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乱成一团的甘露殿
王平安坐在前面等,等了好半天,褚遂良这才回来。他满脸欢喜地进了屋,冲王平安大声道:“无病,好医术啊,文文的怪病,你一出手便治好了,照老夫看,你的医术比之孙真人,也差不了多远啊!”
王平安站起身来,忙道:“褚世叔谬赞,小侄的医术照孙真人,那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完全无可比之处。至于能治好文文的失语症,那是因为她的病并不重,要是太重的话,必费周折,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了!”
褚遂良哈哈大笑,道:“总之,你很行!这个人情欠的,老夫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于你了,只好借水酒两杯,聊表寸心了!”
王平安赶紧谦虚一番,一个劲儿表示无须报答,小事一桩而已!
褚遂良心情极佳,当即命令开宴,由他亲自坐陪,陪王平安喝酒。酒宴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摆上了桌子!
两人边吃边聊,褚遂良为人风趣,席间不停地说笑话,把王平安听得不住地大笑。吃饭到一半时,褚夫人带着文文出来,给王平安敬酒,让文文拜王平安做叔叔,王平安给了金瓜子做见面礼!
一顿酒宴吃得尽欢而散,天色已然全黑,月上枝头,已然过了二更天。王平安被小风一吹,心想:“宫门早就关了,今晚是没法去西台了!”
他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怎么醉,褚遂良家的酒,都是水酒,没什么烈性,就算喝多,也没什么大事儿。
王平安上马回转灵感寺。寺中众人都不知他会这么晚回来,自然手忙脚乱一番,两个小丫头给他准备洗澡水,让他沐浴更衣。而欧阳利则趁着他洗澡的功夫,报告了最近招集手下的事,士兵尚未完全招满,精挑细选嘛,不过也差不多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凑成一团!
听完报告,洗完了澡,王平安擦干头发,便即睡觉,前半夜倒也无话。
待睡到刚过四更天时,寺外传来马蹄声,有人疾奔到灵感寺!寺里这时住了不少新招来的士兵,见有人夜奔而来,必是有急事,不等那人停马,便冲到后院,叫起了欧阳利!
奔来那人是个宫中禁卫,他一到灵感寺,便叫道:“王侯爷可在寺中?太子殿下有急事找你,传你速速进宫!”
欧阳利跑出来,叫道:“这位兄弟,先下马,喝口水,歇一歇!”他示意跟出来的欧阳双,赶紧去找王平安。
这禁卫急道:“哪有时间歇息,快快叫王侯爷来,宫里有急事等着他呢!”他心中焦急,又叫道:“你们快备马,不要耽搁时间,王侯爷一出来,即刻就走,快快!”
欧阳利见这禁卫并不下马,只是在马背上不停地挥舞鞭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便知宫里必定出了大事,要不然这名禁卫不能这样,急忙让手下去备马!
片刻功夫,王平安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穿衣服,他心想:“不用问,半夜有事找我,必是皇帝出了状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今晚我没留在西台,就出事了,这寸劲儿赶的!”
他跑到寺门口,见那禁卫焦急的样子,叫道:“宫中出了何事?”
这禁卫见他出来,在马上行了个军礼,急道:“王侯爷,宫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来不及解释,你快快跟末将进宫吧!”
王平安道:“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手下牵来白龙马,他翻身上马,跟在禁卫的后面,一同向皇宫方向奔去。
欧阳利见状,也叫人牵来一匹马,叫道:“侯灵呢?”
侯灵就在寺里,听到欧阳利叫他,忙道:“属下在这儿!”不知欧阳利叫他有什么事儿。
欧阳利道:“你跟着我一起去,快点儿,跟上我的马!”双腿较力,纵马而驰。
侯灵一咧嘴,心想:“让我跟着马跑啊,你倒会使唤人!”他被欧阳兄弟收拾得早就怕了,不敢不从,跟在后面奔了起来,赶去皇宫。
王平安和那禁卫奔到皇宫,宫门早就下闩,走正门是不可能的,只能绕到西面的掖庭宫,走小门进入皇宫,下马狂奔,直去甘露殿!
此时的甘露殿上,已然乱成一团!
李治傻呆呆地瘫倒在地上,全身哆嗦,不知所措,而史忠臣不停地喝骂,甚至还用拂尘打人,把小宦官和宫女赶得四下乱跑,殿内哭声一片!
而李世民则躺在自己的龙床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原来,今晚王平安没有在西台,他走的突然,没有及时赶回来,那个伍嫔妃去找他煎药时,见他不在,便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见王平安留下了药包,都是一份一份包好的,拿出来就能用,便依着王平安教的方法,自行煎制汤药。
但她对王平安的手法,没有太学会,深怕煎药不到火候,所以煎的时间长了些,可等煎好药后,她发现今晚煎出的药,和往常不一样。她再不了解煎制手段,也是明白,火候过了是不行的!
于是,伍嫔妃只能硬着头皮,又煎了一剂。可她越害怕煎不好,她就越煎不好,第二剂又没煎好!只好再煎第三剂,熟能生巧,第三剂倒是煎成功了,她便拿着药回了甘露殿。
然而,她这么一耽误,李世民已然休息,皇帝不可能等着喝一剂“普通的安神助眠”的汤药。有就服,没有就拉倒,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世民这几天没有犯病,而且稍有好转,基本上算是吃得好,睡得香了。从服药起,他就没有再召嫔妃侍寝,一直憋着。到了今晚,感觉身体还不错,于是便一口气召了四个嫔妃进殿,打算好生释放一次!
结果……那不可能有别的结果,运动过量了呗!
李世民再次犯病,而且比前一次还要严重,直接躺倒!
里面侍寝的嫔妃顿时手足无措,大声叫人,史忠臣跑了进去,见皇宫这样,连忙传宫中的女医,又去叫太子前来,皇帝发病突然,看样子是要够呛,所以得让李治过来守着!
李治这段时间过得太顺,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什么事都有王平安给他摆平,现在宫里出现了紧急状况,而王平安却偏巧不在,他失了主心骨儿,自然惊慌万分,除了瘫坐在地,竟然什么办法都没有!
史忠臣只好紧急传来禁卫,派人去叫王平安,而他自己则对伍嫔妃破口大骂,又拿别的小宦官和宫女撒气,此时的甘露殿,已然乱得不能再乱,犹如世界未日来临相仿!
王平安飞奔到了甘露殿,还没进殿,就听里面传来嚎哭声,他吓得心头砰砰狂跳,不会是来晚了吧,李世民已然驾崩?他心惊肉跳地奔进后殿,见李治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全身哆嗦,竟然是在哭啼!
王平安连忙上前,跪在李治的跟前,叫道:“殿下,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坐在这里?”
李治闻声抬头,见到王平安,便如同是小孩子见到了妈妈,猛地抱住了王平安,叫道:“无病,无病,大事不好,天塌了!”
王平安一跤坐倒,他也瘫了,听李治这话,李世民确是驾崩了啊,而且是提前驾崩,大唐朝廷,怕是要陷入大乱当中!
史忠臣从里面跑了出来,叫道:“无病,你怎么才来,快快进去看看皇上,快快!”他气急败坏地大叫!
王平安啊地一声,力气又回到了身上,跳起身向里面跑去。李治也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史忠臣道:“皇,皇上醒过来了,你快快给看看,号脉,号脉啊!”
王平安心想:“这个时候,还号什么脉啊!”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李世民的龙床前,见李世民身上盖被,这时呼吸急促,眼睛并未睁开!他叫道:“皇上,皇上!”
李世民身子微微撑起,忽然间塌了下去,随即呼吸停止!
皇帝的这个动作,太过明显,一下子,可把旁边的人吓坏了!李治放声大哭,扒在床边,嗷嗷嚎哭,而史忠臣也一下子瘫倒在地,皇帝这个样子,显见是已然气绝,驾崩辞世了!
李治口齿不清地道:“鸣,鸣钟,传大臣……大臣们来……”
史忠臣却道:“别,别着啊!”说着话,他双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甘露殿内,顿时嚎哭声四起!
王平安气道:“都慌什么,不要慌!”他伸手指,对准史忠臣的人中穴,使劲儿地就戳了下去,一指下去,把史忠臣的嘴唇都戳破了!
史忠臣嗷地一声就醒了过来!
王平安赶紧检查李世民,一看二听三感觉,心中数数,判断出李世民现在已然是没有呼吸了!他道:“皇上没呼吸了,你们退后,不许拦着我!”
李治和史忠臣关心李世民,惊慌中没听明白王平安的话,可殿里别的人却听“明白”了,他们对李世民就不见得有多关心了,甚至有的人还想着趁乱逃出宫去,皇上驾崩,怕是他们这些人要给陪葬啊!
小宦官和宫女们心想:“你要为皇上尽忠,想自行了断,那就快点吧,还磨蹭什么!你尽了忠,也算是去阎王那里打个前站……我们随后就到!”
王平安将枕头放到李世民的肩下,右手掌侧压住李世民的额头,左手将他的下额上提,使李世民保持头部后仰的姿势,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捏住李世民的鼻孔,然后深吸一口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说是迟,那时快,王平安一口就“亲”了下去,和李世民嘴对嘴了,不仅如此,他的嘴巴还包裹住了李世民的!
李治哏地一声,嚎哭声立止,目瞪口呆,惊骇得连动都动不了了!而史忠臣则更干地脆,他也哏地一声,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王平安这个动作,放在现代,人人都知,这是在进行人工呼吸,而放在唐朝,则没有一个人知道,都以为王平安疯了呢!
不管是谁,就算是皇帝,一旦停止呼吸,那就是死了,难道人力还能回天不成?
王平安对准李世民的嘴,缓缓吹气,并用眼角余光观察李世民的胸部是否隆起,他见皇帝的胸口隆起了,这才松开皇帝的鼻孔,抬起头来,又深吸一口气,继续施救!
李治犹如石人一般,呆呆不动,而别的小宦官和宫女则惊叫起来,就要上前拉扯王平安,不许他亵渎皇帝的遗体!
王平安推开扑过来的小宦官,接着对李世民进行人工呼吸。史忠臣倒没晕得太久,转眼又醒了过来,见王平安似乎是对皇帝进行“接气”,他忽地想起刚才王平安的话,忙叫道:“都住手,让王平安继续!”
反正王平安死罪已犯,徐州王氏满门抄斩的日子就要到了,且让他继续。如能救过皇帝,那一切好说,如救不回来,找把剑给太子,让他捅死王平安算了!
没人干扰,施起救来,便顺利得多。王平安吹了十多口气下去,就见李世民轻声喘息,他醒过来了!
皇帝一醒,满殿皆喜,李治的灵魂终于又回归了神窍,他叫道:“父,父皇,你醒了?”
史忠臣同样大喜,叫道:“皇上,你可吓死老奴了!”
忽然,就听殿外传来钟声,深夜之中,钟声传出好远,满长安都听到了!此钟名为景阳钟,南朝齐武帝所设,鸣此钟,君臣早朝,如果不是早朝时,却敲响此钟,即意味着出了天大的事情。
李治刚才叫人去鸣钟,想必是小宦官跑到了景阳钟那里,把钟给敲响了!
李世民虽然醒过来了,但情况依旧不妙,看他的样子,随时有可能挺不过去。王平安无法,只好将左手掌根放在李世民胸口,找准按压点,右手掌根重叠放于左手上,对李世民进行胸外按压!
这个动作仍旧是大不敬!
可此时却没有人再阻拦王平安了,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王平安,想看看他能不能将皇帝救过来!
王平安满头大汗地按压,过了片刻,李世民呃了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王平安这才松手,问道:“皇上,可好些了?”只要人醒过来,就差不多没事儿了,至少可以缓一缓了!
李世民不管别的,艰难地道:“怎,怎,怎么敲,敲……”他听出景阳钟的声音了!
那钟仍旧在敲个不停!
第三百九十八章 功大莫过救驾
王平安忙道:“回皇上的话,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外面响的不是景阳钟!”
李世民有些迷糊,哦了一声,眼睛转到了李治的身上,又道:“治儿,你怎么来了?”
李治满脸泪水地道:“父皇,你刚才晕倒了,可把孩儿吓坏了!”
李世民只感胸口疼痛,他哦了声,说不出话来,眼睛又转到了王平安的脸上。王平安忙道:“皇上莫要惊慌,臣给您检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毛病的!”
他也不待皇帝答应,立即开始给李世民做检查。刚才他来不及问病情,这时候皇帝醒过来了,他又不好再问,只能进行常规的检查。
检查之后,发现李世民没什么大毛病,严格来讲,病情并没有恶化,有可能是在发病之前,做了什么太巨烈的活动,比如召嫔妃侍寝!
他打开李世民的被子,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向里面看了眼,心中已然明了,肯定是召嫔妃来了!心中叹气,这皇帝真是不甘寂寞啊,病稍一好点,就召嫔妃来那个啥,如此遍洒雨露,身体还能好得了?
对于常人来讲,上了岁数之后,房事就要有节制了,尤其是象李世民这种有病的,更加不能太过“激动”,否则可真是要坐着不行,只能躺着了!
王平安给李世民盖好被子,道:“皇上,您身体没什么大妨,可能是操劳过度,以致于气血不足,所以一时之间,竟然睡着了,并没什么的,只要休息好就成了!”
李世民嗯了声,就想慢慢坐起。王平安忙道:“皇上,您还是躺着吧,不要坐起了。”
李世民道:“有痰!”顿了顿,又道:“吐不出来。”
王平安忙道:“皇上,你喉中有痰,无法宣泄,不可强求啊,待臣给您开剂药来,你服下之后,就能好转了,不用刻意去吐的!”
李世民又嗯了声,闭上眼睛,看样子着实疲倦,想要睡一会儿了。
围在床边的众人忙站起身来,慢慢退出,李治不想离开,却见王平安冲他使眼色,只好也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后殿。
一到前殿,李治立即问道:“无病,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就睡着了?”他明知不是那么回事儿,可有些不忍言之事,只能换种说法。
史忠臣也走了过来,他现在是浑身大汗,犹如掉进了水里一般,身子站不稳,找了个墩子坐下,他也道:“皇上今晚召了四位嫔妃侍寝,咱家劝不住啊!可……可无病你,你怎么今晚没留在宫里呢?”
李治啊了声,道:“无病,难不成你一直是在宫里过夜?这这,你怎么没和孤说过啊!”他一听王平安在宫中过夜,立时着起急来,这说明父皇的病很严重啊!
王平安叹气道:“殿下莫急,臣留宿前廷,不光是瞒着你,连皇上都瞒着呢!”他想了想,道:“还得再瞒下去,殿下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口风啊!”
李治头痛欲裂,身子一软,王平安赶紧扶住他,扶他到另一只墩子上坐好。
王平安道:“皇上的病暂时没有恶化的趋势,不过再召嫔妃侍寝,却也不妥了,必须节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史忠臣道:“估计经过这事,皇上也不会再召嫔妃了!那该是如何治呢,还是服你先前开的药?”
李治啊地一声,又道:“难不成父皇一直在服药?”
他心中极是痛苦,和别的太子不一样,别的太子都是盼着老爸死,而他绝没有这种想法,他能不能当皇帝不重要,可他却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希望父皇长命百岁!
想到自己成天玩乐,可父皇却在一直服药,他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内疚,忍耐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平安拍着李治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冲史忠臣道:“看样子还得换方子,前两次我开的方子以平稳为主,如要换新方,就得加猛药了,不能再一味的求稳。”
史忠臣喃喃地道:“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王平安心想:“今晚我没在宫里的事儿,必须得赶紧解释清楚,要不然就算史忠臣嘴上不提,心里也会结个疙瘩,要是他以后给我小鞋穿,我可受不了啊,看看他给许敬宗穿的小鞋,真够挤脚的!”
他叹了口气,道:“史叔叔,今天下午,我出宫时被褚遂良褚大人堵在门口了,他家里的夫人和小孙女都得了病,很是着急,拉我去给看病,我看过之后,天色已黑,再赶到宫门,已经下闩了,没法儿进来啊,我正担心这事呢,不成想越怕啥,就越来啥!”
史忠臣哦了声,道:“原来如此,那倒不能怪你了。”忽然想到,怕这事儿怪我,要是我先给掖庭宫那边打个招呼,给他留个门,怕也就没有今晚之事了。
心中又感过意不去,史忠臣又道:“无病,你也别害怕,这事不怪你,你继续给皇上用药便是!”
李治哭了半晌,也抬起了头,道:“无病,你是怕我听了父皇之病,会露出马虎,瞒不住父皇,是吧?”心中一乱,竟然不再自称起孤,而直接说起我来了。
这话可不好回答了,回答不是,就得解释为什么不是,要是回答是,那就代表看不起李治,说他一定会露出马脚!王平安只能模棱两可地叹了口气,叹气代表肯定,却又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到底是啥意思,让李治自己的猜去吧!
不成想,李治却道:“幸亏你没告诉我,要不然我非得伤心不可,父皇见了,就知道他得了重病,岂不是对病体更糟!”
王平安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实无必要,他道:“臣这就给皇上开药,现在就煎,等会给皇上服了,挺过今晚,明天就能好些,但早朝是要停的,至少得休息一到两天,这是最少了。”
说着,他走到桌边,提笔开方,打算亲自去煎药。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小宦官,叫道:“殿下,大臣们都来了,都等在宫门口,吵着要见皇上呢!”
大臣们听到钟声,全都急了,大半夜的敲景阳钟,大唐朝开国以来这是第一回,这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了,否则这个钟,在这个时候,能随便敲的嘛!
李治呼地站起,身子晃了晃,道:“糟了,他们怎么真的都来了!”
非正常时辰,敲响景阳钟,无正确理由,杀头;有正确理由,滚钉板,发配三千里!
史忠臣啊了一声,叫道:“殿下,这这……这国法难容,可是……”他张口结舌,不知该是说什么好了!
王平安却道:“什么国法难容,那个景阳钟,它自己响的,跟谁都没关系,不承认不就得了!”
史忠臣却道:“没,没法掩盖的呀!”王平安啥也不懂,但他却是懂的啊!敲响景阳钟,这事肯定要彻查,怎么掩盖?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这种大事,就连李世民都没法替李治去说,而且也不能让李世民去说,那样他岂不是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已经严重到要深夜召见大臣的地步了,大臣们同样也会知道。大唐内部,以及外部所有的矛盾,会在这个消息一公开,就立即爆发!
皇帝就算生病,也要是有准备的生病,小病,严重一些,大病,拖上个一年半载的,让大臣们有心理准备,各地也做好防犯的准备,然后再有啥说啥!
史忠臣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咱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怕个啥,由咱家认了吧!”
李治是不能犯错的,就算犯错也不能犯这么大的错,如果让大臣们知道,太子遇到事情,慌乱到这种程度,竟然敢去敲景阳钟,那这个太子,还有啥的用处啊,直接废了得了,反正李恪等着接班呢!
而李恪的党羽,会在第一时间,举出实例来,而且会举出一堆,个个都是亡国之例!别以为这件事情能消停地过去,就算真的过去了,今晚的愚蠢行为,也会跟着李治一辈子的,后世史书必有这句,没别的好话!
虽然李治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糊涂蛋,但以后的事,现在没人知道啊,还得要保护他才成!
王平安道:“先把殿里的人控制起来吧,这个史叔叔来做!”他拿起药方,递给史忠臣,又道:“宫中女医,可以煎制好这剂药的,要是怕她们嘴碎,把她们也都控制起来吧,史叔叔明白的!”
史忠臣接过药方,看向王平安,老泪纵横,已然知道王平安要干什么了,他哽咽着道:“无病,你还年轻啊……”
李治茫然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他都傻了,脑子里全是浆糊,完全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王平安冲李治行了一礼,道:“殿下,保重吧,臣去了!”说罢,大步出甘露殿。
李治啊了声,就要跟着王平安出去,却被史忠臣一把拉住。史忠臣道:“殿下莫要露面,让无病去办吧!”
李治道:“他,他要去办什么?”
史忠臣擦眼泪道:“他要去救殿下,今晚他救了皇上,又要救殿下。殿下,此生莫负此少年人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百官求情
李治满脸的沮丧,又有些茫然,他道:“无病,他,他如何救我?”
史忠臣叹气道:“自是出去向大臣们说,那景阳钟是他下令敲的,替殿下你受过啊!”
李治啊了声,坐在墩子上黯然无语,王平安竟然替自己背黑锅,出去受大臣们的责难!他双手抱头,俯下身子,难过的无以加复!
父皇得了重病,而现在最好的朋友又要受到处罚,李治感到天都塌了,正好砸到他的身上,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史忠臣安慰了他几句,便进后殿去照顾李世民了,等着他办的事情还很多,要给皇帝煎药,还要控制住里面的小宦官和宫女。
事发突然,他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只好让自己兄弟史爱国帮忙,又派人去找武媚娘来,史爱国是绝对可靠的,而武媚娘还算是可靠吧,至少比别人可靠些!
李治坐在殿中,想了好久好久,忽然听有人轻声问道:“殿下,奴婢的舅舅可是出宫去了?”
李治抬头看了眼和他说话的人,见是个宫女,似乎见过,但却想不起来了,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舅舅是谁?”
说话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武媚娘,她被史忠臣紧急找来帮忙,忙乎了一通,无意中发现李治坐在外殿,她便过来询问。刚才听里面的人模模糊糊提了几句王平安的事,但却谁也说不清,她心中焦急,王平安可是自己的大靠山,他要是倒了台,自己以后的命运也就难说得很了,关心则乱,见到李治,她便过来询问。
李治想起来了,那天好象在崇贤馆里见过这个宫女,似乎是王平安的啥亲戚,说时他没在意,现在更是糊里糊涂。他道:“没有出宫,只是到宫门口去了。”他自是不会和一个宫女解释什么,但一想到王平安现在所受的痛苦,所要承受的压力,他就忍不住又想哭起来。
武媚娘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王平安要倒大霉,她焦急地道:“奴婢的舅舅可是有危险?殿下,求你去救他一救!”说着,她给李治跪下了,双手抓着李治的衣襟,苦苦哀求。
李治心想:“怎么救啊,一出去我也得挨骂,那些该死的史官,不知会怎么编排我呢,还有我那个兄弟,要是知道我犯了大错,定会象恶狼一样扑过来,把我撕得粉碎!”
武媚娘见他犹豫,便不再相求,竟然替他拿起了主意,直截了当地道:“殿下,您出去不用说什么,只要远远的看着奴婢的舅舅就成,大臣们看到您的态度,就再不敢难为奴婢的舅舅了!”一边说,她竟然一边拉着李治,想把他从墩子上拉起来。
对于现在的武媚娘来说,王平安比李治重要得多,王平安是否平安,直接关系到她以后是否平安,关系到自身了,就算是太子殿下,要是能说动,她也得尽力去说,不光是为了王平安,也是为了她自己啊!
李治正是没主意的时候呢,忽然间有人替他拿了主意,他便很顺从地站了起来,说道:“孤得和忠臣说一声。”
“奴婢去说,殿下自管去便是!”武媚娘说着话,转身去了后殿。
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李治行动就快了起来,他出了甘露殿,直奔承天门。武媚娘进了后殿,见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史忠臣一个人陪在皇帝的身边,别的小宦官和宫女都被遣走了!
她来到史忠臣的跟前,小声道:“太子殿下出去了,奴婢拦不住,殿下说要去看看奴婢的舅舅。”
好半晌,史忠臣才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是一个老人了,他看了看闭着眼的皇帝,慢慢起身,带着武媚娘去了前殿,见李治已经走了。他便道:“帝王无友朋,殿下却有王平安!唉,算是全朋友之义吧!”
站了片刻,史忠臣摇着头,又回了后殿,他心想:“这回王平安可是要大祸临头了,景阳钟之事,关系国法,大臣们定会狠狠地难为他的!”
见史大总管一脸的凄容,武媚娘也想:“看来舅舅要坏事了啊,我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刚刚有了靠山,这靠山就轰然倒塌了!”
李治快步赶往承天门,路上,心里也在想:“不知他们会怎么难为无病,我这次可是连累他,连累得狠了!”
承天门。
王平安额头上尽是汗水,他顾不得擦汗,只是一个劲儿地拱手,道:“各位大人,各位叔叔伯伯,你们不要这样啊!”
宫门外站着无数的大臣,京里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几乎都来了,黑压压的数都数不清。他们都看着王平安,议论纷纷。
王平安一人面对这么多的大人,苦笑着道:“各位大人,这事确实是我不对啊……”
褚遂良也在人群之中,他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大声道:“这件事,当然是无病你的不对,但事出有因,也不能怪你啊!”
长孙无忌站在群臣之首,他也道:“是啊,无病,今晚之事,律法上说不通,人情上却是大通。天大地大,大不过人情,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
尉迟恭大着嗓门,也道:“这事儿不能怪你,如果皇上要责罚,老夫定然为你求情!”
李绩皱着眉头,以他沉稳的性格,此时竟然也道:“老夫也会为你求情的,绝不能让你受到责罚。”
房玄龄面无表情,看样子是不想发表什么议论。可褚遂良却不放过他,小声道:“我说老房头,还记着你家里那点儿破事呢?”
房玄龄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我记着,还是你替我记着呢,没事就提!不提还好,提了就不能再装聋做哑了。房玄龄咳嗽一声,道:“各位大人都说得有理,这事确是不能怪无病你,如果皇上要责罚于你,老夫也定会仗义执言,为你求情的!”
马周为人低调,他站在长孙无忌等人的身后,往常他并不主动发言,这次却也道:“无病,你是老夫的属下,出了这等事,老夫也有责任。等待会上朝之时,老夫会主动承担责任,保你平安无事的!”
主要人物都表态了,别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都说要为王平安求情,少数人默不作声,打算要看皇帝的态度,如果皇帝顺水推舟,答应了长孙无忌他们的求情,那他们就附议,也卖个人情给王平安,要是皇帝非要处罚……那他们就要附议皇帝的意见了!
承天门外,完全没有李治和史忠臣预料的情况发生,武媚娘也料错了,大臣们谁也没有为难王平安,反而纷纷安慰他,表示力挺!
原来,王平安出了承天门,见到外面的大臣们后,面对急得团团转的大臣们,他大声说出了景阳钟是自己下令敲响的,无旁人无关!
大臣们自然急了,你没事敲景阳钟干嘛呀,那钟不能随便敲的,难不成你竟然会不知道?
王平安连忙解释,他当然知道景阳钟不能乱敲的,但今晚不是事出有因嘛!做为大臣,圣天子在位……许敬宗的废话,平常听起来没用,还挺烦人的,可到了特殊时候,还真管用!
他说了一通圣天子在位,当臣子的该怎么办,然后才说他今晚留在西台处理公务,连夜加班,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结果呢,听到宫里闹刺客了,他深怕伤着皇帝,所以急切之间,又来不及招来禁卫护驾,所以这才敲响的景阳钟!
这番话,漏洞百出,只要是个有点头脑的大臣,就不可能相信!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都有巧合,都有意外!
欧阳利带着侯灵也来到了皇宫外面,一直等着呢,他们进不得宫,欧阳利又只是个低级军官,侯灵更是大头兵一个,除了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也没别的办法。
等到大臣们来了,他们只好远远的躲开,直等到王平安出来,他们才敢偷偷的,不引人注意地靠近,听主人说话。
王平安把理由一说出来,欧阳利立即吩咐侯灵,你不是飞天大盗么,现在考验你忠诚的时刻到了,把衣服脱了反穿,脸蒙上,去宫墙上窜窜,然后逃掉,引禁卫去追,给主人添加证据!
侯灵听了,心里哆嗦,道:“要是我没逃得掉,被抓住怎么办?”
欧阳利则道:“怕个屁,我去追你不就得了,而且还会在暗中保护你,你有什么可怕的!”
侯灵无法,只好将衣服反穿,蒙上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飞身上了宫墙,然后往承天门方面窜去,引起禁卫们的注意后,他折反方向,逃下宫墙!
此时天光已然破晓,他蒙着脸在宫墙上乱窜,禁卫们岂会发现不了他?禁卫们大叫着向他追去,宫墙上一乱,承天门的大臣们自然就知道了!
见真的有刺客,而且禁卫们追了下去,大臣们要说完全相信……那不见得,但心中有疑惑是一回事,嘴上说相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长孙无忌他们听到了景阳钟声,便十万火急地跑到了承天门,等着进去朝见天子,可天子没见着,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王平安,却出现了,而且还说自己要对撞钟之事负责。
长孙无忌他们一听这事儿,就知道里面有蹊跷,王平安多谨慎的一个人呢,行事稳重,宫里就算闹刺客,他一个外臣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进去,别人不在,他怎么偏偏在?而且还脑袋进水似的去敲景阳钟?
这种疯癫行为,肯定和王平安没关系!
而那“刺客”,估且就算他是刺客吧,行为更是疯癫,早不跑,晚不跑,天亮了他跑了,而且还专找人多的地方跑……这刺客是二傻子吧?要真是二傻子,还能潜入宫里,没被禁卫们抓到,那禁卫们集体成了二傻子?
王平安出来,肯定是在掩盖什么事情!
人老成精,承天门外,人精不按个算,得按群算!
大臣们立即就不再责备王平安了,也立即不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而对王平安大加安慰,纷纷表示要力挺他!
欧阳利大呼小叫地追了下去,宫门开处,一队禁卫也奔了出来,朝那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大臣们叫道:“定要生擒刺客,严加审讯,查知到底是谁派来的!”可人人却都心中有数,就算追的再快,肯定还是抓不着!
于是乎,承天门外便出现了刚才那番情景,长孙无忌等人连番上前安慰王平安,搞得王平安都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立了大功,却反而受了委屈一样!
就在这时,忽然有大臣道:“太子殿下出来了!”
大臣们一起向宫门里看去,却没见到人,抬头望去,见李治竟然在宫墙上面,手扒城垛,向下看着,没看别人,看的就是王平安!
大臣们正要行礼,却见李治一缩头,退了回去,消失在城楼里,他没出来,而且好象还在躲着大伙儿!
李治这么出来一下子,可把事情弄得简单化了,王平安肯定不会有事,就算有事,太子也会玩了命似的保他!
少数还在摇摆不定的大臣们,立即挤上前去,大声对王平安表态,放心,我们一定挺你,敲景阳钟,是你的不对,但事出有因,具体案例,具体办理嘛!
大臣们乱吵吵地说了一通。长孙无忌奇道:“此时卯时已过,为何皇上还不升朝?”
他这话一说,大臣们的目光一起看向王平安,谁都明白,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王平安呢,也只有王平安能够回答。
王平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道:“皇上昨晚处理国事,很是劳累,下官人在西台,自然清楚……这个嘛,估计今天不会早朝了,不如大家回去,明日赶早?”
长孙无忌心中一紧,心想:“怎么回事儿?皇上今日不早朝,昨天晚上又敲了景阳钟,太子刚才又出来……哎呀,不会是出了大事吧?”
他是策划过玄武门政变的人,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回头看向房玄龄和尉迟恭他们,见老战友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拉住王平安的手,道:“你随老夫来,老夫有话问你!”又一转头,对着后面的大臣们道:“你们都等在这里。尉迟兄,李兄,程兄,请你们三位去左右卫府,督促一下将领们,要勤于王事,不可懈怠!”
尉迟供、李绩、程知节三人立即转身,离了承天门。
第四百章 关入大牢
长孙无忌做了决定,大臣们默不作声,纷纷后退,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宫里出了大事?
王平安被长孙无忌拉着,进了宫门,长孙无忌遣开禁卫,问道:“无病,老夫往日待你如何?”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长孙无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道:“那你就跟老夫说实话,宫里到底怎么了?”
这事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事情真相却不应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王平安低声道:“皇上身子不适,昨晚出了点状况,所以才……唉,现在还瞒着皇上呢,具体情况,您问史大总管吧,我也是被急召进宫的,不明所以然啊!”
长孙无忌啊了声,呼吸粗重,他闭上眼睛,好半晌才睁开,道:“太子有何动静?”
“殿下忧伤之极,什么动静……也没有!”王平安心里直哆嗦,这可是亲舅舅和亲外甥啊,到了关键时刻,竟然也要疑心!
别说亲舅舅和亲外甥了,就算是亲父子,亲兄弟,那不也是说翻脸就翻脸,这是帝王之家,可不是普通百姓的屋檐下!
长孙无忌这才放下心来,道:“老夫想左了,没事就好……没真的出大事就好!”他看了一眼王平安,道:“你撞了景阳钟,已然犯下大罪,虽然老夫愿为你求情,但你也得自己主动些,去大理寺领罪吧!”
王平安心中明白,昨天晚上的事,要想蒙混过去,那是不现实的,自己少不了要吃点苦头!他道:“是,下官这就去大理寺领罪!”
长孙无忌道:“什么都不用说,静等老夫救你便是。”
“下官省得!”王平安行了一礼,低头出了宫门,打算去大理寺。大臣们看着他,谁也不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上前询问。
王平安一边走,一边想:“没人押我?这可不符合长孙无忌的作派啊!”这个念头刚出现,后面就奔来一队禁卫。
领头的校尉道:“王侯爷,卑职送你去大理寺,路上好伺候你!”
王平安道:“那就有劳了!”在禁卫的“保护”下,去了大理寺。
长孙无忌出了宫门,道:“诸君,各自回衙吧,朝中并无大事,你们回去和属官们说,昨晚北斗七星光芒大盛,乃是千古一遇的大吉之兆,所以宫中撞响了景阳钟,向百姓报喜。你们回衙之后,让属官们都写庆贺奏章,为我大唐贺,为我皇上贺!”
大臣们齐声哦了声,都道:“原来如此,北斗七星光芒大盛,这可是大吉之中的大吉啊!”可人人心中却都想:“这理由找的,你还真会编啊!”
《史记》云,斗为帝车,说北斗七星的好话,那就是在拍皇帝的马屁,长孙无忌一个人拍不行,还让大家一起跟着拍!
有理由就行呗,换了谁坐帝车,大家不都一样吃俸禄!大臣们纷纷转身离去,让属官们写马屁奏章去了!
只有房玄龄和褚遂良,还有马周等重臣留了下来,围到长孙无忌的身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道:“太具体的还不知道,需进宫见到皇上,才能清楚!”
“那还等什么,大家这便进宫吧!”房玄龄道。
众人再不停留,一起进了皇宫,去见李世民。
他们到了甘露殿,见史忠臣一脸笑容地等在门口。史忠臣笑道:“皇上就知各位大人要来,他老人家正等在里面呢!”
李世民服了王平安的药,病情便稳定了,严格来讲,只要他不折腾,他的病是可以控制得住的。稍有好转之后,该明白的事,李世民也就明白了,昨天晚上,自己定是差点没挺住,结果弄得连景阳钟都敲响了!
李世民心里也害怕啊,能不怕嘛,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不怕死的。他一明白过事情来,便和史忠臣说,他以后不会再召见嫔妃了,至少不会一次召四个,而且剩下的麻烦事,他还要处理好,否则朝中必会乱成一团。
没有责备李治的莽撞,必竟儿子是关心自己,不管怎么说,儿子是好儿子,是孝顺的,没趁机闹登基,光这点就比当初他自己都强啊!
李治从承天门回来后,李世民见了他,把他好一顿夸奖,赞他处理得当,但听说王平安出去承担责任了,李世民又担心起来。
昨天晚上,王平安救了自己,早上又去替李治背黑锅,这样的好臣子,上哪儿找去?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王平安还年轻,对自己和治儿忠心,他做了这么多的事,以治儿的脾气会宠信他到极点。
王平安现在没啥太大的权力,可以后呢?权臣,之所以能成为权臣,都是从被君主信任这一步开始的啊!
李世民心想:“王平安是个好孩子,可要让他以后能继续做好孩子,就得压一压他了,否则侍宠而骄,后患无穷啊!”
他要压一压王平安,自然先打发走了李治,正想着怎么压王平安呢,长孙无忌他们便来了!
老战友见面,自然是有啥说啥,李世民把自己病情,含糊地说了一下,就说后宫之中嫔妃众多,而自己又想再多些子嗣什么的,耕耘过度,以至锄头不堪重负。
对封建王朝的帝王来讲,儿孙越多越好,这是无可厚非的,皇帝亲口这般解释,大臣们谁要是再问,谁就是欠修理了,就连长孙无忌都不敢多问。
之后,李世民把话锋一转,说到李治误敲景阳钟,而王平安主动去承担责任的事。这事只能小范围知道,不能让别的大臣也知道,能盖住就得盖住。
长孙无忌忙说了北斗七星的事,李世民点头赞同,这个理由找得好。但又说到王平安说宫里闹刺客的事,李世民这回不再说好了!
李世民道:“这个王平安,做事太过糊涂,怎么就没有无忌你的本事,以北斗七星为理由呢!”
褚遂良道:“生姜还是老得辣,王平安确是嫩了些,磨练之后,便会好了!”他欠王平安的人情,自然这时要说好话,想劝皇帝将王平安的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长孙无忌也欠着王平安的人情呢,他便道:“皇上是想磨练一下王平安?”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哥们儿,皇上一露口风,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房玄龄和马周自然也都明白,皇上要使用帝王之术了!
打压一下,日后要重要的大臣,有种很常规的手段。比如皇帝在发现某个大臣,他现在用不着,但以后儿子会用得着,但又怕儿子无恩于此人,驾驭不住,怎么办呢?老皇帝出手,将这人发下大牢,一直关着,关到新君登基。
新君“偶尔”想起了这个大臣,虽然这个大臣很“没用”,有他也行,没他也可以,但放出来吧,让他有点活干,也免得在牢里白吃饭。
大臣被放出来后,自然感谢新君,多亏了陛下您啊,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我还得在里面吃牢饭呢!如此一来,老皇帝施威,新皇帝施恩,这个大臣就老实了,乖乖地给新皇帝卖命!
很多皇帝用过这招,李世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远的不说,近的清朝的康熙皇帝,关大臣关的,差点让人以为老皇帝疯了!
马周皱眉道:“皇上,王平安已经去大理寺领罪了,关他是没问题的,但理由得找啊,他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过错,关久了怕是不妥,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猜测的,他是太子宠臣,怕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长孙无忌等人一起点头,太子的宠臣被关,怕是别人会以为太子失宠了,以为又要废太子,那时麻烦可大了!
褚遂良想了想,道:“关几天也成,让王平安在大理寺里凉快凉快,皇上借此机会,也看看某些有心人的反应。等几天过后,寻个由头,将王平安派出去公干,让他远离长安一段时间,一来可以磨练一下他的心性,二来可以让太子将他淡忘。”
长孙无忌最关心皇帝的身体,道:“王平安医术高超,如果远离长安……”他的意思是,要是皇帝再犯病,找谁治啊?
大臣们都不出声了,是啊,王平安真的不太好发落,人家有本事,想磨磨人家的棱角,还真得费一番心思呢!
李世民沉默一会儿,道:“先放一放,拖一拖,过几天再做计较!”
施字诀向来好使,大臣们一起点头,当官的嘛,别的本事不行,拖事儿的本事,不用人教,个个都会!
此时的王平安,已经到了大理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被磨炼呢,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自己昨晚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大唐朝前后三位皇帝,现在都受了自己天大的恩情,李世民的命,李治的名誉,还有武媚娘的前途!
可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奖赏呢?
进了大理寺,接待他的仍是那位秦少卿。听说王平安来领罪,是因为敲响了景阳钟,吓得秦少卿都没敢问,直接就把王平安请到后院了,这么大的事情,该怎么办,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得等皇上的圣旨才行!
第四百零一章 坐牢犹如做大爷
王平安被带到了大理寺后院一处精致的小院当中,这小院虽然并不奢华,但里面假山小池,却是应有尽有,而且大树的树杈之上,竟然还挂着几只鸟笼,里面养着几只羽色斑斓,却又并不鸣叫的小鸟。
秦少卿将王平安引入了屋里,陪笑道:“王侯爷,上次您来救人,却不曾想今天竟然也要等着别人来救了!”
这话听起来象是讽刺,但其实不然,秦少卿这个人嘴巴向来如此,说话一直不中听,这可能和他的职业有关,本身就是个审人的官,板脸板习惯了,冷丁一陪笑脸,有点不适应!
王平安笑了笑,不以为意,他道:“是啊,要等着别人来救了,这段时间怕是少不得要麻烦秦大人,如有打扰之处,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秦少卿想了想,道:“说实话,我还怕怠慢了你呢,你的结义兄弟本就在寺中帮闲,这段时间就让他来伺候你吧,王侯爷以为如何?”
“那可多谢秦大人了!”王平安冲他拱了拱手,坐到了屋中椅上,心里有些烦忧,自然话也就少,半晌没吱声。
秦少卿显见也不是个常伺候人的,见王平安有心事,他便不想再陪着,告辞出去了,临走将院门关上,并未上锁。
秦少卿刚出了院子,还没等去前衙,就见大树后面转出一人,正是狄仁杰。狄仁杰满脸是汗,挺着个大肚子,快步到了秦少卿的跟前,行礼道:“秦大人,王侯爷是属下的哥哥……”
话没说完,秦少卿便道:“王侯爷在寺中这段时间,便由你来照顾他的起居吧,用别人怕他不习惯。”
狄仁杰大喜,要的便是这句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包,道:“小小心意,还请秦大人您笑纳!”
这包东西是他知道王平安被带到大理寺之后,紧急去找哈米提给准备的,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别的,哈米提只好将家里的首饰包了一大包,让狄仁杰拿着,来贿赂上官。
秦少卿看了眼大包,心想:“不会是金银珠宝吧?”他咽下口唾沫,摇头道:“这是何必,无须如此!”摇着头走了。
狄仁杰将大包又塞回腰间,心想:“嫌少是不可能的,定是不好意思收。这个倒也简单,非得让他收下不可!”
他赶到王平安住的院子外面,扒着门缝往里看,见王平安正坐在屋里发呆,他便推门进来,叫道:“大哥,这次小弟可要恭喜你,你又要高升了!”
狄仁杰是何等人物,岂有想不明白今天这事儿的道理。
欧阳利叫嚷着追出一段路,便再次返回承天门,目睹了剩下发生的事情,他赶紧跑回灵感寺,说了这事,寺中众人立即分头行动,钱他们有的是,这个不缺,就是差怎么送出去,送礼可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好的!
狄仁杰听了欧阳利的描述,在心里一分析,便已明白,王平安去领罪,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放应该是会被放出来的,而且日后的官途会更加畅通。现在的关键是,千万不能在王平安坐牢这段时间,被人落井下石,把没事变成有事,所以该打通的关节,一定得打通,不就是花钱嘛,王平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王平安抬起头,见是狄仁杰进来,笑道:“升官倒不指望,我这般的年纪,再升还能升到什么地位去,只是盼着这次能早点出去,那便好了!”
狄仁杰将院门关上,走进屋来,将怀里的大包放在桌子上,道:“大哥,这些玩意儿,你拿着赏人,大理寺这地方,容易进来,可不容易出去。寺里的衙役更是翻脸快过翻书,对这种小人不用多费心思,只要赏他们三瓜俩枣儿的,他们就绝不会难为你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无须四处奔走,就算谁也不求,我一样出得去。对了,这寺里允不允许……能让丹若和莲雾进来吗?”
狄仁杰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能,虽然大哥这牢坐得舒服,但让人进来伺候却是不能的!”
王平安点了点头,笑道:“不被押进地牢就不错了,还能挑剔什么。”他昨晚忙乎半宿,很是疲倦,进里屋睡觉去了。
狄仁杰也不多待,出了小院,办事去了。
王平安合衣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午后,他起身下地,走到外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四荤四素,还有一大碗汤,旁边另放着米饭和一壶酒。
走到桌边看了看,这酒菜似乎送来有段时间了,已然凉了。他富贵日子过得习惯了,不喜吃凉掉的菜肴,也就没吃,而是走到院子里,去看笼子里的小鸟。
几只小鸟虽然一只比一只好看,但却都不鸣叫,只是在笼子里扑腾。王平安不认识这几只鸟到底是什么品种,便折了根草棍去逗鸟,想听听这么好看的鸟,到底是怎么个叫法的!
可不管他怎么捅这几只鸟,这几只鸟却说什么也不叫!
王平安正感兴趣索然,忽听院墙上有人说话:“那鸟看的是羽毛,不是听声的,怕吵到你这种贵犯,所以特地养的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王平安顺着声音,向墙上看去,就见东面的墙上趴着一人,只露个脑袋,这人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光头不戴帽子,看样子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正瞪着眼睛看自己逗鸟。
哦了声,王平安冲他点了点头,算做是打招呼,微笑着道:“贵犯?这是什么意思?”
这大汉嘿了声,道:“还能有啥意思,能住在你这小院当中的,都是爵高位显之人,但不犯事儿的,谁能住在这里,自是犯人无疑,岂不就是贵犯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仁兄住在我的隔壁,想必也是一名贵犯了,幸会幸会。”说着话,他走到了院墙旁,趴着墙头,向大汉所在的院子看去。
出乎意料的,大汉所住的院子,完全不似自己的院子,不精致也就罢了,里面的房子竟然很是破败,房顶都长草了,而屋子外面竟然有个灶头,院中有井,竟是个农家小院,还是挺穷的那种。
王平安咦了一声,道:“这位仁兄,你怎么住在这里,如此简陋,难道衙门里的人也不管吗?”
这大汉嘿了声,道:“有人管才这样,要是没人管,直接就睡大牢去了。这里是大理寺,是关人的地方,你当是客店哪,能住院子,不用蹲牢房,就是大幸了!”
王平安干笑两声,同是犯人,可自己的待遇却比这大汉好上太多了。他问道:“在下王平安,中书舍人,敢问仁兄如何称呼?”
这大汉道:“俺叫苏烈,左武侯中郎将。你叫王平安?即是中书舍人,为何穿着三品官服?”他听到王平安的名字,半点“敬佩”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对王平安的官服感起兴趣来。
王平安道:“在下同时也是折柳县侯!”苏烈,这个名字挺耳熟啊!
这大汉哦了声,道:“原来是位侯爷,不过你的封地可实在不咋地,折柳县那地方,粮食你一粒甭想收上来,可盗贼却多的数不过来,你恐怕没去过那地方吧?”
王平安摇头道:“没去过,实际上我这折柳县侯也是刚封没多久的。”他看了眼院里的灶头,又道:“苏兄自己做饭吃?”
这大汉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关在这里快一年了,俸禄被停,家里没了支撑,日子不好过,送饭是送不起了,俺只好和衙役们商量,自己做饭吃,所费柴米,等日后出去了,再一并结算,现在算是欠他们的!”
王平安点头道:“看来这大理寺里的人,还是很有些人情味儿的!”
“有个屁的人情味儿!”这大汉呸了声,道:“他们一天供给我的柴米,只够我吃一顿的,又不是不还他们钱,而且还算利钱的,竟然仍旧小气至此。他们供俺柴米,是怕俺一个中郎将饿死在这里,你当他们有多好心呢!”
这大汉看向王平安的院子,道:“你院子里倒是有些好酒好菜,味道都传到俺这里来了,你要是不吃,可否给俺尝尝,都快一年没吃过荤腥了,忘了肉是啥味儿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好啊,我这就去给你端来,你稍等片刻!”
这大汉却道:“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俺去你那里便是,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说着,他跳上院墙,翻了过来。
王平安吓了一跳,见这大汉心急火燎的样子,又笑了起来,道:“好啊,那就请苏兄过来便是!”
这大汉三步并做两步,奔进了屋子里,他闻到香味儿,都等了好半天了,王平安不出来,他搭不上话,自然就没办法过来,他堂堂中郎将,是绝不会不予而取的!
王平安跟着他进了屋子,见他拿起酒就喝,笑道:“酒菜已冷,味道怕是不好!”
这大汉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的酒,擦了把嘴,这才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俺劝你不要太挑剔,难不成酒菜冷了,他们还能给你换热的不成?”
王平安又是一笑,冲院外喊道:“来人啊,进来个人!”
这大汉一愣,道:“你叫人干嘛?”
王平安笑道:“叫他们换热的酒菜啊!”
“扯淡一样……”这大汉话音未落,就见院门打开,外面进来一个衙役,满脸堆笑地道:“王侯爷,您老人家有何吩咐?”这衙役被狄仁杰喂饱了,拿了不少的好处,都快够下半辈子活的了,见到王平安能不巴结么,让他管王平安叫王爷爷,他都肯的!
王平安指着桌上的酒菜,道:“这菜做得不合我的味口,叫厨房重做。算了,还是出去上馆子叫菜吧,去我的药膳坊里叫。”
他转头冲这大汉笑道:“苏兄是哪里人?”
这大汉已是目瞪口呆,听王平安询问,喃喃地道:“冀州人。”
王平安冲衙役一摆手,道:“叫坊里给我送来一桌冀州风味的酒菜,速度,快!”
这衙役象伺候自己爹爹似的,点头哈腰地道:“是是,小的这就去给你办。”腰一直,冲这大汉瞪眼道:“苏定方,你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不要打扰到王侯爷歇息!”
王平安啊地一声,原来这人是苏定方啊,苏烈就是苏定方,他怎么被关到这儿来了?
苏定方大怒,喝道:“小吏,俺大将之名,岂是你能叫出口的!”
衙役一撇嘴,道:“叫了又能怎样,苏定方,苏定方……”
苏定方大怒,出了屋子,就要去打衙役。
这衙役却满不在乎地道:“不要借柴米啦?你动我一下试试!”嘴上是这么说,却真怕苏定方来打,关上门便跑了。
苏定方停下脚步,站在院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过身来,满脸尽是无奈之色,冲王平安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初俺领兵出征,马踏突厥可汗的牙帐,何等的威风!现如今却被一个小吏直呼表字,无奈,无奈啊!”
王平安摇头道:“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犯不着!”说着话,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那个大包打开,见里面尽是珠玉,取出两块美玉,对苏定方道:“这些够还你的柴米钱了吧,估计用来买柴买米,够吃到你儿子那辈儿了!”
苏定方走进屋来,一摇脑袋,道:“不借,还不起!”
王平安呵呵笑道:“谁要你还!嗯,要还我也成,不过你得在我坐牢这段时间,天天过来陪我吃酒聊天!”
苏定方哈地一声,道:“你倒大方,陪你吃酒聊天,正和俺意!”他伸手拿过美玉,揣入怀中,坐了下来,提起筷子,大口吃菜。
王平安道:“够爽快,我就讨厌那些推来推去的事情,菜冷了,等来新菜再吃不迟。”
苏定方却道:“不耐烦等。”
王平安坐了下来,看着大吃大喝的苏定方,不解地问道:“苏兄堂堂中郎将,怎么被关到这里了?”
苏定方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那你还是中书舍人呢,怎么也被关到这里来了?”
王平安耸了耸肩,道:“因为我敲响了景阳钟,所以就被关这儿来了!”
苏定方大吃一惊,瞪眼看向王平安,道:“昨天晚上,景阳钟是被你敲响的?俺在这里都听见了!”
顿了顿,他又道:“俺可没你这么大的罪……嗯,俺根本没罪,只是受了人牵连而已!”
王平安歪着头看他,道:“被谁牵连了?”
苏定方叹了口气,道:“还能是谁,李大将军呗,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李绩?”王平安皱皱眉头。
苏定方道:“李靖。”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酒。
第四百零二章 我能把你弄出去
王平安对于苏定方的事迹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在现代时,听过苏定方的名字,好象突厥就是他灭的,还有那个百济国也是他灭的,是个挺厉害的将军,只是不知为啥现在竟如此的破落。
他也不问,就坐在一旁相陪,苏定方也不说话,放开大嘴,使劲吃喝,吃得饱了,一抹嘴,道:“酒是好酒,就是少了些!”
王平安道:“稍等一会,就会再有好酒送来。”
苏定方嗯了声,看向王平安,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做到了三品大官,竟比俺这百战余生的人,品阶还要高上好几级?”他虽然有中郎将的官职,但却是四品下,比王平安确是小了好几级呢!
王平安一笑,苏定方在大理寺里被关得久了,不知自己在外面的事,所以才会这么问。他道:“运气而已,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运气好!”
苏定方摇头道:“运气好,能被关到这里来?你看这院子这屋子不错,再好也是用来软禁人的!”
王平安笑道:“塞翁失马,说不定我出去之后,官越做越大呢!”
沉默片刻,苏定方叹气道:“俺的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见得有多小,可就是运气不佳!”重重地唉了声。
这时候,就听院外有人道:“大哥,你要的酒菜来了!”随着说话声,狄仁杰走了进来,外面跟着十几个衙役,手里都提着食盒。
狄仁杰见屋里有苏定方,不知这人是谁,只是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他对王平安道:“大哥,你嫌酒菜不合胃口,什么时候想吃冀州风味的了?”
王平安伸手指向苏定方,道:“这位是苏定方苏将军,便住在隔壁院中,你以前见过的吧?”
狄仁杰没见过苏定方,他在大理寺里只是个帮闲,就算再受重视,秦少卿也不会让他接触到苏定方这样的人。他摇头道:“头回相见,小生狄仁杰,见过苏将军。”
苏定方笑了笑,心想:“怎么都这么年轻,难不成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衙役们将剩菜撤下,换上热气腾腾的新菜。狄仁杰道:“哈米提怕菜凉了,专门派了马队,提着食盒赶来的,时间上半点都没敢耽误。”
王平安嗯了声,道:“酒呢?”
狄仁杰忙道:“一共带来八坛酒,七坛是塞外名酿,一坛是咱们自己酿的烈酒!”
苏定方看着忙乎中的衙役,直感今天这事,简直是不可思义,他道:“王……侯爷,你是来这里坐牢的啊,还是来这里当太爷的?俺看你比大理寺卿,日子过得还要舒服!”
酒菜过多,一桌子没摆开,衙役们又搬了张桌子来。
王平安看了眼,摇头叹道:“有什么舒服的,这里又不是自己家中,对付一口罢了。”他冲狄仁杰摆手道:“去准备热水和澡盆,吃过了饭,我要沐浴!”
狄仁杰道:“好,小弟这就去准备,还有得派人给大哥送些换洗衣服来。”他又冲苏定方笑了笑,带着衙役转身出去了。
苏定方嘿嘿笑了几声,忽然间,他放声大笑,指着王平安,笑道:“你不是来坐牢的,你就是来当太爷的,俺在这里待的时间可也不短了,可所见之人,要论派头,加一块儿都不及你的一成!”
王平安笑道:“运气,运气而已!”他开了坛酒,闻了闻,道:“这是我自家酿的,酒性烈得很,倒和你的名字相配,可要尝尝?”
苏定方道:“再烈能有多烈,看俺一口气喝干了它!”抢过王平安手里的酒坛,嘴对着坛口,便灌了一大口!
王平安立时起身,躲到一旁,叫道:“喷!”
卟地一声,苏定方很听话地将酒喷了出来,不住地咳嗽:“这,这这,这是酒嘛?”
头一回喝烈酒的人,就算酒量再好,也是受不了的,何况他喝得这么急,要想不喷,那真是挺不容易的!
王平安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喷到椅子上的酒液,道:“不是酒,难道还是火炭不成?”
苏定方好半晌才缓过劲儿,道:“可不真如同火炭一样嘛!”这回仔细了,他喝了一小口,道:“真叫够劲儿啊,就算是三勒浆,都远不及这酒啊!”
“那就多喝些!”王平安笑道。两人推杯换盏,喝起酒来。
酒劲儿一上头,苏定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在王平安有意的引导之下,说起了他为何被关在这里。
原来,苏定方当初也算是一方豪杰,跟着窦建德和刘黑闼造反,窦建德失败后,他便回家隐居,后来耐不住寂寞,又出来为大唐效力。
十几年前,他跟着李靖远征草原,一场大战之后,做为先锋官,他踏破了突厥可汗的牙帐,立下大功。可当时的唐军放手大抢,见着啥就抢啥。回师之后,李靖就被大臣弹劾,说他纵兵大掠!
打仗嘛,杀人放火经常的事儿,不光李靖纵兵大抢,别的大将军全干过这事儿,就连李世民自己都干过,程知节连俘虏都杀,没有谁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但天朝大军乃是仁义之师,要是干了不仁义的事儿,得承认错误呀!所以君臣们谁也没在乎,打算做做样子,给吓破了胆的番邦子民们看看,我们是有错就承认地,改不改另说。
李世民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亲自问责李靖。李靖脑瓜儿多好使呢,也不辩驳,直接认罪,对,我是纵兵大掠了,请皇上责罚!
承认错误就是好大臣,李世民也没把他怎么样。可问到苏定方时,苏定方就有点不会做人了,他竟然不承认!苏定方说他没有纵兵大掠,没做的事情,他就不认罪!
结果呢,要想学会做官,首先得学会做人!苏定方以后怎么做人不说,以后他是相当地会做人了,但在十几年前他就相当地不会做人,吃一堑长一智,他那时就因为没吃过这堑,所以就没有长这一智!
纵兵大掠的将军们都承认自己做错事了,结果大家都没事儿了,偏偏苏定方这个没有纵兵大掠的人,就因为不肯“承认”,所以就他一个人有事!
他“不承认过错”,这案子就结不了,一拖就拖了十几年,实际上是二十几年,在王平安看到他时,案子仍未结束。案子不能结,大理寺就得接着审啊,隔一段时间,便把苏定方找来,软禁起来,这次软禁的时间长了些,几达一年!
可苏定方就是不肯认罪,没做过的事,他就是不承认!于是乎,王平安就和他见着面了!
不过,苏定方的想法也在不停地转变,到了武媚娘的时代,他终于想清楚了,进而走了许敬宗的路子,许敬宗便向武媚娘举荐了他。当时的武媚娘正处在困难时期,朝中的名臣悍将都不听她的,她只好找那些有本事,但却不得志的将军,许敬宗一说苏定方,当初踏破突厥可汗牙帐的人就是他,武媚娘当即便启用他了!
而苏定方也真叫厉害,一朝兵权在握,直接就灭了突厥,而后平定葱岭,就是现在的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那一代的叛乱,随后又把百济给灭了!
要论打仗,苏定方比程知节都厉害,算是当时大唐朝数一数二的超级将领!但后世人对他的评价不高,因为苏定方和许敬宗这个大奸臣好,而李义府这个当时朝中的头号王八蛋,也对他好的不得了,以至于后世人对苏定方刻意地遗忘,名气远不如程知节还有李绩他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被冷落了二十多年,从青年一直等到了老年,这才被重视起来,这种事儿,换谁身上,谁也不见得能咽下这口气去,苏定方只是走了许敬宗的路子罢了,本人却并非奸臣,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反而于国家有大功!
苏定方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把以前的说了一遍,王平安听罢,忍不住唏嘘,这可真是好人难做啊!
他道:“苏兄,你这十几年来,想必困顿得很,可为什么就不顺着上意,说句好话呢,你只要说句自己抢了突厥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会官复原职了嘛,何必待在这里呢?你过得辛苦,你家里的人也不见得有多舒服吧?”
苏定方将一坛子烈酒都喝光了,叹气道:“就算现在承认了也没用,十几年的时光,皇上早就把俺忘了,俺就算出去又能如何?只会让昔日的同僚看不起,前途已毁,不如硬挺到底,起码还能落个好名声!”
王平安歪头看着他,忽地笑道:“要想结案,让你官复原职,倒也不必承认,你接着硬挺便是!”
苏定方嘴里喷着酒气,道:“扯淡一样,要是硬挺有用,俺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小吏之气!”
王平安道:“我去劝劝太子殿下,让他下道手谕,结了这案子也就是了!”
苏定方嗯了声,又道:“扯淡一样,太子又不认得俺……”酒劲儿上头,话没说完,他就趴到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十几年前的案子了,除了你之外,谁还会放在心上?就算太子不认得你又如何,我认得你就成了呀,太子的手谕……不还得是我替他写嘛!”
第四百零三章 不用药也能治好肩周炎
王平安吃罢了饭,他并不叫醒苏定方,随他睡去。叫来院外侍候着的衙役,叫他们收拾碗筷,并把澡盆抬起来。
衙役们殷勤伺候,王平安洗完了澡,晾了晾头发,便回里屋接着睡去了,他被软禁在此,做不成别的事,只好睡大觉了!
当日无话,第二天早上,苏定方醒了过来,他许久没有昨天那么痛快地喝过酒了,而且还喝的是烈酒,虽身体强壮,但也很有不适。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到了桌子底下,揉着脑袋,坐起身来,见屋里地当中摆着个大澡盆,想必是昨天王平安洗澡留下的。
他往盆里看了眼,见水似乎挺干净的,便直接将脑袋插入了水中,稀里哗啦地洗了把脸,用袖子擦干水珠,心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这王平安也太能享受了些!别人被押在这里,心情无不郁闷,可偏偏他,就象没心没肺似的,竟然又吃又喝,还在要洗澡,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苏定方坐回椅上,又想:“能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情知自己要完蛋,吃一顿少一顿,所以拼命地要这要那,不过这里可是大理寺,就算要这要那,也得人家寺里的官员愿意给才行。剩下一种情况,就是知道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出去,这种人装起大爷来,寺里的官员睁一眼,闭一眼,犯不着得罪。估计这王平安,属于后一种人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的被冷落了十几年,这次更是严重,被大理寺卿叫进来,一押就是快一年,如果这么下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返军队,心中报负何日才能得以实现!
看了看里屋,他心想:“昨天似乎这个名叫王平安的人,说他能让太子下手谕,把案子结了,放俺出去,如果真能如此,何不求求他,说不定真的能让俺重见天日呢!”
心里一有了打算,他便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坐在桌后,想起心事来,打腹稿,寻思着怎么求王平安,既能办好事,又不失自己大将的面子!
王平安一夜好睡,醒来之后,他也不出来,在里面叫道:“来人啊,来人啊!”他懒得动弹了,反正他现在算是坐大牢,既然如此,何不当当大老爷,补偿一下自己前些日子的辛苦!
苏定方腰一直,就想站起来,可又坐下,心想:“他应该叫的是仆人,俺这般进去了,巴结之意太过明显,反会让他瞧不起的,俺还是矜持一些吧!”
院外一声答应,奔进来一个衙役,这衙役看了眼坐在厅上的苏定方,有心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直接奔到里屋的门口,道:“王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王平安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叫道:“如厕,净面,梳头,穿衣。”
苏定方听着一愣,心想:“不会吧,就算是大理寺卿留宿衙门,也不可能这么支使手下衙役的,这王平安可有些过份了,要求未免高得离谱儿!”
谁知,这衙役半点“你太过份”了的表情都没有,竟然象是松了口气似的,满脸喜色地道:“小人们早就给侯爷你准备好了,就等着您起床哪,王侯爷稍候呐!”喜滋滋地奔了出去。
苏定方目瞪口呆,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大理寺衙役的脸色向来难看,怎么今天竟然巴结到了这种地步,这个王平安到底是干啥的呀?”
这衙役刚跑出,外面就呼啦啦地拥起一群的人来,全是衙役,而且个个手里拿着东西,有提桶的,有端盆的,还有拿手巾的,竟然还有拎着马桶的,茶壶、漱口水、梳妆盒……反正只要是想得到的,衙役们都拿了来!
苏定方张着大嘴,看着这些衙役们忙乎,真是难以相信,这还是大唐朝的大理寺吗,里屋那个是待罪的犯人吗?
衙役们推门进了里屋,苏定方就听里面有人问道:“王侯爷,你要哪种漱口水,这里有清盐的,玫瑰花露的,还有茉莉花露的……”
苏定方听着里面的话,又看了看厅里那个大澡盆,他刚才就是用澡盆里的剩水洗的脸,这人跟人太不一样了!
王平安在里面嗯了声,道:“先把马桶拿过来!”
“来咧!”里面的衙役大声答应着。
苏定方心想:“俺也去茅房松快松快吧,人比人气死人,留在这里听声,太丢俺大将的面子!”他站起身,去了茅房,松快完后,回到厅里,就听里屋还在拍着马屁,有个衙役在叫着:“王侯爷,小的给您老人家梳头!”
苏定方叹了口气,不想在厅里待着了,走到院中,去看那几只小鸟。
里屋的衙役们不都是势力眼,但这么个巴结法,却也是大理寺建立后的头一次,原因无它,因为拿到的赏钱,也头一回让他们惊讶,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大手笔的犯人!
原来,昨天哈米提又送来一大笔的钱,还有欧阳利也送来不少珠宝,都交给狄仁杰,让他上下打点。狄仁杰可有办法,他直接象开菜单似的,开了个价格表来,伺候王侯爷洗澡,赏多少钱,伺候他吃饭,赏多少钱,给他端马桶,会赏多少钱,一项一项都写了出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每一项的赏钱是按着衙役们每个月的俸禄来的,比如伺候王平安洗脸,这个事儿小,那就赏一个月的俸禄,给王平安拎马桶,这个事儿大,那就赏两个月的俸禄,梳头是个细致活儿,那就赏三个月的俸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的情况不是王平安让衙役伺候,是一件过份的事儿,而是不让他们伺候,才是一件过份的事儿呢!衙役们都挺不容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着伺候王侯爷你老人家,得些好处呢,你不让人家伺候,岂不是断了人家的财路,是吧!
王平安舒舒服服地起了床,被伺候着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这才出了屋子,见苏定方站在树下,他笑道:“苏兄,你起得倒早,昨晚睡得可好?”
苏定方回过头来,道:“挺好,你厅里的地板不算太凉,俺连被子都省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冲衙役们甩了甩袖子,道:“把这儿都收拾干净了,还有拿早餐来!”
衙役们又是大喜,伺候王平安吃早餐,属于干净活儿,赏钱是两个月的俸禄,而且人人只要在旁一站,就算伺候了,这笔钱可谓赚得轻松之极,他们就盼着王平安吃饭呢,一天吃十顿才最好!
衙役们连声答应,抬着澡盆,就往外走,一个看似象个管事的衙役,走到苏定方的跟前,道:“苏将军,你来这里,可是不合规矩啊!虽然咱们不想难为你,可你终究是待罪之身,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吧!”
苏定方哼了一声,抬头看天,不去理会这个衙役。
别看这个衙役在王平安面前,殷勤得象个店小二,可在苏定方的跟前,却又变成了大理寺的官吏。他听苏定方哼哼,他竟然也哼哼了声,道:“要是你不愿意住小院,咱们大理寺的地牢里,可有的是空地方,要不要给你换个地方?”
苏定方大怒,喝道:“势利小人,竟敢跟本将军这么说话!”举手就想打人!
衙役们一起看向他,尽皆笑道:“天下如无势利小人,又哪能显得出你这正人君子呢,你可是道貌岸然得很啊!”出了小院,尽数走了。
苏定方气得胸口起伏,回过头来,对王平安道:“王侯爷,昨个俺临醉过去之前,曾听你说,能让太子下手谕,结了俺的案子,你真能做得到?”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受刺激了?知道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了吧!”他点头道:“小事一桩,我什么时候出去,你就什么时候出去,怎么样?”
苏定方有些不信,道:“那赶情儿好,俺就信你一回。你要是真能让俺的案子结了,不再受那些小人之气,俺感激你一辈子!”
王平安道:“那可不必,苏兄案子结了,便一身轻松,待我再向太子保举你一下,让你官复原职,好生为朝廷效力,也就是了!”
苏定方眼睛一亮,道:“不会吧,俺都被凉快十多年了,卫府中早就没了俺的位置……”
“那就添加一只新的府卫军队好了,苏兄来做营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平安走到院子里,去逗那几只鸟,一脸“小事,小事”的表情。
苏定方呆呆地看着他,道:“你,你定是昨天喝多了,今天酒都没醒!”
说话间,外面的衙役又颠颠地跑了进来,拎进一溜的食盒,要伺候王平安吃早餐。王平安邀请苏定方一起来吃,苏定方也不客气,很自觉地坐到了他的下首位置。
一碗粥尚未喝完,就见院门一开,秦少卿进来了。秦少卿见到苏定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少许的不悦,但瞬间消失,微笑着道:“王侯爷,昨晚可休息得好?”
王平安摇头道:“凑合吧,换了新地方,睡得不够踏实。”
秦少卿坐了下来,道:“那要不要我给您换张床,还是把这屋里的家俱都换了?”
王平安道:“太麻烦了,算了吧。”用筷子指了指桌子,道:“秦大人一起用点儿?”
“多谢王侯爷赏饭!”秦少卿笑眯眯地道,衙役送上碗筷,他端起碗来就吃,半点儿都没见外。
苏定方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秦少卿,心中忽想:“没准儿,这个王平安没有吹牛皮,他真有可能解决得了俺的事情!”
吃罢了早餐,秦少卿道:“正巧王侯爷在我这里小住几天,我有点小毛病,想请你给看看,王侯爷可有闲?”
王平安笑道:“闲得很。秦大人哪里不舒服?”
秦少卿举了举胳膊,道:“我每日处理公务,伏案时间太久,这肩膀就有些发凉,而且抬胳膊时,就象现在,有针扎的感觉,极是难受。”
王平安哦了声,捏着他的胳膊和肩膀,道:“是这里疼,还是这里疼?说上不来是哪儿疼?”
“是啊,尤其是右膀子,疼得最是厉害。”秦少卿道。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是肩周炎。”他道:“小毛病,不要紧的。”
肩周炎又称冷凝肩或五十肩,症状就是肩膀疼,胳膊抬不起来,往后背也背不过去,一伸手突然象被电击一样,或者说如同被锥子扎了一下,而且还是突然被扎的!
这种病病因很多,但最不让人注意的一个病因就是受寒。比如说天热的时候,有的人晚上睡觉,把肩膀露出来了,不小心受了风。怎么判定是受了风呢,很简单,只要用手一摸就成,肩膀这个地方会比身体别的部位凉,不知不觉中,肩周炎就得上了!
这种病一般是平常不注意,时间长了,疼痛一块找齐,不必怀疑,一定会找齐的!
秦少卿松了口气,却道:“小毛病才最折磨人,这病是要内服,还是要外敷?我找别的医生看过,开的药都没什么效果啊!”
王平安站起身,道:“不用吃药,你照我说的做,就能治好这个病。”他站到墙边,身体紧贴着墙,道:“你每天象我这样,用手指爬墙,这病就能缓解,坚持得时间久了,病就能好,除非你不注意保养,否则一般来讲,很少会再犯,比吃药有效得多!”
他把手贴着墙,手指爬墙,爬到最高处,再慢慢原路返回!
秦少卿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惊讶地道:“这么简单?”
王平安笑道:“为什么要很难?”
秦少卿站了起来,也走到墙边,学着王平安的样子,用手指去爬墙。王平安提醒道:“手臂不能抬起来,身体紧贴着墙。对,这就样,很好做,是吧?”
秦少卿只用手指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大声道:“不好做,一定都不好做!”他的手指爬墙,只爬到了跟头差不多高,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王平安啊了一声,叫人拿了根筷子来,在秦少卿手指爬到的地方,划了一个记号。他道:“你坐下,我来教你一个方法,揉一揉,疼痛就能减缓。”
第四百零四章 探望之人无数
秦少卿回到桌边坐下,王平安站在他的旁边,手放在他肩胛骨的内侧缘上,用手指开始按,一边按,一边问秦少卿疼不疼。
苏定方坐在旁边,心想:“是冷凝肩吧?找点老生姜啥的糊一糊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他和秦少卿不一样,他出身行伍,体格健壮,什么病都没有,自然不理解秦少卿的苦楚。
秦少卿不停地道:“这里疼,这里也疼!哎呀,这里疼得尤其厉害!”
王平安是在为他按痛点,痛点,也就是牵制肩周活动的肌肉粘连点。
按了半晌,王平安道:“倒也并不是十分严重,只有几个点痛罢了。”转过身,对秦少卿道:“这几个痛点的位置,你能记住吧?”
秦少卿苦着脸道:“哪还用得着记,一按就疼啊!”
王平安笑了笑,道:“我教你个法儿,回家让尊夫人照着做,很简单的。”他伸出手指,道:“看着,两指宽,在疼痛的位置周围,上下左右取四个点,然后对每个点进行按揉,先向右揉,不用揉得太久,但要记住次数。然后再向左揉,也要记住次数。”
秦少卿道:“为什么要记住次数?”
王平安道:“因为揉过这几个点之后,还要揉中间的痛点,揉痛点的次数,是揉周边这四个点次数的总和,嗯,也就是四倍的次数。”
秦少卿哦了声,又道:“能不能省点事,用手掌揉?手掌大,一次就都揉到了!”
苏定方平时受过秦少卿的气,听他这么说,嗤笑道:“吃饭也挺麻烦,为何顿顿分开,一次全吃了不就得了,就怕你撑着!”
秦少卿脸刷地就沉了下来,道:“苏将军,你的案子拖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没结,是想永远也结不了吧?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苏定方呼地站起身,大是气恼,他看向王平安。王平安冲他一笑,对秦少卿道:“苏将军的案子,太子有意过问,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苏将军就快出去了!”
秦少卿一愣,看了眼苏定方,再没说什么。
王平安用刚刚说的方法,替秦少卿按揉好了,道:“这回秦大人再去用手指爬墙,看看效果!”
秦少卿摸着膀子站起身,道:“似乎舒服不少,不象刚才那么疼了!”来到墙边,又用手爬起墙来。
这回他手指爬的高度,可比上次高上了许多,上次是只到头部,这次足足高了半条胳膊那么长!
王平安笑道:“如何,好点儿了吧?”
秦少卿又惊又喜地回过头,道:“岂止是好点,效果显著啊!”他回到桌边,冲王平安拱手道:“多谢王侯爷。哎呀,你看看,我连拱手都比以前高了许多!”
王平安哈哈一笑,道:“每天都做,肩膀便不会疼痛了!”
屋里正客气着呢,有衙役来报,说马周马大人来了!
秦少卿大吃一惊,马周来了?马周可是中书令,宰相之一,他来大理寺干嘛?就算有事的话,他只要派个人来,那大理寺卿就得巴巴地赶去西台见他,何必他亲自来此?
王平安笑道:“马大人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秦少卿和苏定方一起看向他,两人心中同时想:“来看你的,不会吧,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去外面迎接马周,稍等片刻,就见马周缓步走来,陪着他的正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大理寺卿,也就是秦少卿的顶头上司。
三人同时上前,给马周见礼,马周摆了摆手,道:“免了。”他看向苏定方,奇道:“这不是苏烈吗,你为何在此处啊?”
苏定方心中叹气,俺这个人别人还记得,可俺的案子,是真的没人记得了,拖的时间太久了。他道:“回马相的话,末将贞观四年犯了案子,至今没有结案,所以要经常来大理寺陈述。”
马周皱起眉头,看向大理寺卿,道:“是和李靖李大将军出征突厥的那个案子?怎地到现在还没有结案?”
大理寺卿一哆嗦,心中生气,这个苏定方太不象话,你不识时务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也被责问!他忙道:“马相,苏将军的案子很是复杂,无法一时结案,倒不是下官没处理好。”顿了顿,又道:“但下官也从未难为过苏将军,他在这里做陈述时,衣食供给,向来是不缺的!”
马周点了点头,道:“尽早结案。老夫今日来此,就是来看看,大理寺中是否有冤假错案,年底时就要做考核了,你留心一些,莫要得个差评!”
大理寺卿额上冒汗,忙道:“是是,下官省得,多谢马相提醒。”他看了眼苏定方,心中暗想:“不是我们不想结案啊,实在是这个家伙太不识时务了,王八咬秤砣,他铁了心地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啊,他肯服软,不早就没事了!”
马周并没有对王平安说什么,也没和他招呼,就象没看到这个属官似的,慢慢地走进了院子,见小院精致,道:“这里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大理寺卿跟在他后面,道:“是啊,对于没有定案的三品大员,寺里向来是照顾的,不能扫了他们的颜面。”
马周道:“这里幽静,倒是个好好反思的地方。”走进了屋子,见桌上放着早餐,竟有三副碗筷,他眉头皱起,道:“这里住着三个人?”
秦少卿头皮一阵发麻,坏了,这回轮到我挨训了!他在后面道:“回相爷的话,是下官和苏将军刚才陪王侯爷用饭了。呃……下官肩膀不适,所以来请王侯爷看看,至于苏将军……”
苏定方忙道:“末将有咳嗽的毛病,也是来请王侯爷看看的!”说着话,他使劲咳嗽了两声。
马周总算是“注意”到了王平安,他道:“王舍人,你怎么也在这里,是在反思你所犯下的过错吗,你有何劣迹,需要到这里反思?”
王平安一咧嘴,我在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象苏定方似的,认准死理就是不松口,他一脸的懊悔,道:“下官劣迹斑斑,过错犯的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无法都想起来,所以只好在这里反思,以期能改正错误,重新做人!”
马周看着他,屋里众人也都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尽皆无语。马周忽地笑了,道:“你是老夫的下属,竟然劣迹斑斑,看来老夫有失察之过啊!嗯,你好好反思吧,写个条陈出来,将过错一一举出,让老夫也看看,你到底怎么个斑斑法儿!”
“是,下官定会好好写这份条陈的!”王平安道。
马周环视了一下屋里,转身就要离开,忽地象想什么似的,对王平安道:“你上次教老夫的眼保健操,很有效果。老夫有脖子痛的毛病,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大理寺卿和秦少卿啊地一声,都满脸关注地道:“马相,您老脖子不舒服,可曾请了太医来看?”
苏定方动作慢了一拍,见别人马屁拍上,他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说几句,可又没好意思说。
马周坐了下来,道:“太医令就在此处,还用得着请哪个太医?无病,来给老夫看看。”
王平安应了一声,站到了马周的身后,为他看脖子。苏定方一脸的惊讶,怎么他又是太医令了?
王平安轻轻摸了摸马周的脖子,问道:“马大人,您的脖子怎么个不舒服法儿?”
马周道:“可能是伏案太久的关系,脖子总感酸痛,还有些僵硬。”
王平安哦了声,用手轻按马周的颈椎,道:“您转动下脖子,可否有嘎吧嘎吧的响声?”
马周转动脖子,道:“有这种声音,象是骨头错位一样。”果然有嘎吧的声音。
王平安又道:“可是想甩头?”
“是啊,你怎知道?”马周回头看向他。
王平安忙道:“这是小毛病,但也得及时治疗,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
马周的病很普遍,文职人员经常会有这种毛病,说得直白些,就是颈椎病,也能算得上是职业病的一种。
王平安道:“您脖子痛的毛病,用刮痧可以治好,可要下官为您一试?”
马周一听刮痧,立即摆手道:“不必了,老夫还有事情,不能在此多耽搁。”刮痧他是知道的,刮完之后,象被痛殴一顿相仿。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又道:“简单的方法倒也有,而且不占用时间,您每天晚上看书或休息时,就能做了。”
说着,他拿起帽子上做装饰用的粗红绳,道:“马大人你回家找两条这么粗的绳子,系个活扣……”
马周脸色一沉,道:“混帐,你想让老夫用绳子系脖子吗?”
大理寺卿和秦少卿,还有苏定方同时一咧嘴,连外面伺候着的衙役们也都把嘴咧开了,不会吧,你想劝马相爷上吊?
王平安忙道:“不不,下官哪敢。下官的意思是,您找两根这么粗的绳子,打好活扣,然后系到您的大脚趾上,往床棱上一吊,吊一刻钟,这段时间你看书也成,干别的也成,什么事都不耽误,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缓解你的脖子痛了!”
他说的这种方法,是刺激足上颈椎反射区,简单易做,且不占用时间,其效果却很好,和现代人去医院,做颈椎牵引,是一样的效果!
马周啊了声,看了看自己的脚,道:“老夫是脖子痛,怎么却要去吊脚趾呢?”
第四百零五章 大理寺成了太医院
王平安听他这般问,想了想,感觉在这个年代,和别人讲反射区的话,可能不会被接受,他便道:“回马大人的话,人身体里的经脉是相通的,足乃人立地之根本,所以经脉在足上最是敏感,这个嘛……常按揉一下,自然可以祛除百病了!”
马周哦了声,道:“对于经脉五行学说,老夫年轻时倒也有所涉猎,但吊大脚趾,可以治好脖子痛的说法,今天却是第一次听说。好,老夫回去便就试一试,看看是否真的有效!”
王平安忙道:“一定管用的,马大人尽管放心!”
马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你好好反思吧!”说着,带着大理寺卿,出了院子,又去别处转悠了!
见中书令走了,秦少卿一擦脑门儿,笑道:“马相为人最是严肃,不想今日倒是随和的紧。”
王平安奇道:“马大人平常很严肃吗,他不是一直很好说话的吗?”
秦少卿干笑两声,心想:“他跟你好说话,和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苏定方却拉住了秦少卿,道:“秦大人,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也别藏着掖着,马相爷都说话了,让俺这案子早点结了,你就早点给结了吧!”
秦少卿摇头道:“那也得苏将军你认罪伏法才成啊,你要是认了罪,今天咱们就能把案子结了,你看成不?”
苏定方脸上现出不悦之色,这话他都听了无数遍了,要是他想“认罪”,早就认了,何苦等到现在!
王平安道:“要是苏兄认了罪,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秦少卿笑了笑,道:“至少要罚三年的俸禄,以前那些将军们,都是这么给定的罪。不过因为苏将军没有定罪,所以只能拖着,一拖十几年,年年没俸禄啊!”
说着话,秦少卿冲王平安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再不理会苏定方。
王平安看了看苏定方,见他一脸的难堪,便道:“只要案子结了,所拖欠的俸禄,自然会一并还给苏兄。只是大丈夫爱惜名誉,犹如灵鸟异兽爱惜羽毛,是半分马虎不得的。苏兄没做过的事,不承认是对的,小弟站在你这一边,绝对支持你!”
苏定方听了他的话,心里大感舒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安慰过他,就算是自己的家人,都也只是埋怨。就算是说场面话,说要支持他,这还都是头一次。
苏定方甩了甩头,道:“多谢王侯爷相慰,经你一说,俺的心情好了不少。”
衙役们见他俩坐下聊天,忙进来收拾桌子,又问他俩要不要喝茶。王平安道:“有好茶尽管拿来,莫要罗嗦多问。”
衙役大喜,即然王侯爷这么说了,那有什么好玩意尽管往上搬就是,越多越好,都算是伺候到了王侯爷,然后去狄仁杰那里领赏钱也就是了!
衙役们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想尽办法,要怎么才能伺候好王平安。
苏定方奇怪地道:“大理寺衙役的脸子,向来不好看,怎么他们好象要争相巴结你一样?王侯爷,你不会是有什么大靠山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有啥靠山啊,可能是我平常人缘好些,所以出了事儿,大家都能照顾一二吧!”
苏定方听了这话,半晌无言,他的人缘就不怎么好,出了事儿后,头一两年还有人关心一下,拖了这般久的时间,再没人来问候他了,家里的生活也日渐捉襟见肘。
没过多一会儿,外面的衙役便送进来香茶,竟然一口气送进来七八壶,每壶里都有一种名茶,光说这几壶茶,要放到茶楼里去卖,怕就得四五贯钱,都够中等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王平安道:“苏兄想喝什么,自己的动手倒就是,我就不给你倒茶了,咱们都别客气!”
苏定方拿起一壶茶,打开盖子闻了闻,道:“真香啊!唉,这种富贵生活,俺都快忘了!”
衙役陪笑道:“王侯爷,房驸马和柴驸马来了,说要见您呢,小的这就将他们请进来?”
王平安一皱眉头,道:“是房遗爱和柴令武这两位驸马?”
衙役忙道:“是啊,正是他们二位。”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王平安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半点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苏定方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站起身,道:“既是两位驸马来了,俺便回避一下。王侯爷你要是叫俺,在屋里叫一声就成,俺就能听到。”
王平安拉住了他,道:“为何要回避?咱们相谈正欢,等他们走了,接着再聊,回避个什么劲儿啊!”
就听院外有人叫道:“王侯爷,好雅兴啊,躲清闲竟然躲进了大理寺。”说话之人,乃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柴令武。
柴令武和房遗爱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每人手里都提着个盒子。一进院子,房遗爱见王平安坐在屋里,他便道:“无病兄弟,愚兄带了新下的秋梨来,给你解解渴,消消火。”
柴令武则一举手里的盒子,笑道:“王侯爷我没给你带别的,带了两只烧鹅,还有两瓶好酒,让你快活一下,在大理寺这种地方,可没这种好东西吃!”
王平安哈哈一笑,起身拱手道:“多谢两兄长了,真是想的周到啊,小弟感激不尽。”
苏定方陪着他站了起来,心中却想:“你们可是想得差了,以为王平安在这里没吃没喝的。其实啊,人家吃东西,那都是大酒楼专门送,凉的人家都不吃呢!”
进屋之后,分宾主落座,王平安向房柴二人介绍了苏定方,苏定方很是客气,可两位驸马就有些茫然了,苏定方落难之时,他俩还是小屁孩呢,上哪能知道苏定方去,再说了就算是苏定方没落难,他俩也不见得会有多客气,他俩出身显贵,怎么可能对一个中郎将客气呢!
上次他俩管王平安借钱,虽然最后并没有借成,但再怎么说也是熟人了,昨天听说王平安进了大理寺,他俩便赶个大早,前来探望,一来是想让交情更进一层,二来嘛……也是想看看他的笑话!
见桌上摆着好几只茶壶,房遗爱问道:“怎么,这大理寺里不管饭,就只给你水喝吗?”说着话,拿起只茶壶来,打开盖子闻了闻。他啊了声,道:“这,这可是上好的黄山茶啊!”
柴令武心想:“哪有这种可能,这种好茶,我家里都舍不得喝,王平安一个坐牢的,能喝上这种好茶?”他打另一只茶壶,闻了闻,脸一抽抽,是武夷山的茶,也是极品的那种!
两人互视一眼,心中都想:“咱们拎的东西……寒碜了!”
王平安很是客气,请他二人喝茶,他俩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专挑最贵的喝!
客套了几句,房遗爱捅了下柴令武,柴令武会意,假装很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唉,快入冬了,得好好保养身子啊,最近有些不太舒服,身子骨儿不如从前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两位驸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岂有不知之理,定是他们的公主床第之间,索要过多,他俩有点挺不住了。
他笑道:“二位兄长,你俩最近经常绕着城墙跑步吧,可是跑的次数太多,是以后继无力了?”
房遗爱和柴令武又互视一眼,心中都道:“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儿啊,一露口风,人家就知道怎么事儿了!”
他俩一起点头道:“是啊,跑得太多,总感后继无力啊!”
“是打算药补啊,还是食补?”王平安笑道。
柴令武笑道:“是药三分毒,当然是食补了!”
王平安冲侍立在外面的衙役一招手,道:“笔墨伺候!”
衙役大喜,他们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伺候二字,连声道:“是是,小的们这就伺候!”一口气奔进来四个,一人铺纸,一人研墨,一人奉笔,最后那个人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只好用衣袖去擦砚台,人人都有活干嘛!
房遗爱嘿了声,道:“可真够殷勤的,大理寺的差人,向来是这般勤勉吗?”
苏定方哼哼两声,道:“大姑娘上花轿,这是头一回啊!”
王平安提笔开了副药膳方子,道:“这个方子名叫姜附焖羊肉,可以经常食用。你们看,用生姜和熟附子焖瘦羊肉,加些料酒和糖,就可以了。做起来简单,效果却好,尤其适合秋冬服用。”
他顿了顿,又道:“千万别小看这道药膳,经常食用,可以增加体力,而且还可以固肾强精,绝对能让你们后继有力,而且力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啊!”他将“固肾强精”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房遗爱和柴令武脸上都笑出花来了,他俩为了应付各自的公主,那真是想尽了办法,尤其是房遗爱,自从他向高阳公主展现了“威武英挺”的一面之后,高阳公主对他威武的尺度,要求就越来越高了,弄得他现在都怕天黑了,回卧房就如同上战场啊!
房遗爱拿起药膳方子,笑道:“羊肉是好东西啊,我最爱吃羊肉了!”
柴令武也道:“我也爱吃羊肉,以后天天都吃!”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两位以后也得培养一下对生姜的喜好了,这道药膳嘛,你们要尽量吃姜啊!”
房遗爱哦了声,道:“对对,要多吃姜,其实我爱吃姜,更胜于吃羊肉!”
柴令武赶紧也道:“姜是好东西,我平常都是当点心吃的!”
苏定方一皱眉头,心想:“胡说八道,谁吃姜象吃点心似的。这个药膳方子,看起来怎么象是壮那个阳的,他俩不会……当驸马真是辛苦啊!”
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两人告辞走了。
还没等消停一会儿,衙役又来禀报,说褚遂良来了!
这回王平安不能再坐着不动了,起身相迎,出了院子,苏定方仍旧陪着。褚遂良进来之后,见有外人在,他和苏定方以前不太熟,不好当着苏定方的面,和王平安说什么。
褚遂良一进屋子,便大声道:“无病,老夫可不是来看你的,而是来看病的!”
王平安忙道:“是是,小侄一身的臭毛病,褚世叔正好为小侄看看!”
褚遂良看了眼苏定方,没有打招呼,却对王平安道:“老夫每天想事情多,头发白得厉害,你开个方子出来,给老夫补一补。”
王平安看了看褚遂良的头发,心想:“用脑过度?不见得!”他道:“发为血之余,发为肾所主,要想让头发乌黑,要务乃是使肾之精气旺盛。小侄给褚世叔开个粥方出来,又好吃又滋补!”
这回没让衙役们进来伺候,他提笔开方,道:“这粥名为首乌黑豆粥,可治白发症。制首乌、黑豆、黑芝麻、冰糖、红枣、大米……”边说,边将药膳方子写了出来。
褚遂良接过方子,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王平安,道:“老夫看你脸色蜡黄,象是缺少了滋补,你可知羊肉汤是最补身子的?”
王平安一愣,他刚给房柴两人开了焖羊肉,怎么褚遂良也提了出来?羊肉汤最补?不见得吧!他忙道:“原来羊肉汤是最补的,多谢褚世叔提醒,小侄以后会天天食用的!”
褚遂良将药方揣入怀中,站起身,道:“你是得天天食用,尤其是喝突厥羊肉熬的汤,赶紧适应了吧!”说完,转身走了。
王平安挠挠头,看了眼苏定方,道:“突厥的羊和咱们中原的羊,区别很大吗,是更肥些?”
苏定方皱眉道:“褚大人的意思,不象是叫你喝羊汤,似乎是在提醒你,你有可能要去突厥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就听苏定方又道:“难道朝廷要把你发配到突厥去?未免太远些了吧!”
王平安尚未回答,就见衙役又跑了过来,道:“王侯爷,李大将军来了,还有尉迟大将军!”
苏定方一哆嗦,问道:“哪位李大将军?”他以为是李靖来了。
衙役道:“是李绩李大将军。”
话没说完,就听院外有人叫道:“无病孩儿,这回你可要大糟而特糟了!”随着喊话声,院外进来两人,正是李绩和尉迟恭,喊话的是尉迟恭。
第四百零六章 平安,你的判决下来了
王平安正想着多吃突厥羊肉呢,尉迟恭又喊出大糟而特糟的话来,他忍耐不住,打了个冷战,快步迎上,道:“两位伯伯,小侄怎么要糟糕了?”
李绩和尉迟恭走了进来,见苏定方也在,尉迟恭咦了声,道:“这不是苏烈么,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无病孩儿的?”
一句话,差点把苏定方给说哭了,军中到底还有人记得自己啊!他撩起衣襟,给两人跪下行礼,道:“末将苏烈,多年来官司缠身,隔不多久,就要被叫进大理寺来陈述,是在此处反思过错,偶遇了王侯爷!”
尉迟恭看了眼李绩,李绩微微摇头,两人都想起那回事了。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拖着啊,他俩都和李靖是哥们儿,十几年前的事情,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没有想到,李靖和那一大群的将军早就没事儿了,可苏定方却一直被拖着!
“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定方你的头发也见白了!”李绩说了一句人情,但却对苏定方的案子半句不提。
尉迟恭也不提,谁也不愿意掺合进浑水里,何况还是十几年前的浑水,更没必要了!
摆手让苏定方起来,进屋坐下,李绩问道:“无病,刚才进门时,我们看到褚大人了,他也是来看你的,和你说了什么?”
王平安硬着头皮,道:“褚世叔让小侄多喝羊肉汤,尤其是要适应突厥的羊肉汤!”
李绩和尉迟恭一起哦了声,李绩道:“看来不光是我们料到了,他也料到了,而且还提前来暗示。无病,褚大人不会欠了你人情吧,大到没法还的那种人情?”
王平安摇头道:“哪有,我只是在出事的当晚,去褚世叔家,给婶婶和文文看病,文文是他的小孙女儿!”
尉迟恭嘿了声,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欠了天大的人情,还是出事当晚欠的,怪不得褚老头儿一个劲地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好话,原来是心虚啊!”
李绩摇头道:“也不见得!无病,今天皇上没有召开早朝,但各衙门却还是要处理公务的,有份六百里加急送来,已然抄送各处了。”
尉迟恭道:“突厥流民叩关了,在怀远一带!”
王平安啊了声,半晌无语,心想:“总不至于大唐边军,挡不住区区流窜的突厥人吧?可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苏定方听了却大喜,边关打仗,这是好事啊……对自己来讲是好事!如果皇帝向突厥用兵,必会大集府军,自己就能有出头之日了!
李绩看了眼苏定方,心想:“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你的案子不还没结呢嘛,就算皇上要用兵,也不见得会派你去!别忘了,远征高句丽这样的大行动,皇上都没想起来你!”
他只看了苏定方这么一眼,苏定方的心刷地就冷了,难不成自己还要接着被冷落?
尉迟恭接着道:“不是刚刚派了许敬宗去突厥嘛,按着他的性子,估计他肯定会畏难不前,请求朝廷加派人手,帮他的忙!”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冒出来了,道:“这这,这跟小侄有什么关系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回可真是要大糟而特糟了!
果然尉迟恭和李绩一起哼了出来,尉迟恭道:“你忘了那日在朝堂上的事儿了?谁出的主意谁去,对吧?那出主意的人要是有了麻烦,不得换成谁举荐的他,谁去帮忙擦屁股么!”
王平安咧嘴道:“这样也行,可我也不会打仗啊!”
苏定方听到这话,心中的希望又升了起来,你不会打仗没关系呀,俺会啊,你帮俺把案子结了,俺帮你去打仗!突厥流民算个啥,想当初他们大汗的牙帐,俺都踩过!
李绩道:“有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那许敬宗也不会打仗,还不照样派他去了!再说了,想前隋时,韦云起不会打仗,可他孤身一人去了突厥,还不照样把草原上弄了个血流成河?”
尉迟恭也道:“是啊,所以派你去给许敬宗帮忙,那是天经地义地,和你会不会打仗根本没关系。放心好了,朝廷不会让你带领大军的,只会让你出使,当个使者!”
王平安这才放下心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果光是出使,那小侄便就不怕了!”
李绩和尉迟恭竟然一起摇头,李绩道:“我大唐乃仁义之邦,是不斩来使的,但突厥人不但杀使者,还会扣押,他们和匈奴人是一样的!”
尉迟恭笑道:“无病,老夫劝你,最好养只好点的大雁,等你被扣押了,就让大雁传书通知我们,我们好去救你呀!”
王平安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盘算,李治是离不开我的,他不会让我去的,我得去求求他才行,我一被放出去,就去求他!
李绩见他脸如黑灰,知道他害怕,拍拍他的肩膀,道:“无病好孩儿,不要害怕,我们会帮你的,派几个精兵强将护送你去,如一旦有了危险,他们必会保你平安的。”
尉迟恭也道:“战术上要勇往直前,战略上嘛,避敌锋芒乃是用兵之道,没人会笑话你的。老夫教你一个法子,当你面对突厥流民时,你一定要让手下冲上去,象切菜砍瓜似的,狠狠地砍死几个,保准突厥人就不敢过来了。突厥兵和咱们大唐府兵不同,他们进攻时快,逃跑起来更快,快到你想都想不到地步!”
李绩从怀中掏出本书来,交给王平安,道:“老夫一生用兵之术,都记在这本书里,这几天你好好看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尉迟恭道:“李老头儿给你书,老夫给你人,等你走时,老会定会派出勇士,护你出关!”
两人说完,起身走了,王平安一直送出门外。
回到屋里,王平安呆坐在椅上,一句话不说,只是在想心事。苏定方却有些心急火燎,他等了十几年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能错夫良机啊!
苏定方道:“王侯爷,俺……末将倒有一个主意,不知管不管用!”
王平安抬起头,问道:“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苏定方道:“那个许敬宗末将以前听说过,是个势利小人,什么本事没有,就会整人!想必他是一定会整你的,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祸害别人,再无其它用处!”
王平安心想:“这个还用得着你说,是个人就知道。”
苏定方又道:“他要是求助,这种军国大事,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朝廷是都得答应的。末将看出来了,你在朝中很吃得开,但再吃得开,遇到了战事,你都推不开的。一旦开战,连皇上都得御驾亲征,何况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对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你就直接说主意吧,不用给我分析这些,我都懂的!”
苏定方道:“关键就在于许敬宗身上,他要是求助,那定会让你陪着他一块倒霉,这点没错吧?”
“废话!”王平安气道,他和史忠臣联手整得许敬宗出关喝西北风,许敬宗岂有不反过来整自己的道理!
苏定方忙道:“这可不是废话!如果他不求助,那不就没事了嘛!”
王平安双手一摊,道:“他怎么可能不求助呢?”
苏定方看了眼外面侍立着的衙役,王平安当即摆手,道:“你们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衙役们大失所望,只好退出了院去。
苏定方低声道:“死人是没法求助的,王侯爷你只要派出刺客,将许敬宗杀死在半路,不就得了嘛!”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心想:“对啊,我先把他给杀了……不对,这什么狗屁主意!”他怒道:“这算是什么主意,杀害朝廷命官,这是大罪,而且不可能查不出来,我出使突厥,不见得会丧命,可要是杀了许敬宗,我非得被满门抄斩不可,我一家人的命难倒要为他填进去不成?”
苏定方啊了声,道:“这个法子不好使?”
“肯定不好使!”王平安气道。
苏定方学着他的模样,也一摊手,道:“那就没别的办法了,你只能出使突厥了!”
王平安皱眉道:“如我去求太子……”
他突然一哆嗦,不对劲啊,李治为什么没有派人来看自己?而且来了好几个大臣,为什么他们只提醒自己,却并不说要去太子那里求情?而自己现在被软禁在大理寺中,不能出去见李治……醒悟了,这应该是李世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结果了!
这个结果不一定是李世民想出来的,但一定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大臣们都是老奸臣滑之人,岂可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大家只是对自己表示关心,但一个真为自己求情的人都没有,李治现在肯定被禁足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明白,自己不在他身边,以他的木头脑袋,上哪儿想得这么深远去!
王平安喃喃地道:“难不成我真的要去突厥?”
苏定方道:“王侯爷,你的封地就在那里啊,不派你去,派谁去?所以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个特别能打仗的人,陪着你一起去,这不就得了嘛!到了草原上,要是碰到不服天朝管的……不服就揍他,揍到他服!”
王平安一脸的苦色,道:“会打仗的将军,我倒是认识不少,可都是名臣猛将,哪可能听我调遣啊,不可能做我副手的,我在朝中找不到这种人的!”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苏定方在干嘛,向我毛遂自荐呢么?
果然,就见苏定方一拍胸膛,道:“俺呀,俺很愿意听王侯爷你调遣地!”
第四百零七章 去突厥观风
王平安见苏定方拍胸脯,他道:“你?可你的案子不还没结呢嘛!”
苏定陪起笑脸,道:“王侯爷,你本事大,你帮俺结案不就得了么!”
“唉,现在看起来,替你结案是有些难度地了!”王平安叹了口气,他道:“我本以为,只要和太子去说说,讨来道手谕,你的案子好结得很,都拖了十多年了,谁还会难为你不成,可现在我连太子都见不到,又如何能替你讨手谕呢?”
苏定方听了,感觉王平安说的不错,心中有些失望。沉默半晌,他又道:“王侯爷,你为人很是随和,要是能在你手下做事,想来不会受什么苛待,至少比在别人的手下办事要强。你看看,要是有能用得上俺的地方,你就多想着俺点儿,俺愿意跟着你办事!”
王平安心想:“他这也算是投诚了,估计是苏定方把自己和李靖比较了一下,感觉自己比李靖强点,本事不提,至少性格上随和很多,好相处,所以他才说出这番话来。”
他点头道:“要是我真会被派去突厥,那我定会带上你的,你的案子,也会想法替你摆平的!”
苏定方叹了口气,道:“反正都拖了十几年了,再拖拖也没啥,不着急!”
王平安一时无语,他自己的麻烦都缠上身了,也没心情在安慰苏定方了。
可他俩不吱声,相对枯坐,别人却不让他俩清静,没过多一会儿,太医署的众太医,在陶巨东的带领下来了,一大群的人,人人手中提着礼物,前来看望王平安。
王平安只好再开始应酬,感谢属官们的看望,大家客气一番,谈了谈太医署的将来!
太医们走后,中书省的同僚又来看望他,虽然中书省的官员们,与王平安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好歹也是一个衙门里的,而且王平安也不见得真的会倒霉,烧冷灶这种事情,人人都会,找个由头就来呗,又不花费什么,却能在王平安最“寂寞”的时候,来安慰他一下,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呢,没准以后这个善缘就能用得上!
所幸中书省的官员都挺忙的,而且没人求医,来得快,走得也快,过不多时,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
苏定方望着一屋子的礼物,叹道:“王侯爷,你的人缘真是没的说,俺当初落难时,看俺的人都没有你的一半多。嗯,一半的一半,再一半的人都没有!”
王平安叹道:“累啊,你当应酬这些人,是个轻松活儿吗?是真的很累啊!”
苏定方嘿了声,道:“要是没人来看你,你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看蚂蚁上树,那心里才叫真累呢!”有人来看,还不知足!
他俩的话还没说完多大一会儿,左武卫的军官们都来了,卫府里的将军们通过白虎,也就是当初那个得到消炎药水的将军介绍,再通过欧阳利他们兄弟几个,和王平安怎么说也能称得上是“神交”已久的哥们儿,现在哥们儿有难,他们能不来看看么!
左武卫的军官和中书省的文官正好相反,他们见了王平安,统统都是自来熟,和王平安大声小叫地套交情,都是哥们儿,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有啥两肋插刀的事儿,找他们就行,千万别找别人啊,找别人就是不给左武卫的面子,哥们儿之间,是不能互相削面子的!
苏定方见了这些将军,心中欢喜,虽然左武卫的将军们,他都不认识,但大家都是武将,自然有些共同语言,套套交情,攀攀关系。左武卫的将军们对他的遭遇大表同情,尤其是白虎,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如有朝一日苏定方官司了解,不要去别的卫府,直接来左武卫就行了,左武卫欢迎你!
王平安被欧阳利拉到一边,欧阳利道:“主人,你的事似乎不大妙啊,朝中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没法去打听,但宫里我们好歹有几个人。属下去找了米小苗,听他说太子殿下现在连宫都不能出了,马大人给他安排了无数的功课,他一直待在崇贤馆里,谁也不能去打扰!”
王平安皱眉道:“马周给他安排了功课?可马周刚才还来过呢,训了我一顿,让我好好反思!”他忽然一哆嗦,心想:“不会是我替李治批奏章的事,被他发现了吧?”
欧阳利又道:“我们又托米小苗找了史爱国,送了史爱国五百两金子,这笔钱可不少了,足够史爱国认上十个干儿子,给他养老用了!”
“史爱国说什么?”王平安问道。
欧阳利叹了口气,道:“史爱国说主人这次要是想不接着在大理寺坐牢,怕就得远离长安一段时间了!”
王平安大急,他道:“远离长安倒也没什么,就算是积累些治理地方的经验了,可关键是远离长安,到底有多远,可不要远到突厥去!”
欧阳利看了眼大呼小叫的将军们,小声道:“没准儿真会有那么远,虽然史爱国没露出什么口风,但从话里的意思猜想,估计可能要将主人打发到封地去。”
王平安气道:“我的封地不就在突厥的边上嘛,那和打发我到突厥去,有什么不一样?”
欧阳利脸色尴尬,道:“主人,属下可也打听不到别的什么事了。要不……”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要不然,我派侯灵进宫打探打探?”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们嫌我死的不够快吗?算了,这事问史爱国没用,还得问他哥哥,你们去找史忠臣,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欧阳利啊地一声,摇头道:“主人,史大总管可不是一般人,你见他容易,我们见他可难如登天了,就算走史爱国的路子,怕也得好几天才能成啊!”
王平安咬了咬嘴唇,道:”要是宫中的宫女,有亲戚来探访,她们可不可以在掖庭宫那里见见?”
欧阳利摇头道:“怕是不行吧,宫女那么多,要是人人都有亲戚去探访,还不乱套了,宫里怕是没个消停时候!”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你派人去找一户姓武的人,他家有个女儿叫武媚娘,在皇宫里当宫女,详细的资料我待会写给你,你把她的家人接到徐州去,好生照料,日后有用。”
欧阳利连忙点头,道:“这个简单,派人去办便成。”
王平安想了想,又道:“不见史忠臣也罢,他自会在皇帝面前为我说话。至于史爱国那里,五百两黄金不够,再送他两千两,要让他收钱收得手软,不得不尽心为咱们办事。也不让他干别的,就让他在太子面前多提我,说我在大理寺日子难熬,而且还得了风寒,现在正在用药,明白吧?”
欧阳利哦了声,道:“这个倒是不难,属下回去就去办。太子这人最重情义,估计会为主人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的。”
王平安摆手道:“就这些,你去办吧,别怕花钱,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就怕钱解决不了,那我就真得去封地了,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不是不知道!”
欧阳利叹气道:“是啊,那种地方,能不去尽量还是不去的好!”他转回身,到了左武卫的军官那里,说了几句话,将军们很是知趣,纷纷向王平安告辞,出院走了。王平安写了有关武媚娘的条子,让欧阳利带走。
苏定方见院子里安静了,笑道:“王侯爷,要是俺料得不错,不出半刻钟,还得再来人!”
他话出口,还热乎着呢,就见衙役跑来,说外面又有人前来探望,各衙的官员都有!
王平安苦笑摇头,道:“真是怪了,我平常也没认识几个官员啊,怎么这么多人来看我,来的人我还都不认识,他们来干嘛,想来烧我的冷灶吗?”
苏定方道:“王侯爷你还能算是冷灶吗?你这要是冷灶,那俺成啥了,岂不成了一个土坑!”
不多时,衙役又领进来一大群的官员,各部都有,王平安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都认识王平安,而且人人都提了礼物前来,屋子里都装不下了,衙役们只好将礼物堆放到院子里,没到一天的功夫,小院子里竟然有要被堆满的前兆!
好不容易一天应酬完了,直到二更时分,王平安和苏定方才算有时间吃晚饭,饭后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又是如此,各部的官员们,还有各个卫府的将军们,大家不管认不认识王平安,都趁着他坐牢的机会,跑来和他认识一下,甚至还要和他认个亲戚啥的!
在应酬声中,这一天过去了。待到第三天,还是如此,第四天,照旧,第五天,和前四天一样!
最后,连长安百姓都成群结队的来看王平安了,他们无法进入大理寺,便在大门口送礼物。有的人上了台阶,将礼物往地上一放,道:“这是给王侯爷滋补身子的!”转身便走。
有的百姓不光送礼物给王平安,竟然还给衙役们送钱,托他们好好照顾王侯爷,莫要让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大理寺门前车水马龙,官民百姓,来往不息。可把寺里的衙役们乐坏了,王平安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的礼物,还不是都赏给了他们。这回可好,王侯爷在大理寺住几天,他们从上到下,人人发了笔横财!
直到第六天,宫里来人了,来者正是史忠臣,他是带了皇帝的圣旨来的!
史忠臣在门口下车,见门外竟然围了好几百的百姓,他心中叹气,王平安这孩子,人缘太好了,可惜,好的有点过份了!
前几天,欧阳利拿了钱去贿赂史爱国,史爱国见到那么一大笔的金子,差点没晕过去,上次他收了五百两的黄金,那就相当不少了,他收的时候心里直哆嗦,可这次倒好,又送来两千两,这么一大笔钱,可咬手啊!
但话又说回来了,宦官有一个通性,就是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钱,史爱国虽然心中害怕,但仍旧把黄金收下了,而且他还跑去和李治说王平安的事,说他在大理寺里如何的受苦。
李治听了,心里很是难过,王平安是替他受过啊,他自己在崇贤馆里读书养性,可王平安却在牢里受苦,听说牢里阴暗,还缺吃少喝的,王平安在里面受了无数的苦痛。几天功夫,就瘦了十几斤,都瘦成人干了!
前两天他还能忍住,可随着史爱国越说越夸张,他再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了,跑到了李世民那里,替王平安求情!就别让小安安反思了,他又没有真的犯什么过错,何必让他受苦呢!
王平安在大理寺过得如何,天天有人向李世民报告,李世民也是哭笑不得啊!赶情儿,他想压一压王平安,结果把王平安压成冷灶了,人人都去烧他的灶头,这到底是压他呢,还是捧他呢?
正好,许敬宗的求助奏章送到长安了,和褚遂良他们猜得一点没错,许敬宗竟然真的请求,让王平安帮他去解决突厥的事情,说朝中现在没有人再比王平安更了解突厥了!
王平安的封地就在突厥边上啊,别管他去没去过,但封地在那里,就证明是那里的人,王平安又是沙州都督,现在草原上出了事,他不去谁去?让别人去,别人也不肯去啊!
李世民当即决定,不能让王平安这么风光,得让他真正的凉快凉快去了。要把王平安调离长安,至少明年科考前,不能让他回来,让他到草原上喝喝西北风,长长见识,而且也要让他明白,太子不是离了你不行,你要想侍宠而骄,那朕就得让你清醒清醒了!
本来李世民也没打算这么快就修理王平安,人家好歹救了他一命啊!可李世民听说,王平安在救自己时,曾经“偷吻”过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虽然是为了救命,必须得忍,但他也不想短时间内,再看见王平安了,太尴尬了!
于是乎,一道圣旨拟定,让史忠臣带了来!
史忠臣带着圣旨来到,先叫来王平安,没有立即宣读圣旨,而是拉到他一边,问道:“无病,皇上的病,你看有没有危险?”
王平安这几天在大理寺里快急出毛病来了,一直得不到准信儿啊,现在终于把史忠臣盼来了,听他问话,急忙回答:“只要按时服药,将养身体,不再贪图鱼水之欢,那么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史忠臣道:“确定没有危险?”
王平安想了想,道:“要是完全确定……至少半年到一年之内,是可能确定的!”
史忠臣舒了口气,道:“皇上没事就好,但你就要有事了!”说着话,他晃了晃手中的圣旨!
第四百零八章 让你去,你就得去
一见史忠臣晃手里的圣旨,王平安立即按住史忠臣的手,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他道:“史叔叔,这些日子小侄想过了,虽然皇上的病情一年半载内,不能恶化,但凡事都有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所以小侄想,能不能让小侄从今天开始,就搬到西台去住,好随时伺候皇上他老人家?”
这几天,王平安翻来复去地想,怎么才能留在长安,不去突厥苦寒之地呢?他想了无数种方法,可唯一行得通的,似乎就只有利用李世民的病。其它的,就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史忠臣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他倒不是怪王平安多事,相反,他还感觉相当地对不起王平安。毕竟让王平安给皇帝治病,是他的主意,而皇帝发病,都是因为自身不注意,乱召嫔妃引起的,王平安出了大力,去给治病,反过来结果却是被弄去了关外,这事他岂有不脸红之理,对不起人家啊!
史忠臣咽下口唾沫,心里想了想,他低声道:“无病啊,好孩子,咱家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可咱家帮不上忙啊!”
他向四周看了看,见众人的头都转在别处,可眼角余光却都向他们这里看来,他只好将王平安拉得远些,这才又道:“无病孩儿,不瞒你说。本来吧,这事是能有回旋余地的,但不巧的事是,那晚你用嘴救活了皇上……”
王平安忙道:“史叔叔,小侄也不瞒你说,当时情况紧急,除了那个方法外,再也没有别的了,要是小侄不用那个方法,怕是皇上……怕是有大不忍言之事发生啊!”
“可是……”史忠臣唉地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你救人的方法古怪,虽然好使,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皇上的龙……龙口,岂是你能够亵渎的!”
“亵渎!”王平安的脸都绿了,他急道:“史叔叔,就算给小侄天大的胆子,小侄也不敢亵渎皇上的龙口啊,那真的是救人的方法!”
史忠臣额上冒汗,他拉住王平安的手,道:“无病啊,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史书里记着不少皇上喜爱那个男风的事情,这个这个,好说不好听,怕被人误会。正史是不会这么写,可野史里怎么写,那就没准儿了。咱家给你出个主意,你听好了!”
王平安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侄在听,请史叔叔说来!”
史忠臣郑重地,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道:“以后,你要用那种嘴对嘴的方法,多救一些人,男女老少都要救,而且最好能将突厥呀,或者别的大部落的首领,也救上几个,让他们把你这种古怪的急救方法,传扬开来。这样传到长安,被皇上听到,他老人家就不会再生气了,也就能早点让你回来,免得你在突厥吃沙子!”
汗珠顺着额头就淌下来了,王平安却来不及擦,他道:“可这也要分情况啊,这种情况,不是能经常碰上的……”
史忠臣拍拍他的肩膀,道:“没有机会,那就用你的聪明才智,去寻找一些机会,然后再去碰,一定要多救些人,让这种古怪的急救方法,广为流传开来!”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然后上!
王平安欲哭无泪,这时候他除了点头答应,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谁让他亵渎人家李世民的龙口了呢,皇帝也是他随便能亲的嘛!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王平安又道:“史叔叔,你看太子殿下,也离不开小侄啊……不不,是小侄舍不得离开他,我这一片赤诚的忠心……”
史忠臣摆手道:“行了吧你,让你去,你就得去,说啥都是白费力气!而且……唉,根本就没有你想白费力气的余地啊!”
说着话,他将王平安拉到了天井中间,大声道:“王平安接旨!”
这时早有衙役,巴结着搬来了香案,还点上了香,全套服务,伺候王平安。衙役们也不傻,他们也知道,恐怕王侯爷是不能在大理寺里多待了,能伺候一次是一次,好歹把赏钱捞足吧!
王平安正了正衣冠,跪下道:“臣王平安接旨!”
史忠臣打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平安居官得体,于突厥诸事,多有独道见解,为朝野称颂,另有中书侍郎许敬宗推荐……”
洋洋洒洒,足足有两千余字的圣旨,将王平安大夸特夸,里面还举有不少的例子,用意深刻,一看就是出自褚遂良的手笔,把王平安好一顿褒奖,可临末了却是让王平安为国效力,即刻出京,去突厥观风,为突厥各部落排忧解难,帮助弱小,打击豪强,便宜行事!
念罢,史忠臣将圣旨交给王平安,道:“圣旨里的意思,王舍人你都听明白了吗?”
王平安高举圣旨过头,道:“臣明白!”心中却是焦急,怎么搞的,竟然让自己即刻出京,那就是说现在马上就得走!他还想去和李治告一下别呢,哭述一下,盼着李治能给自己使劲,让自己早点回来啊!
史忠臣心想:“无病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皇上能不知道嘛!啥也别说了,谁让你和皇帝亲嘴儿了,让你去突厥就算便宜你了,好歹你的封地在那里,有个落脚之地,要不然大冬天的,你满草原的观风,累不死你,冻也冻死了!”
史忠臣扶起王平安道:“那便即刻出京吧,咱家送你出城,这便走吧!”
王平安苦着脸道:“那行李什么的呢?”
“自有人会为你打点的,你在城外等着便是,咱家都会替你办妥的!”史忠臣叹了口气。
朝廷的规矩,即刻离京,代表着马上出城。臣子必须在接旨后出长安城门,并离开三十里,以示按旨意办事了,至于每天走多少里,那就另说了。甚至在前隋时,有的官员被发配去岭南,磨蹭着走,结果走了两年都没到岭南,战乱一起,直接跑回来造反,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见王平安要走,苏定方急了。刚才的旨意他也听见了,里面可有重要的一句,别人没注意,他可注意了,那就是“便宜行事”!
千万不要小看这四个字,正面理解,可以是皇帝信任你,你有大权,想做什么事,可以直接做,用戏词儿里的话就是可以先斩后奏!
要是反面理解,那就是你“便宜”办事去吧,有啥便宜事儿就使劲办,皇帝不叫你回来,你就别回来!
王平安对“便宜行事”这四个字,他能,他也只能从正面去理解,可苏定方不是呀,他巴不得在突厥多待些时候呢,那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也是重回军队,再掌兵权的最快捷径,他岂能放弃!
见王平安光顾着为他的事发愁了,把自己给忘了,苏定方急了,上前一步,拉了拉王平安的袖子,小声道:“王侯爷,末将的事儿,你看……”
王平安摇头道:“你的事,我自己的事儿都……”他嗯了声,脑中念头一转,反正自己要去突厥喝西北风,吃沙子了,不如多拉一个人,喝起西北风时,也好有个伴儿!
他当即对史忠臣道:“史叔叔,小侄有一事相求,你无论无如,也得答应啊!”
史忠臣脸也苦了,他道:“咱家能答应你个啥呀,可不能替你向太子传话啊,这点你需得明白!”他再赏识王平安,可也没胆量去忤逆皇帝的意思,为啥让王平安即刻出城,不就是为了防止他和太子通气,免得太子跑到皇帝那里去哭求嘛!
王平安却道:“史叔叔,小侄不会打仗,手下更无会打仗的将领,正好这里有位苏中郎将,他会打仗,让他和小侄一块出关去,小侄的性命也能有个保障啊!”
史忠臣心想:“这个是小事儿,一纸调令罢了!”他问道:“苏中郎将,哪个卫府的?咱家去和他们的大将军说,定为你讨得此人!”
王平安一指苏定方,将他的事简要地说了。
史忠臣哦了声,十几年前的案子啊,谁还在乎啊!他立时转脸,大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便在一旁,要论品阶,他是高于史忠臣的,可史忠臣乃是天子近臣,大内的总管,他哪得罪得起。听史忠臣叫他,立即上前,道:“下官在!”老老实实地给史忠臣当下官。
史忠臣用下巴一指苏定方,道:“马上把他的案子结了,马上,现在!”
大理寺卿的脸色顿时也有象苦瓜靠拢的趋势,他道:“回大总管的话,要结苏将军的案子不难,只要他认罪就成,可他拖了十几年,都不肯认罪啊!”
史忠臣一瞪眼睛,喝道:“十几年了都没承认,岂不正好说明他是被冤枉的,还不结案,等待何时?咱家看你办事不利,定要将此事向皇上说说!”
大理寺卿忙道:“别别,史大总管莫要如此,下官这就为苏将军结案!”他转身看向苏定方,挥手道:“苏将军请这边来,本官为你办理手续!”
十几年前的案子,拖到今天,一直无法结案,却被一个大宦官一句话就解决了!苏定方心里不是滋味儿,但能结总比结不了强,他冲王平安和史忠臣行了个礼,跟着大理寺卿走了!
史忠臣拉着王平安的手,道:“走吧,这就出城,还有三十里的路要赶呢!”
王平安只感头痛欲裂,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出大理寺,向长安城外赶去。
狄仁杰一直在后面看着,他当即转身向秦少卿告别,出大理寺去报信儿,打算跟着王平安,一起出长安,赶赴关外!
第四百零九章 严家庄
史忠臣拉着王平安,出了大理寺的门,门外停着好几匹马。史忠臣道:“无病,咱家陪你骑马出城。”
王平安忙道:“史叔叔不必如此,还是小侄骑马,你坐车吧!”
史忠臣却道:“还是一起骑马吧,也让大家都看看,你官司了结了,而且要出城公干,如此对你名声无损,以后回来,该怎么地,还是怎么地,没人会拿这几天的事挑刺儿!”
王平安哦了声,他现在很是头痛,思绪纠结,有些事情想不周全。他这几天的事,怕是闹得全城都知道了,支持他的人多,可反对他的人却也不是没有,人嘴两张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几天的事做文章,反王平安离了京,别人咋说他都成。
别的不提,如果有人说王平安把宫里的谁谁给治死了,那他的名头就得臭。
要是有人问,到底把宫里的谁给治死了啊?
来来来,我仔细跟你说一说,宫里的事可隐晦着呢,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其他人说……
这事得防着!
王平安翻身上马,跟在史忠臣的身后,向大街上走去。
一见王平安出来了,围在门口的百姓,一起拥了上来,关心地问道:“王侯爷,平安小神医,这段时间,你到底咋的啦?可出了什么事?”
王平安在马上拱手,连声道:“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史忠臣却冲百姓们笑道:“王侯爷有大功于朝廷,深得皇上赏识,他在大理寺内协助破案,破了一桩十几年前的大案,现如今皇上万岁爷委派了他更重要的事情,王侯爷这是替皇上办差去,大伙儿让一让,借过借过!”
百姓们齐声哦了出来,都道:“原来王侯爷没有吃官司啊,反而是帮着大理寺破案!”
有性子暴躁的百姓叫道:“不知哪个混蛋乱传话,说王侯爷吃了官司,被押在大理寺里,害得我们好生担心,都怕王侯爷出事儿呢!”
更有的百姓问道:“王侯爷除了看病,还会破案哪?不知破的是哪件案子,可否说来听听?”
百姓们都叫了起来,想知道是哪件案子,这样他们也好在茶余饭后,多些谈资,有关王平安的事他们都想听,这几天王平安被关进大理寺,他们就一直谈论,现如今王平安竟破了大案,他们更想听了,好替王平安宣传啊!
王平安无言以对,现在哪还有心情自吹自擂!
史忠臣笑着道:“是曾经踏破突厥可汗牙帐的名将苏烈的案子,拖了十几年了,无法结案,却被王侯爷一举侦破。我们着急赶路,具体情况,等苏将军出来,你们问他!”
众人打马便走,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百姓们还不知王平安要去突厥,是以无人相送,却都继续等在大理寺的门口,等着苏定方出来,给他们讲案情!
在宫中禁卫的护送下,王平安和史忠臣出了城门,他们是从西边的城门出去的,再向北折,一路马不停蹄,向北奔驰,直奔出十里地,这才停下休息,寻了处饭馆吃饭,吃完饭又稍稍歇了会,这才又赶路,再奔出二十里地,来到一处大庄子,寻了家客店住下。
这处大庄子名叫严家庄,此处距长安三十里,就如同徐州的五里村那样,都是地标性的所在,走到这里,王平安就算奉旨了,等以后再想怎么走,那就随他的便了,反正皇帝没有规定日期,而且还让他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嘛,怎么便宜怎么来呗!
寻的这家客店乃是庄上最大的客店,名叫严家老店,这家店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店小二见来的是当官的,而且领头的是两位身穿三品服色的大官,自然殷勤接待,唯恐怠慢了贵客!
陪同来的禁卫替王平安开了座独立小院,又叫了酒菜,处理得当,这才请王平安和史忠臣进去。
酒菜摆上,史忠臣举起一杯酒,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自古皆然。无病,你此去关外,不用多时,皇上便会召你回来,太子离不开你啊,这几日他为你的事,是着急上火,还向皇上哀求,咱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从未见他如此过,你是头一个呀!”
王平安心中感动,虽然李治没帮上啥忙,可是这份情谊,却需记在心中!他举起酒杯,道:“史叔叔,你可别说了,再说小侄这眼泪就要下来了!”
两人碰了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史忠臣道:“你在此处安心住一晚,明天咱家就能把事情都替你办好,那个苏烈,咱家让他随你一块走,还有你的家人,也让他们来,包你路上无忧。”
王平安道:“史叔叔,小侄出关,能不能带上些士兵卫队,你也知道,我有几个手下,武艺了得,他们都是左武卫的军官,手下有一团士兵,都是新招的,还没分派具体职司,你看能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走,手中有兵,我也少受些惊吓,谁知突厥草原上,有什么事等着我呢!”
“带兵出关啊!”史忠臣犹豫一下,问道:“那团士兵是新招来的,确定还没有发下驻马之地吧?要是有驻马营地,那就不好办了!”
王平安忙道:“没有没有,其实尚未招满,人都没凑齐呢,哪可能有驻马营地。只不过领兵的是我的家人,我这才厚着脸皮,向史叔叔说情,让他们跟着我出关!”
史忠臣点了点头,道:“那就是还没入兵册,没有正式成建,这就没事了,咱家替你去左武卫说,让他们跟你出关便是。但有一点你需知道,没有成建的士兵,是没有军饷的,得你自己出钱养他们,甚至盔甲兵器都得你替他们预备!”
王平安松了口气,道:“费用方面好说,而且李绩大将军和尉迟恭大将军,也都愿意派精锐之士护我出关。”
史忠臣又将酒倒满,道:“那就更没问题了,一切好办得很。”两人又将酒喝干。
史忠臣心里感觉对不起王平安,而王平安是酒入愁肠,两人心情都不好,两壶酒下肚,便都醉了。史忠臣向王平安告别,被禁卫护着,回城去了,而王平安则进里屋,躺到了床上,呼呼大睡!
他走的匆忙,事先没有料到李世民会让他即刻离京,是以什么准备都没有,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觉睡醒,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心中暗叫不妙,此时的长安正是秋冬交际,万一要是受了风寒,就算自己治得好病,可罪却是同样要遭的!
王平安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拿姜汤来,给本侯发发汗!”叫了半晌,却无人应声。他住的是独立小院,又穿着三品官服,店小二哪敢打扰,他不出去叫人,人家自不会守在门外。
叫了半晌,无人应答,王平安心中更是难过,不成想自己给李世民做了个人工呼吸,救了他一命,却反遭外放,被打发到关外去,这事上哪儿说理去啊!
伴君如伴虎,自己没有错处,还要如此,要是有了错处,岂不是还要连累徐州的家人!
心中气愤,他站起身来,来到门口,喝道:“来人啊,没听到本侯爷叫人吗?”
发脾气归发脾气,可仍旧没人来应声。王平安大怒,气道:“这么个做生意法儿,这店竟然还没关门,也真叫邪性!”他心情不好,难以再保持往日的温和,大步出了院子,来到前面。
就见前面的大堂里,客人不少,店小二正满头大汗地招呼着。见王平安出来,店小二一愣,连忙上前,问道:“官爷,您可有事儿?您要是有事儿,叫一声便成,小的便进去伺候。”
王平安嘿了声,道:“都不知叫了多少声了,也没见有人进去伺候。”
严家老店的客人,多是外地来的,本地人出城也不会住在这里,大堂里的客人竟然没有人认得王平安,而这店小二也糊涂,他以前进城看热闹时,是远远前见过王平安的,但实在是没有想到,王平安这样的大人物,会留宿在他家的客店里,糊里糊涂地,竟然也没认出他来!
店小二陪着笑脸,道:“官爷您别生气,都是小的伺候不周,您且进屋稍候,小的这就进去!”
王平安道:“热水,手巾,还有给姜汤,快!”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店小二见他走了,这才叹气道:“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咱家这店里,有白住不给钱的,现在又有了官老爷,估计也是个不给钱的!”
客人们劝他,都道:“赶紧的吧,惹恼了官老爷,你家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关门是小事,小心着吃官司,随便按个罪名,就够你倾家荡产的!”
店小二道:“谁说不是呢,都是得罪不起的爷!”
偏巧这时掌柜的从里面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喝道:“莫要多说废话,赶紧伺候着去!”他深怕哪句话得罪了人,不敢让店小二再发牢骚。
店小二心下气恼,但也不敢怎么样,只能给王平安弄热水,烧姜汤去了。
大堂里的客人们议论纷纷,都感觉一个三品大官,怎么会住到这里,这里又不是驿站,普通的民间客店罢了!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一队骑兵奔驰到店门口,就听有人叫道:“喂,这里可是严家老店,出来个人,爷爷有话要问!”
客人们心中都想:“是不是严家老店,门口的匾额上不是写着呢嘛,这也要问!”
掌柜的见状,亲自迎接出来,点头哈腰地道:“回军爷的话,这里正是严家老店,军爷可是要住店?”
外面一队骑兵,足足有七八十人,其间还有好几辆大车。领头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利。欧阳利得知王平安被勒令即刻出城,登时就急了,赶紧让众人收拾,追出城来,半路上碰到了史忠臣,问明王平安的落脚之处,便即赶来!
欧阳利问道:“此处可有一位三品大官投宿?”不等掌柜的回话,手一摆,身后的骑兵纷纷下马,向店里拥进。
掌柜的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要干嘛,莫不是要砸我的店不成,还是要抄家?”他忙道:“回军爷的话,是有一位三品大员在此留宿,在后面的小院里呢,小的们伺候得殷勤,绝无半点怠慢之处!”
欧阳利笑道:“主人在这里,没错了!”说着话,他也翻身下马,走到车前,道:“下车,下车,进店寻主人去!”
车门打开,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下来,狄仁杰则从后面一辆车里下来,向店里走去。
客人们见到忽然进来两位俏佳人,无不称奇,都转着头看她们,却没人敢说话。
掌柜的领着欧阳利等人来到小院,推门进入,叫道:“官爷,有人找!”
欧阳利等人大叫着,进了小院,丁丹若和柯莲雾直接跑进屋子,叫着少爷,她们和王平安好几日不见,着实想念,一见面就说个不停,打听这几天的事!
掌柜的心中却叫苦,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安排呀,住不下啊!他转身离开,去叫店小二,看能不能劝说一些客人离开,得给这些军爷腾房,这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啊!
王平安见了家人,叹气道:“别问了,我心烦得很,又喝了酒,有些头疼!”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哭声,似乎有人在哀求掌柜的,不要赶他们走。
王平安叹气道:“怎么啦这是,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哭了。再哭,我都要哭了!”
欧阳利连忙出去察看,不多时回来,道:“主人,因为要给咱们腾房,掌柜的赶人呢,有家房客一直拖欠房租,掌柜的趁机要赶他们走,是以哭喊起来。”
就听外面有人叫道:“我们要去京里,请平安小神医看病的,可这几日寻不到平安小神医,这才耽误了时间,待我当家的寻个营生,赚了钱就结你的店钱,莫要赶我们走啊!”
王平安一愣,心想:“找我看病的,是外地来的?”
却听店小二叫道:“你们当家的是铁匠,匠户人家都是有户籍的,就算你们手艺再好,这里的铁匠铺,也不会雇佣你们的!”
第四百一十章 江家大姑娘
王平安听到外面的对话,皱眉道:“怎么,铁匠这个行当,还要有户籍的?”
欧阳利忙答道:“回主人的话,铁匠自然要有户籍的。咱们中原的铁匠技艺高强,远远超过番邦蛮夷,如果这些铁匠去了番邦,岂不是等于加强了番帮制造兵器的力量嘛!”
狄仁杰也点头道:“是啊,欧阳大哥说得对。不说别的番邦,就算是突厥,铁匠都是大受欢迎的,铁匠用不着会打制兵器,哪怕只会打制马蹄铁,甚至能打出个钉子来,各个部落都会抢着要的!”
“怪不得要严加控制了!”王平安点了点头,又道:“却不知这家铁匠怎么能离开户籍所在地,跑到长安来了!”
话一说完,他心中便明白了,定是这家铁匠遇到了大难事,比如说得了病,不得不离开户籍所在地,跑到长安来求医,也就是求自己。
王平安摆了摆手,道:“不要让外面吵了,叫那家铁匠进来便是,我给他看病。”
欧阳利答应一声,冲手下新招来的士兵打了个眼色,侍立在门外的士兵,立时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去叫铁匠进来。
片刻功夫,外面的吵嚷声便停止,小院外面由士兵引进来四个人,一个中年大汉带着一个中年妇人,很明显他俩是两口子,后面还跟着个大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壮硕,这大姑娘的手里还拖着一个小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
这一家人刚进来,王平安察颜观色,便知是谁有病了,就是那个小孩儿,其余三口,光看外表,都很健康,啥病没有。
王平安看的是病人,没注意别的,但院子里还站着十几个士兵呢,他们见这家四口人进来,尽皆眼前一亮,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大姑娘,人人呼吸粗重,有流口水的趋势。
王平安招手道:“几位,请屋里说话,你们是铁匠,来找京里的平安小神医的?”
这家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估计是连吃饭钱都没有了,更别提住店的钱,也难怪店小二赶他们走。
为首的中年大汉虽然神色憔悴,但身高体壮,破得漏出窟窿的衣袖里,肌肉盘虬,一看便知是臂力非凡之人。
很有些畏惧地,这家人来到屋子外门,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子女,留在外面,没敢进来,而中年大汉则走进屋来,但也只是踏进一步,站在门槛前面回话。
这中年大汉给王平安行了礼,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江老蔫儿,是个铁匠,是来找平安小神医的。”
王平安一乐,道:“江老蔫儿?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感觉这个名字取得还挺贴切的,江老蔫儿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可神色上却当真有几分蔫了吧唧的,如果用市井里的泼妇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一脚踢不出来个屁……的那种人!
老实人在哪儿都受欺负啊!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就是王平安,你说的平安小神医就是我,是你的孩子有病吧,叫他进来,我给他看看!”
江老蔫儿一听,大吃一惊,看着王平安说不出话来。这个少年大官就是王平安?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这些日子进城找他,听说他吃了官司,见不着人,可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严家老店里,而且还要给自己的儿子看病?
一时之间,他脑子转得不够快,竟然愣在了门口,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他的老婆比较爽利些,江大婶心想:“这人是个大官,手下多得吓人,如此的气派,应该不会说谎,他说是王平安,那十有八九就真的是了!”
没什么犹豫的,江大婶拉着儿子的手,就从屋外进来,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江老蔫儿,江大婶给王平安跪下了,道:“平安小神医,小妇人的儿子得了黄病,看了好多医生都看不好,只能背井离乡地出来,来京城求你给看,不想在这里碰上了!”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们是哪里人?”问着话,招手叫小男孩儿过来。
江大婶道:“我当家的是庆州人,我们家的户籍也在那里。”
听她这么说,狄仁杰忍不住得意,原来大哥的名头都传到庆州去了,还引得人慕名而来。他道:“放心好了,只要我大哥出手,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王平安看了他一眼,心想:“几时变得这般爱吹牛了,大理寺那地方,还真是个大染缸啊!”他拉着小男孩儿的手,仔细打量起这孩子来。
江大婶说的黄病,确切地应该称为黄疸病,这种病在新生儿和孕妇中较为常见,但也不代表别的年纪的小孩子不会得,这个小男孩十来岁了,当然不会是新生儿!
王平安道:“黄疸,如果药对症,见效快得很,如果药不对症,那是吃多少都没有用!”给小男孩儿号了脉,他又道:“脉象沉细,非常沉细啊!”说着话,摇了摇头。
江氏夫妇这些日子可是找了不少的医生,就算是不懂得医术,但话听多了,也知道是啥意思。
江大婶忙道:“别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却又说我家铁蛋儿不应该得这种病,我当家的只好去请神婆,钱花了无数,家中积蓄全都花光了,可铁蛋儿的病却一日重过一***得我们没法儿,只好抛家撇业的,来京城找平安小神医你了!”
请神婆!王平安嘴角抽了抽,不会是那个神婆告诉他们两口子的吧,京城里有个超级大神棍,名为大圣安!
江老蔫儿对外人很是畏怯,可对自己婆娘倒是有几分胆量,拉了一把江大婶,道:“说这些干嘛,只管求平安小神医看病就是了!”
王平安仔细地检查了铁蛋儿的眼睛和身上皮肤,道:“这病怕是有一个多月了,又加路途劳累,这孩子……铁蛋儿的身子可是弱得够呛了啊!”
江大婶眼圈顿时红了,她道:“是啊,他连饭都吃不下了,得强往嘴里喂,只能喝些汤水,都把我们急坏了,我们老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平安小神医,你可得救救他啊!”
说着话,他们两口子,还有那个大姑娘一起给王平安跪下,磕头不止!
王平安正要安慰见句,就听有人叫道:“对对,主人,快给这铁蛋儿把病治好吧,你看他多可爱,虎头虎脑的!”
王平安一愣,抬头看去,就见士兵们全都围在了门外,扒着头往里看……看跪在地上的那个江家的大姑娘!
说话的那个不是别人,竟然是牛大力!
牛大力刚说完话,侯灵也叫了起来:“主人,您要是用药,属下给您抓去,属下的腿脚快!”侯灵说话时,眼睛竟然也是盯着江家大姑娘!
别的士兵也跟着叫了起来,纷纷叫着主人,实际上却是在向江家四口人献殷勤,而他们的目光,也都盯着江家大姑娘看,目光跟锥子似的,都快扎进人家大姑娘的衣服里了!
狄仁杰见王平安不解,小声笑道:“江大叔,你家的闺女当真是国色天香,堪称大美人啊!”
江老蔫儿别的事儿蔫了吧唧的,可一听这话,立时就急了,抬头叫道:“没没,我家的铁环儿丑着呢,一点儿都不美!”
儿子叫铁蛋儿,闺女叫铁环儿,果然是铁匠世家!王平安看了眼手下士兵,又看了看江家大姑娘,心想:“怎么就能国色天香了呢?这身子壮的,比我都壮,比丹若和莲雾两个加一块都壮,胳膊粗,胸脯大,屁股大……这年头人的审美观,真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一个女人家的,腰粗好,能干活,屁股大好,能生儿子,胸脯大好,能养儿子,这种女人简直就是极品啊!
别的士兵不说,单说牛大力,他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环儿妹妹真漂亮啊,比主人的两个小丫头强上一万倍,哪象她俩,长得跟瘦皮猴子似的,嗯,跟侯灵似的!”
侯灵也在咽口水,心想:“主人脸色古怪,竟不懂欣赏,江家大妹子多美呢!唉,主人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好,太差劲儿了!”
王平安收回目光,又给江铁蛋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道:“这病不难治,只是拖的有点久了,怕不是几剂药能治好的,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见好啊!”
江大婶一听儿子有救,哪管别的,一个劲儿地给王平安磕头,道:“只要平安小神医您能治好我家铁蛋儿的病,我家四口人,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下辈子也是一样!”
江老蔫儿也是连连磕头,忽地,他想:“我家环儿长得这般好看,四里八乡都是有名的,要不然让她给平安小神医当个丫头?倒也不算委屈了她!只是她一到平安小神医的身边,那眼前这两个小丫头就完了,必再得不到平安小神医的欢心啊!”
蔫儿人就是如此,嘴上说不出来,可心思都挺活的,竟然想走裙带关系,还顺便鄙视了下丁丹若和柯莲雾,觉得她俩长得太难看,一看就不如女儿会生养!
江老蔫拉了拉江铁环儿,江家大姑娘一愣,忙也道:“奴家愿意给平安小神医做牛做马!”
没等王平安说话呢,就听屋里屋外一片同意之声,牛大力和侯灵喊得最响:“收了,收了,以后江大妹子就留在我家主人身边吧,替我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手艺高超无比的铁匠
王平安笑道:“留在我的身边,怎么却替你们缝缝补补啊,那到底是给谁做牛做马呢!”
牛大力和侯灵一起道:“给主人,顺便给我们!”他俩同时张口,同时出声,竟然一个字都不差!
叫完之后,他俩互视一眼,目光相交,尽是火花,四溅而出!
屋外的人没看见,屋里的人却都看见了!众人心想:“好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较上劲了,难不成他俩都看上江家大姑娘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心想:“情敌啊!”两个士兵这么一搅和,他的心情稍有好转,不象刚才那么郁闷了!
他摸了摸铁蛋儿的头发,道:“铁蛋儿乖,你的病不重,我给你开剂药,不用多久就能好的!”
他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听少爷要开方子,当即拿出文房四宝,准备笔墨伺候。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看向江家大姑娘,心想:“唉,在别人面前,你能缝缝补补的,可在我们少爷这里,你就只能做牛做马了,我家少爷可不喜欢你这样儿的!”她俩一点都不怕威胁,至少江家大姑娘是绝对威胁不到她俩的。
王平安摆手道:“药方简单得很,不用写了。”他对侯灵说道:“你出去看看,这庄子里有没有药铺,去抓两味药来,硝石和矾石,等量来抓,一样儿来半斤吧!”
侯灵啊了声,道:“半斤?不是论钱抓,是论斤的?”
牛大力见王平安点了侯灵,心中大是焦急,见侯灵竟然张口质疑,他立时叫道:“主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地这么多的废话,没用的东西!主人稍等,属下去去就回!”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跑!
侯灵顿时急了,叫道:“主人是让我去的!”他也跑向了外面。
他俩一离开,让出了空位,别的士兵立时补了上来,离得江大姑娘近些,巴结着问道:“江大妹子,你冷不?你饿不?”
欧阳利见状,气得笑了,道:“他娘的,你们这帮子癞蛤蟆,见着女人就语无伦次,他们都要被赶到街上去了,能不冷,能不饿嘛!”
士兵们听大头子说话,立时纷纷表示同情,呼呼地跑了出去,就听有的士兵大声吆喝:“掌柜的,你们厨房在哪里,快快送上些好吃的,给我江大妹子充饥!”
“什么你的江大妹子,是我的!”士兵们乱七八糟地喊了起来。
手下士兵们一通胡闹,王平安心情终于开朗起来,哈哈一笑,让江氏一家人都起来,还让他们坐下,他问道:“江老兄,你是庆州的铁匠,都会打制什么物件啊?是刀枪,还是蹄铁,要不然是炊具,农具?”
些时的江老蔫儿充分发挥出了他蔫了吧唧的本性,不是吹的,他唯唯诺诺地,竟然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江大婶爽利些,替她当家的回话。她道:“回平安小神医的话,我们当家的手艺巧着呢,您说的这些,他都会打,可却偏偏不喜欢打,是个穷脑瓜骨,一辈子富不了!”
穷脑瓜骨?王平安一咧嘴,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江大婶瞪了江老蔫儿一眼,这才回答王平安,道:“我当家的是个铁匠,又不是金银首饰铺子里的师傅,可他偏偏喜欢弄些精巧的玩意,打制什么铁笔管呀,铁砚台啥的,那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会打铁笔管和铁砚台呢,王平安点头道:“这也算一门手艺吧,就是偏门了些。那你家平常以什么为生呢?铁匠还是得打些日常用具才行吧!”
江大婶嗨了声,道:“生计倒是不愁,吃不撑,可也饿不死。我当家的手艺细巧,所以专门给将军们打制大将军刀,生意马马虎虎,还能有些积蓄,要不是铁蛋儿这场病,我家的日子比别人家好过上不少呢!”
王平安听着直皱眉头,这江氏说话挺不着调,一会儿说自己老公是穷脑瓜骨,一会儿又说自家的日子比别人家的强,真不知他家到底怎么个过日子法儿的!
欧阳利却笑道:“原来江老哥会打制大将军刀呀,这可是门好生意,想必平日里入帐不少!”他见王平安不懂,便解释起来。
原来,大将军刀是个反意词,并非是大将军用的那种大刀,而是那些“不是大将军,却又要有大将军面子的”武将用的特殊大刀!
这种大刀是铁皮制的空心大刀,外表威武,要是不懂行的人见了,非得大吃一惊不可,这大刀要全是铁的,不得一百来斤啊,除非是勇猛异常的大将军,才能使得动啊!
那些不够勇猛,却非要装出勇猛样子的武将,使不动一百斤的大刀,还使不到七八斤的么!他们让巧手铁匠用铁皮打造出空心大刀,刀是空的,刀杆也是空的。平常让随从抬着大刀,嘴里呼哧呼哧地叫着,以示这把大刀沉重,而武将一伸手就能将大刀拿起,呼呼抡上几下,岂不正好证明他们的勇猛么!
大将军刀,其实就是面子货,中看不中用的典型!
王平安听罢笑了,他道:“这种刀说起来简单,可要想打造得别人看不出来,想必难得很吧?”
江大婶很是骄傲地道:“我当家的手艺巧着呢,他打制的空心刀杆,不用焊接的,一点缝没有,别人都以为是实心的,刀面没缝。别人都说叫……叫浑然一体啥的,都夸我当家的手艺巧呢!”
她眨眨眼睛,忽道:“平安小神医,你要不要也打制一把,我当家的最会打青龙偃月刀,一丈八的大刀,打出来不过九斤,比木头的还轻,保证你能舞得动!”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我要刀有啥用……咦,会打无缝的刀杆,那就是说会打无缝的铁管了!”
心念转动处,他大喜过望,这种好手艺的铁匠当真少见,不如让他打把火枪出来,给自己防身用,去突厥草原,啥事碰不上啊,有把火枪防身,总比没有强吧!
他点头道:“果然是好手艺。是这样的,这铁蛋儿的病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好,其间我怕有反复,不如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吧,一来我能随时给他看病,二来你们也好返回庆州,路上有个照应!”
江氏夫妇大喜过望,赶紧又给王平安跪下,没口子的称谢,江家大姑娘也跟着跪下,又要给王平安做牛做马!
屋里正热闹着呢,侯灵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两个药包,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这就煎药啊?”
王平安笑道:“你的腿脚还真快,饭食还没上来呢,你这抓药的倒先回来了!”
就听院外牛大力高声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属下把药铺里的这两味药,一口气全抓来了,快给铁蛋儿煎药吧,让江家大妹子煎药,属下给她拉风箱!”
侯灵回头道:“你想得倒美,要脸不要!”
王平安站起身,扶起江氏夫妇,又让江家大姑娘起来,见江家大姑娘满脸通红,他笑道:“这剂药不用煎的,等量各取六分,研成粉末,用米粥冲服即可。”
屋里的人听了,别人都还好,可江氏夫妇听了,却都是惊讶,江大婶喃喃地道:“这么简单?这病不是很难治的吗?”
王平安摇头道:“并不难治,早有成方。铁蛋儿的黄疸病,乃是虚实夹杂之证,用这两味药正好!”
牛大力和侯灵争先恐后地打开药包,放到了桌子上,请江老蔫儿过目,巴结美女的爹爹,比巴结美女还要吃劲,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嘛!
关系到儿子的病,江老蔫儿也没法再蔫儿下去了,看着四大包的药,他道:“平安小神医,就用这个呀?不用点啥草药?别的医生都……”
欧阳利打断他的话,道:“我家主人不是别的医生。来人啊,速去准备米粥来。嗯,多准备些,看他们一家人的样子,都饿得不轻了!”
牛大力插嘴道:“可不是嘛,都把我江大妹子饿瘦了!”望着江大姑娘的胸脯,他忍不住咽下口口水,咕咚一声,声音超响!
侯灵却比他机灵劲多了,转身就跑,正巧那些拍马屁的士兵回来,拿了不少的吃食,里面正好有粥,他抢过来端进屋里,叫道:“江爹爹,粥来了!”
屋里屋外的人一起咧嘴,不会吧,这就叫上爹了!
王平安叫掌柜的拿来小秤,称出两味药的份量,让人磨成粉末,用粥给铁蛋儿送服下去。
其实,这剂药看起来简单,却是大有来头的,医圣张仲景在《金匮要略》里便有记载,名为硝石矾石散。是专门用来治疗女劳疸的。女劳疸就是因为房劳太多,伤肾,欲那个火结聚而成的疸证,也叫做黑疸!
但后世的名医经过论证,认为这个方子不仅仅能治女劳疸,只要是黄疸都可以使用,而且效果很不错,当然前提是把病人的情况搞清楚,对症下药!
王平安让铁蛋儿将药服了,又让江氏一家吃饱了饭,他道:“这家客店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这样吧,欧阳利,你让兄弟们去庄上的人家借宿,分散开来就住得下了,明早多给钱,言语间客气些!”
欧阳利道:“这个简单,无须主人担心,谁能跟钱过不去啊!”说着话,安排手下人住宿的事去了。
王平安没有立即和江老蔫儿说什么,只是好言安慰几句,让他们回房休息了,至于店钱,好人做到底,自然算到他的帐上。
安排好各项事宜,王平安留下狄仁杰,和他说了今天之事。他倒没什么隐瞒的,狄仁杰嘴巴严,自己和他说了也没关系。
狄仁杰听到王平安给皇帝以嘴接气,不免大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道:“大哥,这么说来,你虽救了皇上一命,却也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情又开始郁闷起来。
狄仁杰又道:“暂时避一避也好,免得在皇上身边转来转去的,让他想起这件事。天下事不怕做,就怕捉摸,这事皇上肯定会捉摸的,越捉摸就会越不痛快,早晚得出事儿。所以大哥此次离京,倒也算是保全自身了,估计着皇上也想到这点了!”
“就是不知啥时候能被召回京城啊!”王平安很是无奈,要是光靠等李世民不捉摸,那得等到啥时候去,没个准日子啊!
狄仁杰道:“如果皇上大行……呸呸呸,你看我这嘴臭的。反正就算皇上不召你回来,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召的,大哥不必为此忧心。”
皇帝大行,即指皇帝驾崩,这话可不能乱说,封建社会谁要是敢说这种话,那是要杀全家的!
王平安连声叹气,狄仁杰只好连声地安慰,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平安起床后,又叫来铁蛋儿,给他服药。一个上午,并没有干别的,反正皇帝让他便宜行事,又没说什么时候到关外,他何苦着急赶路呢!
待到中午时分,严家庄外赶来三百多人,还有十好几辆的大车,领队的是苏定方。史忠臣办事利索,既然答应了王平安,那就痛痛快快地把事情办好,一刻都没耽误。
新招来的士兵尽数到来,还带来了路上所需的行李物资,李绩和尉迟恭也派了精锐士兵跟来,都由苏定方带领。
苏定方此时是无官司一身轻,心情愉快,尤其是能再次带兵,往日的威风,又显现出几分。他一见到王平安,当即叫了声侯爷,不再叫王平安为王侯爷,不提姓氏,便意味着以后跟着他混了,是自己人!
苏定方道:“侯爷,昨个属下的官司就了结了,判了无罪,而且以前所拖欠的俸禄,一并发还,俺把家里安顿好了,这便和你一同出关!”
王平安却道:“着什么急啊,关外冷得要命,听说都下雪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最好明年开春再出关,那才好呢!”
苏定方嘿嘿干笑几声,道:“不容易啊,侯爷忘了那个许敬宗了,你要是走得慢了,怕他都得把求助奏章一日三递,送往长安,倒显得侯爷你不勤勉办事了!”
“许敬宗,我……我怎么就认识上他了呢!”王平安搞许敬宗,结果反过来许敬宗也搞他,两人互搬起石头,砸对方的脚,谁也没得到好!
又磨蹭了小半天,等日头偏西,王平安才带队出庄,行了不过十里,又找店投宿,一路磨磨蹭蹭地往关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