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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三剂见效,并非夸张

    要么就不做,要做起来,那真是片刻不留!

    牛正宏把药方重新抄录一遍,墨迹未干,便叫仆人进来,连夜前去抓药,就去城里最大的药铺济生堂!

    牛夫人亲自给王平安安排了住处,就在牛不拉所居小楼的侧面,隔着一道院墙,这样好方便王平安照顾牛不拉!王平安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即休息,他这里一夜无话。

    却说出去抓药的仆人,出府上马,飞奔到了济生堂,叫起伙计,按方抓药!伙计见药物不多,便也没有惊动成济生,直接将药抓出包好,叫仆人带了回来。

    不过就如以前勾秀家的伙计一样,济生堂的伙计也留下了药方,打算天明之后,再拿给成济生看。

    第二天清早,王平安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刚要出门去见牛不拉,就见门外站着昨晚那名给他带路的仆人。这仆人见他出来,忙上前道:“侄少爷,那药照你吩咐,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说一声,马上就能煎。”

    王平安道:“好。对了,这几天给我姑爷爷的饭食里,最好不要有酸的,还有生冷的东西,你明白吧?”

    这仆人忙点头道:“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准备。可夫人让我问侄少爷,怎么才能让老太爷喝药呢,他最不喜欢喝药了!”

    王平安摆手道:“这个我去处理,你只管把药煎好就成了!”出了小院,径直去了牛不拉的小楼。

    一进小楼,就见牛不拉头不梳,脸不洗,裹着被子正坐在床上发呆!见王平安来了,牛不拉道:“嘿,今天真是怪了,往常这时候,总有人跑来,又帮俺洗脸,又给俺叠被的,今天可真是奇怪,竟然谁也不来,连饭都不给俺送来!”

    王平安忙道:“孩儿这不是来了吗?”他坐到牛不拉的床边,长叹一声,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痛红,一副要哭,却又欲哭无泪的样子。没办法,他实在没有眼泪可流!

    牛不拉奇道:“孩儿啊,你怎么啦?看你的样子,有点憋的难受,是早上没去茅房吧?你拉不出来?”

    王平安一咧嘴,我这样子很象是便秘吗,我这是欲哭无泪!他道:“昨天晚上,姑夫把孩儿叫去了,交待给孩儿一件事,如果这事办不好,就不许我吃饭,还要赶我走!”

    牛不拉脸一拉,哼了声,道:“他敢,看俺修理他不。不用怕,有姑爷爷在,没人敢动你!嗯,那兔崽子让你做什么?可是背《论语》吗,用不用顶戒尺?”

    王平安小声道:“姑夫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庸医,开了个方子,说吃这药就能让姑爷爷你的病好起来,还逼着我劝你喝药,如果你不喝,我就得喝,还要赶我走!”

    “什么,是让俺喝药?这小兔崽子,这不是咒俺呢嘛!”牛不拉大怒,他最烦的就是这事儿。冲外面叫道:“来人啊,去把俺儿子叫来,来人啊……人都跑哪儿去了!”外面并无仆人侍立,自然也就没人答应。

    王平安满脸焦急,急忙扯住牛不拉的胳膊,急道:“姑爷爷,你可别叫了,要是姑夫被罚,那最后帐还得记到孩儿头上,没准会想出什么招儿来折磨孩儿,象用钳子拔我的牙,扯光我的头发,用竹签子扎我的指甲缝……”

    牛不拉立即摇头道:“不能不能,你姑夫不是那样的人,也就是吓唬吓唬你!孩儿,俺跟你说,正宏啊是你姑夫,他这人从小心就善,从来不干缺德事,你看他长的凶,其实人好着呢,你和他处时间长了,就啥都知道了!”

    别看牛不拉骂儿子骂得凶,可一到关键时刻,当老子的还是向着儿子说话,和普天下的父母一样,儿子自己咋说都行,可别人说就不行了!一听王平安说得恐怖,他立刻就为牛正宏辩解起来,也不骂小兔崽子了!

    “可是,可是孩儿怕,要是姑夫以为孩儿没用,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那以后说不定就不管孩儿了,姑爷爷护得了一时,护不得一世!”王平安倒也诚实,说话说得没半点忌讳。

    牛不拉脸色难看,想想也对,是这么个道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让儿子和侄孙产生隔阂,他俩本来就挺不对付的,自己年纪大了,总不能照顾侄孙一辈子,这孩子人挺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在外门张望,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碗,看来药是煎好了。王平安忙起身,接过托盘,来到牛不拉的跟前,道:“姑爷爷,这药送来了!”

    牛不拉一皱眉头,道:“竟然比饭送来得还快,真是不象话!”他伸手把药碗拿起,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道:“真难闻,开这药的肯定是个庸医,最差劲儿的那种!”

    王平安道:“可不是嘛,肯定是个庸医,乱开药。这药可贵了呢,我听人说,这一碗药值一石白米呢!”

    牛不拉手一哆嗦,叫道:“什么?这一碗药汤子值一石白米?”赶紧把药放到了桌上,气道:“这败家玩意儿,真是败家玩意儿,吃饱了撑的吗,拿一石白米换药汤子喝,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王平安却道:“药已经熬出来了,要是不喝,那这石白米就浪费了,打水漂儿了!”

    这倒说得也是,东西没做出来前,不要还来得及,做了出来,不要那真就是浪费了!牛不拉勤俭惯了,可舍不得浪费。他又端起药碗,道:“这几口下去,可就是一百多斤白米啊,也实在是太贵了些!”

    抬头看向王平安,道:“孩儿啊,这么贵的东西,要不然你也尝尝?”

    王平安把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开什么玩笑,这是药啊,哪能乱喝,不能因为贵,我就得尝尝!

    牛不拉叹了口气,道:“喝就喝吧,不喝俺非得心疼出病来不可,本来没病的!”一扬脖子,把药喝了,咂咂嘴,又道:“要多难喝,就有多难喝!”

    外面候着的小丫头见了,小脸儿上顿时露出喜色,一溜小跑着,给牛正宏报信儿去了。侄少爷成功骗得老太爷喝药,大功告成!

    见他把药喝了,王平安终于露出笑脸,道:“姑爷爷,姑夫可说了,要是你把药喝了,就允许我陪着你在后院种小白菜,咱爷俩一起种!”

    牛不拉一愣,随即大喜,叫道:“种小白菜?好啊,这是大好事儿!正宏这孩子终于想通了,庄稼人干吃饭不种地,那还叫庄稼人嘛!”浑然忘记了,他儿子是堂堂刺史,并非是庄稼人。

    也不在床上坐着了,牛不拉爬起身,拉着王平安的手,道:“走走,咱们看看后院去,把那些破花破草都拔了!”

    两人出了小楼,在后院一通规划,该怎么除草,又该怎么种小白菜,连除虫的事都想妥当了!忙了好半晌,这才回楼,仆人已然送上饭食,牛不拉急匆匆地吃完,便又拉着王平安,去后院忙乎!

    说干就干,两人把院子里名贵的花草一通大拔特拔,拔完后就扔到一边,如果这时有位书生到此,非得跺足捶胸不可,这一老一小简直就是在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如此,过了三天。每天王平安总有理由骗牛不拉喝下药汤,而牛不拉为了能让王平安陪他种小白菜,也不在乎,拿过药就喝,难的就是头一回,只要有一,就会有二,有了二就能连串,顶多是在喝药的时候,大骂庸医,骗人钱财,混蛋加三级!

    王平安硬着头皮听,既不挑明,更不辩驳,甚至还和牛不拉一起骂,权当锻炼心理素质了!

    第四天,躲着不见面的牛正宏终于出现了,快到中午时,他来到小楼,见阿爷不在楼内,便去了后院。一到后院,见王平安愁眉苦脸地坐在阴凉地,端着碗正咕咚咕咚喝水呢,喝一口水,叹一口气。而牛不拉则戴着顶大草帽,蹲在地里,手里拿着个小铲子,在挖小坑!

    牛正宏慢慢走到父亲身边,轻声唤道:“阿爷!”

    牛不拉啊了声,抬头看了眼儿子,道:“正宏啊,你来啦!”

    见父亲态度温和,牛正宏大喜,蹲下身子,问道:“阿爷,这几天你还头痛不?”

    牛不拉一愣,抬起手,用手背按了按头,别人不问,他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别人一问,他就想起来了,是啊,这两天头好象不怎么痛了,还清醒不少!

    可牛老爷子却道:“什么叫俺头痛不,俺这头从来就没痛过,就算要痛也是被你气的痛,你不来气俺,又怎会痛了?”话是说得不中听,可语气却温和,并没有发脾气,而且也没骂人。

    牛不拉咝地抽了口气,这么说,那药有效果啊!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王平安,心想:“这孩子有两下子呀!”

第八十八章 开药的庸医是谁

    王平安见牛正宏望过来,冲他咧嘴一笑,端起碗来,又是一口水进肚。他现在可辛苦着呢,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虽然这段时间养好了不少,但底子薄,也不是说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体壮如牛。

    牛老太爷姓牛,这性格也真象牛一样,真叫能干活啊,这些年憋的他,都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干点庄稼活,那真是每天就是想着怎么伺弄好后院这块地,每天从早上起来就忙活,一直忙活到晚上天黑。

    王平安头一天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后两天就有点受不住了,成天对着一小块地使劲,确实有些太无聊了,今天他跟在牛不拉的身后,挖坑埋种子,累了个头晕眼花,趁着牛不拉不注意,他就躲到一边休息喝水了!

    牛正宏见王平安冲自己笑,他也回了王平安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几天他也急啊,虽然每个时辰都有丫环仆人给他报信,说老太爷怎么样了,现在干啥呢,虽然报告得很详细,但终也没有自己亲眼看到的放心!见阿爷的病见好,牛正宏这个高兴啊,好几年的心病,终于在这一朝解开了!

    牛不拉说了句话,就又专心致志地挖起坑来,又挖了一小会儿,回头一看,见牛正宏竟然还蹲在自己身后,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牛正宏忙道:“我想帮阿爷种小白菜,小时候阿爷舍不得让我种地,只是让我读书,现儿子读书有成,是该回报阿爷的时候了!”说着,他捡起地上王平安扔下的小铲,低头也挖起坑来!

    见儿子真情流露,牛不拉老怀大快,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他手上尽是泥土,一把摸了上去,把牛正宏给摸成个大花脸,牛正宏冲他呵呵笑了起来。牛不拉也笑了起来,感觉儿子虽然大了,可在他的心中,还和当年一样,需要自己的爱护和照顾!

    王平安离得不远,见他们父子感情好,心里也挺高兴,自己没白辛苦,不但把牛不拉的病给治好了,还解决了刺史家的家庭矛盾!

    牛正宏感受到了父亲的心意,心情大好,更加卖力地挖起坑来,王平安看他一个坑又一坑地挖,心里很是高兴。正好,我那些活,他都帮我干了!

    牛不拉转过身也去挖坑埋籽,过了片刻,回头一看,不由得哭笑不得,道:“正宏啊,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你实在不是种地的把式,这坑你也挖得太深了,这不是白费力气嘛!行了,行了,阿爷知道你孝顺,可也不用你陪着阿爷种小白菜!”

    牛正宏一愣,看了眼身前一大片小坑,不解地道:“挖的深不好吗?”

    牛不拉摆手道:“你还是回堂上去训人吧,你比较适合干那个!”见王平安躲在一旁偷懒,他便招手叫道:“孩儿啊,你歇够没哪,歇够了赶紧回来吧,可别让你姑夫在这祸害地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刺史姑夫呐,你也特没用了些,连坑都挖不好!”答应一声,磨磨蹭蹭地过来,从牛正宏的手里拿过小铲,低下头接着挖坑。

    牛正宏又看了一会儿,感觉牛不拉确实好多了,其它症状暂且不提,单说脾气,却是见大好。他轻轻拍了拍王平安的后背,待王平安一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王平安正愁歇息得不够呢,忙道:“姑爷爷,孩儿去上趟茅厕,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扔掉小铲,跟着牛正宏出了小院。

    牛不拉摇头叹气,说了句:“真是瘦驴子上套,非屎即尿啊!”

    王平安跟着牛正宏进了小楼,牛正宏看了眼院里的父亲,见牛不拉没往楼里看,这才问道:“好侄儿,看来你姑爷爷的病见好。我想问你一下,他那些症状可都消失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快,就算是阿爷心情好了,药也对症,可要想让症状都消失,至少也得十天以上!”

    牛正宏哦了声,点头道:“说得也是,我是有些心急了!那以后该怎么个治法呢,还象现在这样?”

    王平安想了想,道:“按着阿爷的病情,和现在的康复情况来讲,还得每天一剂,一直要服到第十天上,如果症状消失得差不多了,那么也还是不能停药,但可改为两天一剂,这样再过半个月,可改为三天一剂,不过服得少了,时间也得延长,少说也得再过一个月,才能停药,以后的事,就是如何保养了!”

    牛正宏点头道:“时间上是有点长,但却稳妥。那么以后该如何保养呢?”

    “一是保持好心情,姑夫需当和姑爷爷多沟通,听听他的想法,最好是私下聊,这样有些姑爷爷平常想说而又不能说的话,就能说出来了。不要摆谱儿,做什么事身边总是站着一群人听!”

    牛正宏愣了一下,不要摆谱儿?看来我以前确是谱太大了,少了和阿爷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点头道:“都依你,还有呢?”

    王平安又道:“少吃油腻,还有不要喝酒,不过这些倒也不必太注意,因为姑爷爷平常也不喝酒,更不吃油腻大的食物。嗯,还有就是少吃盐,不能再吃咸菜和咸肉了,还有泥螺也不能吃,我看姑爷他挺爱吃这些,但为了身体着想,以后还是能不吃,就不要吃了!”

    牛正宏一一记下,道:“不能吃的东西还真不少,可这些平常都是阿爷喜欢吃的呀!”转念一想,可能就是因为吃多了,所以才得的病吧!

    王平安笑道:“这些是少吃,还有些东西可以多吃,比方说芹菜、茭白、芦笋、萝卜、木耳、香菇,这些也都是姑爷爷爱吃的,可以多吃些。对了,可以用决明子、***和山楂泡水当茶喝,这些侄儿都会写出来,然后姑夫照着做就成了!”

    牛正宏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孩子,姑夫没看错你。成,都照你说的办!”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怕是会耽误你的学业,姑夫心中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你不是说至少十天才能症状消失吗,你就在府中住十天吧,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的家里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那还得待好几天呢,不知爹娘是否会担心?”

    能看出来他不想多待,也不能逼着他一直住在这里。牛正宏又道:“这样吧,十天过后,你便回家去住,然后每天都来看看你姑爷爷,这样可好?”

    做为一州刺史,能用这种商量的口气说话,已经相当难得了,王平安再不答应,就等于削人家面子了!他自然点头答应,多住几天,就再多住几天好了。

    牛正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什么事,过了半晌才道:“我过两日便要离开徐州,去洛阳述职,这个事儿你就不要告诉阿爷了,免得他平白担心。”

    王平安哦了声,道:“姑夫要去洛阳述职?”堂堂刺史,就算要述职,也应该去长安吧。

    果然,牛正宏道:“以我的官位,本不用去洛阳述职的,往常都是直接去京里。但今年不同,宋州和汴州方向出了水灾,大批受灾百姓背井离乡,四处逃难。这事要放在前隋,那便会产生流寇,前隋灭亡,此因便是其一,即使放在我朝,也不可等闲视之啊!”

    王平安心想:“那你更应该留在徐州赈灾了,怎么反而跑到洛阳去?”

    牛正宏又道:“有些事也无需瞒你,你日后早晚会进入官场,有点事早点了解也好。洛阳方面送来消息,说京中已经派出巡察大员,前来视察灾情,咱们徐州虽未遭灾,但大批难民来此,也是一件麻烦事儿,所以洛阳方面叫各州刺史都去一趟,以述职为名,商量出个应对之法!”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保官位啊,上面一派下人来,你们一群人就都害怕了!可有商量应付巡察大员的功夫,还不如好好赈灾呢!

    牛正宏拍拍他的肩膀,道:“一来一回,加上办事的时间,怕是十天半月不能回来,你姑爷爷就托你照顾了!”

    王平安忙道:“侄儿一定尽心,姑夫你就放心去洛阳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牛正宏这才走了!

    此后几天,王平安每天陪着牛不拉种地,牛不拉还是喝药,总体来说病情恢复得一切顺利,待到第十天,高血压的症状差不多就已经都消失了。不过,王平安很清楚,降压容易,维持才是难事,所以到了第十天上,他也没说要走,打算再看看,替牛不拉巩固巩固。

    这日,早饭后,牛不拉道:“孩儿啊,姑爷爷让你去办件事儿!”

    王平安放下饭碗,问道:“啥事?”

    牛不拉看着他,道:“姑爷爷不糊涂,这几天虽然天天骂那个庸医,喝一次药,就骂一次,也不承认俺有病。可头不疼了以后,发现想事情也清醒了些,俺觉得那个庸医吧……嗯,不算太庸,你去把他叫来,让俺看看!”

    王平安笑了,道:“姑爷爷是要当面骂他,背后骂不够,还要当面骂吗?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孩子,跟你姑爷爷也开玩笑!”牛不拉笑道:“俺是要谢谢他呢!”

    王平安拍手笑道:“姑爷爷要怎样谢他?”

    “这个嘛……”牛不拉抓了抓头发,忽道:“告诉他,以后家里吃小白菜,上俺这儿来挖便是,管他够吃!”

第八十九章 难民如潮

    王平安一咧嘴,就这么个谢法啊!他摇了摇头,道:“一个庸医罢了,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啥好看的!”

    牛不拉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却道:“不行,俺得看看他,他一碗药汤子,就要俺儿子花上一石白米,这些日子都多少米了,一年的口粮都出去了,俺还不得看看他呀,看他吃了俺家的米,长了几斤肉!”

    王平安哈哈笑了起来,道:“瘦了吧唧的,还没二两肉的!”

    牛不拉看了他好一会儿,忽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姑爷爷在这刺史府里,不缺人照顾,该吃药也会吃,不用你再编瞎话了,知道你是为了姑爷爷好,可你也不能总陪着俺啊!”

    呃?王平安一愣,道:“姑爷爷,你咋说这话了,你不要孩儿伺候你了?”

    “唉,你真当姑爷爷糊涂啊!”牛不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姑爷爷吃过的小白菜,多过你吃过的米哪!”

    王平安也笑了,原来,人家老爷子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就是那个庸医。其实这事想想也不难猜,牛不拉正生着病呢,又不要看医生,又不肯吃药,忽然凭空冒出个一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了后就想着法的让他吃药,整天陪在他身边,而且一吃药,他这病竟然就见好!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一个活了几十岁的人,就算一时被糊弄住,可这么些天过去了,该明白的,也早该明白了!

    牛不拉道:“有你这么个又伶俐,又心善的好侄孙,姑爷爷心里高兴着呢。等有时间了,你叫家里的长辈来看看姑爷爷,俺请他们吃小白菜!”

    虽然猜出来,王平安必和那个开药的“庸医”有关,但牛不拉终究还是想不到,王平安就是庸医本人。这小小岁数的人,就能治得了全城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这已经超出人的正常思维了,所以就算牛不拉吃的小白菜多,比王平安吃的米还多,他也照样只猜对了一半!

    王平安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点头答应!

    既然事情人家老爷子已经明白了,也不再讳疾忌医,不肯服药,那么他留在这里便也没有太大意义,只需以后每天来探望即可。王平安去找了牛夫人,说明此事。

    牛夫人也是大为感慨,她虽然很孝顺阿爷,但必竟是牛正宏发达以后娶的,平常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点瞧不起阿爷那副乡下人作派的,不成想牛不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糊弄,竟然自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前些日子哭哭啼啼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此时牛正宏已经离开了徐州,并不在家中,王平安又将服药方法和饮食上的注意事宜,详细的说了一遍,并记在纸上,这才告辞!

    牛夫人心中极是感激,亲自送他出了刺史府,不但派车送他,而且还带了不少礼物,并且许诺,等牛正宏回来后,他们会挑个时间,亲自去五里村看望王有财和杨氏,登门拜访!

    王平安上车回家,他很满意,别的不说,如果刺史一家真的能亲自登门,和王有财杨氏聊家常,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最起码在自己日后西去长安后,家中事宜会有牛正宏照顾,父母无忧,这比什么都强啊!

    他在府前上车,倒也没有看到什么,必竟刺府门前这种地方,是没什么人敢来喧哗的。可过了几条街,情况就不一样了,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王平安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前面街上,满满的围了无数的百姓,正在吵嚷着什么。他问道:“前面这是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夫回过头来,道:“回侄少爷的话,这是百姓闹事呢!最近这几天,粮价飞涨,小家小户的存粮不多,有的人家家里只有几天的米,要现吃现买,粮价一涨,他们没法承受,这是围在米店门口,要掌柜的出来说理呢。这几天总发生这样的事!”

    王平安哦了声,从车厢里出来,站到车辕上,手扶车盖,向前面看去。只见百姓们果然是围在一家米店的门口,大声叫喊,要掌柜的出来。可米店却关门上板,大门关得紧紧的,不但没有掌柜的出来,连伙计都不见半个!

    看着百姓群情激动的样子,王平安低头道:“米价涨了多少?”

    车夫道:“嘿,涨了不少。秋收时五文一斗,春天贵些,也不过七八文,可这几天已经涨到二十七八文了,足足涨到了三倍有余,换了谁谁也受不了啊!”

    “涨了这么多!”王平安倒抽了口凉气,这可不是好事,一个地方米价成倍暴涨,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车夫摇头道:“这还多?估计还得再涨,最近逃难的人来了不少,大都拖家带口,他们一来徐州,米价立时就涨起来了,结果便是咱们徐州的人跟着遭罪了!”

    他没什么大观念,只是觉得因为外乡人的关系,而使本地人要多花钱买米,便是受了牵连,说话的语气便不怎么好。这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他一个做仆役的,要是能想得多,想得远,那也就不做仆役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换条路走吧,不要在此耽误时间!”这事他没有能力去管,除了绕道走,也没别的办法。

    车夫将马车调了个头,走小路出了城。一出城门,情况又是一变,王平安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城外长长的尽是草棚,成千上万的难民在此聚集。

    王平安心中暗暗吃惊,他这几日都在刺史府里,没有出来过,而府中仆役也没有人多嘴,去向他说这种事,今天一出城,竟然见到如此凄凉景象,他岂有不吃惊之理!

    马车一出来,难民们纷纷拥上,高高举着手,向王平安乞讨!难民们都是从各地逃难到此的,衣食无着,青壮还可以进城打打零工,赚些小钱渡日,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却只能在城外苦苦捱日子,每当城里有人出来,他们便上前乞讨!

    车夫不停马车,扬起鞭子赶人,回头对王平安道:“侄少爷,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发善心,你要是一给他们钱,所有人就会一起拥上来,到那时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鞭子甩得啪啪做响,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人,急赶马车便走。

    王平安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现代没遇到过,在唐朝这是第一次,急切之间,他没有想出什么应对之法。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马车便从人群中闯出了十几丈!

    忽然,有个孩童哭叫起来,这孩童刚刚靠得近了些,被马车刮倒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可车夫充耳不闻,仍旧赶着马车,想要冲开人群!

    王平安听到孩童的哭声,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怒喝一声:“把车停下!”

    车夫却叫道:“不能停,一停就走不了了!侄少爷,这时停车可不明智,你不能做滥好人啊!”此时,难民越围越多,他情急之下,竟然口不择言,以他的身份,和王平安说这种话,岂不是欠抽!

    啪的一声大响,这车夫被从后面抽了个大耳刮子!

    王平安大怒,喝道:“如果撞了人后就要逃逸,这才算是明智人的话,那我宁可当个滥好人,你给我把车停下!”他脾气向来温和,可再怎么温和,也不代表他不会发火!

    车夫无奈,只好停下马车,回头道:“小的也是为了侄少爷着想,不过是些逃难的罢了,命贱如草……”

    “我用不着你为我着想,你就不想想,如果这孩子是你家的,你会如何!”王平安跳下马车,向那孩子跑去!

    车夫顿时无言,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别人有苦有难,终究是别人的事,权当是看热闹,可如果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易地而处,将心比心,那是谁也受不了的,就算是想想,也会害怕!

    王平安快步回跑,见有人要将孩童扶起来,忙大叫一声:“不要动他,让他躺着!”飞步到了跟前,将孩童放在地上,迅速做了遍检查,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只是擦伤,并无大妨!

    一个妇人扑了过来,抱着孩童放声大哭!

    王平安站起身,看向周围无数的难民,心想:“糟了,徐州要有大难!”

第九十章 徐州城外

    在场的逃难百姓纷纷劝那对痛哭的母子,叫他们不要哭了,天灾降临,人力岂能回天,哭又有什么用,难道哭就能解决问题,要是哭就能让肚子不饿了,那么城外将会是哭声一片!

    王平安低头去看那对痛哭的母子,心下不忍,却并不劝阻,道:“哭吧,把心里的委屈这一次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否则憋在心里,反而会生病!”

    百姓看向王平安,他们都是新来的,并不认识他,只认为他是个有钱家的公子哥,不通世事,看到别人哭,你不劝止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让人家哭的,这不是不近人情嘛!

    王平安冲着百姓道:“你们现在生活困苦,心中有气,如果不能及时发泄出来,又衣食无着的,那么只要被一点风寒所扰,就会生上大病,在现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小病也同样会要了你们的性命啊!”

    这种事情在古代医疗设施不足的情况下,每朝每代都有发生,可绝非夸张之词。象感冒这种小病,如果在平常,吃点药就能好,甚至不吃药挺挺也能过去。可要是放在眼前,放在现在的徐州城外,哪怕只是场感冒,也会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在场百姓们却不懂这些事,他们没读过医书,不明白其中道理,见王平安竟然说出这种“混帐话”来,无不气愤,刚才又见他的马车刮倒这孩子,纷纷指责,甚至有的人就想上来推搡,和王平安理论!

    王平安忽地叫道:“我叫你们哭出来,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想想,你们受灾逃难到此,虽非徐州治下的百姓,可既然到了徐州,当地官员就有义务赈灾,最起码得给你们碗粥喝吧?你们要是就这么憋着,谁也不出声,官府做事岂有不拖拉之理?所以你们要大声哭,让城里的官老爷们都听见,他们怕了,才会加紧动作,拿出粮食来赈济你们,你们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说别的,说不通,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在这种情况下,把将要发生的事说出来,光靠嘴皮子,而不拿出实惠来,你也照样说不通!可你要是把这么做的实惠说出来,那马上就说得通了,在场人全都能明白!

    百姓立时都明白了,恍然大悟!对呀,这点我们咋就没想到呢!

    顿时之间,不少百姓立即就哭出来了,他们本来就困苦不堪,现在知道了解决方法,岂有不大哭特哭之理!

    车夫脸色苍白的挤了过来,拉过王平安,低声道:“侄少爷,你这不是给老爷添麻烦嘛!这些难民本来没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他们,过几天他们见在徐州待着没有希望,便就走了。现在你这一说,他们又一哭,咱们想不赈灾也不行了,他们不肯走了呀!”

    王平安气道:“你这是什么混帐话,难道官府没有义务赈济灾民吗?如果我姑夫回来,我把这话告诉他,你猜他会怎么修理你?”

    车夫脸色一绿,心想:“就算是刺史大人回来,怕修理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吧!”他苦着脸道:“侄少爷还是别告诉老爷了。你说的事,道理上是讲得通的,可小人说的话,也是大实话啊,你以后就明白了!”

    车夫说的,在当时的唐初,或者说整个封建社会,还真算得上是一句大实话。对于赈灾这种事情,里面的道道儿,还真是七扭八歪,不是官僚体系中的人,一般来讲很难了解。

    在唐初,虽比前隋要政治清明,但有些事情,却还是按着老规矩办。地方官员们,除少数个例外,很少有人会去主动赈灾的,这里说的不是受灾的当地,而是指周边地区。

    除非是不得己,不到最后关头,地方官很少会提前发放粮食。这个原因很简单,如果给逃难来的百姓发放了粮食,那么就会吸引更多的难民来此,当地官府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而同时这些百姓也会在这个地方停留过长时间,甚至在大灾过后,也会推迟一段时间才走,影响家乡的农活!

    对于如何赈灾,那是非常有讲究的。

    在大灾初起时,百姓逃难,到了一处,这里的地方官是绝对不会发放粮食的,这和当官的心狠不心狠,贪污不贪污是没有关系的,而是因为这时百姓身上多多少少能带些粮食,吃自己的就可以了,不用发放!

    等过了一段时间,百姓身上的粮食吃完,这时候就要发粮了,如果再不发粮,百姓离开这里,那就会产生流民,而流民一产生,流寇就会立即产生,那后果就严重了。但这时候发的粮食也不能多,因为一多,就会吸引更多的难民来,当地承受不了,所以粥要稀些,让百姓不离开就可以了,这样压力由各个地方承担,就不会产生什么大乱子,百姓也不会因为赶路,而死在途中。

    再等过一段时间,百姓无论从身体还是从精神上,都坚持不住了,这时候就不能再放稀粥,而要放稠粥了,因为如果再放稀粥,那就会有大批百姓死去。所放稠粥是有标准的,这个标准叫“插筷子不倒”,就是说粥煮出来后,插根筷子进去,这筷子不能打横!

    又过一段时间,差不多灾期也就过去了,这时候又要放稀粥了,因为如果再放稠粥,那么就会有一些百姓不肯走,拖延回乡的时间,从而耽误了农活,今年没收成,明年岂不又要出来讨饭吗。所以粥要逐步变稀,迫使百姓离开。

    对于如何赈灾,统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完整的处理方法了,只要按着这种方法做,那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话又说回来了,同一张考卷,不同的人来解答,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当官的都想拖延放粮的最后期限,想把压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去,如此一来时间上没算准,没掐对临界点,反倒会引起叛乱。唐朝的统治者对于前隋的灭亡,是总结出经验的,李世民也曾说出过相关的话来。

    现在徐州该不该放粮,该放了,如再不放,那真就要产生流民,从而产生流寇了!可问题是牛正宏此时没在徐州,他去洛阳了,而留守的官员们那还不是能拖就使劲拖,大会小会的一通开,商量来商量去的,不把情况拖到无法挽救,休想指望他们能办出实事来!

    所以,今天王平安所做事情不但会在日后救了牛正宏一命,也会救了城外无数村庄百姓的命,保证徐州地方不会被劫掠。如果真要出现流寇,那牛正宏也不必考虑如何保住官位了,只要考虑怎么保住脑袋就行了,而且不管他怎么考虑,最后结果也一定是保不住!

    但是王平安今天所做事情的好处,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反而会引起徐州留守官员的强烈不满,这种不满情绪会一直延续到牛正宏从洛阳回来!

    官员们尚且如此,一个小小车夫又哪可能看出这点来,心中骂了无数遍的书呆子,大大瞧不起王平安!

    王平安也看不上他,一甩袖子,道:“你去把车上姑姑送我的礼物都搬下来,分给百姓,你要是处理得好,我就不告诉姑夫你今天所为,如果做的不好……哼,你自己想去吧!”

    车夫硬着头皮道:“小人敢不尽力,可那侄少爷你怎么办啊,小人还得送你回去呢?”

    王平安道:“我自己走回去!”他叫百姓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去马车那里领东西,然后再分发,以免哄抢。

    挤出人群,他向五里村,自己的家走回。

第九十一章 去买药材

    王平安一路回家,虽然五里路并不算远,可沿路各处还是有不少草棚,而逃难来的百姓见着王平安也都纷纷上前乞讨,希望能从他手里得到些吃食。

    王平安身上没有带太多东西,只有个钱袋,他没法每个百姓都给,只好分给一些老人和小孩,连钱袋都给了出去,最后他干脆把外衣脱了下来,送给一个衣不遮体的妇人,内衣也脱下来给了小孩儿,最后连外裤都脱下来送了人!回到五里村时,他竟然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连脚上的鞋子都送了出去!

    他一进村,有村民见到他,叫道:“少东家回来了,哎呀,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王平安双手抱肩,道:“没有遇到强盗,只是因为天太热,我脱了衣服,凉快凉快!”

    村民目瞪口呆,听他这般说,心中都想:“果然是够凉快!”

    王平安见自家大门紧闭,上前敲门,叫道:“我回来了,开门开门!”

    里面的门房忙将门打开,见是少爷,大吃一惊,叫道:“少爷,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王平安进了大门,道:“没有没有,只是天气太热,我想凉快一下!”说着,阿嚏,打了个喷嚏!

    门房叫道:“少爷,快穿上点儿吧,小心着凉!”

    王平安跑进了前厅,杨氏正在厅里坐着,和管家在说话,忽见王平安这么就跑了进来,杨氏腾地就从椅上跳了起来,叫道:“儿啊,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强盗?”

    管家也吓了一跳,跟着叫了起来:“小的这就去报官!”

    王平安摇头道:“报什么官啊,我刚从刺史府回来!没事儿的,我这是锻炼身体,脱了衣服跑跑步,热乎热乎!”阿嚏,阿嚏,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杨氏急道:“还热乎哪,小心着凉!”她冲管家一瞪眼睛,管家立马儿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到王平安的身上,她拉着儿子的手,把他推到了书房!

    丁丹若和柯莲雾正在书房里呢,这些日子王平安不在家,她俩没有了争宠的对象,关系反倒好了起来,正在房里整理书册,边说边笑。

    猛地见少爷跑了进来,还是这个模样,两个小丫头一起愣住,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杨氏气道:“你们这两个死丫头,还愣着干嘛,丹若你去准备洗澡水,要热一些,莲雾你还不快把床铺好,让少爷先暖和一下!”

    两个小丫头连忙答应,赶紧去准备。柯莲雾把被子打开,王平安直接就跳了上去,笑道:“好啊,还是回家好啊,连床都有人给铺!”

    杨氏问道:“怎么,刺史府里没人伺候你?姓牛的不是认了你做内侄吗,那你就是侄少爷了,他连个丫环都不给你准备?你可是给他爹看病去的!”

    王平安道:“不但没人给我铺床,我还得给姑爷爷铺床!”他把这些日子在刺史府里发生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杨氏听后大奇,问道:“怎么着,你不但得看病,还得陪着老牛头儿种小白菜?他要想吃小白菜,上咱家来拿就是啊,咱家有块地是专门种这个的!”

    王平安笑道:“不是他想吃,而是他喜欢种,刺史府里啥东西没有,哪可能单单缺了小白菜呢!”

    正说话间,王有财也进屋了,他刚从外面回来,这几天地里的事儿也多,可刚一进家门,就听门房说少爷回来了,还没穿衣服,王有财大急,急忙赶过来看儿子!

    王有财进屋便问:“平安啊,你回来了,怎么听说你的衣服不见了,是好心肠发做,送给穷人了吧!”

    王平安一看父亲,嘿地乐了出来,原来王老爷子竟然只穿了内衣,外套也不见了!他笑道:“爹,你怎么也这样回来了!”

    杨氏却气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又把衣服给人了,下次不给你穿好衣服了,你光膀子出去吧你!”

    王有财摆了摆手,叫柯莲雾去给他再找件外套来,道:“我见有个小孩瘦骨嶙峋的,还赤着身子,这种天气他哪受得了,就把衣服给了他母亲,好歹给孩子穿上点儿啊,这一件衣服,没准儿就能救条人命哪!”

    “你们爷俩,倒还真象,没事儿就会发烂好心!”杨氏抱怨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王有财坐到床边,大声道:“那是,我儿子嘛,不象我那能象谁!”拍着王平安的手,道:“这些日子在刺史大人他家过得怎么样,说给爹听听!”

    杨氏嘴快,不等王平安说,她倒先说了起来,王平安只好在一旁做补充。

    王有财听罢,撸着胡子,道:“这么说生徒名额到手了,好啊,我这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杨氏也很高兴,拍手道:“可不是嘛,还是刺史大人好使,别人都不行!你看什么姓哈的,姓邱的,一个有钱一个有名,可都没用呀,都抵不上有权的牛大人一句话,直接就将事情办好了!”

    王有财道:“所以说嘛,还是当官好!”

    王平安忽道:“爹,我一路上从城里回来,沿途见不少难民棚子,可发现越往咱们五里村走,棚子就越少,这是怎么回事,是爹娘不让难民们在这里住?”

    杨氏嘿了声,道:“不让?这种事情谁能管得了?可不是咱们不让,他们就不住的事儿!不过啊,咱家的地没被祸害,这事儿还真多亏了儿子你有远见啊!唉,当初娘是目光短了点儿!”顿了顿,道:“只比你爹的鼠目远了那么一点点!”

    王有财气道:“怎么跟我扯上了,我哪有鼠目寸光!”

    “你不就是属耗子的嘛!”杨氏振振有词地道。

    老两口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原来,随着逃难百姓不断的涌入徐州,城外各处村庄也都算是遭了灾。困苦百姓没有东西吃,只好去偷地里的青苗,在饥饿下,就连树皮草根都要吃,更别说未成长的庄稼了。这种事是挡不住的,虽然各个村子青壮全出,白天黑夜的去守地,可仍是挡不住难民偷庄稼,为此还发生过多起冲突,甚至有不少人被打伤,难民和村民都有。

    这是万般无奈的事情,天灾一到,人人均无办法。难民知道他们偷庄稼不对,村民也知道不周济有点心狠,可没法子啊,难民不这样他们就要挨饿,而村民不这样,今年就没收成,明年也要挨饿,而徐州官府到现在都没有放粮,底下的百姓只好这么干熬,谁也没办法去解决!

    可五里村却并不这样,前些日子王平安给穷苦百姓免费治病,还送汤药,名声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五里村的王家少爷心善,所以就算偷庄稼,也不偷他们村的,并且也不在村边聚集,都在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搭草棚,而且要是有新来难民想要进王家的地,那些受过恩惠的人便会主动出头,不让他们那样做。

    杨氏叹了口气,道:“儿你以前送汤药,说实话,娘这心里挺不痛快,可现在看起来,那些药也没几个钱,压根没法和今年的收成相比,我看咱们徐州今年收成不受损的,也就咱们村子了!”

    五平安摇头道:“儿子当初并有没想过这些,也没预料到会有如此多的难民来到徐州!”

    王有财拍拍他的手,道:“所以说,好心有好报,老天爷不会亏待善心人的!”

    王平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柯莲雾取来了外套,王有财穿上衣服,道:“平安,你歇息一下吧,等会起来吃饭。”

    王平安忽道:“咱家现在能动用的现钱有多少?”

    杨氏一愣,立即摇头,道:“儿啊,做好人没什么,可有多大碗,才能吃多少饭,你要想散尽家财的去救济别人,娘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目光短就目光短,娘也认了!”

    王平安哈地笑了出来,摇头道:“现在城中米价飞涨,要是这时候去买粮,岂不是让奸商占了便宜。我是说要买些药材,我来开个单子,爹你派人去城里所有的药铺里抓药,把这些药全都抓来,明天我去城里,和赵壁说一声,把他家的这些味药也全都买下,这可能得需要不少钱!”

    杨氏还是摇头,道:“不送米,送药也受不了啊!”

    柯莲雾忽然道:“要用钱的话,不用老爷夫人出的,奴婢来时义父曾送了大批的胭脂钱,那些钱买药材想必足够了,想必还有剩余!”

第九十二章 长长一溜药名

    王家三口一起愣住,王平安道:“你的胭脂钱?哦,记起来了,那一百多万贯的嫁妆吧?那笔钱可真是够多的啊,不过现钱好象也没多少,主要都是些珠宝饰物,古玩什么的吧!”

    少女柯莲雾微微一笑,道:“在奴婢出门之前,这笔胭脂钱是仔细算过的,是一百二十万贯,或者说就算物价起伏,也不会低于一百二十万贯!要说现钱,当然没有多少,奴婢敢说咱们大唐,谁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来!”

    王有财看了眼杨氏,见杨氏脸上神色悻悻然,明白那么多大车的东西,老婆子是都给拉进自家仓库了,早已占为己有,现在听柯莲雾提起,老婆子当然会不自然!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这钱是你的,怎能乱动,不妥!”

    柯莲雾也摇了摇头,道:“不,少爷你以前不知,奴婢也不会多嘴告诉你,其实这笔钱是义父送给你的买命钱!”

    杨氏惊道:“买命钱?买谁的命?”

    王平安和王有财也是惊奇,谁的命能值一百二十万贯,再说王平安是医术,又不是杀手,给他钱,他也要不了别人的命啊!“

    柯莲雾道:“是我义弟的命!我义父老年得子,爱如珍宝,深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义父算出了这笔钱,提前送给少爷,算是出诊费!”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出诊费,还是算出来的,这话怎么说?”

    柯莲雾看了眼王有财和杨氏,又再看向王平安,这才道:“当今皇上将大唐分为十道,共设州三百六十,向东乃是大海,义爷和义弟是不会去东面的,那么剩下三个方面,简单些算,每个方向,不就是正好一百二十个州吗?”

    杨氏却道:“这个可算错了,有的地方州少,有的地方州多,就算我的目光只比老爷的好上一点,却也知道这样算是不对的!”

    王有财撸着胡子,摇头道:“怎么又扯上我了!我明白了,其实含义就是贯穿天下,千山万水之意,对吧?”

    柯莲雾连忙道:“老爷英明!”

    杨氏哼道:“死丫头,难道说我就不英明了!”

    柯莲雾小脸一皱,忙又道:“夫人更英明!”

    王平安嘿嘿一笑,道:“我也明白了,你义父的意思是说,如果万一日后他的宝贝心肝肉得了病,不管当时我在哪里,哪怕是在天下的另一端,只要得了消息,也要赶去给小宝贝儿治病,对吧?”

    柯莲雾对他就不拘谨了,笑道:“少爷大大的英明!”

    杨氏大声道:“你义父的算术不好,考科举一定考不上。既然他吃饱了撑的,弄出这么个含义来,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咱家三百六十万贯,州州都有,岂不更好!”

    柯莲雾特别怕她,硬着头皮道:“腰缠十万贯就已经是大富了,虽然还远不能和我义父相比,可三百六十万贯也太多了些,其实一百多万贯也不少了,义父拿出来前,也是左算右算的……”

    杨氏冲王有财道:“你看,别人的钱不好拿吧,这以后姓哈的儿子得了病啥的,要咱儿子去给治,难不成真的让平安贯穿天下的去跑,去给治?他儿子病好不好谁在乎,可我儿子却要跑出病来啦!”

    王有财叹气道:“这只是个寓意,表示的是诚心,你不要较真儿嘛!”

    杨氏却道:“什么诚意,我看是歹意!当初他死皮赖脸的往咱家送东西,我当时就说了,不要,不能收,可你们却偏收,不听我的话!看看,现在后悔了吧,人家是有歹意的!”

    这话一出口,屋里另外三个人一起咧了咧嘴,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当初好象就是你最兴奋吧!

    王平安忙道:“算了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说眼下的。”他下了床,披上衣服,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了长长一溜药名,仔细核对过之后,又抄了一遍,这才道:“爹,你今天就派人进城,把这些味药全部买下来,连库存都要买下来,不要漏掉一家。”将另一份单子,交给柯莲雾,让她收好,明天自己要用。

    王有财接过单子看了看,见上面写了好多的药名,忍不住道:“全买下来啊,这得不少钱呢吧?”

    王平安笑道:“这还是小头呢,儿子明天要去见一个同窗,他家是做药材买卖的,那才是大生意!”

    杨氏又心疼起来:“儿啊,你又要施舍汤药啦?不是娘小气抠门儿,那得多少钱啊,你看看现在城外逃难的百姓,怕得好几万人了吧,这怎么施舍啊,也太多了!”

    虽然钱是柯莲雾出,可要出的钱不是在自家仓库里放着呢嘛,老太太早当成是自己的钱了,放进去容易,可要是拿出来,她可是真心疼啊!

    王有财却道:“儿啊,在灾年囤积居奇,可是要杀头的啊,你姑夫现在没在城里,那帮人乱折腾,可他要是一回来,说不定就要抓几个折腾欢的砍脑袋。到时别人乱咬,说你这当侄子的挑头囤积药材,你这不是让你姑夫难做吗?”

    王平安道:“爹,娘,你们放心,囤积居奇,我肯定是不会干的!施舍汤药,那是肯定的,但你们也不要心疼钱,我自有主张,等过些日子,你们就明白了!”

    柯莲雾点头道:“原来少爷是要扬名!”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会利用这种事情求名的,那叫市恩!好了,先这样吧,爹你快将这事安排下去吧,赶早不赶晚!”

    王有财道:“好,爹这就去安排,不过估计今天是肯定办不完的!”说罢,出了书房。杨氏也跟着出去了,她想去仓库再看看那些胭脂钱,心疼啊!

    丁丹若这时已经安排好了热水,王平安打发两个丫头出去,洗好澡,小睡了一会儿。晚上又陪父母吃了饭,看会儿书,便再休息,养足精神。

    第二天一早,王平安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吃罢早餐,坐车去了城里,他先到刺史府上看了看,见牛不拉病情仍在恢复,已无大妨,他便又劝姑爷爷不要多吃咸的,并表示明天会拿火罐来,给他拔火罐!牛不拉大喜,叫他明天早早便要过来。

    离了刺史府,赶去咸同书院,他今天来得晚了,本以为书院里正在上课,可进来却发现,进士科的学生们,竟然都围在后院的池塘边,而题目却是风花雪月,一大群人正抒发感情呢!

    王平安心中叹气,城外多少受灾百姓衣食无着,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吟诗!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心性,就算是中了科举,以后又哪能为百姓做些实事?

    他进了人群,找到赵璧,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赵兄,你出来一下,小弟有话要和你说!”

    赵璧跟着他出了人群,笑道:“王贤弟,有日子不见了,怎么样刺史大人对你可好?”

    “嗯,好得很,姑夫把生徒的名额给我了,明年咱们就能一起赴京赶考了!”王平安随口说道。

    赵璧脸上顿现艳羡之色,心想:“还是自家亲戚好啊,那生徒名额多宝贵呢,我爹都没本事弄到手,可人家姑夫内侄的,说给就给了!”

    王平安取出药单,道:“赵兄,记得上次和我说过什么没有,你说以后我要是想买药,找你就行,现在兄弟可求到你这里了!你看看这单子,上面的药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你开!”说着,将药单递了过去。

    赵璧道:“嗨,啥求不求的,我家就是做这生意的,卖谁不是卖,王贤弟要是想买药,为兄正是求之不得呢,正好把这单子给我爹,让他看看,我也不是废物,也是能做成生意的!”

    将药单看了一遍,赵璧皱起眉头,道:“我说贤弟啊,这些药要论单价倒也不贵,可你要是都买的话,可就不便宜了,就算按进价给你,也是好大一笔钱呢!”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估个价吧!”

    赵璧伸手两根手指,晃了晃,道:“至少得这个数!”

    “二十万贯,不会吧?”王平安大吃一惊。

    赵璧忙道:“哪有那么多,我说的是两万贯,不可能低于这个数,只多不少!”

第九十三章 少爷之腹

    听说是两万贯,王平安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道:“两万贯?这也太多了!赵兄,当初你可说是按进价给我的,还说咱们兄弟多好多好,怎么兄弟我一求到你头上,你就把我当成了羊牯?”

    赵璧连忙摇头,道:“贤弟啊,为兄真的没有宰你的意思,我说的就是进价,半分利都没有加呢!”他举起药单,指着上面长长的药名,道:“贤弟你也知道,哥哥家里不做零散买卖,都是大进大出,你开的这些药材,如果用仓库装,就得用掉整整八间大库房啊!”

    王平安皱眉道:“八间大库房,有这么多?要照你这么说,如果煎成汤药,够咱们徐州人全都喝上一碗的了!”嘴上表示怀疑,心中却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数量,越多越好!

    赵璧嘿了声,笑道:“不止!为兄家里可不是只做徐州的买卖,附近州县的药铺也要从我家进药,咱家做的可是集散生意!”

    他顿了顿,又看向药单,摇头道:“贤弟你要这么些药干吗,如果只是开药铺的话,莫说其它州府,就算是徐州本地,也不是人人都到你家去看病啊,更不要说人人都会得病,你要这么多的药材,一时半会的用不完,时间长了,有些药材可是会降低药性的啊!”

    王平安低声笑道:“不会放太久的,你放心吧!”

    赵璧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贤弟啊,虽然为兄是个废物,可家里做着生意,这里面的道道儿,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哥哥劝你一句话,大灾之年,莫要囤积居奇啊,哄抬物价,那是要砍脑袋的!”说着,他手掌平伸,在脖子上做了砍头的动作。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这意思。行了,你帮不帮忙吧,你要不帮忙,我找别人去,咱俩关系以后也别处了!”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他知道赵璧肯定会帮忙,就缺最后推动的一把劲儿而已!

    赵璧一乐,晃了晃药单,道:“兄弟开玩笑了,你要想办成这件事,除非你现在去洛阳,否则在咱们徐州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找谁都不好使!行,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着也得帮你忙,不过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和我回趟家吧,我去问问我爹!”

    两人也不和别的学生打招呼,径直离了书院,赶去赵家。

    赵家有钱,府第修得极是漂亮,比王家大院可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两人进了府,赵璧去后面找父亲,王平安则留在前厅等候!

    赵璧来到后宅,见到父亲,赵家老爹名为赵琦,很精明的一位老者。赵琦见儿子忽然回来了,问道:“你怎么就不能专心学业呢,今天不是说有诗会吗,为何中途回家?真不争气!”

    赵璧笑道:“今天儿子给你争气了,而且是大大的一口气。爹你记得王平安吗,今天他有笔生意要做,本来是要去洛阳的,可儿子费劲心力,把他劝住,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在咱们徐州做,和咱家做!”他把药单递了过去,补了一句:“有多少要多少!”

    “王平安,他不是刺史大人的内侄吗,怎么也要做生意,他不科考啦,他书读得怎样?”赵琦接过药单看了起来。

    赵璧叹了口气,道:“人家爹有本事呗,连生徒名额都替他要下来了,王平安明年直接去尚书省,还用得着读啥书呀,那象我这么辛苦,起五更爬半夜的苦读!”赵大纨绔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不白,还大有辛酸之色,仿佛说得跟真事儿一般。

    赵琦一举巴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赵璧作态一躲,笑道:“信信,爹的话儿子一向最信。爹,你看这些药材,大概得值多少钱?”

    赵琦心中盘算了下,道:“没有什么名贵药材,可即使这样,如果全买下来,至少也得三万贯往上,就算他三万贯吧,这么大笔钱他出得起吗?”

    “哎呀,要三万贯,我可答应人家了,是两万贯,这人家还嫌多呢!”赵璧顿时急了,估价时少估了一万贯,这可不是小数儿啊!

    赵琦哼了声,道:“你这废物,连自家生意都做不好,还能干成什么!”看着药单,又摇头道:“他要这么多的药干什么,难道是想囤着?”他也认为王平安想要囤积居奇!

    赵璧却满不在乎,道:“他想怎样,是他的事。他既然开了口,咱们要是不答应,那就得罪人了。反正是做生意,和谁做不是做,而且咱们提前把货出手,到时囤积居奇的罪名,不就落不到咱们头上了嘛!”

    赵琦嗯了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罪名咱们是不用担的,可推到了王平安的头上,他姑夫要是知道了,能饶得了咱们?这件事得谨慎处理!我不能见他的面,还是由你出头,你这么和他说……”

    赵璧听罢,笑道:“还是爹你老奸巨滑,这么办,不管出不出事儿,都跟咱家没关系!”

    “说什么混帐话呢,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赵琦口述,命赵璧写好一张纸条,并让他带出去。

    赵璧回到前厅,对王平安道:“兄弟啊,哥哥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事儿给你办成了,不过钱上却要多出一万贯。我先前估错价了,本来该是五万贯,可又想着对不起兄弟你,所以跪下苦苦哀求我爹,这才降了两万贯,你看这生意你还做不?”

    王平安哼了声,要我信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道:“成,不过我今天就要提货,没问题吧?”

    “这个,也有点问题!这么多药你怎么往回拿啊,不如就放在我家的仓库里,随用随取就成,不也省了你许多麻烦吗,为兄这是替你着想!”赵璧一边说,一边拿出那个纸条,交给了王平安。

    王平安见上面是张借据,说是赵璧欠了王平安三万贯钱,愿意用药材抵帐,下面附加的便是那串药名,还帐日期是在十日以后。他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璧忙为他解释起来,当然有些话不能明说。

    为了保险起见,赵琦并不出头,他先让赵璧写一张欠条,也就是给王平安的这张,牛正宏去了洛阳,赵家消息灵通,这件事是知道的,所以还帐日期是十天以后,那时牛正宏估计也就该回来了。等牛正宏一回来,看他的态度,如果答应这件事,这些药材就是王平安的,如果不答应,那时候再想别的法儿。这样做既不得罪王平安,更不会得罪牛正宏,相反还有尊重刺史大人的意思在里面。

    然后,王平安还要打给赵璧一张欠条,这张欠条就不必写明原因了,只说欠赵璧三万贯就成。这样在生意如果做不成的情况下,两张欠条就可以互相抵消,而如果可以把生意做成,那么两张欠条拿过来同时销毁,该怎么做生意,就还怎么做!

    王平安听罢他的解释,嘿然道:“令尊大人真是心好思啊,做起事来四平八稳,怪不得这么发达!成,那我就打欠条出来!”

    他提笔也写了张欠条,交给赵璧,道:“不过话得说在头里,不能从十天后开始算,而是从现在起,那些药就是我的了,不能再卖给旁人!”

    “成,那肯定成啊!”赵璧拿过欠条看了看,笑道:“兄弟,我跟你说,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爹绝不会给这个面子的,谁让咱俩关系好呢,生死之交啊!”

    王平安笑了两声,又道:“你们都以为我想要囤积,实在是以小人之……实在是以丫环之心,度我少爷之腹啊!”

    赵璧笑道:“小心为上,三万贯的大买卖呢!”

    王平安道:“那成,我这就走了,要先回家一趟,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一声!”顿了顿,笑道:“三万贯的大买卖呢!”

    赵璧道:“那为兄就不送你了,我一会儿要回书院,还得吟诗呢,我特地找人写的两首好诗,花了不少钱,今天可得好好显上一显!”

    王平安告辞出门,赵璧则跑回后宅,把事情和赵琦说明。

    出了赵宅,王平安坐上自家马车,打算出城,可到了城门口,却见门口围着好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士兵。

    他一打听,才知道,刚才徐州别驾有命,封城门了!

第九十四章 焦头烂额的徐州别驾

    王平安大感纳闷儿,问一名百姓,道:“这好好的,大白天怎么就封门了呢?我今天早晨从城外进来的,这一封门,我就出不去啦!”

    这百姓道:“还不是水灾闹的,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可官府又不肯放粮,你说人家受灾的人就够可怜的了,又没吃没喝的,能不闹嘛!结果外面的人一闹,官老爷们就怕了,竟然把门给封了,你说他们有封门的劲头,还不如赶紧放粮呢,早点儿把事情解决了呀!”

    王平安皱眉道:“还没放粮,怎地办事如此拖拉?”

    旁边又有百姓道:“官府办事向来拖拉,可光拖拉也没什么,却又犯糊涂!他不放粮,顶多是城外乱,可现在一封门,城里也得乱啊,米价越涨越高,外面的人没的吃,里面的人也没的吃了!”

    不管是城外的灾民,还是城内的徐州本地百姓,都对官府的做法不满,可不满归不满,他们除了私底下抱怨,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平安下了马车,叫车夫将车停到一边,他挤进人群,想上城去看看。他住在城外,如果被封在城里回不去家,那家里的父母不得急死!如在以前,在城里过一夜就过一夜好了,可现在四下里乱成一团,他突然不回家,王有财和杨氏急出病来都有可能。

    说来也怪,这么多百姓围在门口,士兵们本该非常紧张地维持,不说拿兵器赶人,也得嗷嗷叫着,让百姓后退。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士兵们全都无精打采,随便百姓们嚷去,他们谁也不管,反而三五成群的聚堆,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平安路过一小堆士兵的身边,就听有个小兵道:“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米价一日三涨不说,现在有的米店干脆不卖米了,就剩下几家还在卖,我家那婆娘昨晚就去排队,今早我出门时还不见她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将米买回来!”

    又一个小兵道:“就咱们这点儿粮饷,哪够吃啊?都怪那些奸商,捂着米不卖,想赚那丧良心钱,心肠特也狠毒!也不知大人们在想什么,怎地还不将奸商们抓起来,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不但百姓们骂,当兵的也骂,都对官府没有做为严重不满!自家的事情都急得上火了,谁还有心情管事啊,当兵的根本就不管有没有人上城,反而都在发愁自己家的生计!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王平安听着也不发表意见,挤上了城墙。还没等他跑到城垛处往下望,就听见有人吵架,顺着吵架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群穿绿袍的官员,围着中间两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人,正在比比划划的大吵特吵,其中有一人嗓门极大!

    这群吵架的,正是徐州留守的官员,中间穿浅绯色官袍的,一人是徐州别驾米远国,另一人则是徐州司马戴士强,其他人都是他们的下级官吏,常庆丰也在其中。常庆丰正脸红脖子粗的大吵,没发现偷偷溜上来的王平安。

    王平安走到城垛处,向下观望,只见城外聚集了上万名灾民,有的哭有的叫,都是在求官府发发善心,快点把赈灾的粮食发下来。不光是城下这些人,还有不少灾民从别处赶来,人越围越多!

    他又转头去看那群吵架的官员,似乎这些官员是在争论,是封门好呢,还是赶紧开门好,按着朝廷律法,除非是有兵灾匪患,否则白天是不能封门的,以免引起百姓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徐州司马戴士强,也就是人群里嗓门最大的那个,叫道:“外面这许多的流民,如果全都进城来,岂不要全城大乱,所以这门绝对不能再开,至少刺史大人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再开!”

    戴士强在徐州官场中,人送绰号戴不服,别人说啥他都不服,仗着嗓门大,不管有理没理,啥事儿都非要争论一番,所以大家都烦他!

    虽然他的官职大,可有的官员也不怕他,叫道:“怎能说是流民,他们又没打家劫舍,只是要我们施粥罢了!”

    “你说的那是流寇哦,而非流民!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关于这两个词的具体含义,需听我细细为你们解说……”有的官员叫道。

    常庆丰沙哑着嗓子叫道:“现在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要么接着封门,要么就把门打开,快点拿出个章程来啊!米大人,这里你官职最大,你拿主意吧!”

    米远国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听常庆丰让他出主意,他立即道:“哎呀,哎呀呀,本官头疼啊!这个主意嘛,还是大伙儿拿,要不等刺史大人回来,让他拿,本官却是万万不敢拿的!”

    戴士强绰号戴不服,而米远国也有绰号,叫做米老晕!米远国在前隋时就当官了,当的是郡丞,其实就是现在的别驾这个官,隋朝时管州叫郡,官名不一样,但职责是一样的。数十年的时间,朝廷都换了,可米远国的官位也没换。

    米远国没什么雄心壮志,就是熬年头呢,到了时间就回家荣养。他当官的诀窍就是什么事也不要做,遇到大事小情的,管不了就装晕,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反正功劳是没有的,所以升不上去官,可过错也是没有的,想把他挤下去也不容易!

    就因为他老装晕,所以徐州官场上的人都管他叫米老晕!

    牛正宏在大唐的众多刺史里面,绝对属于强势派,凡事一言而决,军政大权一把抓,可就因为他太强势,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所以底下的人也就遇事不去多想,反正天塌下来由刺史顶着呢,砸也砸不到他们。

    在临走时,牛正宏已经把事情交待好了,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办。可问题是决策好下,执行却难,碰上米远国这种货色,啥啥都不管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众官员七嘴八舌的大吵,人多嘴杂,却始终拿不出个主意来!

    王平安在不远处听得直皱眉头,不就是怕把城门打开,灾民们一拥而入嘛,还用得着这么吵的!他见别人没注意,偷偷来到人群后面,拉了拉常庆丰的衣袖!

    常庆丰正和戴士强比嗓门呢,回头一看,竟是王平安,他一愣,问道:“咦,怎么是你,你怎么上来的?”

    王平安道:“没人管,我就是上来了呗!”将常庆丰拉到一边,说了句话。常庆丰听后一愣,随即大喜,忙又挤进人群,在米远国的耳边说了句话!

    米远国听后,也是一愣,随即也是大喜,头脑立即就“清醒”了,再不说晕,他摸着山羊胡子,道:“刺史大人临走时说了,如果灾民哭求,便要放粮,咱们要按着大人吩咐的话办事,所以粮还是要放的。”

    戴士强直着嗓子道:“你这是废话,问题是一放粮,他们不都跑进城来了,到时街面上一乱,你怎么管啊!”

    他和米远国都是从五品官,米远国是从五品上,而他是从五品下。但他却是不惧米远国的,他正当壮年,早晚会升上去,而米远国却没有指望,所以他对米远国也就不怎么客气!

    米远国立时把官威拿了出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比戴士强大半级,压不全死,压个半死总能吧!一瞪眼睛,他道:“不就是这点小事儿吗,也要本官来教你们不成,你们的脑袋都是摆设吗?”

    过了过平常很难过的训人官瘾,米远国这才道:“把粥棚设在城外,远远的排出去,不就得了吗,灾民只是要求放粮,又没说一定要进城来吃,粥棚在城外,他们不就用不着进来了吗,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场的官员们齐齐一愣,随即尽皆大喜,对啊,这么简单的法子,刚才怎么没想到!

    米远国得意洋洋地道:“这个法子是本官想出来的,你们照吩咐办事就成了!”看了眼常庆丰,笑道:“常大人为官清正,正好可以去办这件事,好好办,等刺史大人回来,定会为你请功!”

    常庆丰忙道:“承蒙米大人信任,下官定会好好去办这事!”回过身来,冲王平安一挑大拇指。

    王平安耸了耸肩,报以一笑!

第九十五章 暴热天气

    戴士强又不服了,他是啥都不服,就别人的主意出的再好,他也照样不服!如果在现代,这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可在唐朝,没有这种说法,别人也不会认为一个五品官员会有心理问题,连这种说法都没听说过!

    戴士强哼了声,直着脖子道:“本官认为不妥,大大的不妥!”

    米远国这个烦他呀,摇头道:“又怎么啦,又有什么不妥啦?妥字从你嘴里出来,能不能不要在前面加个‘不’字呀!”

    戴士强顿时来劲儿了,叫道:“怎么,你怕和本官辩论吗?这岂不是正好说明你无实际本事,只会道听途说,胡乱做主张吗!”

    他看到是常庆丰在米远国的耳边说了句话,然后米远国才有了主意的。米远国烦他,他也烦米远国,如果不是这个干巴老头在前面挡着,他早就升到别驾了,何苦现在才是个司马!

    “好好,你说吧,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官忙着呢!”米远国皱起眉头,不但他皱眉头,在场官员没一个不皱的,这戴士强也太招人烦了!

    戴士强道:“灾民不进城,这个事情好解决,其实在你说的时候,本官就正好要说,你只比本官稍稍快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本官现在要问米大人,你放粥,米从何来?城里库中的存粮有限,外面又这么多的灾民,放起粥来可支撑不了几天,放光了怎么办?”

    米远国哼了一声,他虽然不喜管事,可别人欺到头上来,他也不是任人捏的软皮鸡蛋。他道:“戴大人,这种话你也好意思问出口,府库中存粮不多,可城中大小米店数十家,向他们买米便是了,又有何难?”

    戴士强得意地道:“米大人,见识短了不是。我问你,去向米商买米,那米价呢,现在已是一日三涨,如果官府大批买米,那米价岂不是要一日十涨?到时城中出了乱子,你米大人掉脑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我们一众人等,陪着你一起掉不成?”

    米远国一愣,心想:“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不,不是我忘了,而是只比他晚说出来一点点而已!”

    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听戴士强又道:“咦,出息啦!米大人你怎么还不晕啊,下官都等着急了!”

    米远国本来想晕一会儿的,听他这么一说,就没法再晕了。气得他浑身哆嗦,指着戴士强的鼻子,叫道:“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呀,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啊,大伙儿都听着呢!”戴士强见他生气,得意非凡,最好能一下子把米老头儿给气死,那这块绊脚石就算是踢开了!

    “你敢羞辱本官,本官绝不饶你!”米远国再也忍不住,他弯腰脱下一只靴子,就要往戴士强的脑袋上套。这是前隋留下来的规矩,大臣们之间最高的侮辱,就是替别人“冠靴”!

    官员们登时大乱,纷纷上前拉架,不要这样,这样就结下死仇了,大家一城为官,何苦如此,场面乱成一团!

    常庆丰气得一甩袖子,出了人群,来到王平安的跟前,道:“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徐州官场,真真是岂有此理啊!”

    王平安听得真切,摇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有何可吵?想要稳住城中粮价,也并不为难,一面开府库放粮,一面放出风去,就说我姑夫此次去洛阳,就是求粮去的,现在洛阳方面已派出粮车,赈灾粮不日即到。那些粮商见捂不住粮价,便也不会再捂了!”

    常庆丰一拍手,笑道:“对呀,本来刺史大人不在城中,是坏事一件,可现在看起来,却又是好事了,我这就和他们说去!”连跑带颠地挤回了人群,拉住正高举靴子的米远国,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话。

    米远国大喜,放下靴子,说道:“诸君,都不要吵了,本官又有一计,可以稳定粮价!”他清了清嗓子,把常庆丰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点头,都说这个主意好,可以缓燃眉之急!

    戴士强又不服了,他道:“你这个主意如同狗屁一般!我问你,几天时间内可以用这个法儿,可过了几天呢?米商们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派人去洛阳查,到底有没有粮车出来?”

    米远国气道:“混帐东西,你怎么总跟我作对!过几天他们明白过来又如何,那时刺史大人不就回来了吗,区区小事,大人自有应对之法,用得着你放屁吗!”

    官员一起劝道:“不要吵了,不要骂了,大家都有官身,这样骂来骂去,实在有失体统啊!”

    米远国叫道:“这事本官做主了,就这么办!嗯,就由常大人去办!”他现在可信任常庆丰了,当做心腹一般。

    常庆丰大喜,事情办好了,刺史一回来,自己的官位怕是要再往上升一升了!

    戴士强却眯起了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王平安,心想:“这两个主意似乎都是他出的,常庆丰只是传个话罢了。这人是谁,好生了得啊!不过也着实可恶,让本官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事情只要有人拍板,办起来就快了,可就算常庆丰再怎么卖力气,也不是立马儿就能把事情办妥的,足足忙乎了大半天,才从库里调来粮食,大锅也备好了几十口,天色将晚,城门这才又再打开!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时偏偏又下起雨来,一开始还稀稀拉拉,不多时越来越大。差役们人手不够,只好调了一队士兵,在外面灾民的帮助下,支架起粥棚,在棚内开始煮粥,直到了天色大黑,才开始发放起来,灾民们一直等在雨中,情景凄凉,非言语所能表达。

    王平安等开城之后,便乘车出门,返回了五里村。

    一进家门,就见家中仆役们正在忙乎着搬箱子,搬麻袋,看样子王有财把药材买回来了,足足好几大车,而杨氏站在屋檐下,身旁站着好多人,她正在监督管家算帐,给药铺伙计们算钱。

    王平安到了母亲身旁,道:“娘,这些药材要保持干燥,不能被水浸了,让他们小心点儿!”

    杨氏道:“娘省得,儿你放心吧,这些药材可都是钱啊,泡了水就不是钱了!”

    见母亲亲自监督算帐,却全无平日里小气的模样,王平安笑道:“娘,这回你倒是大方了,没有克扣他们的药钱吧?”

    杨氏哧了声,道:“花钱之前,当然要算计明白,可这钱既然非花不可,那该花多少就是多少,这几个小钱你娘还看不在眼里,克扣二字休得提起!”

    王平安笑了几声,回书房换了干爽衣服。

    王家这一忙乎,直忙乎到后半夜,才把药材点清,款项也都发了下去,杨氏当真没有克扣半点,真如她自己所说,既然要花,那就痛痛快快地,没必要在最后关头抠门儿!

    雨足足下了一夜,待到后半夜时,几乎可以用暴雨如注来形容!王平安想到外面那些灾民,心中感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一桩接一桩,人活在世上,当真不易啊!

    第二天清早起床,暴雨已然止住,可天气却暴热起来,虽然太阳还没升起多高,可温度却急骤上升,直如酷暑一般,现在还是春季,却出现了这种天气,真是让人骇然!

    王平安拿了火罐儿,仍是先进城,去见牛不拉,给牛老爷子拔火罐,治疗高血压病。

    用拔罐法治疗高血压病,是有讲究的,有多种选穴方法。不过王平安选的是最普通的,在牛不拉的身上选取大椎、肝俞、心俞、灵台、脾俞、肾俞穴,选好诸穴后,施以刺络罐法。刺络罐法,就是先用针叩刺诸穴,然后施用闪火法,将火罐儿吸拔在叩刺的穴位上,留罐儿一刻钟。

    牛不拉感觉还不错,拔完火罐儿后挺舒服的,让王平安明天还来,王平安却告诉他,这种治疗方法,不需要每天都做,隔日一次即可。他把火罐儿留在刺史府里,方便取用。

    之后日子比较平淡,连过了三天,每日不是去刺史府,便是去书院读书,回家后去整理那些药材,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城里城外在常庆丰的主持下,还算平稳。

    这日午后,天气暴热,书堂里几乎都待不了人,学生们不堪其苦,要么中途回家,要么聚在树荫底下。王平安也受不了,和赵璧卢秀之他们找了个荫凉地,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拿着书本装模作样。

    赵璧拧了把手巾,汗水滴在地上,他道:“好家伙,跟水洗过似的。你们说这天也真叫邪性,怎么突然间就热起来了呢,太反常了!”

    卢秀之比比划划地掐起手指,道:“事反常即为妖,莫非是朝中出了妖孽,待我来算上一算!”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他热的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园子外面喊:“平安小神医在不在?”

第九十六章 伤寒兼泻

    卢秀之放开手指,惊讶地道:“哎呀,我刚才好算到今天要有事发生,果真如此啊!你们看,这不正好有人找上门来了,只要叫我王贤弟为平安小神医的,那就定是病人找来了!”

    赵璧却道:“你不是正在算朝中的妖孽吗,怎么算到王贤弟头上了?”

    王平安起身,拍拍手,叫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嘴里问话,脚下不停,快步出了园子!

    园外站着一人,正是那个看门老仆,这老仆一反常态,再没有翻着白眼看人的表情,而是满脸焦急,见王平安出来,几步上前,急道:“坏了,坏了,城中出现瘟疫了,而且还把得了瘟疫的病人抬到咱们书院门口来了!”

    “啊,瘟疫?”王平安一愣,立即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是什么瘟疫,抬来多少人?”

    老仆跟在后面,大声道:“足有十好几个,都是人用门板抬来的!”

    赵璧和卢秀之本来是跟出来的,打算去看看热闹,可一听到瘟疫二字,立时停下脚步。

    赵璧咽了口唾沫,道:“头有点儿疼,这个这个……”

    卢秀之擦了把汗,他也道:“我也是啊!哎呀,我这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趟茅厕!”他转身就走,可看方向却不是去茅厕。

    赵璧叫道:“我肚子也不舒服,咱们同去!”

    他二人都怕瘟疫,谁也不敢和王平安一起出去看病人。

    王平安跑到了门外,只这么一小段的路,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汗珠子顺着脸颊直往下淌!他见门外站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都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灾民!

    地上放着几张门板,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拆下来的,还有几张破烂草席,病人们就躺在上面,有几个病人在不住地呻吟着,而大多数病人却声息全无,直挺挺地躺着不动!

    王平安问道:“怎么回事,他们得病多久了?”说着,快步走到一个看似情况最严重的病人身旁,蹲下身子,去给他号脉。

    这病人躺在席上,不动,也不出声,双目紧闭,看样子就如刚刚死去一般!

    旁边自有人回答他的问话:“已经有两天了,本来以为挺挺就能过去,可不成想,今天人却成了这个模样!”

    更有人道:“好多人都得了这个病,有的轻有的重,城外也没有医生,我们只好把他们抬进城来,进城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周折!”

    王平安按住席上病人的手腕,一号之下,顿时大吃一惊,这病人竟然寸关全无,这情况可严重了!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又去号病人的另一只手,发现仍旧寸关全无,只有尺脉按至骨尚有一息,但也是细若游丝!

    王平安额头上的汗噼里啪啦地就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去擦,抬头急问:“他们的病都是一种症状吗?”边问边去号别的病人的脉,发现脉相基本一样,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一个灾民道:“都差不多,都是一开始手脚发冷,还说腰疼,再然后就开始拉肚子,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平安摸了摸一个病人的身子,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这病人的病情稍轻些,听王平安问,便道:“冷,全身发冷!”

    王平安嗯了声,又抬头问道:“他们的便溺情况如何?”

    周围的灾民不太懂他的问法,可也有明白的,立即道:“尿尿不多,有点发红,还有点发黄,不过没见他们怎么尿尿,全都拉出来了,拉稀!”

    王平安站起身来,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口中喃喃自语。片刻,他又蹲下身子,去给病人号脉,再检查症状。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道:“少阴从水而化为寒,这是少阴伤寒,而且兼有泻症,乃是伤寒兼泻的病症……”

    话还没说完,大街的另一头,呼呼拉拉地跑来了无数的兵丁,领头还有一位官员!这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徐州司马戴士强!

    戴士强领着士兵跑到跟前,叫道:“是不是这些人,是不是他们?”

    队中有一名小军官,跑得满脸通红,脸上全是油汗,喘着粗气,道:“是,是他们,就是他们!”

    原来,灾民们抬着病人进城,说是要找医生,当时的守门士兵就不让他们进来,可禁不住他们苦苦哀求,又见病人确是不行了,这才发善心,让他们抬着人进来求医!

    可灾民进来后,守门的军官越想越不对劲,这么多人得病,莫非是瘟疫?一想到瘟疫,他几乎晕倒,自己刚才怎么就糊涂了,竟然放人入城,如果真的是瘟疫,后果不堪设想,那是杀了他的头,也承担不起的责任啊!他极度恐惧之下,亲自跑到衙门里,报告此事。

    此时衙门里当值的正是戴士强,因为天一热,米远国又开始晕了,找借口不来,所以说了算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听守门军官说怀疑有得了瘟疫的人进了城,他差点儿没当场背过气去,米远国是装晕,他这可是要真晕!

    半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连忙叫来一队士兵,跟着他出衙找人,一路打听,一路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戴士强叫道:“离远点,离远点,不要靠近他们!”他自己也躲得远远的,冲王平安他们叫道:“这些人得的是什么病?”

    王平安见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忙道:“是伤寒,比较严重,得立即医治才好!”

    戴士强立时跺脚,叫道:“我就知道没好事儿!快快把他们赶出城去,抓起来抓起来!”

    士兵们也都大骇,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没敢上前。说是士兵,但他们只是些郡兵,而非纪律森严的府兵,听命令的程度当然也是大大不如。如是现在是精锐府兵来到,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长官一声令下,府兵们硬着头皮也得往里跳,可郡兵就不一样了,面对瘟疫,大家都得先想想自身的安危,实在躲不过,大不了把军服一脱,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戴士强大急,叫道:“快去抓个医生来,确诊一下,不要耽误时间,如果是瘟疫马上处理,如果不是,就送到药铺,让医生们处理去!”

    士兵们抓病人没有胆量,可抓医生本事就来了,司马大人一声吩咐,士兵们立即跑出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架了一名医生到来!

    这名医生年纪很大,足足七十开外,他老人家心里这个气啊,我招谁惹谁了,前些日子被抓一次,差点把我这身老骨头给拆了,结果今天又抓,这是要把我折腾死啊!

    这老医生心中愤恨,可又无可奈何。被带到戴士强的跟前,戴大人一瞪眼珠子,喝道:“你过去给那几个患瘟疫的人看看,看他们得的是什么瘟疫,回来报告本官!”

    一听瘟疫,这老医生也吓得一激灵,真叫倒霉,这事儿怎么被我摊上了!

    老医生被士兵推搡着,来到病人跟前,又是号脉,又是检查,马马虎虎地应付了一下,便回头对戴士强道:“回大人的话,不算什么大瘟疫,只是伤暑罢了!”

    王平安一直在旁看着,听到老医生喊出这样的话来,连忙道:“我说老先生,你可查仔细了,这不是伤暑,而是伤寒啊,你再好好地看看症状,你都没问……”

    老医生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又见一个毛头小子质疑他的诊断,心里这股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冲王平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喝骂道:“你这小子,懂得什么,这大热的天伤什么寒,莫要不懂装懂!”

第九十七章 肮脏不堪的护城河

    王平安大吃一惊,上前一步,拉住这老医生的袖子,道:“老先生,莫要如此武断,你再好好检查一下,这明明就是伤寒呀!”

    这时,书院门里面探出两个头,正是赵璧和卢秀之,他俩在后面躲了一会儿,感觉实在太不够义气了,平常和王平安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让人家一个人上了,这未免有点太那个那个,实非好汉所为!

    于是,他俩又跑了出来,在门里站着,看外面发生的事,如果见事不好,那转身就跑,也还来得及。听到老医生喝斥王平安,又见到王平安着急,他俩忍耐不住了,纨绔子弟的脾气发作!

    赵璧隔着门就叫了起来:“这老庸医我认得,医术差劲儿,人品更差劲儿,上我家买药材,总是赊帐,不肯爽快付钱,他的话还有个信?王贤弟不用理他,照你说的方法治病就是!”

    王平安一拉老医生,这老医生还真的犹豫了一下,他被抓了两次,今天又是这种情况,心情奇劣,刚才确实没有仔细检查病人的病情,如若这少年说的不错,那自己岂不是等于在官家面前看错了病!可正要回头再看一遍,赵璧的话就传过来了!

    老医生的脸腾就红了,可下不来台了,人越老越要面子,被人当众说成医术差,人品也差,他哪能受得了!

    老医生急了,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别的,叫道:“赵哥儿,你说什么呢,怎么当众诽谤老夫,我……我日后定要找赵兄理论!”

    他以后还要从赵家进药材,这话说得终究是底气不足,可对于王平安,他却用不着客气,指着王平安道:“你这小子,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夫难道连伤寒还是伤暑都看不明白吗,用得着你来啰嗦!”

    在典型症状不突出,而非典型症状相似的情况下,将伤寒误诊为伤暑,也是有可能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只要再用心看一遍就成,既不需要脸红脖子粗的辨证,更不需要恶语相加!

    对方年纪大了,王平安不好出言顶撞,他松开老医生的袖子,拱了拱手,道:“晚辈失礼了,病家求医,寄以生死,如果把伤寒当成是伤暑来治,会出人命的,还请老先生再给看一看,要是晚辈看错了,还请你多多指点!”他不说对方看错,而说自己看错,态度温和,语气诚恳,给了对方台阶下。

    “嗯,你这么说话还中听些!”老医生的气稍稍顺了顺,向病人走过去,弯下腰,打算再给看看。

    远处等着的戴士强见他们说话,有些不耐烦起来,叫道:“到底是不是伤暑,你怎么连这点儿小病都看不明白!”

    老医生顿时把弯下的腰又直了起来,转头向戴士强道:“看明白了,看明白了,是伤暑没错!”当官的一催,他便也没耐心再看了!

    王平安急了,再次拉住老医生的袖子,大声道:“奈何以性命为戏?”

    这句话是明代医学家罗琏说的,他著有医书本要传给儿子,可他的儿子不好好给病人看病,他伤心之余便对儿子说了这句话,并将医书一把火烧了!

    这话说的在理,老医生一愣,原本心头的不愤顷刻间消失了一半,点头道:“是老夫莽撞了,多谢你小哥提醒!”

    戴士强却不愿意再等,蹭了过来,道:“到底严不严重?”

    老医生擦了把汗,蹲下身子,道:“大人莫急,小人还要再看看,才能确诊!”

    戴士强看了眼王平安,道:“本官看你有几分眼熟……”忽地,他想起来了,那日在城头上,给常庆丰出馊主意的人,不就是这个少年么,然后常庆丰又将馊主意告诉给了米远国,结果弄得自己在众同僚跟前,大大丢了面子!

    戴士强心下大是恼怒,哼了声,他道:“看你的样子似是懂点医术,你家长辈是谁,在哪里坐堂?”

    王平安忙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学生家中并无医馆,只是读了几本医书,今天正巧有病人来书院,学生便给他们看看!”

    戴士强脸一沉,道:“既然家中并未悬壶,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份儿,快快闪到一旁,莫要啰嗦!”

    王平安一皱眉头,心想:“我见过的当官之人,无论是刺史牛正宏,还是常庆丰,都很好说话,怎么眼前这人却如此专横,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老医生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王平安道:“小哥说的没错,确是伤寒,刚才是老夫马虎了,差点误了他们的病情!”

    戴士强见老医生竟然认同了“扫自己面子的”小子,心中更是不快,道:“怎么回事,你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不如一个毛头小子,人家说一句话,你就服软了?”

    老医生双手一摊,摇头道:“大人所言差矣,这和岁纪大小有何关系,人家说得对,小人又有什么不服的了?不服,岂不是不讲理了!”

    这话如果和别人说,那是什么事也没有,可和戴士强说,就犯了大忌讳了,戴士强绰号就叫戴不服啊!

    戴士强脸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强自忍下怒气,一甩袖子,冲灾民们道:“莫要管伤寒还是伤暑,既有瘟疫之嫌,便当移出城去!不要耽误时间,你们快快把人都抬出去!”

    灾民们一起看向王平安,想看他的意思。王平安忙道:“还是抬出城去吧,我家就在城外,备得有药,咱们出城治病!”

    灾民们立即抬起病人,向城外走去。

    戴士强咝地抽了口气,自己身穿官服,说话不好使,可这毛头小子只一句话,别人就都听他的,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了!

    老医生凑近王平安,低声道:“还没来得及问,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王平安忙道:“老先生客气了,晚辈王平安!”

    “啊,你就是平安小神医!”老医生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王平安道:“老先生,你莫要这样说,你经验丰富,可不是晚辈能比的!”

    戴士强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小子难道就是王平安,我听说过他啊,很会沽名钓誉,明明不是医生,却胡乱给人看病,而且不收诊费,蒙骗了很多人,连刺史大人也上了他的当!不过倒也奇了,他抢了城中无数医生的生意,怎地不见有医生告他?”

    在当时,是否是一个医生,是要看是否悬壶的,类似于现在的营业执照。如果不正式悬壶,不收人诊费,那么官府就没法向这人收税。

    王平安是要进京的,所以他不可能在徐州正式悬壶,他虽然也给有钱人看病,但这些病人都是在城里的正式医生治不好的情况下才去找他的,他的病人主要还是花不起钱的穷人,在现阶段来讲,他并没有真正威胁到城里医生的生意,所以自然也就没人会去找他的茬儿!

    这点不但医生们知道,百姓们也明白,从给他的匾额上就能看出来,是慈悲心肠,说他是个善心人,而非妙手回春,说他是个以治病为业的好医生。

    戴士强越看王平安越不顺眼,这小子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极是假仁假义,如果所料不错,他肯定还会有更卑劣的手段,想要再出出风头!

    众人一路走,不多时便出了城门,戴士强亲自押着,以免这些灾民半路又返回城里。等出了城门,王平安快走几步,到了戴士强的身旁,说道:“大人,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戴士强道。

    王平安道:“这病一来是由于天气变化,外邪入体所致,二来也是由于城外的这条护城河!”

    他一指护城河,道:“大人你看,这条护城河很久没有清淤了,城门口这里已然堵塞,甚至于大家进出城都不用走吊桥,踏成了实地。别的地方也是如此,城里的污水排出来,已经漫到岸上,城外又有这么多人搭棚,又向河里便溺,这河已然成了臭水沟,如此一来,很容易成为病源,引起瘟疫,大人你看能不能将这河先暂时填了,等大灾过后,再挖开不迟?”

    戴士强眼睛一眯,心想:“没估计错吧,他果然又想风头了!”

    王平安并不是想要出什么风头,他只是从一个医者的本份说这番话的。

    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医生也道:“平安说的对啊,这护城河确是成了病源,眼下别的方法都不太好用,还是填上快些,免得当真爆发瘟疫,那时就悔之晚矣了!”

    戴不服,啥都不服的脾气,随着老医生的这句话,顿时就爆发了!

第九十八章 难老难少

    戴士强喝道:“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竟想让本官填了护城河,莫非你二人是流寇的奸细,想要谋夺我徐州不成?”

    他这话一喊出来,不但王平安愣住了,老医生也愣住了,在场的兵丁和灾民全都愣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这少年人没有说错话啊,而且这老医生的建议也对,怎么就突然成了流寇的奸细?莫说奸细,在这徐州城外,连流寇的影子都不见,怎么就突然要夺起城来了?

    戴士强指着王平安道:“不要以为你治好了几个人,被别人吹捧一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在本官眼里,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

    王平安大感惊讶,这人有病吧,该看心理医生,我没招没惹他呀,怎么突然间就发起疯来了!他忙上前,道:“天热,大人火气大,请让学生为你号号脉,开上一剂清心静神的药来……”说着,他便伸出手去!

    戴士强哈地一声,反手抓住王平安的手,叫道:“你竟然还意图挟持本官,好大的胆子!”

    老医生也有点儿蒙了,心想:“莫不是痰迷心窍了,或者是脑疾发作?”他忙也上前,道:“要不然老夫……老朽,小人给大人看看?”

    士兵也都呆住了,他们久闻徐州官场第一招人烦的就是这个戴不服,可终是接触不多,今日一见,竟然是这个样子,尽感莫名其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时,城外的灾民见这边有人呼喝,慢慢的聚了过来,有的人认识王平安,想起那日正是这个少年送了他们财物,并且告诉他们只有在城下大哭,才会催促官员快快放粮,这招果然好使,他们终于吃到了粥饭。

    见这嗓门奇大的官员要难为王平安,有的灾民看不过去,就叫道:“这小哥是好人,大人不要误会,你不要难为他呀!”

    有的灾民叫道:“要不是他,我们现在还吃不上粥呢!”

    “是啊,幸亏他告诉我们要哭求官府,要不然这赈灾粮食,还指不定得什么时候发呢!”

    戴士强额头青筋暴跳,冲王平安道:“原来那天煽动流民闹事的人,就是你啊!”

    王平安摇头道:“学生哪有煽动过什么,只是……只是知道大人们马上就要放粮,所以让百姓们到城门处领粥而已,想替大人省下到处通知的麻烦!”

    他终究还是给徐州的官员们留了脸面,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要是装硬气,可是大不智之举,他自然不会说出难听的话来谴责!

    如果换了别人,就势下坡,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即使心中不满,也等日后再算帐。而且别的官员不少人都知道牛正宏认了王平安做侄子,但一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二来戴士强太招人烦,也没人说这种闲话给他听,他就竟然不知道这层关系,先入为主,非认定王平安又是在扫他的面子!

    戴士强嘿嘿冷笑几声,放开王平安的手,喝道:“左右,将这奸细拿下!”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莫非他俩以前有过恩怨,司马大人这是在借题发挥?”

    老医生忍耐不住,给戴士强作揖道:“大人,可是这孩子以前得罪过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就饶了他吧!”

    戴士强一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本官象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

    无论老医生,还是士兵,还是在场的灾民,心里一起升起个念头:“你象!”

    忽然,人群之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在前隋时,吃小孩儿的恶官道爷见过,可在咱们大唐,当众抓小孩儿的恶官,倒是头一回见!”这道人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位高大的道士,这道士极其威猛,身材高大,足足比旁边的人高上半头,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道袍,看年纪在六十左右,面赛锅底,黑中透亮,一脸的大胡子,双眼好似铜铃,模样很有些凶恶,如果在晚上看,吓坏活人那是肯定的,就算是恶鬼见着他,也得靠边走!

    戴士强气道:“你是谁,胆敢当众诽谤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吗?”

    还是那口山西调调儿,这道士笑道:“你个王八泥鳅鳅的,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曲江池里的王八都比你个儿大,还敢跟本道爷讲什么朝廷命官,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

    “放肆!左右,将他也拿下,关入大牢!本官倒要看看,咱们谁是王八泥鳅鳅!”戴士强气急败坏地叫道。

    士兵们抓王平安还有些犹豫,这少年人相当不错,戴士强有点儿混蛋,可要抓这老道,却没什么犹豫的了,一拥而上,就要将老道锁拿下来!

    这老道笑容一敛,不怒自威,长长的嗯了一声,煞人气势顿现,仿佛别说眼前只是些郡兵,就算是千军万马的敌阵,他匹马单枪,也照样可以十荡十决!

    士兵们被他气势所逼,竟然不敢上前,都回过头去看戴士强!戴不服,绰号不服,自然是谁也不服!他一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士兵们呼地拥上,抓住了老道的手臂!

    这老道哈哈大笑,笑道:“就你们这几个小泥鳅,还想抓本道爷,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双臂一振,接着随手一划拉,竟将四五名士兵一起摔出,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戴士强叫道:“流寇,这人定是流寇,快快拿住他!”心中害怕,虽嘴里叫得欢,脚下却连连后退!

    老道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戴士强的脖领子,笑道:“你是徐州的别驾,还是司马?道爷看你……谁敢偷袭……呃……”老道晃了两晃,摔倒在地!

    后面有个士兵,拿着刀背狠狠地敲到了他的后脑勺儿上!

    戴士强脸色发青,喝道:“一起抓了,关进大牢!”

    士兵们见他暴跳如雷,状似疯癫,不可理喻,再不敢违背命令,将王平安也抓了!

    王平安大急,叫道:“大人,你抓我干什么,我也没犯罪啊!”

    “你犯了大罪了!”戴士强恶狠狠地道。

    士兵们推着王平安就要进城。

    王平安眼见如此,只好冲老医生叫道:“老先生,我家备有药材,徐州只有我家才有,如果医生们要用药,只能到我家去取。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拿药之时,可以抽时间进行义诊,大家要齐心协力,集中起来,这病不能扩散……”

    老医生也是发急,叫道:“你是说全城医生要集中起来治这病,功效才最大,是吧?不要让病人四处求医,以免传染,祸及全城?老夫明白,老夫明白了!”

    王平安又叫道:“要用麻附细辛汤来治,药方是麻黄二钱……”声音越传越远,他被押进了城里。

    老医生眼眶湿润,不住摇头,喃喃地道:“这孩子特也心善,老天爷为何不开眼,这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灾民们却是大怒,纷纷叫骂,狗官之声不绝于耳,有的人更拿起石块泥巴去丢戴士强,戴士强抱头鼠窜,可士兵们只是叫喊,却没有一个真的上前保护他,任他一路挨打,逃进了城里!

    王平安被架着,老道被抬着,两人一起被押进了大牢。士兵们对王平安倒也客气,只是将他推进牢房,可对老道却不一样了,真接扔了进去!

    哗啦锁响,牢门关闭。牢房里只有一盏小油灯,灯光昏黄。王平安和老道所处的牢房在大牢偏角,整间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王平安适应了一小会儿,这才来到老道的身旁,去看他的后脑勺儿,见老道的脑袋上起了个大包,并无危险,心中感叹,这道人身体可真强壮,换了别人,这下子就得被打死吧,他只是起了个包!

    老道悠悠醒转,张口来了句:“王八泥鳅鳅的,敢打我,我都多少年没挨打了!”慢慢的爬起身来,看了眼四周,又道:“真把我关牢里来啦?”

    王平安坐在他的旁边,问道:“道长,你是山西人?你哪里也发水灾了?”他以为老道也是逃难来的。

    老道一呆,脑袋有点不清醒:“山西?我是朔州……我是长安人!”

    王平安也一呆,道:“可你是山西……嗯,朔州口音啊,你在长安修行?”

    老道坐直了身子,嗯了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看王平安。

    王平安又道:“在下王平安,徐州人,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我嘛,我叫尉……恭!”老道甩了甩头,道:“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叫你小子,你叫我道长,不,要叫我仙长,就可以了!”

    王平安挠挠头,心想:“不知是愚公,还是寓公,这是道号,不象是人名!”他道:“仙长,多谢你仗义直言,不过却也连累到你了!”

    老道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连累的,你且稍等一会儿,不出半个时辰,那个狗官就得连滚带爬地进来,哭着喊着求咱们出去。”

第九十九章 仙长

    王平安见这老道说起话来,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道:“道,道……仙长,你能掐会算吗,或是熟读《易经》?”

    老道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道:“小子,这你可说对了,本道爷不但能掐会算,而且每算必中,从无失算的时候。你要是不信,你就等着看,顶多半个时辰,那个小官儿就得来牢里,跑到你家道爷的跟前,磕头痛哭,说他有眼无珠,然后求你家道爷我出去!”

    王平安哦了声,却道:“放咱们出去,那倒有可能,但磕头痛哭,我看却不太可能!”

    老道哼了声,把脚抬了起来,隔着脏兮兮的袜子,挠了挠脚,道:“你不要不信。等会儿他来时,道爷我就把袜子脱下来,让他舔脚趾,保准他舔得有滋有味,连说好香好香!”

    王平安皱了皱鼻子,想象了下他说的画面,感觉相当地恶心,忽地笑道:“你不怕他的口水脏吗?万一他舔得情不自禁,咬上一口,那你的香足,岂不要大糟而特糟了?”

    老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嗓门宏亮,这一大笑,引得其它牢房里的犯人,都向这边看来!

    老道笑道:“香足?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本道爷的脚丫子!嗯,你是在拿我开玩笑,不过道爷听着却不生气!”

    他伸手在王平安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小子挺对本道爷的胃口。这样吧,只要你求道爷一声,等会道爷就让他们也放了你,怎么样?快快跪倒磕头!”

    王平安摇头道:“这倒不必了,好端端地我干嘛要给你磕头?”

    老道脸一沉,作态道:“旁人想给本道爷磕头,本道爷都不稀罕!你能给本道爷磕头,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果磕得好,顺了我的心意,等会本道爷就……就变个大金元宝赏你!”

    王平安笑了笑,他见老道挺有趣的,便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道:“仙长,你会变大金元宝吗?快变来看看!”

    老道脸色又变好了,得意洋洋地道:“好,道爷这就给你变,让你看看什么是仙术!”突然,他向王平安身后一指,叫道:“那是谁?”说着,一只手便伸进了怀中。

    王平安却没有回头,反而紧盯着老道的手。老道的手伸进怀里,却是掏不出来了,表情尴尬。他见王平安不上当,气道:“你怎地不回头哩?”

    王平安哈哈一笑,把头转到后面,道:“谁也没有啊!”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就见老道的手上拿着只小小的金元宝,大概二两来重!

    王平安笑道:“好大一只元宝啊!”

    老道的把戏失败,叹气道:“别人家的孩子见道爷要变把戏,都会回头,你怎么不回头,害得道爷差点儿就没变出来!”

    王平安道:“我既不是别人家的,更不是孩子。不过我不是回头了嘛,你也变了金元宝出来!”

    老道想想也是,将金元宝在手里上下来回的抛动,道:“道爷把金元宝变出来了,现在你可以给我磕头了,要磕的响些!”

    王平安在地上抓了几把干草,垫到屁股底下,后背往墙上一靠,道:“我只说要你变金元宝,却没说要给你磕头。我刚才说过要给你磕头吗?”

    老道一愣,好象王平安的确没说要给他磕头,一直是他自己理解错误!眉毛慢慢立起,他大喝道:“好小子,敢消遣你家道爷,信不信我捶搏死你!”提起拳头,作势就要打王平安。

    王平安叫道:“以德服人,有理讲理,没理才打人!”

    老道高高抬起的拳头,半晌没有落下去,慢慢又坐回到原处,喃喃地道:“以德服人,有多少年没人和我说过这话了,记得还是小时候,恩师总说我要尊敬有德行之人,并且给我取……”忽地他歪头看向王平安,大声道:“怎么看你也不象是个有德行的小子!”

    王平安闭上眼睛,不去理他,随老道说去,任你有千言万语,我只沉默对待!

    老道又是呼喝,又是恐吓,说了半天,见王平安始终不理,大感无趣,只好说了句:“你和长安那几个老泥鳅一个样子,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尽是道道儿,顶不是玩意儿!”

    王平安还是不理,你爱说啥说啥去!

    过了好半晌,老道忍不住又道:“你快给道爷我磕个头吧,轻轻的一个头就成了,我就原谅你的无礼,而且道爷保证有大大的好处给你!”

    王平安索性呼呼地打起呼噜来,假装睡着了!

    这老道性子似乎很执拗,又或者是听奉承话听习惯了,已经习惯于别人都听他的,所以冷丁碰到一个不肯奉承他,也不听他话的人,就特别来劲儿,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非要王平安给他磕头不可!

    王平安心里有些纳闷儿,真是怪事,很多人抢着给他磕头吗,难道给他磕头确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

    见王平安说什么都不理自己,老道怒道:“好,你不给道爷磕头,道爷就不帮你了。等会儿他们求我出去时,我就让他们接着关你,他们要是打你,我也不阻止!”

    王平安伸了个懒腰,说道:“牢里的苍蝇真多,嗡嗡吵个不休,扰人清梦!”

    老道忽然不生气了,哈了声,道:“很好,不用你个小泥鳅现在嚣张,等会儿有你的苦头吃!”他也靠墙而坐,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听牢门那里一响,有人进来!

    王平安和老道同时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就见两个官员带着四五个士兵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身穿浅绯色官袍,正是在城外抓他俩的戴士强,而后面跟着的则是常庆丰!

    老道得意洋洋地看了王平安一眼,低声笑道:“怎么样,你家道爷没说错吧,他们给本道爷赔礼道歉来了!你小子要是知趣,现在磕头还得及,要不然本道爷就不让他们放你!”

    王平安哼了声,没说话。

    戴士强快步走到牢门口,隔着门就大声道:“误会,误会,天大的一场误会啊!”

    老道更加得意,把嗓门压得低低的,道:“你小子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对我老人家无礼,你现在磕头吧!要是这门一打开,你再磕,道爷我也不要了,快点快点!”

    王平安坐着一动不动,并不去看他,他和老道都是靠墙而坐,面对牢门,他现在连头都不愿意扭了,只是看着门外的戴士强和常庆丰!

    大锁一响,牢门打开,戴士强跨起门来,满脸堆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老道叹了口气,道:“得了,门已打开,你现在给我磕头也晚了!”

    戴士强看了老道一眼,不明白这老道在嘟囔什么,走上前来,随手推了把老道,喝道:“上一边待着去!”

    老道啊了声,看了看王平安,又看了看戴士强,惊讶地说道:“你不是来给道爷赔礼道歉的吗?”

    戴士强气极反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官为何要给你道歉?”骂完老道,他伸手来扶王平安,笑道:“王贤侄,我的好贤侄啊,刚才是场误会,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呀,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老道眼珠子瞪得溜圆,看向王平安,张大了嘴合不拢!

第一百章 就是跟着你

    王平安措势站起身,很客气地冲戴士强还了一礼,不管这位司马大人有多么的官僚,他仍是客客气气的对待。

    王平安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小小误会罢了。城外时,学生一时鲁莽,说话不知深浅,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学生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他弯腰抱拳,给戴士强行了个半礼!

    戴士强脸上顿时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声道:“贤侄啊,本官不知你是刺史大人的内侄,又颇受牛老太爷的宠爱,还以为你是故意和本官为难呢,情急之下,做事失了分寸,有得罪之处,你可别往心里去,这事咱们以后就不要提了吧!”

    原来,他把王平安抓起来之后,气乎乎地回了衙门。没过多一会儿,常庆丰便满头大汗地跑了来,告诉他抓错人了,得赶快放了,王平安可不是光是小神医这么简单,他还是刺史大人的内侄,王夫人的娘家人,而且在牛老太爷面前极为受宠,是个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戴士强这个不服,那个不愤,可也是看人的,他对于米远国可以顶着干,对手底下的官吏也可以不客气,但对于牛正宏,他可没这个胆量!

    且不说今天这事儿,他做的对,还是不对,光是在城外激起公愤,又抓了王平安,这事儿要是不能马上解决,那就后患无穷。

    牛正宏那可是大大的官迷,激起公愤,就等于是在他的政绩上抹了黑,在公事上,他肯定不会饶了戴士强!在私事上,抓了他的内侄,只要王夫人稍稍吹吹枕边风,那得了,戴士强这辈子都别想升官了,他可还指望着米远国退休,他好能升上别驾呢!

    所以常庆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和他一说,戴士强的脑袋上顿时就冒汗了,赶紧带着人来到大牢,打算放走王平安,并要得到保证,让王平安以后可别在刺史大人面前说三道四,耽误了他的前程!

    王平安点头微笑,道:“大人,先前明明就是我不对,这种事情,别人不提,我自己哪好意思提呢?事情过去就算了,还请大人以后也别和我姑夫说起此事,免得学生受他的责罚!”

    戴士强大喜,照王平安这个说法,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他忙笑道:“不说不说,咱们大家谁也不说!”

    忽听旁边有人哼了一声,竟是那个老道!老道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大声道:“大的厚颜无耻,小的假仁假义,都不是好东西!喂,我说你这小小的官儿,你怎么还不给本道爷赔礼道歉,想讨打是不是啊?”

    戴士强大怒,这杂毛老道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嘴酸溜溜的腔调,傲慢的不得了,还总说自己官小,从五品的官位,哪里算得上是小了?

    还没等戴士强喝斥,他身后的士兵却不耐烦起来,挥起皮鞭,就要抽打老道,给司马大人出气!

    王平安忙叫了声:“且慢,这人……这位仙长是家父的故交,特地从朔州赶来看望家父的,还请手下留情,莫要伤他!”仙长这两个字叫着,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士兵立即放下鞭子,笑道:“原来是王老爷的故交,那看在王公子的面子上,就不修理他了!”又冲老道一瞪眼睛,喝道:“再敢胡言乱语,下次定要给你紧紧皮子,还不快快多谢王公子的大恩!”

    老道骂了声:“王八泥鳅鳅的!”

    老道大感没有面子,刚才他还和王平安信誓旦旦地说,当官的是向他来赔礼道歉的,结果他被推到了一边凉快去,人家倒向王平安赔礼道歉,他还说如果当官的要打王平安,他可以制止,结果变成当官的要打他,成了王平安帮忙制止!他样样事情都算出来了,可样样事情又都算错了!

    戴士强没心情和一个臭道士较真儿,他冲王平安笑道:“贤侄,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出去说话!”亲亲热热地拉过王平安的手,就要出牢房!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老道,见他还气鼓鼓地,便道:“大人,你也放了这位仙长吧,他……他还要去看望学生家父呢!”

    戴士强干笑了几声,他岂有看不出王平安是在为这老道开脱之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老道给他的感觉相当怪异,如果脱了道袍,这老道的表现有点象个老**,而且是那种极蛮横无理的大丘八,啥也不在乎,满嘴胡咧咧,不怕得罪人的那种货色!

    “既然贤侄开口说了,那本官自然要答允,就让他和你一块出去吧!”戴士强笑道。

    老道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还对王平安说过,等当官的来舔他脚趾,苦苦哀求他出牢时,他会顺带着让王平安也出去,结果现在变成了王平安顺带着他出去了!

    他有心想不出去,等着戴士强“幡然悔悟”,可见王平安冲他使了个眼色,哼了声,冲戴士强道:“便宜你了,本道爷不跟你这小小的官儿一般见识!”

    戴士强心中有气,什么便宜我了,应该是便宜你了才对!他也不屑和这杂毛老道一般见识,假装没听见,拉着王平安出了牢房!

    一直送到衙门外,戴士强说道:“贤侄啊,别的事都好说,可唯有护城河被填的事,本官没法答应你。那护城河虽成了臭水沟,但名份却在,终究是护卫城池的屏障,刺史大人没回来之前,本官是无权下令填它的,只能再苦苦百姓了,也苦了贤侄你,他们得了病后你还要多多费心啊!”

    王平安听这话,心里好大的不痛快,什么事都要苦苦百姓,那还要当官的干什么,无事之时,坐享民脂民膏,有事之时,就要苦苦百姓,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于这种人,他也没兴趣再多说什么,拱拱手,告辞而去!

    老道对戴士强道:“王八泥鳅鳅的,本道爷给你算上一卦,你印堂发黑,霉运当头,你这官啊,当不了几天了,不信你就等着看!”说罢,一甩袖子,在戴士强还没发飙之前,姗姗然地走了!

    王平安一路直走,不多时到了城门口,感觉后面好象有人跟着,回头一看,见老道竟然一直跟在后面。他停下脚步,皱眉道:“仙长,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道大声道:“本道爷是你爹的旧交好友,现在要去看望你爹,不跟着你,要我跟着谁?”

    王平安道:“那只是权宜之策,现在咱们都出了大牢,还是各走各路吧!”

    老道哼了声,道:“遇上你家道爷,便是你的福缘,你竟然先对我无礼,不肯磕头,现在又要赶我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我可是救你出了大牢,如果这算是不知好歹,那你自己再回去,接着坐牢去吧!”王平安笑道。

    老道一瞪眼睛:“那我还是因为你才被抓去的呢,脑袋后面还挨了一记狠的,这帐怎么算?”

    王平安挠挠额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说完,径自出城。

    城外灾民见他出来,纷纷上前问候,王平安告诉他们,要离护城河远些,还有如果有人得病,不要四处寻医,那样反而会将病传播开来,治病的药材都在五里村,所以直接去那里就成,也只能去那里,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去别的地方求医问药,那是没用的!

    好半天,他才走出灾民的聚集地,走了快三里路,一回头,发现老道大摇大摆的,竟然还跟在后面,他无可奈何,只好任他跟着!

    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忽然,前面路旁呼呼闯出十几条大汉,站在了道路的中间。这些大汉个个身高体壮,全都穿着玄色大氅,腰中配刀,脚上套着皮靴。

    这些大汉们往道中间一站,把王平安吓了好大一跳!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不会是姓杨吧

    这群大汉往道中间一站,其中一人似乎是个领头的,嘴唇动了几动,好象下了个命令,这群大汉列成两队,大步向王平安走来!

    距离太远,王平安听不清大汉说的是什么,只是见这群大汉向自己走来,心中骇然,难道徐州出现了流寇不成?看他们的样子,就算是流寇,也是档次很高的流寇!

    他转头看向道路的两边,左边并非是开阔地,但也没有树林,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远远望去,灌木丛的尽头,停着好多匹高头大马,看样子就是这群大汉的;而右边离着几十丈的距离,是一片小树林。

    王平安回头看了眼,见老道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古怪,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他在叨咕些什么,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王平安忽道:“仙长啊,你穿的破破烂烂,可怀里却有金元宝,不会是偷来的吧,人家追你来了!”

    老道一瞪眼睛,道:“胡说八道,我还用得着……嗯,本道爷劫富济贫,确是得罪了不少权贵,这些人是来抓我的。你快点儿跑吧,莫要被我连累了!”

    和老道无亲无故,有难同当实在犯不上,但要王平安转身就跑,他也做不出来,他道:“你欠了人家多少钱,如果不多,我就替你还了,免得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被人从山西一直追到这里来!”

    老道嘿了声,歪着头看向王平安,道:“黄金万两!”

    王平安这下子可没招儿了,只好道:“那你老人家保重吧!”撒脚就跑,向小树林里跑去。

    老道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还不起吧,所以还是快点儿跑吧!”转头又看向走来的大汉,脸色沉了下来,嘴里骂道:“王八泥鳅鳅的,一群都是!”

    王平安一路跑,一路想,莫不是有巨盗从山上下来了,知道我有钱,所以要绑了我,勒索钱财?可也没听说徐州附近有巨盗啊,难不成是从别处流窜来的?

    小树林并不宽广,纵深不过数十丈,跑了没多久,他就跑出了林子,来到了另一头,回头望去,视线被林木所阻,看不到那头大路上发生的事!

    他心中有点儿后悔,自己年轻力壮,说跑就跑了,却把老道一人给扔到了道上,也不知那些巨盗会不会难为他,这老道嘴巴挺欠抽的,万一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被巨盗给咔嚓了,那岂不糟糕!

    有心想回去,却又不敢。他往四周看了眼,见此处有百十来座难民棚子,棚子外面不少的人。他立即跑了过去,叫道:“各位乡亲,帮个忙吧,那边有不少恶汉拦路,大家把他们赶走,要不然你们也得遭殃!”

    难民中有人认得他,一个汉子迎了上来,大声道:“这不是平安小神医吗,什么恶汉,在哪里?”

    王平安一指树林,道:“就在林子那边的大路上!”

    这时候可看出王平安的人缘来了,如果换了别人,这汉子极有可能不管,恶汉不恶汉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穷得叮当作响了,恶汉再恶,也抢不到他们的头上。可求救之人既然是王平安,这汉子二话不说,回头招呼一声,几十名难民纷纷跑了过来,跟着王平安就往林子里跑!

    王平安道:“对方强悍,咱们不可力敌,只能智取!大伙儿只要大声吆喝,将恶汉们吓走即可,可莫要和他们硬拼,如果伤了你们,那就不妥了!”

    一众人大呼小叫地穿过了树林。到了林边,王平安停住脚步,却见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老道,还是那群恶汉,全都不见了踪影!

    王平安上了大道,踮起脚尖,顺着大道远眺,发现五里村方向静悄悄的,没有人影,而徐州方向尘头大起,似乎那群大汉跳上马,去徐州了!

    王平安有些尴尬,回头对难民们说道:“抱歉,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刚才太紧张了,所以误会了那群人,他们并非是强盗!”

    难民们倒也不介意,那汉子道:“只要没有强盗就好,平安小神医你以后出门最好多带些人,这样才安全些!”

    王平安点头答应,现时节城外确实有些纷乱,看来以后出门,确是得带上家丁了!与难民告别,他又重返五里村,心里还想呢,那老道跑哪儿去了,不会被抓走了吧?估计不可能,他既非美貌女子,又非有钱的财主,别人抓他啥好处捞不到啊!

    老道为什么不见,这个疑惑还没等进村,便就解开。王平安走到村外,就见老道正站在村口,拉着一个村民,比比划划地,直着嗓门在问话。老道背对王平安,没看到他回来!

    王平安来到近前,就听老道问那村民:“道爷从长安来,所过灾区,田地无不荒芜,这徐州城外的田地也是成片成片的被毁,为何独独你们村子,庄稼半点没受损失?这不合情理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

    村民气道:“你这道人,好生奇怪。照你的说法,难不成我们村子的庄稼被毁了,才叫合乎情理?”他见王平安回来了,忙叫道:“少东家,这里有个疯道士,跑来问东问西的,莫名其妙!”

    老道一回头,看到王平安,他松开村民,笑道:“咦,你没被做成人肉包子啊!”

    王平安道:“我还担心你呢,那群人看样子很是凶恶,他们没难为你吧?”

    老道摇了摇头,道:“他们只是问个路罢了,问徐州怎么走,本道爷随手一指,他们就都走了!”

    王平安想了想,道:“不是吧,看他们的样子不象是问路的,再说问路哪有一大群人一起过来的?”

    老道笑道:“要不你追上去问问,为啥他们要一起过来问路!”

    王平安皱起眉头,这老道虽然是在强词夺理,可却把话封死,让人没法反驳,自己总不能真的追上去问个清楚吧!

    耸了耸肩,王平安进了村子,老道随后跟上,道:“小子,你家住哪儿,道爷今晚打算住在你家,你开心吧?”

    王平安回过身子,道:“我干嘛开心?说实话,你这人行事有点儿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从没遇见过你这么说话办事儿的。我家里的规矩大,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样吧,我给你床被褥,你到树林里,求人帮忙,搭个棚子可好?”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王平安这种做法已经相当地不错了,不管他有多好心,也不可能将陌生人直接带回家的,尤其是象老道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老道却笑道:“道爷一路从长安来,见过不少烂人,一个比一个的烂,可却没见过烂好人,你这人又烂又好,你自己说吧,遇到你这么棵大树,道爷不靠一靠,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干嘛还要去树林子里头!”

    王平安被气得笑了,他被人发好人卡早就习惯了,可被人发烂好人卡却是头一回!不理会老道,继续向前走,来到自家大院门口!

    杨氏此时正在担心他,她已经被人告知,儿子被当官的给抓走了,王有财跑出去探听消息,想要救出儿子,而她只好等在门口!

    见儿子平安回来,杨氏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下了台阶,道:“儿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可把娘给吓坏了!”

    王平安正要上前,却忽听后面老道嗷地叫了起来,吓了他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老道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氏,两眼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老道忽然叫道:“这位这位……这位夫人,你你你……”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利索!

    杨氏眉毛一立,喝道:“你这老道,好生无礼,有你这么看人的吗!”虽然她上了岁数,可终究男女有别,老道这么看她,实在是无礼之极!

    老道啊的一声,忽道:“你是不是有个失散的妹妹,或者女儿啥的?不不不,这绝不可能,可你的长相,你的长相……你不会是姓杨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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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486/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作者:望平安所写的《唐朝好医生》为转载作品,唐朝好医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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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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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医学博大精深,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依靠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
中华传统医学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做出了巨大贡献。唐朝好医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好医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