑的太子妃,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见这个狐狸精赖在太子床上。可是,这个狐狸精竟然还撺掇着太子教训自己,说自己做不了东宫的表率!自己做不了东宫的表率,那么谁能做?难道就是这个萧氏能做!
王氏的眼睛里全是火苗子,但还是不停地默念,装贤淑,装贤淑!
萧氏见堂堂太子妃竟然做起了内侍的活儿,给自己端来了汤,她几乎美得要飞上天去!嫁进宫多少久了,从来都是她给王氏磕头行礼,巴结着说好话,万事都得看大妇的脸色,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竟能让太子妃来服侍自己!
萧氏最大的本事就是向李治献媚,再就是用她的肚子做文章,向李治邀功,除了这两样之外,她的本事统统稀松平常,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见王氏正在从托盘里往外拿汤碗,她忽然哎呀一声,捂住了肚子,做惊喜状,对李治道:“殿下,刚才小王子又踢了臣妾一脚,今天他好生活泼啊!”
李治哼了哼两声,道:“是吗,看来他是饿了,向你要吃的呢!”
萧氏冲王氏道:“姐姐,劳烦你帮妹妹把汤盛出来吧,你看我这两只手,也不方便啊!”她得意洋洋地,一只手扶着后腰,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还不停地抚摸!
王氏气得几乎晕倒,只感全身上下都燃烧了起来,什么装贤淑,装委屈的,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她就想要好好修理一下萧氏,不许她在使唤自己了!
让你知道知道我堂堂太子妃的厉害!
王氏一手拿托盘,一手拿汤碗。她拿起汤碗,顺手就往桌子上一歪!
一大碗米汤半点儿没有浪费,四成撒到了萧氏的身上,六成撒到了桌子上,而且由于是米汤,并非是米粥,汤汁稀滑,撒到桌子上后,立即溅开,不少汤汁撒到了李治的身上!
这下子可出大事儿了!萧氏就象是野猫似的,嗷地就叫了起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翻倒在地!而李治也吓了一跳,他也蹦了起来,椅子也翻倒!
李治叫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心思根本没有两个嫔妃的身上,而是想着武媚娘呢,结果猛地被米汤溅到,不仅吓了一跳,而且还被烫着了!
王氏哎呀一声,叫道:“臣妾不小心,把汤给撒了!”其实,她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那汤汁也撒到了她的手上,把她自己也烫了个够呛!手一哆嗦,汤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出了状况,小宦官们飞跑着过来,给萧氏擦去身上的汤汁。大冬天的,萧氏穿得多,衣服厚实,倒也没怎么烫着她,可她却大哭起来,叫道:“殿下,你看呀,姐姐……她,她是故意的,往臣妾的身上倒热汤,她是想害死小王子!”
李治气道:“你怎地这么不小心,连孤都烫着了!”夺过小宦官手里的帕子,自己擦起衣服来。
从丽正殿一直憋到现在的火气,终于象火山爆发似的,喷出来了!王氏把托盘往地上一摔,叫道:“殿下,这不公平,臣妾才是太子妃,是东宫之主,哪有让臣妾伺候一个良娣的,这还象话吗,成何体统!”
李治啊了声,有些吃惊地看着王氏,他从来没见过王氏这么“强悍”过,更没有想到,王氏竟然“疯狂”到了敢质问自己的地步,一时之间,他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李治一愣神的功夫,萧氏便扑了上去,扯住王氏的衣服,叫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敢害我的小王子,我和你拼命!”
王氏当即反击,去抓萧氏的头发,她俩人撕扯一起,把桌子都给撞倒了!
李治吓得后退两步,心头的怒火也起来了。以前他和王平安经常上街乱逛,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偶尔也曾看过泼妇打架,他还看得兴高采烈!不过,那是看别人的婆娘打架,事不关已,看着开心,可现在是自己的婆娘打架,做为太子他可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
“这里是东宫,天下重地,你们如此……如此,成何体统!”李治怒吼起来。
王平安在外面看着,心想:“我地个天爷呐,怎么打起来了!”
他以前在现代时,曾经看过这方面的小资料,曾说唐朝的女子剽悍,他也忘了是那个皇帝的事了,说两个妃子打架,招集人手,拿着擀面杖当武器,还拿着锅盖啥的当盾牌,在皇宫里打群架,就象是军队似的,直接打到对方的宫殿里去,竟然打到了有攻有守的地步!
他看到这些资料时,只感觉可笑,唐朝的女人真剽悍,民间也就算了,皇宫里都能弄出群殴来,真是让人不佩服不行,那个皇帝也够废物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嫔妃打架?
看资料不过是一笑了之,可现在他身处唐朝,眼前竟然出现了太子妃和萧良娣撕打的场面,那就一点不好笑了,他可不想掺和到这种“史实”当中去,以后万一被人在书里提上一笔,说王平安大人曾参予某次宫中斗殴……那也太丢人了吧!
王平安只一愣,紧接着转身就跑,他可不敢看这种事,得速速离开是非之地,不是他不肯上去劝架,实在是东宫太险恶了!
人在东宫飘,哪能不挨刀!他想跑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治见他的两个女人打架,想不出办法来,更没有劝架的经验,不知所措之中,忽然叫道:“无病,无病啊,你快回来呀!”
王平安差点没哭了,有没有搞错啊,你的大小老婆打架,你叫我干嘛呀!他只好回身,跑进殿来,叫道:“殿下莫惊,为臣来了!”
李治指着还在撕扯的两人,叫道:“你看她们,你看她们……”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殿里的小宦官们呆如木鸡,都不敢上前劝架,只好在一旁装木鸡!可王平安被叫了回来,他不能装木鸡,只能冒险上前!
他冲到两个女人的跟前,将两个女人强力分开,叫道:“萧娘娘息怒,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发脾气,小心动了胎气!”
萧氏不管不顾,叫道:“好啊,你们姐弟俩一起上了,反正你们害死了我的小王子,我也不活了,咱们一起死!”又要扑上来。
王平安心想:“真真的岂有此理,我是在提醒你留神,不要真的伤到了腹中的孩子,再说我又没拉偏架,你冲我使什么劲啊!”
他叫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劝劝萧娘娘!”
小宦官们这才敢上来,将萧氏拉开,让她到一旁站着。一停手,萧氏也害怕起来,要是万一真的伤了小王子,那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王氏则扶着王平安站好,哭道:“兄弟,你怎么才来啊!”
王平安小声道:“你坐地上哭吧!”
王氏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但王平安说什么,她也就听了,当真坐到了地上,哭叫起来!
王平安的意思是,事要是没出,你俩都没失态,那就要尽量避免,可一旦出了事儿,那就索性闹大些,要不然王氏要吃大亏。这件事肯定会被皇帝知道,而太子又不护着王氏,那么所有责任便都会,也只能会让王氏一个人承担!
但如果王氏成了“失败者”,那结果就不一定了。皇帝为了压下此事,肯定要两个一起训斥,这总比只训斥王氏一个人强吧,本来一个人倒霉,现在变成两个人一起倒霉,萧氏得陪着她!
而且,王氏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又曾给萧氏端汤,皇帝便会想这事王氏有不对的地方,“不小心”把汤撒到了萧氏的身上,可这件事萧氏更不对,要不是她仗着怀了小王子,恃宠而骄,支使王氏,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所以主要责任,还是要由萧氏来负!
在李治不肯帮忙的情况下,这是能让他“顾全姐弟之情”的最好办法了,他不能让王氏不受训斥,但他能给王氏拉一个垫背的,这总可以了吧,别的他也做不到了,毕竟是个外臣而已!
架一拉开,状况缓和,李治这才想起,他是太子啊,不能让这些“嫔妃”太过放肆,在这件事情里得有表态才行,要不然两个嫔妃打架,他什么动作没有,岂不大大有失太子的气势!
唐朝以后的妃子们有多强悍,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但在李世民统治时期,宫内女子打架,仅局限于宫女之间,这种事情宦官总管就能处理得了,不会上报皇帝知晓,但宫中的嫔妃舍弃暗斗,改成了明斗,这可是头一回!
架打完了,李治才想起来要表态,他见旁边有张桌子,上面放着把宝剑,顺手就将剑拿起,拔出剑鞘,冲着萧氏喝道:“你……”又想起来,不对,武媚娘教过他,要捧一个,压一个,这个是要捧着的。
他剑尖一转,指向王氏,喝道:“成何体统?”
萧氏一见太子连剑都拿出来了,本来挺害怕,可见太子拿剑指着王氏,她立时又得意起来,站在一旁,心里默念:“杀了她,杀了她,让我做太子妃!”
王平安赶紧放开王氏,跑到李治的跟前,他深知李治的性格,不会真的拿剑捅人的,只是想显示一下他的气愤而已,便抢下剑鞘,在旁劝道:“殿下息怒,莫要伤了身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不是如此,何必动气呢……”
李治犹自斥喝,而王氏则哭哭啼啼,又闹了片刻,王氏忽然顺嘴说了一句:“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不是好……”
王平安大急,这话可不能乱说。明朝有位妃子和皇帝吵架,那个妃子可比王氏和萧氏加一块都猛,曾骂皇帝,你们老朱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类似的话可不能从王氏的嘴里说出来,骂李治也就罢了,他顶多废了王氏,可要是牵扯上李世民,那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李世民一怒,别说王氏了,连王氏全族都得倒霉,满门抄斩不至于,便满门一起被发配,去岭南观光旅游一番,那是肯定的了!
王平安大喝一声:“都住口!”这声喝得极有气势,一点不比李治拿剑吓唬人差!
王氏哽得一声,把后面的话吓回去了,萧氏也被吓了一跳,而李治心想:“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招儿,数落她们干嘛,直接让她们闭嘴不就得了。无病也真是的,刚才怎么不偷偷告诉我招儿呢!”
不但把殿里的人都震住了,连窗户外面的李伊人和武媚娘都被吓了一跳!
武媚娘稍一愣神,便小声道:“公主殿下,你看奴婢的舅舅多有男子汉的气概啊!”
李伊人长长的啊了声,她并不在意王氏和萧氏的破事,她只关心李治和王平安,一个是哥哥,一个是以后的驸马!
李伊人不再躲着,拍手叫道:“你们在干什么,在演戏吗?”小姑娘聪明伶俐,知道这件事不好收场,那就只能由她这个妹妹出手了,替哥哥和嫂子掩饰一下。
李伊人离开窗户,从大门外进来,笑道:“怎么,太子哥哥,过新年了,你要和嫂子演出戏给父皇看吗,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李治一哆嗦,这事可不能让父皇知道。他忙顺着话茬儿道:“是啊是啊,适逢佳节,孤正想着如何能让父皇开心,所以便和你嫂子排演一出戏剧来,打算去甘露殿为父皇……”他看到后面进来的武媚娘了,忍不住一愣。
而武媚娘看着地上的王氏,又看了看萧氏,真没想到,这两个东宫里高高在上的存在,只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们也太过草包了些,竟被自己轻轻松松的玩弄于股掌之上!
忽地,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是李治的嫔妃,那么……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念出现在她的胸中,也许她不应该只想着做一个才人……
野心,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子妃的后援很给力
李治看到了武媚娘,一颗心嗖地就飞到了她的身上,也说不出为什么,讲不出理由,道不出原因,反正他就是看着武媚娘顺眼,只要看到她就开心,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能立即忘记,心里就只剩下她,也只能装下她,在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装别人了!
李伊人和他说话,他本来脸上还残留些不爽,但一看到武媚娘,微微一愣之后,他竟然脸上露出笑容,道:“是啊,是啊,嗯,有道理,不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伊人啊了声,道:“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治的前半句话还是排什么戏出来,向父皇敬献,可下半句就是什么是啊,有道理的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典型的前言不搭后语么!
李治也啊了声,接着点头,道:“我说小妹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很赞同!”他的眼睛还看着后面的武媚娘。
这回换李伊人一愣了,什么叫我的话有道理,我是说你是在排戏吗?我是在问你,而你说是,这明明就是你回答我,要说有道理,应该是你回答的有道理,而不是我问得有道理啊!
她道:“太子哥哥,我刚才说什么了,什么话变得有道理了?”
武媚娘低着头,忽然抬头看了眼李治,这一眼看得飞快,看完之后,她的头又低了下去!别人没注意,可武媚娘注意到了,她又听到李治自称“我”,心中暗道:“难不成太子在紧张时,还有心不在焉时,就会自称我,而不自称孤?他竟然有这个毛病,不知是偶尔的,还是经常的?”
可武媚娘只这么看了一眼,就把李治看得全身上下轻飘飘,暖洋洋的!他脸上的笑容更盛,道:“啊?小妹你说什么?”
李伊人看了他一眼,太子哥哥心不在焉,事际上她的心也同样没在焉中,她看向王平安,说道:“刚才小妹随口说说的,也忘了说啥了!”
王平安此时正在扶着王氏起来,叫小宦官们拿来手帕,替她擦拭身上的脏东西,百忙之中,他扭头看向李伊人,在看到小公主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武媚娘。巧得很,他看到武媚娘的同时,正好就是武媚娘抬头看李治的那一瞬间!
王平安极速扭头去看李治,他头扭得太快,几乎闪到了脖子,可他却看到了李治的表情。李治当时的表情,那真可以被形容成“瞬间绽放开了笑容的花朵”!
心里咯噔一下子,王平安心想:“眉目传情,眉来眼去,挤眉弄眼,眉开眼笑……这不就是在形容这对男女呢嘛!他俩,他俩什么时候凑乎到一块去了?”
王氏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也整理齐整,她没注意到武媚娘,一个小宫女还不能入她太子妃娘娘的法眼,而李治的笑容她也误以为是对李伊人的,不管怎么说李伊人是最受宠爱的公主,李治向来关爱她,对她笑笑,也实属平常。
王氏没注意到别人,却注意到王平安了,现在王平安就是她的主心骨,强力后援啊,她岂有不关心之理,打败萧氏,靠别人不行,还得靠这位“本家”兄弟呢!
王氏惊讶地道:“兄弟啊,你怎么了,姐姐刚才听你的脖子嘎巴一声,是闪着了?要不要紧啊?”
王平安揉了揉脖子,忙道:“没事,没事,没有闪着,只是扭得快了点儿!”他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武媚娘和李治他俩凑乎到一块去,那是早暗的事,以后儿子女儿的都要生好几个呢,这是谁也拦不住,也不需要去拦的事情。可这种事越晚发生越好啊,现在李世民可活着呢,他俩要是提前弄出点儿事来,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李伊人看着王平安,道:“无病,你怎么啦,干嘛扭头扭的那么急?”
王平安赶紧把脸上的肌肉挤了挤,挤出一个苦笑,他道:“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关心姐姐,怕她刚才演戏太过投入,摔在地上,伤了身体,大过年的,伤了身体,那多不好啊!”
说着话,王平安转身扶住王氏的一条胳臂,道:“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王氏大为感动,还是本家兄弟好啊,为了关心自己,把脖子都扭得嘎巴嘎巴响了!她拍着王平安的手,道:“没事,没事,姐姐没有摔疼!”
李伊人眨了眨大眼睛,稍稍犹豫一下,她走了上来,扶住王氏的另一条手臂,道:“嫂子,你们到底在演什么戏啊,怎地要往地上摔?”
王氏并非是机灵人,一时之间想不出自己在演什么戏,只好看向李治。而李治却仍旧心不在焉,虽然不盯着武媚娘看了,但却不时地用眼角余光去瞄,根本没注意到王氏在看自己!
可一旁的萧氏却着急了,她和王氏一样,没有看出来李治和武媚娘的那点儿猫腻,她的注意力还留在王氏身上。
一见王氏现在不但得了王平安的支持,新来的小公主竟然也过去亲近,这她哪儿受得了,立时便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在这场宫斗中落了下风!
萧氏这下子可得意不起来了,她急道:“伊人小妹,你误会了,刚才哪有在演戏,明明就是……”
她话没说完,王平安便打断了她,道:“萧娘娘,这话你可说错了,太子殿下和我姐姐自然是在演戏,只不过演得太过逼真,连你也骗过了。你也不想想,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们自己明白就成了,哪能跟不相干的人说呢!”
他这话说得可是相当地不客气了,虽然他竭尽全力地想避开宫斗这种事情,可事到临头,他无论如何也得表态,必须排队了,这是立场问题,马虎不得!
李伊人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萧氏,见她俩身上都脏兮兮的,她便道:“原来不是你们三个在演戏啊,我还以为萧嫂子也在演呢,原来只是太子哥哥和嫂子在演!”
好不容易,李治终于回过神来了,不过刚才的话他没听见,心没在这上头,他顺嘴便道:“是啊,是啊,小妹说得不错。”
萧氏大急,怎么搞的,怎么太子现在迷迷糊糊的,李伊人说什么,他都回答是啊是啊的,再这么说下去,可就他们成一伙儿,把自己给孤立起来了!
她急道:“没有,哪有演戏……哎呦呦,臣妾的肚子啊,小王子又踢了臣妾一脚!”一到关键时刻,她就提自己的肚子,提醒李治,她肚子里可有大功,关系到祖宗社稷的大功!
萧氏的这招百试百灵,这次也不例外。可惜,这次关注她的不是太子李治,而是名医王平安!
王平安放开王氏,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萧氏的跟前,大声道:“萧娘娘,你怎么了,可是刚才动了胎气?”
李治也走上前来,道:“无病,快给她看看!”
王平安答应一声,冲萧氏道:“萧娘娘,现在是关系到小王子的大事,事急从权,为臣就不避讳了。”说着,他拉过萧氏的手,号起脉来。
他的手搭上萧氏的手腕,片刻功夫,心中便想:“哪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还小王子踢了你一脚,胎儿尚未成形,哪有脚踢你,难不成小王子练的是无影脚!”
李治问道:“如何,可是伤了胎气?”
王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伤着了,很是要紧,萧娘娘得立即回宫静养,轻易不可出宫。还有,从现在开始,到萧娘娘生下小王子后,殿下你都不能再见她了,避免萧娘娘情绪波动,更加不能让她侍寝,以免伤了小王子!”
王氏在后面扑哧一声就乐出来了,心中大叫:“好兄弟,有你的,姐姐喜欢你!萧氏啊萧氏,这回我看你还提肚子,再说小王子踢你,有本事你接着提!”
李治啊了声,道:“不用服什么药吧?”
王平安道:“不用,只需静养便成!”
李治转头对萧氏道:“阿莹,为了小王子,我们暂且不要再见面了,你好生养胎,为孤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王子,为祖宗社稷立下大功!”
萧氏顿时就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不提小王子踢我还不成啊,离生小王子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要是一直看不到太子,那我不完了,就此失宠,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李伊人也道:“对喔,萧嫂子,你可得好好养护身体,不能伤着小王子啊,我还等着他长大,叫我姑姑呢!”
萧氏大急,拉住李治的手,叫道:“殿下,臣妾没事,一点事没有,身子骨结实得很!”
没等王平安说话呢,李伊人先咦了声,她惊讶地道:“萧嫂子,你刚刚还哎呦呦的叫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事儿了?”
“我我,我……”急切之间,萧氏竟编不出好的理由来。
李治正想着说几句,外面有人进来了,正是史爱国。史爱国道:“太子殿下,两位娘娘,外廷命妇已经在甘露殿给皇上拜年了,不过皇上说了,今冬寒冷,体谅各位命妇,不忍让她们奔波劳累,所以就不来嘉德殿了,请太子妃娘娘过去见见命妇也就是了。”
顿了顿,史爱国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又道:“皇上说了,太子殿下您……就不用过去了,要您静静心,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治国平天下之前,要先做到齐家!”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李治临时抱佛脚
李治咝地抽了口凉气,什么意思,父皇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崇贤馆里发生的事了?
皇宫之中,哪有秘密?小秘密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瞒得住,比如说他和武媚娘的事,可大事哪可能瞒得住!
崇贤馆里这通闹腾,早就有小宦官飞奔着去报告给史忠臣了,而史忠臣当时正好就在皇帝身边,被小宦官叫出来听了事后,再回去时,脸色便不对劲儿了,李世民一问,史忠臣哪敢隐瞒,再说也不可能瞒得住啊,瞒不住的事,不如早早的说出来,及时解决,以免引起更大的猜测!
说话,描述一件事,那真是得什么人去说,去描述了。黑白之分,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在于说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要是小宦官不走史忠臣这道关卡,而是直接向皇帝禀报,那皇帝有可能判断出谁是谁非,再怎么着也能将一碗水稍稍地端平,不至于撒出来太多!可就因为有了史忠臣这道关卡,所以这碗水,甭想端得平!
史忠臣当然知道王氏和王平安套上亲戚关系了,其实就算是没有套上亲戚关系,他也不会帮着萧氏说话的。大局为重嘛,要想东宫太平,必须得向着一个更重要的人,去打压另一个相对而言不重要的人,如此才能压住风头,使风平,让浪静!
就和王平安所料一点都不差的,史忠臣一听太子妃王氏落了下风,还给萧氏端汤什么的,象是受了气,他直接就向皇帝报告,说萧氏恃宠而骄,欺负太子妃没有生养,仗着太子为靠山,想取王氏而代之,她想当太子妃!
谁对谁错,还不是凭着一张嘴巴说嘛!
李世民听了,倒是没有生气,可却也很不爽,心中暗怪儿子无用,连自己的妻妾都搞不定,那以后还怎么君临天下,去管理亿兆子民呢!
于是,李世民便让史忠臣派人给李治代话,教训一下他,并且让王氏来甘露殿,陪自己接见外廷命妇。实际上这就等于是在告诉东宫里的那些人,太子妃就算不会生养,但她现在仍旧是东宫之主,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李世民这么做既等于支持王氏,安慰一下这个儿媳妇,又等于是小小地,在不伤儿子面子的情况,训斥了他一下。
史忠臣当即派人来东宫传话,史爱国做为东宫总管,当然是最先得到信儿的,他便亲自前来,向李治传达皇帝的口谕。
李治心里害怕,但他有事的时候,只要王平安在场,他就不自己动脑筋,啥事都往王平安身上扔,让他替自己想主意。他看向王平安,道:“无病啊……”
王平安心想:“我就知道你得喊我!”他忙道:“看来今天给皇上拜年的命妇很多,皇上一时接见不过来。姐姐,你就暂且不要和太子殿下排演了,去给皇上帮帮忙吧,别让他老人家久等!”
王氏得意到了十分,她看了眼在一旁呆呆站立的萧氏,心想:“如何,敢和我争,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不知所谓的东西!”她道:“殿下,您看……”
李治啊了声,道:“无病,你看……”
李伊人在旁一撅嘴,心想:“怎么又问无病,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怎么老是扯上无病呢!”
王平安忙道:“依臣看,还是让姐姐换身衣服,然后速速去见皇上吧!”
李治点头道:“对,你去换身衣服,速速去见父皇吧,莫要让他老人家久等!”
王氏连忙答应,心中得意无法形容,她正要离开,回自己的宫里去换衣服,可又看见萧氏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动地方。她当即回过头来,冲王平安使了个眼色。
王平安会意,又道:“殿下,萧娘娘身子需要静养,而姐姐又要回去换衣服,不如让姐姐顺路送萧娘娘一送,免得萧娘娘路上出了意外,再动了胎气,那就不好了!”
萧氏大急,不能让王氏送她啊,不送还好,让她送才容易出意外呢!她道:“殿下,臣妾没事,小王子也不踢臣妾了,不如臣妾陪您在这里读书吧,就读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王氏赶紧又冲王平安一使眼色,那意思不能让萧氏再留在太子的身边了,赶紧打发她走!
李治看向萧氏,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便道:“那你就暂且……”
王平安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已经卷进来了,而且已经得罪了萧氏,那就干脆些,得罪到底吧!
他忙道:“殿下,臣以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与其在宫中读书本,不如去民间了解一下百姓的疾苦,看看平常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要不臣陪您出去转转,今天是大年初二,长安城里想必热闹得紧!”
李治的原则是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闹心事,那就躲得远远的,让别人解决去,只要自己看不见闹心事也就成了!他道:“好,那咱们就出宫去,了解一下平常百姓的生活,看看他们是如何齐家过日子的!”
李伊人听了,眼睛放光,拍手道:“好啊,咱们一起去,太子哥哥,小妹陪你一起去城里!”
李治摆手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没事往宫外跑什么,还是回自己的宫里吧,去绣绣花啥的!”
李伊人哼了声,看向王平安,王平安立即把头一低,心想:“你可别看我,你的哥哥嫂子看我,就把我给累了个够呛,你再看我,还让不让我活了!”
李伊人把手一背,往外便走,道:“好啊,你们不带我,那我就不去,我去见父皇,和他老人家说说你们在这里演戏的事儿,好好和父皇说说!”
“别别,带你去,带你去还不成嘛!”李治连忙拉住她,小姑奶奶,你就饶了你哥吧!
李伊人哼了声,得寸进尺地道:“我不去了,我回宫里绣花去,我喜欢绣花。除非,除非你们让我带上她!”说着,她一指武媚娘。
带着一个宫里曾经当过才人的宫人出宫,这可不算是小事儿,必须要得到三个人当中的一人同意,皇帝、太子或是史忠臣,皇帝和史忠臣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想都不用想,而太子也不一定,但总还是有些希望的,李伊人不想一个人出去,她又想和武媚娘搞好关系,所以便想拉上她。
巧了,要是换别的宫人出宫,李治肯定不答应,但换成是武媚娘,那他就是肯定答应了,在宫里多别扭呢,想说说话都要躲躲藏藏的,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总能找到机会的,机会不就是人创造的嘛!
李治也是昏了头了,既然李伊人有求于己,那他就应该拿住架子,说:“嗯,这个,不妥,孤得好好想想……”然后让李伊人好好求求他,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如此一来,万一以后有人怀疑,他也好有个推托,说是禁不住小妹相求,这才答应的。
可万没成想,李伊人一求,李治就立马儿答应了,点头道:“好啊,那咱们就一起出去。她,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装,你就装吧!王平安心想:“你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开什么玩笑,你逗我们一群人玩儿哪!”
李伊人啊了声,她想起来了,武媚娘曾经说过,她认得太子,但太子不见得会记得她是谁。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她道:“她叫武媚娘,是王平安的外甥女。”
李治“恍然大悟”,道:“竟是无病你的亲戚,那正好,咱们一起出宫吧,还能有个照应。”
王平安无话可说,事实上他现在是有话也说不出来,还能反对不成?太子连有个照应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还能不让太子照应自己的外甥女吗,那他还有个当舅舅的样子嘛!
李伊人大喜,拍手道:“走,咱们这就出宫去!”她拉起武媚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武媚娘心头砰砰狂跳。出宫,对她来讲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不成想别人一句话就解决了。还是当上位者好啊,只要手中有权,那便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平安却道:“得先找衣服换上,不能穿这个样子出去啊!”
李治笑道:“对对,咱们换衣服去,你俩也都扮成男子的模样,这样行走起来方便,孤这里有的是平民衣服,都是先前无病给预备下的,这就换去。”
几个人说着话,去了崇贤馆的侧殿,那里有衣服可换!
这么一打岔,李治竟把萧氏给忘了,眼里只有武媚娘,忘了萧良娣了!
王氏可还没走,看着傻眼的萧氏,道:“妹妹,就让本宫送你一程吧,咱们回宫去!”
萧氏本以为今天这事儿她占了上风,不成想情况急转直下,变成了她身处下风,而且下到了不能再下的地步,而她一直引为大功的小王子,却恰恰成了她只能回去“静养”的理由,肚子里的内援,明显不如王氏的外援啊!
就算再草包的人,遇到了这种危急情况,也能急中生智一把。她冲史爱国叫道:“爱国,本宫……哎呀……”她双眼一翻,慢慢就要软倒!
哪可能真的让她倒在地上,史爱国心中叹气,只好上前扶住萧氏,道:“萧娘娘,你可小心着点,莫要伤了小王子啊!”
王氏不肯罢休,道:“还是让本宫……”
史爱国心想:“这就有点过份了,你明明已经占足了上风,皇帝向着你,你的兄弟又想尽办法的帮着你,顺风旗扯得十足,把对手都打得快瘫倒了,还要怎么样啊,难不成你还想真的整死对手吗?小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别人,这东宫里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嫔妃!”
他陪着笑脸,道:“娘娘,皇上召您过去呢,您可别耽误太久啊,让命妇们等着也就算了,可不能让皇上也等着您哪,您说是不?就让老奴送萧娘娘回去吧!”
王氏哼了声,史爱国抬出皇帝来,她不敢再说什么,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萧氏见她走了,这才可怜巴巴地道:“爱国,多谢你仗义相助,要不然本宫今天……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史爱国叹了口气,扶着她往外走,轻声说道:“萧娘娘,宫里的水,深着呢,而且是连着宫外的水呢!您要是没有个好兄弟,那就得有个好儿子了,顺顺利利的将小王子生下来,那才是您以后的依靠!”
萧氏委屈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史爱国扶着她出了崇贤馆,心里一直在想,太子妃就不说了,这个萧娘娘肯定是被人利用了,而且是被利用的相当彻底。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多狠的宫斗手段都见过,可这么狠的手段,却是头一回见着。这绝对不是太子能够使得出来的手段,所以一定是有人教了他,那个人是谁呢?
鹬蚌相争,鹬蚌看见了,可渔翁得利,那个渔翁在哪儿呢?王平安是渔翁?不会是他,这件事对他来讲,并无实际好处。是小公主?跟她没关系啊。那还有谁呢?是那个跟着出去的武媚娘?嘿,她算哪棵葱!
史爱国想的头都疼了,到底没想到,那个得利的渔翁是谁!
武媚娘一直低着头,跟在众人的后面,很低调,很本份,很守奴婢的规矩,一直跟进了侧殿。李治不停地回头看她,她心知肚明,却始终没有抬头,和普通伺候人的宫人全无二致,任谁也想不到她心里是多么的欢喜!
李治找出几身普通百姓的衣服,让李伊人和武媚娘去屏风后面换,他和王平安在前面换。李治问道:“无病,咱们去哪里?今天这事儿你也看着了,咱们不用说虚的,你说孤是不是惹了父皇生气啊,要怎么弥补才好?”
王平安换上衣服,道:“这个简单,殿下不必担心。其实,今天臣进宫,便是想介绍一位高僧给您认识,您把他当成由头,说给皇上听听,那就一切都妥了,皇上再不会生您的气了!”
李治哦了声,道:“高僧?你不会就是说的那个玄奘大师吧,就是那个进京时,闹得惊天动地的和尚?”
王平安道:“对,就是他,这个人很有本事,并有大毅力,只要他能见到皇上,讲讲他的经历,皇上就肯定忘了今天这事儿了!”
李治奇道:“他有这么厉害吗?”
王平安嘿然道:“岂止厉害,臣对他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要给他建雁塔呢,他讲典故的本事,那可真是……嘿,殿下见了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