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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成,就帮你一把

    武媚娘突然一跪,把王平安搞得一愣,他很迷惑地问道:“你叫我什么?这辈份是怎么论的?”

    他心里却是挺高兴,自己竟然变成了武媚娘的舅舅,辈份好大啊,那以后的唐明皇该叫自己什么?嗯,不说唐明皇,就说李治,他以后该叫自己什么?

    武媚娘跪在地上,抬头道:“要是您家的老夫人,是我外祖父的姐妹,那您就和奴婢的母亲平辈,是她的表弟,奴婢岂不是该叫您舅舅!”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样啊,原来我们竟是表亲,这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

    武媚娘道:“舅舅在上,请受外甥女一拜!”说着,就要给王平安磕头。

    王平安嘴上说道:“不必不必,快快免礼,既然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多礼!”手上却没有阻止,很享受地接受了日后则天女皇的三个响头!

    乖乖的,真是好享受啊!自己要给现在的皇帝李世民磕头,要给以后的皇帝李治磕头,可再以后的皇帝,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却在给自己磕头,这下子可扯平了,自己半点没亏啊!

    王平安无数次地想过,他和武则天见面时的场景,到底该是怎样的呢?可无数不同的场景他都想过,就是唯独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场景!

    武则天竟然趴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管自己叫舅舅!

    待武媚娘给他磕完了三个头,王平安这才挣扎着去扶她,没办法,咱现在身体虚弱嘛,不是不扶你,是没力气扶你,千万别见怪啊,则天小乖乖!

    武媚娘爬起身来,脸上满是欢喜,不光是王平安心里享受,她给人磕头,也是很享受地,终于和这个当红的大臣攀上关系了,他终于肯接受自己的大礼了,多不容易啊,为了能给他磕上头,自己花了多少的心思,都快急出病来了!

    王平安道:“这这这,没想到啊,在这深宫高墙之内,竟然有自己家的亲戚!我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呀!”

    武媚娘忙道:“舅舅莫要客气,自家人还要什么礼物,您能认了奴婢这个外甥女,奴婢心里就感激不尽了!”

    王平安伸手入怀,掏出了个钱袋,他虽然不再赏人金瓜子了,但是带还要带着的,别人可以不赏,但眼前这位,却是非赏不可的。能赏则天女皇金瓜子,这也是荣幸啊!

    他将整个钱袋都塞给了武媚娘,道:“以后可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听着我心里不好受,我身上没带别的,这点金瓜子你拿去,分给宫里的其他人,和他们处好关系,免得他们难为你!”

    顿了顿,他又道:“说了半天,却还不知你叫什么呢,你看我这个舅舅当的,太不称职了!”

    武媚娘忙道:“外甥女名叫武媚,宫里的人都叫我媚娘,舅舅这般叫我也就是了!”说着话,她便将钱袋往回推,那意思是不想要王平安的钱。

    “媚娘……武媚娘!不知你的父亲是哪位啊?”王平安问道,他又将钱袋塞了回去。

    武媚娘手里拿着钱袋,道:“媚娘的父亲是先豫州都督,讳士彟。”

    王平安很迷茫地,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但只片刻功夫,他便道:“定是位英雄人物啊!”

    武媚娘心想:“我父亲可是开国功臣,只是武家风光不再,你没有听说过罢了!”她道:“媚娘的父亲曾助先帝开国,有功于国家……”

    没等她说完,王平安便道:“既是功臣之女,又与前隋皇室有亲,你怎么只是个宫女,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有为难之处就说出来吧,让舅舅我替你解决一下!

    武媚娘低下头,看着钱袋,道:“不知怎地,前段时间宫里有流言,说是武氏要造反,又有小人从中作梗,皇上便把媚娘贬为了宫女,媚娘以前是才人呢!”

    王平安又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可就算有流言说武氏要造反,也是男人们的事,与你有何关系啊?”

    武媚娘很是郁闷地道:“谁说不是呢,媚娘只是一个小小女子,造反这种恶事,与我有何关系,可别人却拿姓氏做文章,排挤于我,幸亏史大总管宽厚,和皇上说明了此事,这才还让媚娘在甘露殿当值。”

    王平安假装想了想,道:“怕史叔叔也遭了人蒙蔽,你在甘露殿当值,虽能时常见到皇上,却也不是好事啊,万一出了纰漏,你岂不是受的责罚更重!”

    武媚娘岂有想不明白这个的道理,可她又能有啥好办法?她抓住了王平安的衣襟,哽咽着道:“舅舅,媚娘在宫里苦,求舅舅帮帮媚娘吧!”

    王平安为难地道:“这,这,这要让我如何帮你啊?”他很想听听,这个时候的武媚娘,会有什么样的理想。

    武媚娘眼圈儿红红的,咬了咬嘴唇,这才道:“要是舅舅能去和史大总管说说,让他帮忙恢复了媚娘才人的身份,媚娘就心满意足了!”

    王平安心想:“这个理想,为免也太小些了吧?”他问道:“你为何要恢复才人的身份,其实做宫女也不错啊,省得招人嫉妒,再来为难你!”

    武媚娘脸上微微一红,道:“可是宫女却不能侍寝,自然也就不能生下孩儿。舅舅有所不知,宫时的事复杂着呢,要是媚娘没有子息,日后……日后……”她可不敢说皇帝驾崩之后的事,谈论皇帝生死,是大不敬之罪。

    王平安却道:“你不想日后出家做女尼,是吧?那感业寺我曾去过,当真不是个好去处!”

    武媚娘连忙点头,她抬头看向王平安,眼中满是乞求。她为啥要和王平安拉关系,为的不就是这个,她可实在不想出家当尼姑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这事不好办啊,宫中嫔妃的事,我一个外臣如何能够干涉,怕是招人猜忌。”

    武媚娘见他有不帮忙的意思,眼泪顺着两腮滑了下来,她哽咽着道:“舅舅,媚娘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舅舅外,再没人能帮媚娘了!”

    王平安哦了声,走投无路了呀,很好!他还是很犯难地道:“可这宫内之事……唉。好吧,我便去和史叔叔说说,不过这事相当地难办,我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武媚娘大喜,忙道:“只要舅舅肯说,一定成的,一定成的,史大总管定不会驳了舅舅的面子!”

    王平安嗨了声,摇头道:“我有啥面子啊,小人物一个!”他拍了拍武媚娘的肩膀,又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晚记得给我送炭来,有什么话咱们再聊,今晚不成了,要是你回去晚了,怕别人说你不懂规矩,倒让我没法在史叔叔面前,为你说好话了!”

    武媚娘这才答应一声,又给王平安行了礼,提了炭桶,依依不舍地走了。

    王平安待她走了,这才躺到床上,心满意足,今晚这近乎套的,竟然套成了武媚娘的舅舅,这比和太子妃套的还好。不过这个辈份就有点乱了,自己是以后王皇后的堂弟,又是武昭仪的舅舅,那李治到底该管自己叫啥呀?

    躺在床上,他哈哈一笑,又想道:“武媚娘之所以能和李治勾搭在一块,是因为她一直以宫女的身份,伺候在李世民的跟前,要是自己帮她恢复了才人的身份,那她也就不会再在甘露殿里当值了,那还会不会和李治相亲相爱了呢?”

    睁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想出个结果来。最后干脆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武媚娘要自己帮她,那自己就帮她一把,至于她会不会和李治在一块,就看他们的缘分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那都是上天注定的事啊,凡人是没办法改变的!

    翻了几个身,困意来袭,他便也睡了,不再替武媚娘和李治的缘分担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早早地起身,今天不同前两天,城外大会结束了,中书省的官员们该来当值了,自己得精神些才行。

    起床洗漱完毕,回到屋里坐好,想找点公务办办,可一旦需要他正式处理公务,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中书省,没啥事可做,大唐的中枢竟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有没有他都行!

    又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也不在西台继续等了,干脆去崇贤馆吧,在那里自己愿意干啥就干啥,清闲又自在。

    一路慢慢走着,途经东台,到了东宫的崇贤馆。崇贤馆里和以往一样,除了侍立着的小宦官之外,一个大臣没有,而太子李治连床还没起呢,更不可能这么早就来!

    进了大殿,他来到李治的桌前,查看桌上的奏章。他有段日子没有替李治批复奏章了,估计奏章得堆积一批,今天有功夫,正好批批。

    李治桌上的奏章,果然堆的高高,足足有七八十道之多。王平安命小宦官将奏章一股恼的全都搬走,搬到自己的桌子上面,他要逐道批复。

    李世民给李治的奏章,向来没有什么太紧急的大事,王平安批了几道之后,出乎意料的,竟然翻到一份军事文书,上面插着三根鸡毛!

    他打开奏章,心想:“插鸡毛的信,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皇帝的病稍微见好

    鸡毛信,古称羽檄,最早是用二尺长的木简为书,上面插着鸟羽,以示事情紧急,发展到了唐朝,便不用木简了,只在信封上插上羽毛。鸡毛信一般只用来传递紧急军情,平常的事情是不会用到鸡毛信的。

    这道鸡毛信形式的奏章已经被启封了,王平安打开看去,见奏章的尾部,用朱砂批红,看笔迹是李世民批的。批复很简单,是命令军队大张旗鼓地操演,以示威慑。

    再看奏章的内容,竟是突厥的军情。奏章的内容很长,总结起来就是由于唐军趁辽东秋收之际,出兵劫掠高句丽,使得高句丽乡村的百姓都逃进了城去,乡野无人。唐军撤兵后,辽东附近的部落,都跑去趁火打劫,强占高句丽的土地。

    高句丽人都敢和唐军对着干,当然不会怕别的部落,待唐朝大军撤退后,高句丽军立即出兵驱赶跑来占地的部落,由于那些临近辽东的部落,都是各自为战,并不统一指挥,结果几场大战下来,被高句丽人各个击破,败逃回了草原。

    虽是败逃,但部落里的牧民仍旧抢到了大批的财物,在高句丽时还好,敌人都是高句丽军队,但一回到草原之后,各个部落便开始互相打了起来,你抢我的,我抢你的。

    乱打乱战之后,不少部落的牧民失了牛羊财产,冬季又快来临,牧民们没了过冬的物资,大乱便即开始,强大的部落倒还好说,那些小部落被打散,牧民们只好南下叩关,想来大唐碰碰运气。

    大唐对于这种事,向来处理得很有经验,草原上越乱越好。各地守军牢牢把住关口,不许牧民入关。但是大唐在关外也有州县呢,这些州县却是挡不住成千上万的牧民冲击的,牧民深怕熬不过去这个冬天,为了生存,只能拼命一搏,进攻这些关外的州县。

    结果好几个州县的周边被劫掠,所幸牧民没有统一的指挥,又不擅长攻城,所以在这道奏章发来之前,尚无城池失守,但情况却也不妙。

    边关的事态从东向西发展,冬天越近,牧民们奔袭的速度越快,为了能熬过这个严冬,他们只有不停地去寻找,去劫掠那些尚没得到消息的村镇,所以他们必须要比唐军报信的人跑得快!如此一来,从东往西打过去,结果弄得边关各地,均皆吃紧。

    这道奏章就是说这件事的!

    王平安看罢,心想:“牧民这种劫掠方法,可不就是游击战术么,哪里弱就打哪,打完就跑,打完就换地方,绝不停留,想追他们都追不上!”

    他又看向李世民的批复,点了点头,这个批复好。让边军大张旗鼓地操演,说白了就是吓唬那些游散牧民,让他们不敢靠近城关,这些牧民虽然英勇善战,但毕竟都是战败的人,又有即将到来的严冬所迫,必不敢在哪个地方多待,一旦看到唐军有准备,他们只能离开。

    找出一张纸,他准备先给批复打个草稿,然后等李治来了,让他往上面抄写。提起笔来,面对这种情况,自己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李世民的批复已经近乎完美了!

    拿着笔,想了半天,他这才做了个批复,这个批复属于李世民批复的补充。

    突厥或其它部落的牧民,从东向西流窜,速度极快,但是必不会长久,在严冬到来之际,他们定会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无法再前进,而前面的牧民停下来,后面的牧民也便不会再往前走。而这个地方一定是比较富饶的,否则牧民们也不敢冒着冻饿而死的危险,留在此处。

    越来越多的牧民停留在此处,在严冬的逼迫下,肯定会铤而走险,对这地方的州县,进行大规模的攻击,这时候牧民就不会再乱打一气了,会出现首领,带着他们打。

    那么,这个地方就应该是唐军集结的地点,各地边军应该提前预测出这个地点在哪儿,从而提前做准备。

    王平安写完这些后,又想了半晌,提笔再写。如果不能准确预测也没关系,可以先在一地准备好,然后引导牧民们去,这个地方越往西越好,这样可以让牧民多赶路,待到了地点,牧民已经人困马乏,如强弩之末,这时唐军便可以逸待劳,将他们一鼓全歼,或者收服!

    写完批复之后,王平安大是得意,自己这个补充批复,补充得相当好,大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手段,自己也算是诸葛亮一级的天才了!

    将墨汁吹干,他又开始看下面的奏章,逐一批复。

    过了不大会儿,有小宦官送上来茶点,让王平安充饥,王平安吃了不少,吃完了接着批,李治的工作,他一个人全包了,非常的认真负责。

    批了将近一个上午,这才将奏章全部批完,又等了好半天,到了中午时分,李治这才姗姗来迟。

    李治进了崇贤馆,见王平安在等他,咦了声,笑道:“无病,你今天倒来得早,吃了饭没,咱们一起吃吧!”

    王平安心想:“还早啊,这都中午了。”他站起身,给李治行礼,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还没吃饭。臣特地等着要和殿下一起吃呢!”

    李治非常高兴,他到了桌前,见到那么多的奏章,脸色又苦了下来,道:“这才几天功夫,就积了如此多的奏章,这得批到啥时候去啊!算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去吧,等吃完了饭,眯个午觉,养足了精神,再来批这些劳什子!”

    王平安心中叹气,看他的样子是刚起床,这就要吃饭,吃完了饭,然后再睡……好生活啊!

    他冲李治笑道:“这些奏章臣都已经批复过了,没往上面直接写,打了个草稿,殿下你往上面抄就成了!”说着,他将写好的几张纸,递给李治。

    李治大喜,笑道:“好啊,还是无病你体贴孤,知道孤最不喜欢看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那咱们等会儿再用膳吧,待孤先抄完这些,下午就没事了,咱们出宫去玩耍。”

    他坐到桌后,按着顺序,逐条抄录,王平安则站到一旁,给他研墨。

    只抄了几道奏章,李治便不耐烦起来,道:“无病啊,要不然你学学孤的字体吧,以后再批奏章的时候,用孤的字体,直接往上面写就成了,也省得孤一道一道的抄,这也太麻烦了!”

    王平安呃了声,道:“这……”这有点不好意思吧,我替你批复奏章,已经是犯规矩了,要是再按着你的笔迹来,那别说皇帝了,光是朝廷里的大臣们,就得炸锅不可!

    李治还以为他是怕学不好自己的笔迹,指着自己在奏章上批复的字,道:“你看,孤的笔迹很好学的,都是正楷,不用费你多少力气,练上几天就能练好的!”

    王平安摇头道:“这个不太好吧,皇上知道了,会责罚臣的!”

    李治想了想,道:“那倒也是!”他低头去看草稿,又抬起头来,指着草稿,道:“无病你看,这些批复有的长,有的短。长的容易出破绽,孤来照抄也就是了,这些短的,只有几个字的,你来写就成了!”

    王平安一咧嘴,他拟的草稿上,长的批复只有一道,其余的都是小事,自然批复也就不长,要是按着李治所说,那这些批复里,他只需抄一道就成了,其余的都得自己替他代劳。

    “那,好吧!可要是皇上发现了怎么办?”王平安担心地道。

    李治笑道:“如果发现了,咱们就说这些批复是孤口述,你代笔的。父皇发现一次,咱们下次就不这样做了,孤辛苦些,挨道抄录也就是了,要是没发现,咱们就这样一直干!”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王平安只好点头!

    李治提笔,开始抄录那道最长的批复,也就是边关牧民的那道。他也不看内容,照着字便往下抄,抄得还挺快,片刻即成。

    抄完之后,李治竟然将椅子让了出来,让王平安坐在他的椅上批复。他自己则道:“无病,你忙着,孤去外面走走,这几天骑马骑多了,猛地一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呢!”说着话,他背着手走出大殿,上院子里活动筋骨去了。

    王平安无奈摇头,只好坐了下来,先在纸上模拟几遍,练习一下李治的笔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临摹起来,替李治批复奏章。

    李治为人懒散,字体也是普通,临摹起来并不难,但要想一下子就临摹好,时间却是不够的。王平安只好每批复一道奏章前,便要反复在纸上练习几遍,这才往奏章上写,如此一来,所用的时间可就多了。

    过了一会儿,李治溜溜达达地回来了,道:“无病,你怎么还没批完啊?”

    王平安一脑门子汗,心想:“还慢呀,要是再快,可就要露马脚了!”他道:“这么多的奏章,要想全都抄完,恐怕至少得一个时辰啊,臣怕出了纰漏呀!”

    “要一个时辰啊!”李治皱了皱眉头,道:“无病,现在你知道孤的辛苦了吧,批这些奏章所费的时间太长了,孤一批这些就会头疼的!”

    王平安忙点头道:“是啊,殿下辛苦,臣以前不知,现在是深有体会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也叫辛苦?你都不用想的,只靠抄的,还要叫辛苦,那我呢,我都成苦力了!”

    李治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道:“孤去用膳了,就不陪你了,你忙你的吧,孤用完膳后,再来看你!”

    王平安忙道:“要不然殿下就在这里用膳如何,臣要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也好随时问您啊!”

    李治却道:“你将不明白的事情都攒到一块,等孤回来后,一起为你解答!”说着,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感不好意思,似乎自己太把王平安当驴一样使唤了。

    他又回过身来,道:“孤用完膳后,给你带几个好菜来,犒劳你一下!”说完这句话,感觉还是不太够意思,他又道:“要不孤叫你堂姐来,让她陪着你?”这回总够意思了吧!

    王平安吓了一跳,可别着,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忙站起身道:“可不敢劳烦堂姐,臣还是一个人抄吧,安静些,抄得也能快些!”

    李治笑道:“好,那就随你便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倒有理了。将手一背,离殿而去。

    王平安只好又坐下,接着当驴!

    过了好半晌,他仍旧没有批完奏章,而李治也没回来,中午已过,日头转西,下午眨眼即到。

    甘露殿。

    李世民也在批复奏章,史忠臣在旁相陪。这两天李世民的病情稍有好转,没有再心口疼,但也不能说完全就好了,还是感到有些胸闷隐痛,只是不象前些时候那么严重罢了。

    从奏章堆里,挑出几道,李世民道:“去给治儿送去,让他速速批好送回,还有这几天送过去的奏章,也一并交回。这几天他尽顾着大会的事了,正经事却耽误了下来。”

    史忠臣接过奏章,替李治辩解道:“皇上,太子忙着奥运会的事,出力甚多,这也是正经事呢!”

    李世民嗯了声,道:“叫人将这些奏章给他送去,今日事今日毕。”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捧着奏章出殿,他有心想自己送去,可回头看了眼皇帝,皇帝现在正在批阅奏章,万一再看到不痛快的事,发起病来怎么办?自己得在身边照看啊!

    他看向殿外侍立着的小宦官和宫女,忽然发现一人,招手道:“媚娘,你过来。”

    殿外侍立着几十名宦官和宫女,都大气不敢出地站着,忽听史大总管招呼武媚娘,便一起偷偷转头,向她看去,众人的目光中全是嫉妒,不少人心中甚至还想:“这小贱人,终于攀扯上了史大总管!”

    武媚娘听到史忠臣叫自己,心头砰砰狂跳,她平常巴结史忠臣,就用了不少的力气,史忠臣也对她很是“关心”,但这也是看在她原本就是嫔妃的份上,可平常也都是叫她武宫人,从没今天这样,称她为媚娘!

    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她低着头,来到史忠臣的跟前,就听史忠臣道:“你去一趟东宫,将这些奏章送去给太子。”

    顿了顿,他又道:“回来时再去西台看看,如果王平安在那儿,叫他到咱家这里来。”接着又吩咐了几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武媚娘和李治

    武媚娘接过奏章,心中狂喜,看来昨天晚上自己对史大总管说的话,现在起作用了,王平安三字,真是好使啊,人人都卖这三个字的面子!

    昨天晚上,她回来得晚了,史忠臣大怒,他一直等在甘露殿,时刻关注着皇帝的身体,要说整个大唐,谁最关心李世民,外廷有长孙无忌,内宫便是他了!

    原本以为武媚娘是个挺懂事的人,平常也乖觉,这才让她给王平安送炭,可没想到前两晚还好,昨天晚上竟然回来晚了,这还了得,一个宫女在外廷停留时间过长,她想干什么?还反了她了呢!

    结果史忠臣一问,武媚娘赶紧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王平安有了点小毛病,自己照顾他了。史忠臣听罢,心中过意不去,这些天确实把王平安忙个够呛,白天又要陪太子,晚上又要留在西台,他身子骨本来就弱,有了毛病,纯是折腾出来的。

    听了解释,史忠臣便没有斥责武媚娘,反而夸了她两句。武媚娘一见史忠臣态度缓和,忙又轻轻点出,自己认了王平安做舅舅。她可没敢说攀亲戚的事,只是说王平安见自己照顾得好,便认了自己这个外甥女。

    史忠臣大为吃惊,外臣认宫妇做亲戚,这可是很少有的事情,追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因为王平安的侍女不会照顾人,而武媚娘却很会照顾人,这样王平安很感谢她,为了能让自己一直去照顾她,这才认了亲戚,是亲戚了,走动起来才方便啊,免得别人说闲话!

    这个解释,武媚娘是想了一路的,很是周全,既表明自己受到了王平安的关心,又没说明自己和王平安主动攀亲戚的事。自己只是先透个底,关键的话要让王平安和史忠臣说,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和从王平安嘴里说出来,份量可是大不一样的。

    史大总管先得了点“铺垫”,然后王平安再和他一说,他就会有“原来如此”的感觉,这样她就更容易达到目地了!

    果然,旁敲侧击的办法,很是有效。这不,史大总管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为媚娘了,这也就是在向别的宦官和宫女表示,武媚娘从现在开始起,受他保护!

    武宫人变成武媚娘,称呼一变,就代表着她第一步的目地,圆满完成!

    武媚娘捧着奏章,离了甘露殿,在宫殿里她还能克制得住,可一出来,她忍不住小跑起来,心中的欢喜,难以形容,自己终于靠对了码头,巴结上了王平安这个大红人,看来好日子不远了!

    路上碰到不少的宦官和宫女,见武媚娘手里捧着奏章,一脸欢喜地往东面小跑,宫里的人对这种事最敏感,人人都明白了,曾经的武才人,又要受宠了!

    一路小跑,到了东宫,通报之后,武媚娘来到崇贤馆,她是头一回来到这里,以前她是嫔妃,不会来东宫,而现在是宫人,没资格来这里,这是第一次。

    她来到崇贤馆,只有在大门时,受到了盘查,可一旦进了院子,却发现整个院子里面,一个宦官和宫女都没有,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要按着规矩,这里是太子处理事宜的地方,和甘露殿一样都是重地,是必须要有人伺候的,就算没有几十人,十几个人总得有吧,怎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武媚娘没有立即进去,在院子里稍稍站了一会儿,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稍微一想,便即明白,这馆内肯定是有事,极有可能太子殿下在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打发走宦官和宫女。

    她心里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贸然进去,引起太子不快,岂不糟糕!想了好一会,不敢再往里走,又折回到了门口,冲外面侍立的禁卫询问。

    外面的禁卫倒是不少,个个挺直腰杆地站岗。武媚娘找了个面相柔和,看样子挺好说话的禁卫,问道:“这位大人,奴婢刚刚进去,见院里没人,不敢擅自进殿,不知太子殿下,可在馆中?”

    禁卫眨巴眨巴眼睛,道:“这话问得蹊跷,要照你说,太子殿下不在馆里,该在何处?”

    李治让王平安代批奏章,这种事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出馆时走的侧门,没有走正门,禁卫自然也就不知,而王平安今天不是来得早么,他来时这个禁卫还没换岗,所以禁卫连王平安在馆内,都是不知道的。

    禁卫也不笨啊,他才不会和一个不相识的小宫女,说太子在不在馆里呢,反问一句,把问题推还给了武媚娘。

    武媚娘无可奈何,禁卫是臣,宫女是奴,她现在又不是才人,哪敢和禁卫说三道四的。她只好道:“奴婢是奉了史大总管之命,来给太子殿下送奏章的。”

    禁卫道:“既是史大总管吩咐的,那你直接送进去就是了,殿下自会处理,无需你多问什么!”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武媚娘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崇贤馆,她慢慢走着,绕过前面的小殿,来到后面的大殿。后面的大殿仍旧半个人影也没有,想找个人问问都不成。

    站在殿门口,她向里面望去,远远的就见殿内深处的大案后,坐着一人,正在低头写字,由于离得较远,而案上又堆满了文书,她只能看到那人的黑色帽子,但却分不出是否是太子戴的那种。不过估计着,既然能坐在那个座位上,除了太子,也不可能是别人!

    武媚娘轻轻咳嗽了声,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听到声音,王平安一愣,抬头向殿门看去,见外面跪着一个宫女,听声音竟有点象武媚娘!他道:“何事?”

    武媚娘也是一愣,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象是王平安呀?她抬头向里面望去,偏巧王平安坐直了身子,也向她望过来!

    两人同时咦了声,王平安道:“媚娘?”

    武媚娘则道:“舅舅!”

    王平安笑着冲她招手道:“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说着话,离了桌子,快步走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旁,他不想让武媚娘看到自己正在替李治批复奏章。

    武媚娘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平安怎么会坐到太子的位置上,喜的是遇到熟人就好,而且是刚刚认的舅舅,有舅舅在此,那就一切好说了!

    她站起身,快步进了大殿,道:“舅舅,您怎么在这里,媚娘还以为您是太子呢!”

    王平安笑道:“正在处理一些公务……”顿了顿,又道:“那位置不是殿下的,他一般不坐在那里。你怎么来东宫了?”反正李治坐在哪里,武媚娘现在也无法考证,至于以后考证,那终究是以后的事了!

    武媚娘捧着奏章来到他的近前,道:“是史大总管让媚娘来的,让我给太子殿下送奏章来。”说着话,她把奏章放到了王平安面前的桌子上。

    王平安哦了声,道:“是皇上让殿下做批复的奏章吧,辛苦媚娘了!”他不想让武媚娘在此多待,又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武媚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李治拉上关系,只求自己能恢复才人的身份就可以了,所以她也不敢在这此多待。

    她道:“史大总管还吩咐说,要媚娘回去时去一趟西台找舅舅,让您去见他。”

    王平安点了点头,史忠臣找自己,定是为了李世民的病。他道:“我一会就去,先得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你回去吧!”

    武媚娘答应一声,想了想,道:“史大总管知道了舅舅和媚娘是亲戚,所以挺照顾媚娘的,要不然送奏章这种大事,轮不到媚娘来做。”

    王平安嘿了声,心想:“这算什么大事了。嗯,对现在的她来讲,确是一件大事。”他摆手道:“早些回去吧,告诉史大总管一声,我一会即到。”

    武媚娘又答应一声,这才转身出殿。

    王平安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怎么会让她来送奏章?东宫这个地方,还是让她少来为妙,等见了史忠臣,我得提一提,帮忙也没这么个帮法的。”

    武媚娘出了大殿,却见侧门那里,走进一人。这人背着手,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是在哼什么小曲。

    进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大唐太子李治。

    李治这些天接触到了外界,见了不少平民百姓,他以前从没见过市井中人,自然感到新鲜,又从百姓们的嘴里,学了一点歌谣,民间歌谣自是朗朗上口,他没事时,便爱哼上几句,尤其是在吃饱喝足的时候。

    武媚娘自然认识李治,她猛地见到太子,吓了一跳,赶紧闪到一旁,福了下去,道:“奴婢拜见殿下!”

    李治刚进侧门,没发现院里有人,听到有人说话,他吓了一跳,见是个宫女,还是个不认识的,顿时大吃一惊!王平安可在里面代他批复奏章呢,这种事让不相关的人撞见,岂不大大的麻烦!

    他喝道:“你是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武媚娘被他这么一喝,吓得一哆嗦,忙道:“奴婢是奉了史总管之命,给殿下送奏章来的!”

    这时的李治,最怕听到的就是奏章二字,听武媚娘提及,他气道:“谁让你进来的,奏章呢?”

    王平安听到外面李治的呼喝,赶紧跑了出来。他见到李治一脸恼怒地站在殿外,而武媚娘却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他忍不住也吃了一惊!

    这俩人算是头回见面吧?竟然是这么个见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再诊李世民的心绞痛

    李治一生气,就有些语不成句,他属于那种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的那种人,所以遇到急事!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自己在一旁生气,然后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自己看着别人办事。

    如果别人把事情办好了,他的气就消了,如果别人办不好事,那他接着生气,然后换个人办事,他接着在一旁看!

    所幸,他现在面前的这两位,不管是王平安,还是武媚娘,都是解决事情的能手,绝对不会让他生气生得太长时间的!

    李治一见王平安出来,仿佛见着主心骨似的,冲王平安道:“无病,这个宫女竟然偷偷跑进来。她,她没看到什么吧?”

    王平安连忙摇头,道:“殿下息怒,这宫女是臣的亲戚,轮起辈份,臣还是她的舅舅呢!”

    武媚娘很配合地叫了声:“舅舅!”

    李治啊了声,看向武媚娘,又看了看王平安,摇头道:“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象!”他的注意力相当地好转移,一下子就从奏章,转移到了两人的长相上。

    王平安点头笑道:“是啊,长得不是太象。殿下,你看臣长得如此英武,要是她和臣长得象,那就象个爷儿们了!”

    李治也笑了,道:“你长得英武吗?孤怎么没有瞧出来,你长得是太文弱了,比龙小妮子,还要文弱上几分!”

    王平安道:“是吗?臣可不这样认为,殿里有镜子吧,咱们进去照照镜子!”说着,就要往殿里走。

    李治连忙跟上,笑道:“不如你改名叫王小妮好了,和龙小妮正好是一对!嗯,不叫小妮,小囡,王小囡!”说着,他哈哈大笑,一高兴就把地上跪着的武媚娘给忘了!

    还没等武媚娘哆嗦完呢,两个人进殿去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武媚娘望向他两人的背影,心想:“王平安好生了得,能在瞬间就让太子由恼怒,变成了愉快,看来拜他做舅舅是非常正确的,他以后定是朝中权臣,可以做为我的依靠!”

    慢慢站起身,武媚娘向院外走去,忽然听到殿内传出来一阵欢笑声,她回头望去,见王平安似乎是在比划着什么,而李治在旁拍手大笑!

    她稍稍站了片刻,这才低着头,快步出了崇贤馆,返回了甘露殿。

    王平安站在大殿内一座半人高的铜镜跟前,双手展开,做了个女子甩袖的动作,又假装娇羞了一下,他道:“臣确实长得英武,不管怎么学女人都不象,地地道道一男子汉!”

    李治拍手大笑,道:“你不学女人还好些,这一学女人,可真够吓人的!你要是半夜出去,穿上女装,如此做作一番,估计都能把鬼吓跑!”

    王平安放下双臂,笑道:“所以说嘛,王小囡这个名字,臣是没法叫的,太不囡囡了!”他走到桌子旁,道:“殿下,奏章批得差不多了,不过又新到了几道,你要不要先看看,臣要把剩下的几道抄完,才能看新的!”

    一听奏章,李治便道:“对了,那个宫女呢?”他回头向殿外看了一眼。

    王平安道:“好歹也是臣的外甥女,殿下就不要责罚她了,弄哭了也无趣的紧!”

    李治嗯了声,道:“孤可没心情弄哭她,她很喜欢哭吗?”心中竟然想不起那个宫女到底长啥模样了,刚才光顾着生气了,没仔细看。

    王平安走到李治的案前,将剩下的奏章抱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接着抄。而李治则拿起新送来到奏章,随便挑了一道,翻看起来。

    只看到一半,李治便没兴趣了,道:“无病,你听孤给你念,这道奏章说金州有一女子,乃是功勋之后,家里颇有田产,这女子的父母过世后,她兄弟却不许她继承娘家的产业,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再继承娘家的产业,结果就打起官司来了。”

    王平安抄好一道奏章,抬头道:“按着咱们大唐的习俗,女儿的陪嫁即是分得的财产,她的兄弟倒也没有说错,她确不应该再继承田产了!”

    李治见他感兴趣,自己也便又感起兴趣来,接着道:“可她的兄弟从没在父母身边尽过孝,一直在外地游玩,听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一直是由这个女子和她的丈夫,照顾娘家的父母,她兄弟在父母过世几年后,才回的家,然后便要求继承财产了!”

    王平安哦了声,道:“那就要看那对父母生前是怎么安排的了,如果留下书面遗嘱,要将田产给女儿,那就是女儿的,如果没有留下,那就算是女儿一直照顾出力,田产依旧要归她兄弟继承的。”

    李治皱眉道:“无病,你这么个说法,岂非不通情理,难不成家业田产不给孝顺的女儿,反要给不孝的儿子?”

    王平安笑了笑,道:“除非绝嗣,否则女子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再不孝也是儿子。”

    他心想:“就象你再懦弱,皇帝也会立你为太子,不会立女儿一样,就连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到最后都没立太平公子为皇太女。没办法,这年代的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你要是想改,得至少晚出生一千四百年!”

    李治拿着奏章摇头晃脑地道:“不公平啊,不公平,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公平了!”

    他将奏章扔回到桌上,道:“这种兄妹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要写成奏章,呈给父皇看,还要让孤看,真真的莫名其妙。大唐子民何止千万,如要是个个家里的小事,都拿出来说一说,岂不是要累坏了父皇,还要累坏了孤!”

    说话间,王平安已将剩下的奏章都抄好了,只剩下今天新送来的,他拿起李治扔到桌上的那道,道:“可不是嘛,殿下太辛苦了!”

    其实,地方官呈送奏章是有讲究的,要选有代表性的,并非道道都是家庭纠纷,再说地方上能有什么大事,民间还不就是这种纠纷嘛!

    王平安看了看这道奏章,又是先拟好了草稿,练习出李治的笔迹,这才往上面抄录。

    抄到一半,他忽然想道:“在这个年代,李治竟然有这种想法,这倒是和他日后的所做所为相符。他日后不是听了武媚娘的话,弄出个什么二圣来吗,还让武媚娘垂帘听政。别的皇帝老妈垂帘,他可倒好,让老婆垂帘……也对,算起来武媚娘可不真的是他小妈么!”

    李治吃饱了饭,感觉有些困,坐到自己的案后,打瞌睡去了。而王平安则继续批阅奏章,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批复完毕。

    王平安见李治竟然睡着了,只好摇了摇头,在桌上留了个条子,说自己去甘露殿了。他捧起奏章,出了崇贤馆,去见史忠臣。

    甘露殿。

    李世民处理公务累了,他半躺在龙书案后,就如李治一般,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史忠臣靠着盘龙柱,他竟然也在打瞌睡。

    史忠臣这几天着实劳累,白天伺候皇帝,晚上还要在寝殿外面听声,他又不相信小宦官,所以凡事亲力亲为,再加上年纪大了,熬了几天,便有些熬不住了。

    王平安来到殿外,见一众宫女和小宦官侍立在旁,他冲里面的武媚娘招手道:“媚娘,来舅舅这儿!”

    武媚娘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殿外几十号的人,人人都转头去看武媚娘,目光随着她身体的移动而转动。要说史大总管叫武媚娘的名字,他们马马虎虎还算是能接受,毕竟得宠和失宠,天天在宫里上演,他们基本上是羡慕,顶多有些嫉妒罢了!

    可王平安是外臣啊,而且是皇上和太子驾前的大红人,他竟然自称是武媚娘的舅舅,这可就不一般了!要是哪个宫女在外廷有靠山,那就算不得宠,也不会太失宠,至少没人敢踩她!

    很明显地,武媚娘巴结上了王平安这个大靠山,那么她当宫女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估计很快又要做嫔妃了!

    小宦官和宫女们看向武媚娘的目光中,羡慕完全消失,嫉妒也随着她向王平安行礼,叫了声舅舅后,完全消失。现在几十号人的目光中,全都是恨了!

    几乎一半的人在心里怒骂:“这个小浪蹄子,竟然巴结上了王侯爷!”

    而剩下的一半人则在心里唾弃:“呸,这个小贱人,就凭你也配叫王侯爷为舅舅?”

    武媚娘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岂有不知那些小宦官和宫女心里在想什么,她才不在乎呢,你们有本事,也认个这样了不起的舅舅啊,谁让你们没本事,没机会呢!

    她跑到王平安的跟前,福了一福,道:“舅舅,你来了!”

    王平安将奏章交给她,道:“殿下将奏章都批复好了,你进去拿给史大总管,顺便说一声我来了!”

    武媚娘答应一声,美滋滋地抱着奏章进殿去了,走路脚步轻快,目不斜视,她根本就没把那些小宦官和宫女放在眼里,她很有自信,自己绝不是和他们一类的人!

    王平安在殿外等着,他看了眼周围的小宦官和宫女,冲他们点头微笑。众人忙也向他媚笑,甚至有些人竟然有种想法,自己能不能也和王平安扯上点关系啊?

    不姓王没关系,可以象武媚娘那样,拜他为舅舅,而姓王的那就好说了,怎么着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吧!

    武媚娘进了大殿,悄步来到史忠臣的跟前,轻声道:“大总管,大总管!”

    史忠臣轻轻嗯了声,睁开眼睛,看到武媚娘,他忙转头去看皇帝,见李世民在小憩,他便压低声音,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武媚娘忙举了举手中的奏章,道:“王侯爷来了,送来奏章,他在殿外等您呢!”

    史忠臣点点头,接过奏章,来到李世民的案前,将奏章轻轻放下,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冲武媚娘一摆手,两人出了大殿。

    王平安见史忠臣出来,忙迎上前去,道:“史叔叔,你叫侄儿来,有何吩咐?”

    史忠臣将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道:“你开的药,似乎有些效果,皇上这两天没有犯病。”

    王平安脸上露出笑容,他对治李世民的病,并无十全的把握,现在听说有效果,自然开心,他问道:“皇上的症状有了好转?”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的小宦官和宫女也忍不住了,武媚娘回列之后,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低声道:“武宫人,你和王侯爷有亲?”

    武媚娘轻轻点了点头。

    这小宦官又问道:“是亲的舅甥?”

    武媚娘又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宫女实在忍不住了,她也指望着能有个靠山呢!小宫女问道:“武姐姐,你有这门好亲,怎地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武媚娘姿势不变,还是点了点头。

    小宫女见她不回答,心中不快,哼了声,不再询问。而那个小宦官却又问了句:“王侯爷年纪比你小啊,他怎会是你舅舅?”

    武媚娘仍旧还是点点头,反正不管别人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只是点头!

    殿外的小宦官和宫女们见她只是点头,心中无不大骂:“小贱人,现在由得你嚣张,等着挑你个错出来,非得狠狠告你一状不可,看王平安能不能护得了你!”

    那个先前问武媚娘话的小宫女,心里是最生气的,她一时没忍耐住,竟然哼的声音大了些!

    那边说话的史忠臣立即转过头来,问道:“刚才谁出的声?”

    众人的眼睛一起看向那小宫女。小宫女顿时就吓傻了,没想史大总管会有此一问,不就哼了声嘛!

    她哼的挺不是时候!

    史忠臣刚才正在回答王平安的问话,他道:“皇上胸痹的症状虽然好了些,但仍感胸闷隐痛,而且还腰疼,不管站立,还是坐直身子,都感困难。”

    王平安嗯了声,道:“服药之前不这样吧?”

    史忠臣摇头道:“不这样,是服药之后出现的。而且皇上大便秘结,小便溲颇……”刚说到这里,那宫女哼出来了!

    哼的不巧吧!

    说皇上大小便的时候,竟然敢用鄙夷地语气哼哼,这绝对是大不敬之罪!

    史忠臣以为他说的话,被那个小宫女给听到了呢!别人都没反应,那当然是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也不敢有反应,可偏偏她哼了出来,这就算她倒霉了,还得连累别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批复得很好

    史忠臣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刚才又在迷瞪时,被武媚娘叫醒。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人,这时候的脾气都不见得会有多好。他越困脾气越大,不能对别人发,但对这帮小宦官和宫女发,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史忠臣并非是什么善良之辈,他一瞪眼睛,道:“媚娘过来。”

    武媚娘连忙答应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史忠臣摆手道:“去,再叫一批人来,换下他们,还有叫队禁卫来。”

    武媚娘一哆嗦,心想:“幸亏我刚才没出声!”她赶紧出去,照史忠臣的吩咐办事去了。

    王平安又不是宫里人,他自然不知史忠臣要干什么,见史忠臣又拉着自己往远处走了走,他便跟着。

    史忠臣接着道:“皇上的这些症状,都是在服药之后出现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王平安想了想,道:“应该算是正常的。照史叔叔说的情况看,皇上的病症有湿热下趋之势,当因热利导。先前开的那个方子,要改一改,需佐以淡湿之品!”

    史忠臣嗯了声,道:“那就改吧。对了,这几天你一直待在西台,没有人起疑心吧?有没有人多管闲事,对你问东问西的?”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帮帮武媚娘,那是可以的,但要自己也帮帮许敬宗,那就没必要了,许敬宗可不是什么好人,谁能保得准这胖大官,以后会不会对自己下手?没准的事啊!

    该怎么说,那就怎么说好了,不要撒谎!

    王平安道:“没有谁,大家这几天都忙得很。只有许敬宗许大人,前天晚上来过西台,在那里过的夜!”

    史忠臣眼睛顿时立了起来,急道:“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王平安点头道:“问了,但小侄什么也没和他说,为了让他快点走,还骗他说他得了病,给他开了药呢!”

    史忠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这个许敬宗可真是越老越糊涂,没事吃饱了撑的,跑西台过什么夜,装勤勉不成?”

    王平安实话实说地道:“他见到了那位姓伍的才人,但伍才人同样没和他说什么。”他这可是的的确确没有说假话,许敬宗看到了伍才人和武媚娘,他只说了伍才人,这不能算是说谎,只是少说一个人罢了。

    史忠臣一口气没松完,紧接着又紧张起来,道:“他看到了伍才人?他有没有起什么疑心?”

    王平安一摊手,摇头道:“小侄不知,就算他起疑心,也不会和小侄挑明的!”

    史忠臣脸上肌肉不停地跳动,他是宫中的大总管,而许敬宗只是个不怎么得志的官而已,就算品阶不低,可也照样不会入了他的法眼!

    史忠臣沉默半晌,摆手道:“你回家休息一下吧,今晚还要留在西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平安忙道:“不辛苦,小侄再辛苦,又哪能如史叔叔辛苦呢。我留在西台还能睡觉,而史叔叔你一夜之中,又能安稳睡上几刻钟呢!”

    史忠臣叹了气,心想:“谁说不是呢!”他冲王平安再次摆手,王平安告退出了甘露殿。

    王平安转回崇贤馆,他回到馆内后,见李治已经睡醒了,正坐在殿内等着自己。

    李治道:“无病,你将奏章送呈父皇了?父皇说什么了没有?”他懒,不愿意批复奏章,王平安替他把活干了,他又担心被父皇发现。

    王平安摇头道:“没见着皇上,只见了史总管,不知皇上有没有看奏章。”

    李治哦了声,道:“那忠臣有没有看出破绽?”

    王平安心想:“奏章牵扯到国家大事,史忠臣怎么可能会去看,就算有破绽他也不会说的。”他道:“应该没有,不过估计就算他看出了,也会替殿下隐瞒的!”

    李治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忠臣就是这点好,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会替孤顶一顶的!”他站起身来,道:“总算把国家大事处理完了,可真是耗费心力啊,也应轻松一下了。走,咱们出宫去,听说今天芙蓉园有人打擂台,咱们看看热闹去。”说着,拉起王平安的手。

    王平安答应一声,两人携手出宫,去芙蓉园玩耍了。

    甘露殿。

    史忠臣没有立即回转大殿,而是一直等在院里。不多时,武媚娘回来,跟着她的是一批小宦官和宫女,还有一位禁卫将军。

    史忠臣一挥手,新来的小宦官和宫女替换下了原来的,他带着替换下来的众人一起出了甘露殿。禁卫将军跟着,出了殿外,一批禁卫等在外面,跟上了史忠臣。

    来到另一座宫殿,史忠臣问道:“刚才是谁哼的?站出来让咱家瞧瞧!”

    众人的目光又一起看向那小宫女。躲是躲不过的,小宫战栗着走了过来,扑通给史忠臣跪下了,哭道:“大总管恕罪,奴婢一时失态……”

    不等她说完,史忠臣道:“让她闭嘴。”

    两个禁卫立时上前,咔嚓一下子,就把小宫女的下巴打掉,不许她再发出声音。

    史忠臣挥手道:“就在这里,杖毙!”

    禁卫们毫不迟疑,将小宫女按翻,轮起木棍,狠狠地打了起来。其他小宦官和宫女,都吓得全身哆嗦,都给史忠臣跪下,一声不敢出。

    史忠臣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他都敢给李世民做内应,逼着先帝李渊退位,他能在乎谁?就算他在乎谁,也绝对不会在乎眼前这些人。他是经常杖毙宫人的,不管是宫女还是小宦官,所以在宫中并不如何得人心。

    象上次他在芙蓉园过敏,几乎死掉,陪着他的小宦官就没有尽心救他,反而还幸灾乐祸,盼着他死,原因就在这里!

    下手的禁卫心想:“最近史大总管脾气不怎么样啊,这个月这是第几个要被杖毙的宫人了,还是早点让这宫女解脱吧,下辈子好生做人,莫入皇宫啊!”

    禁卫下手狠了些,直接将小宫女打晕,这才道:“大部管,她昏死过去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史忠臣哼了声,道:“这些人,每人赏二十棍子,至于为什么要让他们挨棍子,等挨完了,让他们回去自己想去,从此后不许他们在甘露殿当值!”

    禁卫将军心想:“史大总管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怜这些宫人了,挨打都不知为什么。”他示意禁卫们动手。

    史忠臣又补了一句:“谁要是敢叫,叫一声,多打十下!媚娘,你跟着咱家回甘露殿去。”他这句话,就把武媚娘给撇清了,这事和她没关系。

    武媚娘看也不看地上的小宦官和宫女,对她来讲,这些人只不过是些奴才而已,是死是活,无需她去在意。

    她和史忠臣,在对待别人的心态上,是一模一样的!

    武媚娘答应一声,跟在史忠臣的后面,回甘露殿了。

    禁卫们将小宦官和宫女尽皆按翻在地,狠狠地打了起来。禁卫将军笑道:“各位,可不要叫出声啊,免得我们麻烦,挨打是皮肉活儿,可打人却是力气活儿,我们可不想累着!”

    禁卫们才不管史忠臣为啥打人呢,他们只管挥舞棍子。可小宦官和宫女们却是“明白”自己为啥要挨打,还不是因为武媚娘么!

    他们在甘露殿时,并没有人听到史忠臣说皇帝大小便的事情,那只是史忠臣自己认为的,可他们却都知道,正是因为那宫女哼了声,而哼的这声,是对着武媚娘发出的,结果那宫女估计活不过今晚了,他们也都一起跟着倒霉!

    武媚娘的后台真够硬啊,连对她哼一声都不行!

    棍子打在身上,没有一个小宦官和宫女敢叫出声来,深怕再被加罚。可武媚娘是得罪不起的,却深刻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当中,对武媚娘也更加仇恨了!

    武媚娘跟在史忠臣的后面,听到后面传来棍击皮肉之声,心想:“我总算和他们不一样了!”心中对受罚的人,并无同情,只是开心自己有可能不会再做一名宫女了。

    两人回到了甘露殿,武媚娘没有再被派到外面侍立,而是进了一步,进到殿内伺候了。

    史忠臣见李世民已经醒了,正在看奏章。他忙来到龙书案的旁边,轻声道:“皇上,太子已经批好了奏章,刚刚让人送来,老奴见皇上正在小憩,便没打扰。”

    李世民嗯了声,翻了几道奏章,道:“治儿这段时间定是没有勤练书法,字写的不如从前了。”他看的都是王平安临摹的,现临出来的,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史忠臣忙道:“这几天不是忙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世民翻到那道鸡毛信,道:“嗯,这份批复上的字还好,看来写的多,练得多才行啊!”奏章上的批复正好是李治亲自抄写的,是他的原笔迹。

    只看了几眼,李世民脸上便露出惊喜之色,道:“治儿在军国大事上,很有见解啊,这个批复很是详细,甚至比朕还想得周全,好,好啊!”

    李世民大喜,万没想到,儿子竟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这个批复正好是对自己批复的补充,而且补充得有理有据,连具体步骤都说了出来,这可是大大的进步!

    看着奏章,李世民忽然又道:“不会是听了王平安的建议,他才这么写的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据说,许敬宗很有能力

    听皇帝这么问,史忠臣一愣,心想:“没准儿!太子对于军国大事,向来一窍不通,可现在批复起奏章来,却头头是道,还能得到皇上的夸奖。这是什么样的进步?这是一步到位啊,估计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心里这么想,史忠臣却道:“不会是听了王平安的建议。皇上您想啊,王平安就是一个乡下孩子罢了,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军征战,他怎么可能会对军国大事有了解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算是有些道理,王平安不可能对军国大事,有太深了解的。”迟疑了一下,他又道:“可治儿也……”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也没见过大军征战啊,除了几本兵书,还从没读通过,要让他写出这样的批复,似乎也不太可能。

    史忠臣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一味的替太子说好话,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为军国大事,毕竟不是李治的能力所及,太吹捧着来,万一皇上叫太子过来,考校一番,那太子会更下不来台的,最终在皇上的追问下,他仍旧会说实话。

    史忠臣道:“太子读的兵书不少,但尚在学习之中,似乎不能写出如此完善的批复,会不会是马师傅教他写的呢?”

    他说的马师父,是太子李治的授业师傅,中书令马周。

    李世民当即释然,笑道:“如是马周教治儿写的,那就说得通了,马周是非常人,本事了得,他教治儿,朕当然放心。”

    史忠臣忙陪笑道:“马师傅自然是让皇上放心的。”

    李世民又看了看奏章,道:“去把马周传来,朕要问一问他,在教治儿时,治儿是如何的反应,有没有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做军国大事。”

    史忠臣答应一声,出了大殿,叫过一名小宦官,让他去传中书令马周到来。

    马周就在西台之中,前几天由于赛跑大会的事,他没怎么来中书省,公文积压了不少,今天便一直待在中书省,哪也没去,专心处理公务。

    小宦官来到西台,传马周去甘露殿。马周心中纳闷儿,今天早朝不是见过了,如有要事,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却要传他?

    放下手中公务,马周赶到了甘露殿。进得殿来,李世民没说别的,含笑将一道插着鸡毛的奏章,叫史忠臣给了马周。

    这道奏章马周是看过的,心中确是有些想法,但做为臣子,有想法归有想法,要将想法说出来,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能张嘴就来,尤其他是中书令,如此身份,已经是为臣子的顶峰,更加不能信口雌黄了。

    将奏章打开,马周扫了一眼内容,直接翻到最后,去看批语。他先看了皇帝的批语,重重地点了下头,心想:“不错,就该如此,对付游散牧民,和对付突厥正规军队,用的方法当然不能一样。”

    再往下看,字迹变成了太子李治的,马周身为太子的师父,他岂有看不出字迹的道理,微微点头,心想:“太子的批复有理有据……”

    中书省本就是做策划的地方,而马周身为中书令,一个策划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当他看完李治的批复,心中就有数了,太子的批复实际上是对皇帝批复的补充,可以说是同根同源,皇帝肯定会非常赞同的,而且太子的批复又很好执行,只需因势利导,就可以达到最大的效力,是非常好的一行军事行动策划!

    但是,身为太子的恩师,马周太了解李治了,李世民是父亲,父亲爱儿子是没有理由的,带有盲目性,可师傅对于弟子的评价,却要理智得多,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奏章上的批复,肯定不是太子自己的主意,定是有人教他了!

    马周将奏章送还给史忠臣,他道:“皇上,您可是想让臣说说太子的批复,是否是他亲自做出的?”

    做大臣能做到宰相,能做到升无可升的地步,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马周只一句话,就问到关键之处了!

    李世民微微一怔,马周这么个问法,那就证明,并不是他教的了,否则他会直接点头,说这个批复很好,顺嘴再夸夸李治,说他如何聪明,如何好学,让他这个当师傅的老怀大慰了!

    叹了口气,李世民慢慢靠向椅背,道:“如不是马爱卿教他的,那么会是谁?”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不会真的又是王平安吧?

    马周并没有往王平安的身上想。

    他对王平安没有那么高的评价,王舍人在中书令当差,属于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作派,或者干脆说他是个连网都懒得晒的人,更别提打渔了。对于王平安这个人,他很是欣赏,但对于王平安这个下属,他不可能有多么的欣赏,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又谈何欣赏呢?

    马周想了想,道:“关于这个,老臣还真的是不太清楚,得皇上您派人去问太子了。”

    李世民有些失望,马周说话婉转,其实他这么回答,就已经在暗示,李治是不可能自己写出这样的批复的,必是有人教他,只不过教他的人,并非是马周本人罢了。

    史忠臣在旁小声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去问问史爱国?”他弟弟是东宫总管,李治平常干什么,史爱国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道:“那……也好,去问问吧,最近有谁常去东宫。”

    史忠臣答应一声,转身慢慢退下。忽听马周问道:“皇上,老臣以为,是谁教太子的并不重要,还是不要问了吧。不如等太子想说时,让他自己说出来,那样才最好。”

    这是个很中肯的建议,太子大了,做父亲的不要管得太严,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反而会让太子离不开父亲这根拐杖。

    李世民呃了一声,但他并非是普通人家的父亲,而李治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他不放心啊!

    李世民道:“其实呢,让治儿自己说出来,当然是最好的,但朕想奏章上的批复如此之好,到底是哪个大臣的主意呢……嗯,这个嘛,如果让这个大臣去执行这件事,岂不会事半功倍?”

    马周哦了声,点头道:“还是皇上想事想得周全,老臣一时想岔了!”

    史忠臣还没退出去呢,忽听到皇帝这么回答马周,他心里一怔,原来皇帝是要派出主意的人去边关啊!

    他心里猛地想起问王平安的话来了,谁晚上吃饱了撑的,没事乱打听?许敬宗!

    很好,既然许大人你那么爱多管闲事,那就让你管个够,去关外管管吧,看看那帮饿急了眼的突厥牧民,听不听你这个中书侍郎的管!

    出了甘露殿,史忠臣直奔东宫。到了东宫便叫史爱国到来,问了他太子的一些琐事,之后吩咐史爱国道:“你听着,如果有人要问,比如皇上要传你问话,说太子最近和谁走的近,你要怎么回答?”

    史爱国想都不想地道:“当然是和王平安走的得近啊,太子殿下除了王平安之外,和谁都不亲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史忠臣摇头道:“你错了,你要是这么回答,那就大错特错了!太子殿下最近在朝政上的处理,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英明果断,这能是王平安这个毛头小子,能够影响得了的吗?”

    哥俩儿,大哥一露口风,史爱国立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他问道:“大哥,那我该说太子和谁比较亲近呢?”他心中明白,大哥这是要挑人立功了!

    史忠臣道:“中书侍郎许敬宗,是个有作为的人,你以后多留意一下他!”

    史爱国哦了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许敬宗那人,不是个耐是住寂寞的主儿!”

    史忠臣哼哼两声,又道:“太子呢,怎么没在东宫?”

    史爱国道:“去芙蓉园体察民间疾苦了。”顿了顿,又道:“和王平安一起去的。”

    史忠臣道:“你,亲自去找太子,暗示一下许敬宗的本事,然后再和王平安说一声,有什么好事,多多关照一下许大人!”他把“许大人”三字,咬得极重。

    史爱国听大哥这个语气,马上点头道:“我这就去。”心里又明白了,大哥这不是要挑谁立功,这是要挑谁倒霉啊!

    史忠臣离了东宫,返回甘露殿,而史爱国则出宫,去芙蓉园找李治和王平安了。

    王平安和李治来到了芙蓉园,刚进了园子,就见里面人山人海,不时地还爆发出喝采声,掌声四起,极是热闹。

    他们随身带着十几个侍从,领头的禁卫首领,正是最近正当红的蒙氏兄弟。他们这群人,都在马车上换上了便装,扮成了老百姓的模样。在禁卫们的保护下,王平安和李治向园中挤去。

    此时的芙蓉园里,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木台,木台上面彩旗飘飘,立着好几家商号的大旗。现在的长安城里,不管是要干点啥,只要能招来人看,就必定有商号赞助,趁机广而告之,大做生意,连打擂台这种事,商人们都不放过!

    就见木台之上,两边各有对联,上联是:脚震黄河两岸,下联:掌劈长江南北,横披是:技冠天下!虽然口气冲了些,但总算是副工整的对联。可是,在这副对联的两边,却又有副长长的对联。长长的对联上联是:山好水好杜康酒好好好好好好,下联是:花美人美和田玉美美美美美美,横披是:好得美,美得好!

    李治看了两副对联之后,笑道:“如果孤所料不错,这场打擂,必是经营杜康酒的商人和经营和田玉的商人,联合赞助的!”

    蒙大恬道:“这怎么横披都出来六个字的了?应该是四个字才对吧?”

    王平安笑道:“这就叫以新制胜了,只要能引起百姓注意就好,如果能引起争论,那就更好了!”

    众人说笑,向台上看去,就见一个身高过丈,体壮如牛的汉子站在台上,身穿宝蓝色的短打,腰扎火红大带,脚上套着薄底抓地靴,衣着华丽,正得意洋洋地冲百姓们拱手施礼,看样子他刚刚得胜,不知是把谁给打下去了。

    这壮汉行了一圈儿的礼,直起腰来,道:“俺牛大力,今天连赢三场,一点不累……”

    百姓们哈哈大笑,在下面拍手跺脚道:“是不累,看你的样子,连汗都没出啊!”

    牛大力更是得意,他道:“这长安武技第一的名头,俺是不敢当的,俺却能当得起长安武技第二的名头。可谁是长安武技第一呢?来来来,谁要是能把俺打下擂台去,那谁就是第一了!”

    下面有百姓叫道:“牛大力,你这牛皮吹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你也就是力气大些罢了,怎能就当上武技第二了?”

    牛大力很不屑地冲喊话的方向看了眼,道:“不服?上来说话!”他两腿分开,双手抱肩,头高高抬起,很骄傲地看向天空。

    就听下面有人叫道:“打赢了你,有什么好处没有?”这人带着关外口音,但是具体是哪里的口音,却不能肯定。

    听下面有人问话,立时木台旁有人叫道:“谁要是能打败牛壮士,可得三十贯彩头儿!”

    关外口音的人叫道:“不少啊!那让我来试试,夺个彩头。”

    语音落地,一人奔上台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衣衫有些破旧,但身体也挺壮,就算不如牛大力,可也差不了多少。

    李治笑道:“要打了,要打了!”

    王平安道:“看来这两个人差不多,虽然牛大力更壮些,但他毕竟比了三场,体力上可能不如刚登台时了,他俩势均力敌,胜负难料。”他对看人打架,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陪着李治起哄罢了。

    忽然,有人拉拉了他的袖子。王平安转头一看,竟是欧阳霸。欧阳霸小声笑道:“主人,你也来看热闹啊。兄弟们都来了,正在挑人呢,看谁能打,就收入到咱们的手下。”

    王平安哦了声,他早先吩咐过欧阳兄弟,让他们从擅长奔跑的人中,挑选手下,看来他们挑得差不多了,又跑到擂台这里接着挑。手下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本事越大越好。

    既然是给自己挑手下,王平安的兴趣立时就来了,抬头向擂台上看去,就见台上两人已经开始动手过招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姓侯的斥候

    一见两人过招,王平安大失所望,他就算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眼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不管怎么说,他的太极拳就打得不错,至少拳理上明白一些。别人动手开打,他不看别的,看他们的出拳路数,就能看出个好坏来。

    台上这两位,说技冠天下,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是技冠长安,也仍是太夸张了,非要说他俩能技冠个啥,那只说是技冠胡同,在自家门口逞逞威风,也就顶天了!

    牛大力很显然只会一套长拳,什么黑虎掏心,力劈华山,诸如此类的招术,翻来复去地使用,而后上去的那个年轻小伙,则啥拳术也不会,但看起来他平常经常打架,作战经验丰富,连窜带蹦地,牛大力竟然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将他打趴下!

    别看两人打得不咋地,却很是热闹,牛大力不停地呼喝,嗷嗷大叫,而那年轻小伙儿则不时发出怪叫,两人比比划划地乱打,还算是好看!

    百姓们哪会管他俩是否真的是什么高手,只要好看就行呗,不住地拍手大叫,给两人鼓劲助威。

    李治平常看禁卫们比武,那都是真功夫,但要说好看的程度,却远远不如台上这两位了,他看得大是兴奋,不停地道:“哎呀,差了一点,脚步没跟上去……唉,这脚抬得太高了……”

    王平安见太子兴奋,他也只能跟着“惊呼”,这拳出得慢了些,这脚踢得力气太大了些,没能及时收脚啊……

    足足比了几十个回合,年轻小伙儿一个没留神,被牛大力抓住了手臂!

    牛大力叫道:“好小子,看爷爷的厉害!”一招得势,绝不相让,另一只手抓住了年轻小伙儿的腰眼,扬声吐气,叫道:“回家吃奶去吧!”竟将年轻小伙儿高高举过头顶,顺势一扔,扔到了台下!

    百姓们轰地一下子,一起喝起采来!李治也使劲拍巴掌,叫道:“好,好,好身手!”

    陪在他身边的禁卫们心想:“好……个屁的身手!”他们也都鼓起掌来,叫道:“牛壮士了得,武艺高强,长安第二!”跟着起哄。

    王平安也拍起手来,道:“这个牛大力还算可以,力气是有的,把他收了吧!”

    欧阳霸嗯了声,小声道:“大哥会收下他的,力大如牛,也是本事之一。”

    牛大力连赢四场,得意到了鼻孔朝天,他笑道:“都说关外人了得,要依俺看,也不咋地呀,照俺差得远了,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啊!”

    百姓们哈哈大笑,却没几个人赞同,不少人心中都想:“你这可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了,你说那个年轻小伙儿没关系,但你说关外人不行……估计你的皮子,要被紧紧了!”

    果然,牛大力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口,底下就有人不愿意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说什么屁话呢,你见过几个关外人,就敢口出狂言!”

    就见人群里突然拔起一人,真的是拔起来的,原地腾空!这人跃到空中,紧接着踩着前面看热闹人的脑袋,窜到了木台之上!

    被踩了脑袋的人,无不破口大骂!

    这人如树叶一般,轻轻落到台上,两脚微弯,而两臂也微弯,腰也弯着,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直着的。从衣服上看,似乎这人手头不太宽绰,比刚才那个年轻小伙儿,还要穷些,衣衫虽称不上褴褛,但却打着不少的补丁!

    这人的身材正好和牛大力相反,牛大力是身高体壮,而这人是瘦小枯干,竟然有几分大猴子的模样!

    欧阳霸轻声道:“这人的轻身术好生了得,要是属下没有料错,这人一定是个飞贼,别看他穿得破,但却有钱得紧,这种人不能光看外表。”

    王平安点了点头,轻声道:“把他也收了!”

    李治惊讶地道:“这人怎么就飞到台上去了?他怎么会飞啊?”

    蒙大恬道:“看他瘦的那个样子,估计是被风刮上去的吧!”

    王平安却道:“江湖中之,异士极多,这应该是武技中的一种。”

    李治点头道:“好看。不过太瘦了些,一定不是牛大力的对手。”

    瘦小汉子操着关外口音,道:“姓牛的,咱俩来比划比划,你要是能将我打下台去,算你厉害!”

    牛大力笑道:“打你?那太轻松了,俺用一根小手指就够了!”说着,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冲瘦小汉子比了比,道:“就用这根!”

    瘦小汉子哼了声,道:“我叫侯灵,你回家找娘亲哭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她我叫什么!”

    牛大力一愣,不解地道:“什么俺找娘亲哭……啊,小猴崽子,找打不是?”挥拳,一记黑虎掏心,便向侯灵打来,因为侯灵个子不高,这记黑虎掏心变成了直击面门!

    侯灵嘿地一声,道:“你就会这招吗?”身子一偏,躲过这拳,手顺势一带,脚下勾出,顺势便将牛大力连扯带绊地弄了个趔趄!

    没等牛大力站稳身形,侯灵反腿回踢,正中牛大力的屁股,借着牛大力向前跌的劲道,竟将他直接从台上踢了下去!

    百姓们轰地一声,又拍起手来,大声喝采!

    王平安笑道:“这叫侯灵的人,定是武林中人,他会功夫啊,而且不低!”

    李治则连声呀呀,奇道:“怎地这么容易就获胜了,孤还没看清楚呢!”

    欧阳霸转身离去,是告诉兄弟们,一定要把这两个人都收了,一个力大无穷,一个轻身术了得,都是有用的。牛大力很好收服,长安本地人,如让他进府军做军官,送他前程,他自然高兴。可侯灵就难办了,怕是得用些非常的手段才行!

    侯灵得胜之后,哼了声,转过身子,就要下台。就如欧阳霸所料,他的确是个飞天大盗,上台来不是为了那三十贯,而是要教训一下牛大力,谁让他说关外人不行了!

    台旁有人叫道:“侯壮士,你打败了牛壮士,可得四十贯,因他连赢四场……”

    侯灵笑道:“你们自己留着吧,你家侯爷只收珠宝,不收铜钱,嫌那玩意儿太沉,太累赘!”说罢,跳下台去,消失在人群当中。

    百姓哗然,天底下还有不爱钱的人,真是头回见到!

    台上安静片刻,又有人跳了上去,接着开打,只要有大商号赞助出钱,百姓就不怕没热闹可瞧!

    且说史爱国,他出了东宫,坐车赶往芙蓉园,不多时到了园外,下车正要进园,就见街上走来四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前面那人长相奇特,有些象只大猴子,脚步飞快,而后面三人他都认识,虽叫不上名字来,却认得是王平安的贴身侍卫,好象都姓欧阳。

    就见欧阳兄弟三人,追上前面那人,似乎和他说了什么,前面那人看样子吃惊不小,竟转身就跑,窜入一条胡同,而欧阳兄弟三人紧跟着就追了进去。

    史爱国心想:“王平安的贴身侍卫在此,说明王平安本人就在园中,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太子。”他便向那胡同走去,想问问欧阳兄弟,王平安在何处。

    没走出多远,就见欧阳兄弟出来了,其中一人的背上还扛了个麻袋,看形状明显麻袋里面是个人,不用说定是那个长得象大猴子的人!

    史爱国大吃一惊,不会吧,王平安的手下竟然还做人口买卖,王平安是怎么管教手下的,这种缺德事都敢做!

    原来,欧阳霸叫了两个兄弟,跟上侯灵,想要劝说他入伙,要送侯灵一个当官的前程。可侯灵是飞天大盗啊,当官的来找他说事,急切之间,他哪可能相信,自然不信,转身便逃!

    要说动手开打,侯灵打不过欧阳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但要说跑,除了欧阳利亲来,否则单论轻身术,欧阳兄弟谁也抓不住他!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武艺再高,高不过板砖!

    侯灵逃进胡同,立即腾身上房,打算从房上逃走。可他刚刚上了房顶,紧接着就掉了下来!

    没法不掉啊,被打晕了!

    欧阳霸跟进了胡同,见侯灵要往房上蹦,他顺手就从地上捡起块砖头,呼地就扔了出去,正中侯灵的脑袋,直接就把他给打晕了!

    兄弟三个上前,取出麻袋,将侯灵塞入麻袋当中。

    欧阳霸笑道:“真是太不象话了,你跑什么呀!跟了我们,总比当飞贼要强吧,你是个当斥候的好苗子,以后的前途,光明灿烂啊!”

    将侯灵背到肩上,兄弟三人出了胡同。

    史爱国跑到他们三人的跟前,叫道:“你们抓的是谁?”

    欧阳霸一愣,这不是史爱国么,平常倒是少见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道:“回史大人的话,我们在缉拿犯人,正要送到长安县衙去。”

    “哦,原来是犯人。”史爱国便不再追问,他道:“王侯爷可在园中?”

    欧阳霸忙道:“在在,就在擂台之下,陪着太子看打擂呢!”

    史爱国却道:“胡说八道,什么看打擂,太子殿下一心为民,是在体察民间疾苦,是在办正事!”

    “对对,殿下是在体察民间疾苦!”欧阳兄弟忙道。是啊,台上被打的人,能不苦嘛,多疼呢!

    见史爱国向园中走去,欧阳霸连忙陪同,而剩下的两兄弟则扛着侯灵,跑回灵感寺,打算在寺中感化一下这个飞天大盗,让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史爱国进了园子,在欧阳霸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王平安和李治!

第三百八十九章 许敬宗上了大当

    史爱国来到木台旁,看到了王平安和李治,挤到跟前,道:“太子殿下,王侯爷,您们忙着哪?”

    王平安转过头,见是史爱国,忙道:“呀,史老叔,您怎么来这里啦,可是东宫有事?”

    李治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他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是奏章的事被父皇看出毛病来了,所以叫史爱国来找自己回去?

    史爱国道:“没事没事,东宫什么事也没有,是老奴担心殿下,这才寻出来的,不是因为东宫有事!”

    李治哈了一声,没事就好。他又转头去看台上的比武,这时台上打得正花样翻新,他拍手叫好,没有答理寻来的史爱国。

    史爱国在车上时,已经换下了宦官服色,现在穿的也是老百姓的衣服,挤在人群里并不扎眼。他也难得看到打擂台这种热闹,心中欢喜,便也跟着王平安和李治看了起来,不过他的眼睛看台上,嘴里可没闲着。

    将王平安拉了拉,两人靠得近些,史爱国道:“无病啊,那个许敬宗是不是得罪咱家的大哥了?”

    王平安微微一怔,心中随即明白,定是自己向史忠臣说了许敬宗乱问的事情,结果史忠臣上心了,要收拾他!

    王平安轻轻点头道:“许敬宗这人爱打听事儿了,有些事情他不该打听的。”

    史爱国嗯了声,忽地拍手叫道:“好,这拳打得有力!”给台上比武的人喝了声采,他这才又压低声音,道:“咱家的大哥吩咐了,说许大人这人办事得力,应该好好提拔一下,让你有了啥好事,别忘了在皇上和太子的面前,多提提他。”

    王平安转头看向史爱国,史爱国百忙之中,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互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时台上已然分出了胜负,一个壮汉得胜,正在台上转圈,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本事,暂时还没有人上台去挑战他!

    借着这个空档,李治回头冲史爱国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史爱国忙道:“回殿下的话,王侯爷和老奴正在谈论中书省里,谁是最有本事的能臣。”

    李治笑道:“这个还用得着谈论吗,自然是孤的师傅了。”

    史爱国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那是自然,不过中书省里近来有位叫许敬宗的侍郎,办起事来手段了得,皇上已然开始留意他了。”

    李治哦了声,点头道:“那以后孤也得多留意他了。无病,记得提醒一下孤。”

    王平安忙道:“是,臣会替殿下记着的。以后有啥好事,咱们顺嘴提一下许大人,也就是了。”

    没说几句,台上有人跳了上去挑战,比武再次开始。李治看着开心,转瞬间便把许敬宗给忘到脑后去了。

    打擂这种事情,只要有人起哄,而真正的高手没出现,那一天两天,甚至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结束。天色渐黑,台上的人打累了,台下的百姓也便散了。

    王平安和史爱国陪着李治,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民间美食,这才回转东宫。

    又陪着李治谈了会儿白天的趣事,王平安告退出来,又回到了西台,准备接着给李世民熬药,这回要换药方,但上次他抓了几十味药,里面包括了要换的药物,所以等伍嫔妃一来,直接煎药就成。

    今晚倒是没有等多一会儿,伍嫔妃便来了,她已被史忠臣告知,要换新的药方,心里颇有忐忑,她连上个药方都没整明白,又要换新的,深怕还整不明白,是以相当地担心。

    幸亏王平安还是那么认真,仔细地教了她新药方的用途,至于煎制方法,并没有什么改变,和上剂药差不多,倒没有她担心的意外,比如说学不会的事情发生。

    药快煎好时,王平安说道:“姐姐,今天遇到一桩趣事,小弟说给你听听,让你也笑一笑。”他把牛大力和侯灵打擂台的事说了一遍。

    伍嫔妃听了,很是惊讶,笑道:“我一直以为芙蓉园是文人作诗的地方,没想到还会有人打擂台啊,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听过。”

    王平安道:“宫里时常也有些比赛啥的吧,比如说赛赛歌呀,或者投箭入壶啥的,你们女人家平常都玩些什么?”

    伍嫔妃想了想,脸色忽然一黯,道:“以前倒是常有,现在少了,估计以后一段时间,也不太可能会有。今天史大总管发脾气了呢,打死了一个宫女,还处罚了一大批的人,人人害怕,谁还有心情玩乐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打死一个宫女,为什么?打死的是谁?”不会把武媚娘给打死了吧?她可也是一个宫女。

    这件事和皇帝无关,只和小宦官和宫女们有关,伍嫔妃想了想,倒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她便道:“好象是两个宫女打架,史大总管明察秋毫,处罚了做错事那个,还顺带着将别人也震慑了一下。对了,就是那个姓武的宫女,不是姓文的!”说着,她抿嘴一笑,对于王平安“不知”天下有姓武的那事,她可一直是当笑话记在心里的。

    王平安赶紧追问:“是处罚了那个姓武的宫女?”

    “怎么会处罚她,护着她来不及呢!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却不知,这些下人们的事,我一向是不关心的,只是别人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罢了。”伍嫔妃是女官,当然看不起小宦官和宫女,她正着急得到宠爱,哪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史忠臣不可能处罚武媚娘的。

    偏巧,这时药煎好了,伍嫔妃拿药走人。王平安一人留在屋里,等着武媚娘给他送炭来。可一夜平静,武媚娘并没有前来,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史忠臣忘了?他不下令,武媚娘自己是不可能敢来的。

    天光放亮,中书省的官员们纷纷来到西台,开始办公。别的官员还好说,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并不来打扰王平安,只有许敬宗来了,他没事儿就爱往这跑。

    许敬宗一脸贱哧哧的表情,推门进屋,笑嘻嘻地道:“王侯爷,昨晚还是在这里过的夜?老夫给你带来了早餐!”说着,他举起手中一个食盒。

    王平安看他进来,心想:“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他站起身,脸上堆起欢色,道:“许大人,还劳你记着我,这可真让我不好意思了!”

    许敬宗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眼睛象带勾似的,迅速扫了一遍屋子,这才笑道:“自己人,不用客气,王侯爷快来尝尝,这可是我夫人,亲手做的早餐,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打开食盒,而他的眼睛,又迅速的扫向桌子,查看是否有价值的东西!

    王平安也坐了下来,道:“有劳尊夫人了,竟还亲手做早餐给我,我何德何能呀!”

    要说这个许敬宗,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朝野之中,少有人能及得上他。如果王平安不知他这个人的本性如何,还真的容易上当呢!

    许敬宗笑里藏刀,而且擅长两面三刀,这可历史上有名的,别看现在巴结得紧,到了关键时刻,含笑捅人两刀,那是半点都不会提前打招呼的!

    许敬宗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粥,还有一盘饽饽,又拿出几个小菜,指着其中一个小菜,笑道:“这是小女为王侯爷做的,王侯爷快来尝尝!”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令千金为我做的?哎呀呀,这个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呀!”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心想:“你女儿做的?扯淡一样,没有二十年的功力,休想做出味道这么好的小菜来!”

    连连点头,王平安道:“好味道,嗯嗯,好味道!”端碗喝粥,稀里呼噜地吃起早餐来。

    许敬宗笑眯眯地看着王平安,道:“慢点吃,要是合王侯爷的胃口,老夫回家,让小女天天为你做,自家人,自家人嘛!”

    王平安想起马周和他说过的话,这个许敬宗见着有钱的年轻人,就想招女婿,难不成真的看上了我?得了吧,我可不想管他叫老丈人!

    许敬宗又道:“王侯爷给老夫开的那个药方,老夫回家服了,果然疗效显著,很好很好!”顿了顿,又道:“王侯爷何时有空,要是方便的话,去老夫家里坐坐?”

    王平安咽下一口粥,道:“许大人太客气了,要是有时间,我一定去你家叨扰,咱们好好唠唠家常。”

    他放下筷子,擦了把嘴,又道:“哎呀,吃了许大人一顿好饭,真是无以为报啊!对了,许大人是马大人的得力助手,而马大人又是太子殿下的师傅,那你是否会常常见到太子?”

    许敬宗干笑两声,心想:“你问的话,完全是废话,我能不能和太子常见面,你能不知道?我要是常常见到太子,我拍你马屁做什么,还给你带早餐,美得你大鼻涕泡儿!”

    他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又不常来西台,老夫哪可能常常见到殿下呢!”

    王平安心想:“你要是想在西台看到太子还不容易吗,只要我今天不去东宫,保准太子就得找来!可惜这个不能打赌,要不然我定赢你一大笔!”

    王平安道:“其实太子每日处理公务,是很辛苦的……”

    一句话没说完,许敬宗立即接过话头:“当今圣天子在位,太子殿下又极勤勉,实为我大唐臣民之福……”

    王平安顿时就没胃口了,只好听着,为表赞同,还不住地点头,连连称是。

    说了好半天,一顿当事人听不到的马屁这才拍完,许敬宗道:“王侯爷为太子殿下分忧,也是着实辛苦的呀!”

    可算是拍完了,而且话头也接上了!王平安压低声音,道:“要是许大人能帮帮忙,那就好了。许大人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和我都对朝政不是十分的了解,可问别人呢,又不好意思,不如问自己人来得方便啊,许大人你是自己人,不如……”

    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期盼地看着许敬宗,那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有功夫的话,不如来帮帮忙,也替太子分忧一下?

    明示,这是地地道道的明示!许敬宗心里乐开花了,胖胖的身子竟有发抖的迹象!没白拍巴结啊,没白给他拎早餐来呀,老夫无限的热情,终于要得到回报了!

    许敬宗一点都不谦虚,一点都不推辞,把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他道:“要是王侯爷你有什么事不了解的,只管来问老夫便成,老夫为官多年,对于官场上的道道,自认还是很了解的。咱们是自己人,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啊!”

    王平安“如释重负”,似乎对于许敬宗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很是开心。他道:“那以后可要经常麻烦许大人了!”

    两人谈话的兴头来了,竟然在屋里谈论起国家大事来,天南地北的一通乱白话,就差跑出去指点江山了!

    足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天色近午,又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这时,一个小宦官来到了西台,来找王平安,说是太子要召他去崇贤馆,有要紧事找他商量。

    李治能有啥急事,除了找王平安代批奏章外,剩下的就是吃喝玩乐了,估计十有八九是找他出宫去,接着看人打擂台!

    王平安对小宦官摆手道:“现在不行啊,我有重要事情要和许大人谈,离不开西台,你回去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过去。”

    小宦官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待小宦官走了,许敬宗惊讶地道:“王侯爷,太子召见,咱们做臣子的,应该飞奔而去,哪能让他等着呢!”

    王平安却笑道:“不急不急,咱们接着谈咱们的。”

    许敬宗目瞪口呆,你还真胆大啊!心里有些害怕,万一太子发了脾气,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头上?他有些打退堂鼓,想找个借口离开。

    可王平安却谈兴极佳,不让他走,接着天南地北的胡扯,许敬宗却越来越害怕,如坐针毡。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外面有人道:“太子殿下驾到!”

    许敬宗脑袋嗡一声,心想:“完了,太子亲自来兴师问罪了!”

    王平安拉着许敬宗一同站起,迎出门外。就见李治快步走来,一脸的不快之色。

    出乎许敬宗意料之外的,李治本来大是不爽,可一见王平安,不爽的神色马上消失,只是说道:“无病,你怎么啦,被什么事拌住了,怎地不去见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敬宗,不爽的神色马上又回到脸上,道:“你就是许敬宗吧,你有什么要紧事啊,非得今天和无病说吗?”

    许敬宗一咧嘴,心想:“不会吧,你叫王平安去,王平安不去,你亲自跑来,不训斥他,却要把气撒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我冤哪我!”

第三百九十章 许大人被举荐了

    李治的脾气很典型,那就是我要认为你好,那你什么都好,就算是有了不好,也是别人调唆的,实际上和你一点关系没有,错误全是别人的!

    所以王平安说有要紧事,不能马上去见他,他当然很着急,王平安是他的主心骨儿,一天不见就难受,就算不见,他也得知道到底王平安出了啥事,这样才能安心,所以小宦官一回报,他就在东宫坐不住了,亲自跑来看王平安!

    李治不怪王平安,却怪许敬宗,认为定是这个胖老官不好,拖住了王平安,一切的责任都在许敬宗的身上,要重重责罚他才行,要不然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总是拖住王平安,那他也受不了啊!

    见太子一摞脸子,许敬宗脑袋上的汗就淌下来了,赶紧跪倒,道:“是是是,是老臣的不对,不该拉着王舍人谈事情!”

    认错就好,要是不认错,李治会更怒,但一认错,李治倒想不出要怎么修理他了。李治看向王平安,让他拿个主意。

    王平安忙打圆场,道:“殿下,臣为您发现个人才啊!”他一指许敬宗,道:“这位许侍郎,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为人低调,但实际上处理政务的能力极是了得,尤其是军国大事,更是见解独特,很有张良之才啊!”

    李治哦了声,他对于许敬宗并不十分了解,事实上他对朝里的大多数官员,都不太了解。看了看许敬宗,李治道:“有张良之才?那岂不是可以做宰相了?”

    王平安心想:“他以后可不真做了宰相么!”他点头笑道:“是啊,许大人本事很大的。”

    李治眨巴眨巴眼睛,又道:“对了,昨天不是有道关外突厥人作乱的事吗,他有什么想法?”

    王平安没跟许敬宗说过这件事,两人在一起谈话,严格来讲是闲扯淡,既然是扯淡,那就不可能说到正经事。

    王平安道:“许大人的见解可多了,非常之多。”应付了李治一句,又对许敬宗道:“许大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写个条陈出来,让殿下过目,咱们做臣子该当为殿下分忧才是!”说着,冲许敬宗挤了挤眼睛。

    许敬宗顿时会意,这是要考较我啊,而且把考较的题目都出了,王平安真够意思,这就要向太子殿下举荐我了,不过突厥人作乱的事?这是哪件事啊?

    他嘴里连声答应,打算太子走了,赶紧问问王平安,要怎么写条陈才好。

    谁知,王平安却对李治说道:“殿下,昨天咱们去宫外体察民间疾苦,只走了两个坊,今天还得接着走啊!”

    李治一听这个,立马儿不答理许敬宗了,笑道:“是啊,咱们得接着去,孤来找你,就为了这事儿!”上前拉过王平安的手,带着他离了西台。

    两人一走,许敬宗擦了把汗,心中暗道:“王平安好大的面子啊,在太子面前竟然说一不二,而太子竟然一点不怪罪,还对他亲热得很。看来我没巴结错人!”他回了王平安的屋子,收拾好食盒,回了自己的屋子,叫人将最近有关突厥人的奏章都送过来,他要过目。

    他的手下赶紧送来一堆的公文,其中就有那道突厥牧民由东向西劫掠的奏章抄本。许敬宗一看到这份抄本,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抄本的上面,并没有皇帝的批复,所以他无法揣摩圣意,只好凭着自己的想象,开始写起条陈来。

    王平安陪着李治,又到了芙蓉园,和昨天一样,接着看热闹。今天他们来得有准备了,不用再扬着脑袋站在台下,和老百姓挤在一起看。

    欧阳利和哈米提说了此事,说太子殿下昨天来了,今天有可能还要来。哈米提岂有不巴结之理,立即给擂台赞助了一笔,王平安和李治这回可以坐在擂台边上的棚子里,喝茶吃点心,看人打架玩了。

    台上比了两场,李治正看得兴高采烈呢,忽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跑到棚外,冲自己行礼。他一看这人,顿时乐了,笑道:“这不是牛大力吗,你是卫府的人啊?”

    牛大力穿着一身簇新的军装,虽然只是个小兵,算是伙长一类的人物,但好歹也是府军了。他满脸欢喜地给王平安和李治见了礼,回道:“殿下,末将不知昨天殿下驾临,在台上时打得不够卖力,还望殿下恕罪,末将是昨天刚刚加入府军的。”

    王平安道:“可是能哪位卫府将军看上了他,所以收他进入卫府的吧,不知这合不合规矩,你是良家子?”后一句是问牛大力的。

    牛大力忙道:“合规矩的,末将是……是那个良家子,良的不能再良了!”其实他不是良家子,家中并无恒产,他没有资格加入府军的,但欧阳利看上了他,说他是良家子,那他就是了,别人也不会在这上面难为他。

    王平安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转头对李治笑道:“这人是个好苗子,战场上定然用得着。”

    李治笑了笑,忽地,他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咦了声,道:“这不是那个侯灵吗?他也是卫府中的士兵?可他……他被谁打了,竟打成了这个模样?”

    牛大力下去后,换侯灵上来了,他也穿着一身簇新的军装,只不过和牛大力不同,他是鼻青脸肿,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昨天,欧阳霸等人抓住他后,将他带回了灵感寺,对他进行说服教育,让这位飞天大盗做个好人,加入府军,为国家效力,为王侯爷效力!

    侯灵一开始不敢答应,他还以为这是官府诱供呢,既然落到了官府的手里,他也无话可说,硬挺呗,以前也被抓住过,只要他能熬得住,就是不招供,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然而,这次他没能挺过去!欧阳兄弟几个是干嘛的,以前也是大强盗,比他可大多了,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嘴巴上的道理说不通没关系,拳脚上的道理说得通就行了,语重心长变成了拳重脚狠,一通劝说之下,侯灵也只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卫府士兵,和牛大力成了同袍!

    侯灵苦着脸道:“回殿下的话,末将……不是被人打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成了这个样子!”

    李治哦了声,道:“想要摔成这个样子,还真的不容易啊,你是从山上掉下来的吧?”

    侯灵的脸更苦了,道:“是,末将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顺着台阶,咕噜了一里多地,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王平安道:“不要紧,我给你开剂药,你服了就好。嗯,看你的伤,光内服不够,还得外敷才行。以后小心点,没事儿不要爬山,太危险了!”

    侯灵差点没哭了,只好点头道:“是是,是!”退了下去。

    王平安对李治道:“咱们卫府里面,竟然有这种人物,这可是大好事。这人应该是个第一流的斥候,有他在不怕探不到敌人的动向。”

    李治点头道:“斥候好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斥候就是大军的眼睛!”

    两人说了一会儿,又看向木台,上面又开始打起来了!

    待到傍晚,李治玩够了回宫,王平安则又去了西台。待那伍嫔妃来后,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武媚娘的事,可伍嫔妃却答不出来,只是说武媚娘好象被调到别的宫殿里去了,似乎是成了个管事啥的,太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武媚娘被加派了职司,看来史忠臣照顾了她,估计武媚娘有可能再重新当上才人,但如此一来,她还会不会再和李治见面……一切又成了未知数!

    第二天,西台官员尽数到来,今天是李世民按例召开大朝会的日子,官员们就算没资格上殿,也都要来当值。许敬宗提前来到,拿了那份条陈,交给王平安,请他转呈李治。

    王平安自然答应,由于官员太多,他俩也没说什么太具体的,怕别人听见,一同去了甘露殿。王平安只是个舍人,官小职低,仍站在朝班的最末。

    升朝后,说了些琐事之后。李世民拿起一道奏章,道:“前日关外传来急报,说草原上牧民缺少过冬的物资,纷纷南下乞讨,但人数众多,各州县无力救济,诸君对此事有何意见,不妨说了来给朕听听。”

    顿了顿,他道:“治儿,你先说。”

    李治连忙出来,给群臣做表率,他能有啥见解,还不是王平安的那些,照着原话复述了一遍。

    大臣们听罢,尽皆点头,这个计划好啊,以逸待劳不说,连战场的地点都由我们决定,突厥牧民就算是看穿了朝廷的意图,他们也无力破解,只能乖乖地被赶往战场!

    李世民点头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王平安,你来说说。”

    王平安赶紧出班,全力赞同李治的计划!

    李世民听完,问道:“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于军国大事,你倒也有几分见解,当得夸奖!”他心中叹气,可以确定了,这个主意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王平安想出来的。

    照着往常的规矩,王平安应该大夸李治,说都是太子一人之功,可今天例外,他道:“臣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都是听了许敬宗侍郎的讲解,这才稍有明白的!”

    李世民啊了声,看向许敬宗,大臣们也一起看向他。李治心想:“对了,许敬宗不是写了条陈吗,我把这事给忘了!”

    许敬宗心头砰砰狂跳,太子和王平安说的计划,和自己写的条陈完全不一样,自己可没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可王平安却仍把功劳推给自己,真是太够意思了,那我也只好……惭愧地认下这场功劳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平安提到许敬宗,李世民啊地一声,大为惊讶!许敬宗?他对军国大事也有了解吗?

    不但李世民惊讶,大臣们也都相当地惊讶,许敬宗是中书侍郎,这官做的着实不小了,但他到底有啥本事,大臣们都是知道的。许敬宗最大的本事就是有耐心,最大的长处就是不要脸,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不管多难办,多繁琐,他都能耐心地办完,所以凡是遇到什么大家不愿意办的事情,交给他就成了!

    说得直白些,许敬宗在朝廷里,是个专门儿干脏活儿累活的人物,大臣们并不如何看重他,甚至有时候看他不顺眼,还要参他一本。但象许敬宗这种人,朝廷还缺少不了,不管哪个部门,都需要有专门干脏活儿累活的人嘛,所以许敬宗即使不得宠,不受重视,但仍旧当着高官,干着别人不想干的事情!

    可要说许敬宗懂得军国大事,这个就有点那个啥了,他要是真的懂军国大事,他还犯得着干脏活儿累活儿么?他就犯不上这么辛苦了,早就当甩手掌柜的了!

    马周身为中书省的最高长官,转过头看向许敬宗,脸上并无表情。宰相嘛,就算是惊讶,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许敬宗见顶头上司看向自己,忙稍稍弯下腰,不敢把得意的表情让马周看到。

    马周轻轻扬了扬下巴,道:“许敬宗,王平安说的可是事实,你可曾和他谈过边关之事?”

    许敬宗连忙道:“是,下官和王舍人乃是忘年之交,相谈甚欢,聊天之中,确是提过边关突厥牧民之事。”

    他心想:“怪不得王平安暗示我看这道奏章呢,原来应景儿到这里,看来皇上很重视这件事啊!只是可惜,我写的条陈和王平安的意见不合,估计他并没有看条陈,而是讲义气,够交情,在皇上面前举荐我!”

    李世民眉头紧锁,他本以为是王平安的建议呢,没想到又冒出来个许敬宗。如果许敬宗真的对军国大事,有如此高明的见解,那说明自己以前识人不明,没有重用许敬宗,对于帝王来讲,这是失察之过啊!

    王平安抬头看了许敬宗一眼,冲他微微笑了笑,慢慢退回朝班,那意思告诉许敬宗,我可帮你说了好话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敬宗表情严肃,可心里都乐开花了,做官这么多年,在朝堂上被皇上和大臣们这么重视,这还是头一回哪!

    李世民转头问李治,道:“治儿,你做的用兵计划,可是参照了王平安和许敬宗的意见?”

    李治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只参照了王平安的意见,没有参照许敬宗的。”他还真实诚,没参照过,就是没参照过,一点儿都不肯照顾一下许敬宗!

    李世民嗯了声,向下面道:“王平安的意见,是参照了许敬宗的。如此说来,这个用兵计划,是许爱卿最早提出来的!”说着话,他看向许敬宗。

    马周再次回身,冲许敬宗使了个眼色,道:“许大人,还不上前向皇上详细回禀!”

    许敬宗忙答应一声,快步出了朝班,来到正中的大红地毯上,心里着实激动,别看他每次朝会都参加,可除了跟在别的大臣后面说:“臣附议!”外,这还是头一回单独奏事,受到整个朝堂的重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李世民道:“说说吧,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

    出风头是一回事,可要是真讲讲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计划,许敬宗就有点结巴了,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没有打好腹稿,说话之前,难免会犹豫一些。

    见他不吱声,长孙无忌皱眉道:“许大人,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所顾及,这里是朝堂,你说错了话,不会有人参你的!”

    平常因为许敬宗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难免会有“不道德”的表现,所以大臣们经常欺负他,参劾他的过失。所以长孙无忌才有此一说,告诉他不用担心,朝堂上重要的是把想法说出来,而不是怕说错。

    许敬宗借着这片刻的功夫,总算想起些和关边有联系的事情来。他冲长孙无忌微微躬了躬身,表示谢意,然后才道:“老臣曾想,前些时候,朝廷不是资助一名突厥的王子,回到草原了吗,所以便想从他身上做做文章。”

    大臣们齐声啊了出来,原来如此,你是把主意打到了阿史那奇钵儿的身上啦!这么一说,大家不就都明白了嘛,阿史那奇钵儿回到草原上后,挺能折腾,据说已经招了不少的部众,而且今年冬天,朝廷特许他在玉门关外驻扎,以便就近接济,以待明年开春,继续祸害草原。

    李世民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要把流窜的突厥牧民,赶往玉门关了?”

    许敬宗倒是没想的这么深远,但皇帝一句话就把他给提醒了。他忙道:“是啊,老臣是这么想的,可以把突厥牧民赶到玉门关去,然后再对他们进行围歼!”

    李世民哼了声,道:“突厥牧民虽然流窜速度极快,但此时离玉门关也有一千多里,而且人数众多,你认为如何才能将他们赶到那里去?”

    大臣们一起看向许敬宗,心中都暗自好笑,纸上谈兵了吧,空口说大话谁不会啊!你让一群饥饿的牧民跑一千来里地,跑到玉门关去?开什么玩笑,他们要是有这种本事,还用得着流窜嘛,直接就打进关来了,没准都能把太原给围了!

    许敬宗脑袋上的汗,刷地就冒出来了,急切之间,他哪可能想得周全,只能是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出来。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事在人为,如何驱赶流窜的牧民,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来,随机而行。”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心中挺腻味,随机而行,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什么“意思”都没有的意思啊,你根本就心里没谱儿!

    估计是你随口胡吹,在王平安这个少年人的跟前摆老资格,三吹六哨一番,结果王平安竟能从你的胡言乱语之中,总结出一个好主意,并说给太子听,又在朝堂上送了你功劳!结果呢,一问到你的头上,你就抓瞎了,啥好主意也说不出来了!

    不但长孙无忌这么想,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在想:“骒马,上不了阵,就算赶上了阵,也是个拉稀的货!”

    李世民哼哼两声,看着许敬宗,心想:“这人也就能干点别人不愿意干的差事!”转念又一想,出兵计划,不可能一步到位,得派个人去和突厥牧民接触一下,或者说煽动一下牧民,这样才能更容易的将牧民们赶进包围圈!

    反正许敬宗平常就是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儿的,正好这件事就派他去吧!

    李世民脸上露出微笑,道:“好,好个随机而行,这才是干臣该说的话!没本事的人才在家里做计划,有本事的直接就去干事,又省时,又省力!”

    咦,皇上怎么这么说话?大臣们齐齐惊讶,不责怪许敬宗,竟然反倒夸起他来了!

    许敬宗也是大为惊讶,不会吧,我脑瓜子一热,这才说出随机而行的话来,皇上竟然大为欣赏……怎么会这样?

    受了皇帝的夸奖,为臣子的自然要谢恩。许敬宗连忙道:“老臣承皇上夸奖,愧不敢当!”

    李世民笑道:“当得,当得。这样吧,许爱卿,便由你出关,去边关巡察,看看突厥牧民们的实际情况……”

    话没说完呢,许敬宗就傻了!什么?让我出关去巡察,还要去看突厥牧民的情况……他们会杀了我的,要是缺少粮食,再看我长得胖点,把我给抓住吃肉……

    “及时派人六百里加急回报,朕也好早点预测出,该在哪里围歼那些流窜的突厥牧民!”李世民把话说完了。

    许敬宗这回不是脑门子冒汗了,而是全身冒汗,他急道:“皇上,老臣极愿为朝廷分忧,可老臣身子不适,又加太过肥胖,不能迅速赶路,万一在路上耽搁了时间,那岂不是要误大事!”

    长孙无忌正看着他腻味呢,这时说话了。他道:“虽草原冬天来得早,但现在距严冬也还有段时间,时间上足够了,许大人不必担心,你不会误事的!”

    马周淡淡一笑,也道:“许大人心思机敏,懂得随机而行,要换了别人去关外巡察,怕才是真的会误事啊!”

    别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齐声称是。许大人你是干臣,很有能力的,你是咱们大唐朝廷不可取代的人物,边关出了大事,你不去谁去?我们去?我们都不如你呀!

    王平安抬头望向史忠臣,史忠臣冲他极隐晦的一笑。许敬宗这叫什么,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知道往上爬,却忘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许敬宗站在大红地毯的当中,听着大臣们的夸奖,差点没当众就哭出来!我这么了不起哪吗?你们平常咋没人说呢,就知道参我,现在反倒说我了不起,会办事了,你们早干嘛去了!

    李世民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史忠臣赶紧落井下石,道:“皇上,要不要拟道圣旨,让许大人随身带着,等到了关外,他好随机而行啊!”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是要拟道旨意,由你来拟吧!”

    史忠臣答应一声,看向下面的许敬宗,心想:“我拟就我拟!许大人,谁让你多嘴多舌了,河边有草,多嘴是驴,既然是驴,那就得赶出去干活儿!去了……就别回来啦!”

    许敬宗无可奈何,只好退回朝班,心中却想:“王平安,怪不得你把好事往我身上推,赶情儿你早就知道了,谁出的主意,谁就去办事儿啊,你可害苦我了!”

    王平安看向前面的许敬宗,见他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心想:“许老兄,你可错怪我了,我事先也不知道的。是史大总管让我有事想着你点儿,谁知道会派你出关喝西北风啊!”

    又谈了半天的具体事宜,大朝会这才散了。

    一出大殿,许敬宗便跑过来拉住王平安,苦着脸道:“王侯爷,老夫要到关外去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又是大冬天的出关,怕是回不来啦!”

    王平安也苦着脸道:“许大人,我是好意向皇上举荐你,谁成想会派你出关啊!刚才我在下面看了你的条陈,发现和我说的不一样。你当时在向皇上奏事时,咋不说明呢?”说着,他从怀里取出那份条陈。

    许敬宗欲哭无泪,这是陷阱,这绝对是个陷阱,我咋就这么笨呢,见坑就往里蹦,结果现在想爬都爬不出来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许大人,有了军功,才会封公拜相,你要是想当宰相,就得有点军功啊!出关也不是啥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见许敬宗还想说什么,他忙道:“这样吧,我送许大人一首诗,绝对能流传千古的那种。长安朝雨浥轻尘,关外草原雪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许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转身他就跑了,再不敢听许敬宗罗嗦!

    王平安奔得飞快,直接奔到了崇贤馆,等了一会儿,李治也回来了。

    李治奇道:“无病,今天你怎么说起许敬宗的好话来了?对了,他不是写了个条陈嘛,拿来给孤看看。”

    王平安便把那份条陈又拿了出来,给李治过目。李治看罢,更是奇怪,道:“这条陈写的,和咱们的计划也不一样啊,你为什么还要说许敬宗的好话?”

    王平安叹气道:“我和许大人挺谈得来的,他向我说,想让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如果能让他当宰相,那是最好。我今天便在殿下,还有皇上面前,一起说了他的好话。”

    李治哦了声,道:“就他那样的,还想当宰相,太不自量力了。而且,孤看他并不领你的情!”

    王平安道:“是啊,不领我的情啊,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李治道:“你总爱当滥好人,连孤都看不下去了,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吧,以后多个心眼儿,别是个人就帮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媚娘前来致谢

    王平安叹气道:“是啊,臣就是心眼儿太少,为人太实诚了啊!想帮一帮许大人,结果好心却帮了个倒忙,他并不想立什么军功,更不想出关,臣感觉很对不起他!”

    李治一撇嘴,道:“孤本来对这个许敬宗没有什么印象,可照今天的事来看,这人的品德上有严重的问题,不可信任,不可重用啊!”

    王平安连连点头,叹气不止。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两人结伴出宫,出去玩耍了,李治以前的身子骨儿不是太好,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总运动,身子竟越来越强壮起来,如此一来,他就更喜欢四处走了,满城乱逛,体察民间疾苦!

    白天无话,在宫外吃了晚饭,王平安送李治回了东宫,他则返回灵感寺,洗澡换衣,又看了看欧阳兄弟这段时间的战利品,也就是收来的那些手下。

    一场赛跑大会下来,欧阳利等人从最能跑的壮汉当中,筛选出一批人来,大约三百多人,又从芙蓉园的擂台上收了十来个,打算再找一些,凑足四百之数,组建一团的士兵,军饷由左武卫出,致于办事,当然士兵们要为王平安办了!

    新收进来的士兵,并没有全在寺里,只有四五十人在此,王平安对他们温言鼓励一番,让他们好好练习武艺,尤其是赛跑,这是他们的强项,要发扬光大,没有跑的最快,只有跑得更快。鼓励一番之后,每人赏了几颗金瓜子!

    趁着天没黑,王平安赶紧又返回了皇宫,到西台去等伍嫔妃了。

    临进宫前,丁丹若和柯莲雾怕他晚上饿,做了一盒点心,让他带进西台。王平安自己给自己沏了壶好茶,一边吃点心,一边等人。

    天黑之后,过了不多时,伍嫔妃便即来到,今晚她来,却不似往日那般开心,脸上竟带着少许的忧色。

    王平安将门关好,和她一同煎药,问道:“姐姐,小弟见你面有不愉,不知为何,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伍嫔妃叹了口气,道:“王侯爷,你年纪还小,不懂宫中之事,但多少总能有些耳闻。我这几晚一直尽力学习煎药,可每次将药送到甘露殿,都是史大总管亲自端进去,然后便直接让我回去休息,并不多说什么!”

    她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么受信任,可却不能再进入甘露殿侍寝。她当然不会明说自己至今没有得到宠爱,但语气中的意思很明显。

    王平安心想:“你不会是也想让我去史忠臣那里,替你说几句好话吧?”听了伍嫔妃的话,他微笑道:“史大总管让姐姐早早回去休息,是怕累着你啊!”

    伍嫔妃摇了摇头,道:“好象不是吧?”

    王平安则心想:“当然不是!你呀,早就成了弃子,可怜你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要换了武媚娘,估计早就明白了,谁让你不早早地对我进行政治投资呢,现在还能怪谁呢?”

    伍嫔妃明显脸皮比武媚娘薄了许多,看样子,她是很想让王平安在史忠臣面前说些好话的,但是却不好意思开口。而王平安是不敢开口,他对宫斗毫无兴趣,更无能力去影响什么,所以除了闷声大发财之外,他也做不了别的。

    两人没了话题,便一直沉默着,待药煎好后,伍嫔妃离了西台,回转甘露殿了。

    王平安一个人待在屋里,心想:“不知武媚娘今晚会不会来。”他又盼着武媚娘来,又有些怕她来,心情很是矛盾。

    伍嫔妃走了之后,大概过了两刻钟,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平安一听便知是武媚娘,她的脚步声有点听习惯了,已经可以分辨出来。

    果然,脚步声到了门口便停下,武媚娘在门外小声道:“舅舅,可曾安歇?”

    王平安忙道:“是媚娘吗,快快进来,你昨晚怎么没来?”

    武媚娘推门而入,手里仍旧提着炭桶,她转身将门关上,来到案前,道:“舅舅,怕是以后媚娘不能来给你送炭了。”

    王平安道:“这是为何?”

    武媚娘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她放下炭桶,坐了下来,道:“舅舅,媚娘升了管事了,管着一殿的宫女呢,比以前当才人还要威风。”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是吗,你是在哪座宫殿任职?不会是甘露殿吧?”

    武媚娘笑嘻嘻地道:“自然不可能是甘露殿,是在丽夏殿,最东边的一座小宫殿,和东宫只隔着一道墙。”

    “丽夏殿,离东宫很近?那是什么殿啊?”王平安对于皇宫的布局并不了解。

    武媚娘道:“是一座小宫殿,里面只有八个宫女,媚娘是管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她在桌上比划着,又道:“在神龙殿和延思殿之间,往东隔着一道墙,就是东宫的丽正殿了!”

    “丽正殿?”王平安一愣,别的宫殿他不知道,这个他却是知道的,丽正殿是东宫的寝宫啊,李治就住在那里的。

    武媚娘点头笑道:“是啊,就是丽正殿,丽夏殿这边有个大花园,里面种满了牡丹,花开的时候,可华丽呢,而且又清静,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去处。”

    “你以后就管种牡丹了?”王平安皱眉道。丽夏殿,丽正殿,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两个殿是相通的,或者说曾经是相通的。

    武媚娘嗯了声,道:“丽夏殿里没有嫔妃居住,也没有小宦官,都是宫女在那里,所以媚娘上面没人,倒也逍遥自在。”

    王平安哦了声,问道:“那史叔叔答应恢复你才人的身份了吗?”

    “没有,得等明天开春,再有新人入宫时,才能一起加封号。估计史大总管是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媚娘是失宠之人,无缘无故的恢复名号,怕有人说闲话。”武媚娘有些郁闷地道。

    王平安挠了挠头,道:“那你不是嫔妃,就不能侍寝了,又远离甘露殿,怕是更难得到皇上的宠爱啊!”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不过你离着得到太子的宠爱,日子不远啦!”

    武媚娘郁闷之色却又消失了,她很是欢喜地道:“但至少在才人之名恢复之前,不用提心吊胆的了,而且还说了算,如果明年真的能恢复了才人名份,那媚娘就是一宫之主了,丽夏殿虽小,却也是个宫殿啊,史大总管许了媚娘的!”

    王平安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心中却是叹气,看来她和李治的缘分真的是上天注定的,躲也躲不开啊!明年的事谁知道?可今年她就要住到太子的边上了,只隔一道墙呢!

    他替武媚娘“欢喜”了片刻,又道:“牡丹花开之时,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去赏花?”

    武媚娘道:“应该会的吧,太子殿下只要从凤凰门进来,顺着墙走,不用多远,就能到丽夏殿的。”顿了顿,她又道:“媚娘有些怕太子呢,上次见了他,太子好凶呢!”

    说到好凶二字,她吐了吐舌头,道:“幸亏是和舅舅说,要是别人听到媚娘说太子好凶,怕是少不了会去告状,打死我都有可能!”

    王平安道:“不会的,有我在,史叔叔不会难为你的。”忽然想起来,伍嫔妃说好象史忠臣处罚了一批人,史大总管心理有些扭曲,似乎很喜欢处罚别人。

    武媚娘忽然道:“舅舅,媚娘能不再受苦,都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怕我现在还在甘露殿外伺候着,整天提心吊胆呢,舅舅的恩情,媚娘永世记在心里!”

    王平安嗨了声,笑道:“自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了。我不照顾你,让我照顾谁去!”

    武媚娘听王平安说得亲近,心中也自欢喜。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武媚娘向王平安说了她家的情况,象她的母亲日子过得并不舒心,等等。

    王平安立即表示出了善意,他问清了武媚娘家人的住址之后,告诉武媚娘,他愿意接杨老太太来长安,让她们母女相见,至于来长安后的住处和一切开销,都算在他的头上。

    武媚娘大为感激,只觉得天底下的人,再没有比王平安更好的了,竟然如此的关照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宫女。

    王平安道:“媚娘,你升了丽夏殿的大宫女,以后再来给我送炭,便不合适了,我向史叔叔说一声,以后不让你来了,你专心种好牡丹便成。”

    武媚娘却道:“媚娘给舅舅送炭,心中是很欢喜的,真希望能每天都能看到舅舅。”这话她说得倒是不假,她现在对王平安心存感激,颇有些无以为报的想法。

    两人又说一会儿话,武媚娘便离了西台,回甘露殿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当值,以后就要去丽夏殿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许敬宗来中书省办手续,领着一队府兵,向北出关了。王平安亲自送许敬宗出了城门。

    临别前,王平安道:“许大人,你千万别怪我啊,我真的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知道,宁可我去,也不能让你去啊!”

    许敬宗却道:“王侯爷说笑了,昨天老爷一时失态,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的客气话。临末了,许敬宗骑上马,对王平安道:“王侯爷,如要是关外的事情太棘手,到时还得你帮帮忙啊!”

    王平安大声道:“许大人尽管放心,只要能帮上忙的,我王平安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不是爷们!”

    许敬宗点头道:“有王侯爷这句话就好。”打马离了长安,赶奔关外。

第三百九十三章 褚遂良有请

    望着许敬宗远去的背影,王平安心想:“这位许大人可不是易于之辈,他要是回不来,这事也就算完了,可他要是回得来,那以后的事情,保准没完没了,有我头疼的时候啊!”

    在城外他想了半天,要不再去和史忠臣说说,想个法儿,让许大人回不来?估计这话不用我说,史忠臣就得办了吧!

    王平安不再多想,打马还城,直接去了东宫的崇贤馆,又帮着李治处理奏章去了。

    一整天,李治挺消停,没再要出去玩,而是留在东宫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王平安处理好东宫的事,向李治告辞,打算回灵感寺,看看欧阳利他们,有没有把一团的士兵招满。

    刚刚出了东宫,就见宫门口等着一人,竟然是褚遂良。褚遂良背着手在宫门口溜达,见王平安出来,他笑着招手道:“王侯爷,请到这边来。”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平常和他也没什么来往啊,怎么今天特地等在这里,难不成有事求我?他快步过去,拱手行礼,笑道:“呀,原来是褚大人。您可别叫下官为侯爷,这不是夸下官,这是骂下官呢!”

    褚遂良哈哈一笑,道:“老夫干嘛要骂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他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很是亲热地道:“那老夫便叫你无病好了,你称老夫为世叔便是。”

    王平安心里嘿然,不会吧,又来个和我攀交情的,这大唐朝廷怎么回事,大家咋都这么爱套交情,攀亲戚关系呢!

    他忙道:“那小侄恭敬不如从命,就叫褚大人为褚世叔了!”

    褚遂良点头道:“很好。对了,你最近还能常见着高阳公主不?”见王平安脸上一绿,他笑道:“老夫猜你定是不常和她见面,要不然老房头儿不能对你这般和颜悦色的!”说罢,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真没想到褚遂良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一直以为他很严肃呢!”他干笑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褚遂良道:“今日老夫家宴,未请别人,单请无病你一人。无病你可有时间,现在方便否?”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这肯定是有事要求我了!”他道:“原本是不方便的,但既然是褚世叔赏饭,那小侄就算再不方便,也都变成方便了!”

    褚遂良笑道:“倒看不出,你变得会说话了。老夫劝你,还是和许敬宗那种人少来往,朝堂之上,靠阿谀奉承,是长久不了地!”

    “小侄知道了,多谢褚世叔教诲。”王平安说着话,扶着褚遂良上了马车,他骑马伴在车旁,一同去了褚府。

    褚遂良的府第位于务本坊,位置很好,往北就是东宫,往西隔一坊是朱雀大街,往东隔一坊便是东市,务本坊位于中间地带,即方便出行,又闹中取静。因为离东宫近,走不多时便到。

    到了门前,褚遂良下车,又拉了王平安的手,将他引入大厅。仆人送上香茶,褚遂良陪着王平安喝茶聊天,说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客气话。

    褚遂良话题一转,道:“无病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离家日久,可曾想念家中父母。”

    王平安沉默片刻,道:“当然想念,只是小侄的府第迟迟不能动工,无法修建好,所以一直不能接父母来长安居住,心里总想着这件事,吃饭都吃不香甜。”

    褚遂良放下茶杯,点头道:“你有孝心便是,父母得知,亦会心安。老夫有两子,都在外地任职,也说想念老夫。前段时间,老夫的大儿子将女儿送进京来,想让她陪伴老夫。我们老两口甚是喜欢这个小孙女,可两天前她却得了怪病,老夫让家医看过,没能治好,也不耐烦找别人,正好今日家宴,便请你顺便为她看看。”

    王平安心想:“我没猜错吧,果然是有事求我。”他忙起身道:“小小姐现在何处,她得了什么怪病,小侄这便去给她看看。”

    褚遂良嗯了声,脸上又现为难之色,似乎有什么事不好说出口。

    王平安只好又坐下,道:“可是不方便看?”

    褚遂良摇头道:“小小女孩儿,能有什么不方便……嗯,只是病因说起来有些不方便罢了。她得病之后,老夫的老伴儿,就是你婶婶因为照顾她,一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要不你先帮婶婶看看,小孙女的病因,让她为你解说,如何?”

    王平安道:“那当然可以,就让小侄先为婶婶看病。”说着话,他又站起身来。

    这回褚遂良再没坐着不动,也站了起来,带着他去了后宅。

    褚遂良的父亲褚亮曾是李世民的十八学士之一,李世民曾让阎立本为十八学士画像,名为《十八学士写真图》,画上的赞扬之辞,便是李世民命褚亮写的,这在当时,对于臣子来讲,是至高无尚的荣耀!

    进了后宅,沿着长廊走不多远,但见前面有一座二层高楼,楼前有一处小池,池旁有碑,题着三个字“洗笔池”,名字普通,可碑上的字却极是刚劲有力,一见便知是出自大书法家。

    王平安对于褚家的家世并不十分了解,他道:“褚世叔,你可是本朝第一大书法名家,这碑上的字可是你写的?当真是好字啊!”

    褚遂良笑道:“并非是老夫所写,是家严所书。”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是褚世……那个世叔爷所书啊,果然好字!”

    褚遂良哈哈大笑,他为人风趣,最喜欢开玩笑,不但不纠正王平安的话,反而道:“不错,正是你褚世叔爷所写,好字吧!”

    进了高楼,楼内面积极大,尽是些书法条幅,还有大量的图画,件件都是珍品。王平安看得直咋舌,心想:“这些书画,不用等到后世升值,现在就是价值连城啊!身为书法家就是好,不怕这辈子没饭吃,随便划拉两个字,就能卖钱!”

    他站在一座屏风的前面,道:“褚世叔,这幅仕女图是临摹阎大人的吧,小侄也曾见过阎大人的画,笔法和这幅一模一样。看来临摹之人,也是位书画名家啊!”

    看着屏风,王平安心想:“不会是褚遂良亲自动手临摹的吧?”

    褚遂良笑了两声,道:“怎会是临摹的,这就是阎大人所画啊,他为老夫画屏风,老夫为他写屏风。如果你去了阎大人的家,就会看到他的宅中同样有这样一座屏风,只不过他家的屏风上面全是字而已!”

    王平安啊一声,心中着实艳羡,有本事的人就是好啊,他们自己拿笔一挥,立即就产生了国宝,这座屏风要是能保留到后世,那得多少钱啊,无价之宝!

    两人上二楼,见床榻上躺着位老妇,和褚遂良年纪差不多,估计就是褚夫人了。王平安快步上前,边行礼边道:“小侄王平安,见过褚婶婶。”

    褚夫人躺在床上,表情痛苦,身边侍立着好几名妇人,可能是她的儿媳妇儿,但看衣着却又不象。

    褚夫人看了王平安一眼,道:“你就是王平安?老身听长孙夫人提起过你,你挺会给小孩看病的!”

    褚夫人和长孙夫人向来交好,上次王平安去长孙家给小公子治病,长孙夫人逢人便说,于是乎长安城中的官宦人家,都知道了王平安的大名。

    王平安忙道:“小侄略通医术,碰巧给长孙小公子看好病罢了,倒不是特别的擅长。”

    褚夫人嗯了声,道:“老身昨天不小心把腰给扭了,用药之后见好,可估计着还得等段时间才能痊愈,这罪真是遭不起啊!”

    褚遂良一指旁边侍立着那几个妇人,道:“她们给看的。”

    原来她们几个不是儿媳妇儿,是家医。王平安道:“怎么闪到的腰啊?”

    褚遂良苦笑道:“还不是给小孙女儿拿东西嘛,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

    妇人们见自家老爷当面撒谎,都低下头,窃笑不已。原来,小孙女儿的病是因为褚遂良发脾气,结果把小姑娘给吓着了,这才得的病。褚夫人见老头子吓坏了小孙女儿,雌威大发,就和褚遂良撕把起来,结果老太太没撕把过老头儿,还把腰给闪着了!

    褚夫人的病不算大毛病,就是遭点儿罪,过段时间就能好,倒也不必怎么担心。

    面对长安医术第一高手,妇人们是相当地尊敬,递上了药方,让王平安过目。领头的妇人道:“平安小神医,我家老夫人的腰是在……是在搬重物时扭伤的,腰间僵硬,但还是能活动的,就是蹲下后,没法儿自己站起来,得我们扶着才行,就算站起来,也站不稳!”

    王平安看着药方,道:“就是腰间无法吃劲儿,对吧!”

    妇人们一起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

    王平安道:“这方子很不错,完全可以治好婶婶的病,就算让小侄来开,也就只能开到这个样子了!”

    褚遂良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有她躺的了。对了,听说你在八重天和龙小妮比试医术时,用针灸之法,给他治好了呕吐,看来你擅长用针,那你婶婶之病,用针灸之法,能好得快点儿吗?”

    听褚遂良叫龙傲天为龙小妮,王平安笑了,他道:“针灸之法当然有效,而且见效非常之快,不过并非是常规用法。怎么说呢,不是每次都见效的,要是施针的人手法差劲,没准儿会越扎越严重。”他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又道:“但这个方子是肯定好使的,十成十能把婶婶的病治好。”

    褚夫人哎了声,道:“闪了腰而已,谁一辈子还不闪几次啊,都知道能好,不就是遭不起这罪嘛,你的手法应该不差的,就给老身试试吧!”

    腰疼归腰疼,她是想早点好,然后去照顾小孙女儿,孩子才是关键呀,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儿!

    褚遂良却道:“不用脱衣服吧?”

    书念得多了,脑子就木了,他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给王平安看看,还能引起啥不便么!

    王平安道:“不用不用,我指地方,让这几位大嫂按,我来问就成。”

    褚夫人是左侧的腰闪着了,妇人们将她翻个身,就要按伤处。

    王平安忙道:“原来是可以翻身的。不必按伤处,婶婶的伤是蹲下后不能站立,并非是不能转侧,症状已经说明,我只要知道腰椎有没有受伤就可以了!”

    妇人们一听,当即去按褚夫人的腰椎,褚夫人却道:“不用按啦,不疼的。”

    王平安笑道:“那就是没事,普通闪着了而已。府中如有针灸,请拿来一用。”

    妇人们忙取来针具,交给王平安。王平安冲褚夫人笑道:“婶婶,小侄就要给你用针了,你猜我要刺你哪里?”

    褚夫人道:“当然是刺腰了,闪了腰不刺腰,难不成还要刺脚?”

    褚遂良接了一句:“那得先洗脚才行啊!”

    屋中妇人们一起掩口而笑,王平安也乐了,这褚遂良是真的喜欢开玩笑啊,性格倒是很好,易于亲近。

    待褚夫人呸了声后,王平安这才道:“不是刺腰,而是刺手腕!”说着,他指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道:“就是这里,这里叫养老穴,刺这个穴位,可以治疗扭腰。”

    养老穴,在前臂背面尺侧,当尺骨小头近端桡侧凹陷中。这个穴位很有用处,不但可以治疗急性腰扭伤,还可以治落枕,并且能治脑血管病后遗症,肩臂部神经痛,最神奇的是这个穴还可以治近视眼!

    褚遂良哎了声,笑道:“原来不是刺脚,是刺手啊!”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燃,先给褚夫人的手上养老穴消毒,然后又取出盒中极细的针具,也用艾绒消毒,这才道:“婶婶,事先说明,不见得有效啊,有可能扎了白扎!”

    说着话,他用捻转手法,将针迅速刺入穴位皮下,针尖向肘部进针半寸!

    针一入体,褚夫人瞬间就感觉手腕部发热,她道:“这针被烤得好热啊!”她以为刚刚被艾绒消过毒的针,还是烫的呢!

    王平安道:“感觉热了?很好,那就证明没白扎。婶婶现在动动腰,慢慢活动一下。”

    褚夫人躺在床上,轻轻扭了扭腰,忽地叫道:“咦,能动了!”

    褚遂良大吃一惊,叫道:“这就能动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失语症

    王平安道:“只是能动而已,并没有治好,褚世叔不必惊讶!”

    褚遂良很是吃惊,道:“久闻你医术高超,但实没想到,竟然高超到了这种地步!”

    王平安笑道:“碰巧,碰巧而已,小侄的医术实在是马马虎虎的!”他将细针向深处扎了扎,大概进针一寸,这才松手。

    褚夫人道:“越来越热了,看来不是针热,是……是有气入体吧?”

    这个就不太好解释了,也没必要去解释。王平安道:“就算是吧,这个……是小侄的内力,经针传导,进入了婶婶的体内,所以你才感到热。”

    褚遂良喜欢开玩笑,王平安便也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认为这是个玩笑,可别人却不这样认为,妇人们对于什么内力高手一无所知,但对别的事却是知道的很多,至少自认为知道的很多!

    领头的妇人一脸的惊喜,道:“早听说平安小神医懂得巫医之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王平安一愣,道:“巫医?我这怎么算是巫医了?”他用的是绝对正规的针灸手段,和巫医扯不上半点关系。

    褚夫人嗨了声,道:“你不是大圣安么,招摇撞骗很有一手的!”说着话,她笑了起来,在妇人们的扶持下,慢慢坐起身来,活动腰部。

    王平安见她起来,忙道:“幅度不要太大,要慢慢的,更不要活动得太快,你现在并没有好呢!”

    嘱咐完后,他道:“婶婶是听长孙夫人说的吧?大圣安这个名头,小侄是万万不敢认的,我对跳大神和巫术一窍不通!”心中叹气,怎么褚家的老两口,都这么爱开玩笑啊!

    褚遂良凑了过来,看着自己夫人活动,他笑道:“老夫知道这是玩笑之语,不过相信你是大圣安的人,倒是不少呢!”

    他转头看向王平安,道:“对了,前些日子,有观风使上奏章,你可能没看到。奏章上说突厥草原上,也在流传大圣安的名头!”

    王平安啊地一声,怎么大圣安这绰号都传到突厥去了?观风使他是知道的,其实就是细作,刺探番邦消息的人。

    褚夫人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看来腰间疼痛明显减轻了!由妇人们扶着,她下了地,慢慢往地上蹲去。

    褚遂良见夫人病情好转,心情更佳,一边看着夫人,一边对王平安道:“你猜猜看,那些观风使,是以什么身份进入突厥的?”

    王平安挠了挠额头,忽地,他脸上现出惊骇之色,嘴上却道:“小侄不知,还请褚世叔告之。”

    褚遂良知他会猜出来的,笑道:“他们便是以大圣安弟子的身份,混进突厥的,冒充巫医,这种身份,可以让他们接触到不少部落首领,刺探到更多的军情。”

    “可他们会医术么?”王平安奇道。

    褚遂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身为细作,很多事情可以不精通,但多多少少都要会一点,就算他们的医术和你差上十万八千里,但装神弄鬼的本事你就要照他们差十万八千里了,那些冒充巫医的细作,在突厥部落里,很吃香的!”

    冒充巫医的细作?这算是唐代的007吧!

    要是今天不来褚遂良的家,王平安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知道这个的,大圣安这三个字,他是要多反感,就有多反感,可却阴差阳错地,培养起一批唐代007来……后世要提起王平安来,怕是得称他为间谍之祖!

    王平安哭笑不得,他道:“那些细作也真是无聊,怎么冒充起我的弟子来了!小侄的名头,还不至于响亮到那种程度吧?”

    褚遂良嘿嘿笑了两声,道:“有心为之,事无不成。无病,在为官一途上,你还是太嫩了啊!”顿了顿,他又道:“无病,许敬宗临走时,和你说什么没有?”

    王平安脸刷地就绿了,喃喃地道:“如此说来,许大人也算是一个观风使了?他不会也……”

    褚遂良轻轻摇了摇头,道:“许敬宗不能算是观风使,但他会不会利用那些观风使,就难说得紧了,你好自为之吧!”

    王平安心中明白,观风使的话题,褚遂良不会随便提起的,只是借着这个机会,点醒他一下,他把许敬宗弄到草原上去了,许胖胖岂能善罢甘休?那是不可能地!

    褚夫人蹲下后,慢慢站起身,道:“好多了,不用人扶了!”

    王平安来不及想别的,忙道:“可以了,小侄先把针拔出来!”他上前把细针拔出,又让褚夫人接着活动,不用一直活动腰,慢慢在屋里走动就行了。

    褚夫人稍有好转,便道:“你们男人家的事,不要在这里谈,咱们去看看文文吧!”文文便是那个小孙女儿。

    褚遂良叹了口气,道:“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让大人去看她,让她过来吧!”

    褚夫人气道:“你要是不去见,也就罢了,却是不能让她来这里的,再吓着她可怎么办!”冲王平安招手道:“大圣安,走,看你侄女去!”

    王平安没动地方,道:“婶婶,你现在还下不得楼,还要再用针的。”

    “可老身觉着好了呀!”褚夫人揉着腰道。

    王平安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快的,婶婶当我真会巫医之术么,小侄安是安了,却非大圣啊!”

    他仍叫褚夫人活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给褚夫人用针,这次用针的时间就长了,足足两刻钟,不象第一次那样,连一刻钟都没有到。

    第二次用针之后,再让褚夫人活动,不能称得上痊愈,但腰疼的症状基本消失,这两天注意一下,不需要再用药,便就能好了。

    褚夫人揉着腰,道:“好侄儿,你的医术果然高明,用针扎扎,老身这腰就好了,少遭不少的罪!”

    王平安道:“并非次次都这么快的,得看具体情况,小侄在……在徐州时也给人这么用过针,但有些病患,需用针三次才能见好,有时还要配合着火罐来!”

    褚夫人叹气道:“老身这病不算严重,也不古怪,但文文的病就怪了,你随老身来。”她看了眼褚遂良,道:“老爷,你就别跟过来了。”

    褚遂良长叹一声,走到窗边,望向下面的洗笔池,再不说话,更不开玩笑了。

    王平安跟在褚夫人的身后,并没有下楼,而是穿过一条二楼上的走廊,拐了个弯儿,来到一座非常精致的小门外。

    褚夫人一手叉腰,扶着她的腰,在门外转过头,冲仆妇们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妇人们齐声答应,纷纷转身离开。

    褚夫人推开门,王平安见门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小厅,估计后面才是卧房。两人进了小厅,褚夫人将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王平安不要出声,她则轻轻地走向里面一扇小门。

    王平安当即停住脚步,留在当地,心想:“看来那孩子怕吵,不知是什么怪病。”

    褚夫人极轻极轻地打开小门,向里面张望一下,又关上了小门,回身冲王平安打了个招呼,又出了小厅。

    关上房门,王平安道:“婶婶,你的腰刚好,莫要多走动,循序渐进地活动才好。”

    “晓得,老身在楼里走走,不碍事的。”褚夫人说道。她拉着王平安到了回栏,见左右无人,这才道:“好侄儿,长孙夫人说过你行,老身想她的话不会错的。咱家小孙女的病,是被你褚世叔吓出来的。”

    王平安哦了声,道:“吓出来的,有何症状?”

    褚夫人脸上表情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她道:“咱们褚家名门高第,那是不用说了,男子个个饱读诗书,就连女孩儿也不例外。前天你褚世叔教文文写字,她写的不够好,你褚世叔便吼了她几句,结果把这孩子给吓坏了,竟然战栗不止,叫了几声冷之后,便再无法说话了!”

    王平安皱眉道:“照婶婶这般说法,文文的病是心病啊,如用药石,怕是不会快速见效,甚至要换好多个方子,才能找到对症的药剂啊!”

    褚夫人叹了口气,道:“家医也是这般说的,不敢开出药来,就怕吃错啊!老身怕把孩子的病耽误了,便催着你褚世叔,赶紧把你请来。”

    王平安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只是不知文文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小侄必须都知道才行。”

    褚夫人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她想了想,仍旧说了出来。她道:“那日,文文得病后,老身照顾她,发现她来了天葵,可能是因为这个……”说着,她叹了口气。

    王平安按了按额头,怪不得褚遂良没有跟过来,原来是这个原因。他道:“是初潮?”

    褚夫人嗯了声,点了下头。

    王平安心想:“原来是文文的青春期到了,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褚遂良对她大吼,把她给吓得说不了来话了。”

    见王平安皱眉不语,褚夫人问道:“怎么样,这病以前看过没有,能治吗?”

    王平安展颜一笑,道:“看过,知道了病根儿在哪,这病就好治了。不过小侄得进去看看文文才行,光靠听婶婶叙述,是不够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针灸可治癔病性失语

    褚夫人问道:“看是当然要看的,只是能不能在门外看看啊,不要进去看了,文文有些怕见生人。”

    王平安呃了声,摇头道:“这个恐怕不妥,不号脉,不看舌苔,文文的病小侄怕是难以确诊。”

    “那先隔着门看看,要是看不明白,再进去看,成不成?”褚夫人退了一步,女孩儿子初潮来临,此时最为敏感,她是过来人,岂有不知之理。

    王平安只好点头,道:“那就先试试吧,要是不行,再进去给她看。”

    褚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他又进小厅,到了小门前,轻轻推开,让王平安隔着门,往里面张望。

    王平安向屋里望去,见小屋里的装饰清秀典雅,非常的有品位,一看就是世家闺秀的绣房,窗边有张淡黄色的书桌,桌边坐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衫子的少女,少女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左右,斯斯文文的,眉眼之间颇现书卷气,竟给他一种看到林黛玉的感觉。

    少女低着头,在桌上摆弄着什么,她的头微微偏向门口方向,看神色显是知道门外有人偷看她,神色很是忧郁,但仍假装不知,不和门外的人说话。

    王平安看了片刻,轻轻把房门带上,冲褚夫人摇头道:“什么都看不出来,小侄连她是否真的有病,都看不出来。”

    褚夫人啊地一声,道:“你说文文是不是故意不说话,让老身和你褚世叔着急?”

    王平安脸现为难之色,道:“小侄真的是看不出来,必须得进去才成,要不然实无法确诊。”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请龙傲天来?他是会悬丝诊脉的,而且手法高超,远胜于我。”

    褚夫人撇了撇嘴,道:“龙小妮之名,长安城中谁人不知,他和你比试医术,到头来竟然让你给他看病,这等人老身怎会信得过,还是你来看吧!”

    王平安只好道:“那就只能这样了,小侄必须得进去!”说着话,他突然回身,飞起一脚,将小门踹了开来!

    砰地一声大响之后,褚夫人被吓了一跳,叫道:“你要干嘛?”

    而屋里的文文也被吓了一跳,从窗边跳起身来,嘴巴张开,却没发现声音!

    王平安回头道:“婶婶,现在可以确定了,文文是真的无法出声,不是假装的!”

    褚夫人气道:“有你这么确定的吗,你想吓死谁不成!”气恼之下,推开王平安,进屋来到文文的跟前,连声道:“好宝贝儿,可吓着了你?”

    文文满脸惊恐地看向王平安,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褚夫人身后躲,象见鬼一样,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灵机一动,他在门口,竟然学着女子的模样,冲文文福了一福,道:“小女子龙小妮,见过文文小小姐!”说着话,扭扭捏捏地,他走进了屋子。

    褚夫人咝地抽了口凉气,急道:“好侄儿,难不成你也得了病,怎地装起了女人来!”震惊之下,竟然漏听了王平安自称龙小妮。

    褚夫人吃惊,可文文倒觉得挺有意思,她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平常在长辈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对外界世事了解极少,而她的年纪却又正好是最想了解世事的时期。见王平安一个男子,竟然扭扭捏捏地装女子,她竟然忘了刚才的震惊,嘴唇呈月芽形,慢慢展开,她乐了!

    王平安心想:“我就知道你得乐!乐了就好,我这女人就没白装!”他冲褚夫人道:“婶婶,小侄是龙小妮,是京城第二医术高手,你怎地不记得我了?”

    “什么意思?”褚夫人都被弄糊涂了,她回过身子,看向自己的小孙女,顺手搂过了她,忽地看到文文乐了,她微微一怔,心想:“两天时间了,才看到她笑!”等她再转过身时,冲王平安也乐了,道:“是龙小妮啊,你这小妮子,愈发的惹人怜惜了!”

    老褚家的人性格都好,乐观且爱开玩笑,褚夫人见王平安装女人挺有效果,逗乐了文文,她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再惊讶,而是顺着王平安的话说。

    王平安道:“文文小妹妹,你长得好生清秀,比姐姐我还要更加的惹人怜惜!”顿了顿,又道:“就是眼睛小了些,没有姐姐的眼睛大!”

    女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当然不是青春期的也一样,都对自己的长相极是在意,听别人夸自己长得清秀,就会开心,可清秀之后,又说自己的眼睛小……这个就受不了了!

    文文小脸一垮,张嘴就想说话,她还没有学会矜持,心里着急要反驳,自然要说话,可嘴里只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啊啊声,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王平安松了口气,声带没有受到破坏,这就好,只要器官没事,这病就有把握治得好!他上前几步,伸手去拉文文的手,嘴里道:“文文你的手,一定没有姐姐我的细腻,定是粗糙得很,而且上面还有泥巴!”

    文文见他伸手来抓,本来想躲开的,可一听他这么个说法儿,嘴巴一嘟,便没有躲,王平安顺利拉过了她的手!

    褚夫人见王平安这个男子,拉住了自己小孙女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就想扇王平安一巴掌,可手刚抬起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她看到王平安的手正捏在文文的腕上,原来是在给她号脉!

    王平安松开了手,道:“你的手竟然比姐姐我的还细嫩,真是岂有此理。嗯,不过没关系,姐姐我的舌头比你的好看!”说着话,他伸出舌头,冲文文做了个鬼脸儿!

    文文小孩心性,立即还击,伸出舌头,也冲他做了个鬼脸!

    王平安笑着退后几步,冲褚夫人点了点头,道:“很好,都还可以,文文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他在告诉褚夫人,你的小孙女没有什么大毛病,不用担心。

    褚夫人看向文文,摸着她的头发,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没大毛病就好。说来也怪了,文文向来怕见生人,今天怎么却不怕王平安呢?两人还互做鬼脸玩儿!”

    王平安又道:“文文的手有些发冷,手冰冷怕是难免僵硬,手一僵硬,自然就拿不住笔,写不好字了!”

    文文原本笑嘻嘻的小脸,忽地又垮了下来,她高兴得快,郁闷的同样也快,眼睛中竟然出现了泪光,抽抽噎噎地竟然哭了起来!

    褚夫人大是心疼,冲王平安气道:“你这小浪蹄子,胡乱说话,把咱家的文文给弄哭了!”

    王平安一咧嘴,他也郁闷了,竟然叫我小浪蹄子,你还真不客气啊!他冲褚夫人做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又对文文道:“文文,你要是不信姐姐我的话,你就拿笔试试,我保证你手指僵硬,拿不住笔!”

    他说的这句话,带有明显的心理暗示,暗示文文,你手指僵硬,写不好字了!

    褚夫人会意,让文文又坐在桌旁,道:“不知你妮妮姐的话对还是不对,你拿起笔来写几个字,祖母出去骂你妮妮姐!”

    王平安心想:“唉,不叫小浪蹄子了,改叫妮妮姐了!”

    两人出了屋子,关上房门,褚夫人问道:“好侄儿,你装女人倒是装得很象,你经常装吗?”

    王平安嗨了声,笑道:“和龙小妮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装的就象了。”

    褚夫人冲房门努了努嘴,示意文文为什么不说话?王平安小声道:“要是小侄没有看错,她是得了癔病,由此导致失语,但情况并不严重,应该可以治好的!”

    褚夫人脸色大苦,她也小声地道:“癔病?怎么能得这种病呢?”

    王平安一摊手,道:“那就得问褚世叔了,到底是怎么吼的文文!”

    褚夫人沉默片刻,摆了摆手,道:“你褚世叔平常嘻嘻哈哈的,可对于自家人在书法上的事,却刻板得紧,你两个褚世兄小时候,他都吼过,现在又来吼文文,结果吼出了事来!”

    王平安道:“这种症状还得靠心理……嗯,怎么说呢,还得靠文文自己想明白,但是以后褚世叔,也不能再吼她了,书法再好,也好不过她的健康啊!”

    褚夫人忙道:“不吼了,只要文文病好了,就再不吼她了,要是你褚世叔再吼她,老身就跟他拼命!”

    王平安心中好笑,可千万别在闪了腰!

    癔病,也叫癔症,王平安以前治过这种病的,比如那个害怕黑煞神的老太太。癔病,心意病也,心理治疗很重要,而且这种病的发病小孩儿居多,小女孩儿得这种病的,多于小男孩儿!

    文文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少接触外界,所以她十二三岁了,已经进入青春期,但心理上的成熟,却不及生理上的成熟,所以在初潮到来之际,她比别的小女孩儿,会更害怕,而且在受到外界刺激时,反应会更强烈!

    癔病表现的症状有很多种,文文得的这种,可以称为癔病性失语,如果用吃药来治疗,见效不会太快,而且如果时间拖的一长,会给她一种心理暗示,她的病好不了了,从而导致她更说不出来话!

    心意病,心理引导非常重要,要给她一种明确的暗示,即你马上就能说话了!

    王平安道:“以后对她温和些便成。至于说到治她的病,小侄以为,可以试一试针灸之法,是刺她手腕上的穴位,然后小侄和她说说话,也许就能治好她的失语症了!”

    褚夫人喜道:“这病也可以用针灸吗?还是扎手腕子?”她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养老穴,问道:“也是扎这里?”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这个穴治腰疼不错,但治文文的失语症,就不算对症了。”他也抬起手,指着自己的手腕,通里穴。

    褚夫人问道:“这是什么穴?”她对穴位了解不多,是以有此一问。

    “这是通里穴,可以治疗失语。”王平安道。

    通里穴在前臂掌侧,当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缘,腕横纹上一寸。如用快速取穴法,便要仰掌,手掌小鱼际小角有一突起圆骨,其后缘向上可摸到一条大筋,沿着这条大筋之外侧缘,向上一横指处即是。一横指说的是拇指,这点要注意。

    褚夫人哦了声,由她亲身体验,感觉王平安的针灸之术,应该算是相当了得,至少比褚家自己的家医要强上百倍!她稍微有点信心,但还是怕王平安失手,问道:“不会扎出别的毛病来吧?”

    王平安笑道:“不会不会,肯定不会,这点婶婶尽管放心!”

    褚夫人这才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叫人拿针具去了。王平安借着这个机会,打开小门,看向屋里的文文,见少女正在摆弄毛笔,她得了癔病,这种病关键就在心理暗示上,王平安给了她明确的暗示,你现在手冷,所以拿不住笔!

    果然,就算能拿得住笔,文文现在也拿不住了,无法持笔写字不说,而且还不停地往桌上掉!少女急得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住桌上掉,可她还是不停地去捡笔!

    王平安叹了口气,家教严是好事,可要是太严,怕就适得其反了!文文很显然想写好字,想让祖父开心,可她又写不好,所以心里着急,被祖父怒吼之后,便说不出话了。想到刚才文文以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还和自己做鬼脸儿,明显心理不够成熟啊!

    褚夫人走了回来,手里拿着针具,就是刚才王平安给她用的那套,道:“现在就用针?”

    王平安嗯了声,接过针具,却道:“婶婶,能否让小侄一个人进去,如你在身边,怕文文会紧张,那小侄就没法治好她的病了!”

    褚夫人嘴唇动了动,道:“那好吧,老身就在门外看着!”

    王平安点点头,推门而进,一进屋子,立即关上门,对着转过头来的文文道:“姐姐说你拿不住笔吧,说得可对?”

    文文手里的笔又掉到了桌上,少女泪如泉涌,啪嗒啪嗒往下掉,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王平安走到她的跟前,又道:“你的祖父见你连笔都拿不住,怕是更在大发脾气了,骂你会骂得更狠!”

    文文听了这话,趴到了桌上,抱住头不停地哭泣,双肩耸动!

    王平安凑到她的耳边,道:“那你想不想能拿得住笔,然后写出好看的字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针王

    文文听了他的话,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使劲儿点了点头。

    她当然想写出好看的字来,让祖父开心。父母送她回长安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让祖父祖母开心,要听话,不能惹祖父祖母生气。她年纪小,别的事记得不住,但父母再三的嘱咐,当然记在心里。就因为太在乎这些了,所以祖父一吼她,她才格外的害怕,再加上进入青春期,也是诱发失语的原因之一。

    王平安拍了拍她的头,道:“可要是想写好字,就得不怕疼,文文怕疼吗?”

    文文赶紧摇了摇头,写出好看的字和怕疼比起来,显然写好字更重要些!

    “文文真勇敢!”王平安夸了她一句,坐到了桌旁,从针盒里取出艾绒,又道:“要是把这个点燃了,用烟熏一熏你的手腕,你就能拿住笔了,你信不信?”

    文文想不出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自称姐姐的少年,迟疑着,她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王平安笑道:“你相信姐姐我啦,文文做得对,你就要让祖父开心了!来,把袖子挽起来!”这句是带有暗示性的,意思是你很相信我,所以照我说的做,你就会让祖父开心!

    果然,文文非常听话地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

    王平安点燃艾绒,给她的通里穴位置消毒,道:“文文,姐姐再问你,你想不想写出好看的字来啊?点头是想!”

    暗示到了这种地步,能不点头嘛,文文果然重重地点了下头!

    王平安取出适用的毫针,用艾绒消毒,他道:“姐姐要用针扎你了,要是你不想写出好看的字,你就缩手躲,要是想写出好看的字,就不要动,想写出好看的字,就点头!”

    文文赶紧再次点头,王平安的暗示,会让她虽然害怕被针扎,但仍旧不动,否则她一躲起来,可就坏事了,王平安又不能强行按住她的手,那会引起她更大恐慌出现的。

    王平安拿针对准穴位,突然道:“闭眼!”

    文文刷地就把眼睛闭上了,可想了想,把眼睛又睁开了,就听王平安又道:“再闭,不要睁开,你不想写出好字来啦!”

    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而且闭得很用力,似乎只要把眼皮闭得紧,就能写出好字来一样!

    王平安快速将针刺入了穴道,给予提插手法,他又道:“有什么感觉,酸不酸?”

    人的眼睛一闭上,别的感观就会敏锐起来,文文点了点头,她感觉刚才被烟熏的地方,确实有些酸,她这时都不知王平安把针刺了进去!

    穴位一有感觉,说明得气,王平安施行补法,轻轻捻动毫针,他道:“看你的样子,好象是要尿尿啊?”

    文文一下子把眼睛睁开了,使劲摇头,她没有想尿尿啊,而且为啥说得这般粗俗,应称如厕才对!她现在对于这些事情极是敏感,非常不喜欢听这些词语,王平安一提,她当然要睁开眼睛摇头了!

    她睁开眼睛,见自己的手腕上插着针,忍耐不住,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由于前番王平安暗示得极是强烈,所以她并没有害怕缩手,动都没动一下!

    文文在屋里啊了声,就听门外也传来轻轻地一声啊,褚夫人在外面看着哪,听文文出声,她惊喜之下,也忍耐不住,啊了出来!

    王平安心想:“让你在门外待着,你说你也不消停,非得弄出些声响来不可!”他大声道:“谁在外面?进来说话吧!”

    褚夫人硬着头皮答应一声,没按着王平安吩咐的办,她有点忐忑,可别影响给小孙女儿治病啊,打开门走了进来,站到文文的身边!

    文文抬头看向祖母,却又不再出声了,褚夫人心中大悔,早知如此,刚才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住好了!

    王平安轻轻捻转毫针,当轻捻不动时,将毫针针柄向文文的手指方向搬倒,使针尖朝上臂,尽量使针感向肘及上臂传导,然后持针静待片刻,留针!

    借着这会功夫,王平安又道:“文文,你不想尿尿吗?可你脸上的表情为啥象是憋得慌,你明明就是要尿尿嘛!”

    别看文文年纪小,可再小也是女孩子,听妮妮姐当着祖母的面,非诬陷自己要尿尿,心中很是不满,她先冲王平安摇头,又抬头向褚夫人摇头,那意思是祖母别信他的,我不想如厕!

    王平安很仔细地看着文文的脸,道:“你确实想尿尿,你的表情就是想尿尿,你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文文大急,这个怪人,怎么非说这么难听的话啊!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子,哪里能接二连三地听到这种话,更何况还是当着祖母的面!

    她愤怒地瞪着王平安,很有朝他脸上吐口水的预兆!

    王平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想尿尿,裤子湿了,裤子湿了!”

    “没有,人家没想……”小姑娘急了,这人咋这么讨人厌呢!

    她一出声说话,褚夫人大喜,叫道:“哎呀,文文,你能说话了?”

    文文一愣,咦,我怎么能说出话来了呢?一愣神,她又说不出来话了,张着嘴看着祖母,嘴里无法出声!

    褚夫人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冲她一咧嘴,然后褚夫人接着后悔去了!

    王平安看向文文,笑道:“不是尿尿,那就是要拉屎,你一定是想要拉屎!”

    这话说得更恶心了,别说大家闺秀,生长于深宅大院里的文文听不得,就连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也听不得这种话啊!

    别说文文了,就连褚夫人听到这话,都顾不得后悔了,她看向王平安,使劲打眼色,怎么这么说话呀,就算开玩笑,也别拿拉屎撒尿开啊,有点风度成不成,你好歹也是个中书省的舍人!

    王平安却不在乎,道:“你要想拉屎,记得要带纸,你是大家闺秀,拉屎不能用棍刮,刮不干净的,要是拉稀的话,裤子会湿湿的!”

    文文再也受不了了,她又叫了起来:“你才裤子湿湿的呢!”

    褚夫人见小孙女儿又说话了,赶紧捂住嘴,深怕再惊讶!

    王平安顺着她的话又问道:“你裤子没湿啊?对,你裤子不会湿的,因为你穿的是裙子……可也不对啊,你裙子里面还是要穿裤子的啊,那还是得湿啊!”

    褚夫人心想:“王平安啊,王无病,你贫不贫啊你!”

    王平安很少贫嘴的,他也是没办法啊,谁让褚夫人在外面不消停,进到屋子里来,还是不消停的,害得他治起病来,加倍的费力!

    王平安道:“你真的没湿裤子啊?”

    文文气道:“没有!”

    王平安道:“真的没有?”

    文文提高声音,叫道:“真的没有!”她发现妮妮姐有点不可理喻,转过头,对褚夫人道:“祖母,我真的没有湿裤子!”

    褚夫人忙道:“没有没有,祖母知道你没有,文文别生气!”

    文文道:“他是个男的,为什么要装女人?莫非是想穿裙子?”

    小丫头片子,还挺伶牙俐齿的!王平安笑道:“你的双手,有没有感到发热?”总算是不再提大小便的事了!

    文文道:“不告诉你!”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热不热的都没关系了,你说出话来就好了!”他为文文起针,又用艾绒为针消毒,这才放回盒中。

    褚夫人抱着文文,道:“心肝宝贝儿啊,你的病好了呀!”

    文文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王平安,她此时也明白了,原来这个妮妮姐是在为自己治病,让自己能说出话来!

    良好的教育,瞬间回到了文文的身上,她站起身,有模有样地冲王平安福了一福,道:“多谢妮妮姐,妹妹的病好了!”

    王平安呃了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有爱开玩笑的爷爷奶奶,就有同样活泼可爱的小孙女!

    王平安道:“我不是妮妮姐,我叫王平安,算是你的叔叔,叫声王叔叔来听听!”

    文文道:“是,王叔叔!”顿了顿,她又道:“妮妮姐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褚夫人拍手大笑,道:“好侄儿,如何,老身的小孙女儿是不是很讨人喜欢啊!”

    王平安将针盒还给褚夫人,道:“婶婶,你们来请小侄吃饭,咋还不开饭呐!”站起身就要出屋子。

    文文忽然担心地道:“王叔叔,那我现在能写出好看的字吗?”她仍在担心这个。

    王平安想了想,道:“能!不过,你必须照着祖父的字帖临摹,每天写五千字,少一个都不行,什么时候把下面洗笔池里的水,都染黑了,你什么时候字就能写好了!”

    文文哦了声,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宝,看样子就想写字!

    王平安冲褚夫人拱了拱手,独自出了房间,留下了她俩。出了屋子,返回前面,褚遂良见他回来,忙问道:“无病,文文的病可能治好?”

    王平安笑道:“已经治好了,在和婶婶说话呢!”

    褚遂良大喜,顾不得招呼王平安,竟然小跑着去了后面,去看小孙女。

    王平安只好坐下来,等着他回来。他看着案上的笔墨,心想:“褚遂良可是大书法家啊,我得让他给我写几个字,就写‘神针王’好了,多写几张,挂到灵感寺里,以后要是没钱吃饭,卖了就能换钱,而且还不少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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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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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医学博大精深,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依靠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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