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赖上了就甩不掉
被一个邋遢老道当众问姓氏,杨氏自然非常不快,她气道:“你这道士,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叫老身不会姓杨,老身偏偏就是姓杨!”
王平安惊讶地看向老道,自家母亲的事,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杨氏一向自我标榜,说是前隋的皇族,可却既找不出半点儿证据证明,父亲王有财也极为厌恶母亲提及此事。难道说,这道士见过前隋的皇族后人,他可不自称是从长安来的吗?
老道本来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人也都瞧不进他的眼里,可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再无半点不在乎的味道,神色古怪之极,又有惊骇,又有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恐惧在里面,几种表情混杂在一起,就如同揉面一样,全都揉到了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
老道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就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杨氏怒道:“老杂毛,你再敢这么看我,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老道忽然一哆嗦,象被人解开了穴道似的,道:“你真的姓杨?哦,怕是巧合吧!你这性格,可是和……和那人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
杨氏哼了声,感觉站在大门口,和一个邋遢老道说话,有点儿shi身份,她随手掏出两个铜钱,有点心疼,又放回去一个,扔了一个铜钱在老道的脚下,道:“拿了钱快走吧,莫要在我家门口讨人厌!”
王平安一咧嘴,这老道看着邋里邋遢,其实有钱着呢,怀里有金元宝,一个铜钱怕是不会入了他的法眼!
谁知,老道竟然弯下腰,将铜钱捡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正常,笑道:“赏人竟只赏一钱!还好,太好了,果真不是,果真不是,吓了道爷好大一跳!”
王平安忽道:“仙长,你从长安来,可是曾见过和我娘相貌相似之人?”
老道嗯了声,将铜钱擦了擦,揣入怀中,却又摇头道:“没见过!”
“那你刚才说什么失散了啥的,那是什么意思?”王平安追问道。
老道一翻白眼,大声道:“道爷老眼昏花了,不行吗?”
王平安嘿了一声:“你这人真是……真是没法形容!”他不再理老道,和杨氏一起上了台阶,就要进家门,脚还没等踏进门坎儿,却见一只脏兮兮的布鞋先跨了进去,竟然便是老道。
老道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可算到家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小子,叫人给道爷打洗澡水去!”
杨氏大怒,一把揪住老道的头发,叫道:“你给我滚出去!”她出手突然,老道全无防备,竟被揪得一个后仰,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
王平安忙道:“别别,有话好说,可别动手!”他深怕打起架来母亲吃亏,忙挡在两人的中间。
老道退下台阶,却没有发火,反而道:“肯定不是,这下子试出来了,十成十的不是,性格完全不一样,还真敢动手啊!”
王平安问道:“娘,你没事吧?”
杨氏道:“我能有什么事!”拉着儿子进了门,砰地将门关上了!
老道站在门外,开始胡思乱想,这个妇人的长相和那人有点相似,可从性格上来讲,却是完全不同,都姓杨可能只是巧和!不过她儿子,和那人的儿子,好象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哎呀,我为什么非要让这小子给我磕头呢,难道就是因为这小子和那小子……和那位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而那位是绝对不会给我磕头的,但我又挺想让他给我磕头……不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要命了吗?
那,那我为什么要这小子非给我磕个头,哪怕只是一个就好,要是换了别人,直接按到地上不就成了,为什么我要他给我磕头,却又没敢打他呢?我怕他吗?我怎么可能怕他!
他的心里又是那人,又是这小子,又是那位,胡思乱想了一通。
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和王平安有一点点相似的人,这个人从来不会向他磕头,而他又挺想,所以见到王平安,潜意识里就把对那个人的感觉,转移到了王平安的身上,可王平安却也不肯给他磕头!
这时还没有潜意识作祟这种说法,所以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甭想想得明白!
老道感觉脑袋一胀一胀的痛,他抱住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京中那几个老泥鳅总说我是粗人,看来我真的不够细,竟想不通其中关键!要是那几个老泥鳅在就好了,他们一定想得明白!哼,想得明白也不会告诉我,他们的心眼儿比头发都多!”
又上了台阶,砰砰砸门,叫道:“姓王的小子,道爷还没地方住呢,你就这么把我关在门外呀,太不知尊老敬老了,你不是答应给我一床被褥呢嘛,怎么又不给了?”
忽听,后面有人说话:“你这老道,大白天的怎么砸人家的大门啊?”
老道一回头,见后面站着一个老头儿,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可大白天的却只穿了件内衣,外套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老道说道:“我哪有砸门,只是敲门的力气大了些!这家的姓王小子顶不是东西,道爷可是他爹的故交好友,他竟然把我给关在门外了,你说他混帐不混帐!”
这老者一愣,问道:“你说的小子难道是平安,你认识他爹?”
老道点头道:“对啊,那小子确是叫王平安,算起来道爷可是他的伯父,和他爹多年交情……呃,你不会就是他爹吧?”
这老者正是王有财,他气道:“巧了,我正好就是他爹,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朋友了,我都没见过你!”
老道啊了声,整整衣衫,笑道:“原来是王,王那个老爷啊!你儿子今天说要填护城河,结果被当官的给抓起来了,我和他当了回狱友,交情深着呢!”顿了顿,感到这话太没说服力,又道:“本道爷会做法事,可以让他梦想成真。怎么样,让我进去,给他做个法吧!”
王有财一听护城河三字,登时想起了闹心事儿,他上了台阶,道:“给你床被子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可要做法,还是免了吧!”他推开老道,不让他堵门口。
老道一指王有财的脑门儿,大声道:“我看你印堂发黑……”
“会有血光之灾是吧?唉,算命的开头都是这两句!”王有财摇头叹气,拍了拍门,叫道:“是我,开门!”
老道一把拉住他,道:“我算出来了,那个护城河肯定会被填上,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官府就会贴告示!你信不信?要不然咱俩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你请我在你家住几天,要是我输了,那在你家住几天就走,你看好不好!”
王有财呸了声,道:“你绕我哪!你输了赢了都要在我家住几天,我才不上你的当!”正好门房将门打开,他进门之后,回头道:“你有在我家门口说话的功夫,都够去林子里搭个棚子了,你今晚不就有地方住了,何苦在我家门口浪费时间!”
老道忽然大声道:“我看上你儿子了,让他出家跟我当道士吧,我要好好的栽培他!”
王有财唉了声,道:“免了吧,免了吧!我让人给你被褥便是,你就不要在我家门口待着了!”
老道平静下来,眼珠转了转,笑道:“好,我就不在你家门口待着,先去树林里,我打赌,用不了天黑,你们就得去林子里求我,求我住进你们家!”说罢,一甩袖子,离了门口。
王有财道:“你不要被子啦?夜里可凉!”
第一百零三章 杨家的往事
老道充耳不闻,并不理会王有财,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有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了声:“日子难过啊,连道士都在庙里待不住了,也要出来逃难!”感慨了一句,关好门,进了自家大厅。
他没回来之前,王平安和杨氏正在说话。王平安问杨氏:“娘,你不会真是前隋的皇族吧?以前总听你说,却并未当真过!”
杨氏嗯了声,想了好半晌,道:“娘小时候也曾富贵过,那时家里什么都不缺,可当时娘年纪小,记不住事情,也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后来,突然有一天,一群当兵的冲到我家,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抓走了,娘被乳母带着逃了出来……”
王平安插嘴道:“抓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不会是唐军吧?”想想,年代好象不对,杨氏年幼时,恐怕连杨广都没登基呢!
果然,杨氏道:“那时哪有唐军,大隋才建立没多久,抓你外祖父的就是当时的皇帝,要算起来,他是你外祖父的远房堂叔,娘该管大业帝叫堂叔。不过这亲戚有点儿远了,两个皇帝,娘都没见过!”
她是前隋朝的皇室遗族,所以不称杨广为炀帝,而以年号称之为大业帝。隋炀帝,这个称呼是唐朝加在杨广头上的,是恶谥,有逆天虐民的含义在里面。
王平安哦了声,说道:”那便是骨肉相残了,鸟尽弓藏,并不稀奇!”
杨氏叹气道:“在前隋时,皇帝要杀你外祖父一家,到了唐朝,先帝表面上是慈悲,说不追究前隋的皇族,可族里的那些兄弟,不是出意外死了,就是得怪病死了,没活下几个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容不下咱们杨家人啊!”
王平安安慰她道:“改朝换代,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不过,要是仔细算起来,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皇帝,都跟娘没有仇怨,毕竟害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是杨家自己人!”
杨氏哼了声,道:“自己人杀起自己人,那才叫一个狠呢,半点儿情谊都不留!”
王平安笑道:“要这么算起来,娘你和当今皇上还有亲呢,先帝不是和大业帝本来就是亲戚吗?”
“有啥用?啥用都没有!别说这七拐八绕的亲戚了,就连亲兄弟,他不也说杀就杀了,连亲儿子他都没留情!”杨氏不屑地道。
李世民的往事,在现代随便提没关系,可要在唐初提,那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了!
王平安吓了一跳,忙道:“娘,这话在家里也少提,更加不可对外人说起!”
杨氏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前隋的皇帝要杀你娘,当今的皇帝也不见得想多让娘活几年,可你娘照样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你娘我就是一个乡下地主婆,谁也猜不到我和宫里那位有关系!”
她顿了顿,又道:“那个死杂毛肯定在长安见过宫里那位,估计是上香或者什么时候见到的,就象娘带你去上香那样,所以他才傻不拉唧地问出那样的话,娘当时一听就明白了!可怎么样,就算告诉他娘姓杨,他不也猜不中么!”说罢,杨氏哼了一声。
王平安捏了捏鼻子,又问道:“娘,你有什么信物没有,当时逃出长安时,可有玉佩啥的东西吗?”
杨氏摇了摇头,道:“那时候还不叫长安呢,叫大兴城。玉佩没有,但你外祖父的随身小印,乳母却是给带了出来,不过早就不见了,换了粮食吃了,那时节粮食可比什么都金贵!对了,如果有朝一日,你去了长安,宫里那位要是和你攀亲戚,你就告诉他,你外祖父的小印上刻的字是普六茹威!不过照娘估计,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人家啥身份,哪可能认你!”
王平安一愣,道:“什么意思?”
“是你外祖父的胡名,你外祖父年轻时,还是鲜卑人当政呢,贵族们都得有胡姓,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外祖父是假鲜卑,更没娶过鲜卑老婆!”杨氏道。
王平安笑道:“这个我估计也是,娘骂起胡人来,向来是从不嘴软的!”
杨氏又道:“你爹在的时候,你别提这些,你爹最烦我提老杨家的事了!”
王平安点头道:“儿子懂得!”其实是这个道理,杨氏在隋朝时被当时的皇帝追杀,而到了唐朝,这个身份也不是很安全,王有财不让妻子提,不是烦她吹嘘,而是出于保护,这种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无可厚非。
娘俩说话间,王有财回来了,他见到王平安,便道:“儿啊,你可吓了爹好大一跳!爹听了信儿,还以为这事不能好办,正想托人花钱救你出来,不想你倒比爹先回来一步!”
王平安笑道:“爹,你的衣服又送人了?”
王有财看了眼杨氏,忙道:“一件衣服能救人一命,还是值得的,下次不穿好的出门了,只穿旧的!”
杨氏这次却没骂他,只是道:“门外有个死杂毛,你可见着了?”
王有财皱眉道:“这人有点儿毛病,硬说他是平安的狱友,交情深到不得了。还说了什么护城河的事,要和我打赌,我没理他,他自己跑了!”
杨氏叫来仆人,给王有财找了件衣服穿上。王平安问道:“护城河?他要和爹你打什么赌?”
王有财道:“他说日落之前,官府就要出告示,要填护城河。我看他是在胡说八道,填护城河,那可是大事儿,除了刺史大人,别人谁敢下这种命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氏道:“那老杂毛会算命?我看不象,他也就是一个靠坑蒙拐骗混饭吃的家伙!”
王平安昂着头想了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算得出来,除非那个老道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去煽动灾民闹事,把官府逼得急了,这才能办点实事出来,可即使官府同意填了护城河,也不会这么快吧,日落之前发告示,这怎么可能!”
一个邋遢老道而已,一家三口谁也没把他当回事,说了几句便不再提,只是说王平安被抓进牢里这件事。当说到戴士强突然发飙,非要抓王平安时,王有财和杨氏都大感惊讶,以前也没得罪过他呀,怎么非要为难王家不可?
说了会儿话,天色不早了,一家人便即吃饭。吃过饭后,王平安想着外面会不会还有人得病,便出了家门,往树林里走去,想去看看灾民。
待他进了树林,就见好大一群人围在一起,坐在人群中间的,正是那个老道。这老道现在好不得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比比划划的正在说话,口沫横飞,说得起劲,而灾民们围在他的跟前,都在专心地听他讲话!
老道抓着一个男子的手,对这男子道:“看你印堂发黑,本道爷算出你有大难啊!”
这男子愁眉苦脸地道:“仙长,你算得真准,我可不是有大难嘛,家乡发了大水,从宋州逃难至此!”
老道又道:“你这些日子总想吃肉,还想吃油多的肥肉,每当夜晚入睡之时,常常做梦梦到吃肉!”
这男子讶然道:“仙长,你可真神了,怎么连我做的是啥梦都能算出来?”
老道哼了声,一副仙风道骨的表情,又道:“看你的样子,以前总是想女人,但来了这里后,却是不再想了,就算漂亮女人坐在你的身边,你也不去看她一眼!”
这男子叫道:“仙长,你太神了,我最近确是不想女人了,实在是没力气可想了啊!”
王平安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摇头,要照这么个算法,我也能成大仙啊,这里的百姓都是灾民,自然人人有大难,衣食不济,自然会想吃油水多的食物,饥饿之下,都在为明天的事担心,谁能有心情想女人?天赋异禀的人毕竟是少数,大数人还是正常地!
老道得意洋洋地道:“道爷算得准吧!我还算出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大灾之后,你再返回家乡,必能讨上两房媳妇儿,置办上十亩上好田地,以后衣食无忧,快活过日子!”
这男子咧开嘴笑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但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老道的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王平安忽道:“仙长,你给我算一算吧!”说着,走上前来。
第一百零四章 道爷算得准吧
老道看到人群外面的王平安,脸上笑容展现,对百姓大声说道:“各位乡亲请看,这是我新收的徒儿,现在巴巴的赶来给我磕头了!”
他冲王平安一招手,道:“乖徒儿,快快过来,为师心疼你,你就不用磕响头了,小小地磕一个就可以了!”
百姓们一起回头,见是王平安,连忙都起身,给他行礼,嘴里叫着平安小神医,态度又是恭敬,又是亲热。
王平安向来待人客气,忙也还礼,进了人群,来到老道的跟前。那正被老道看手相的男子道:“平安小神医,你要出家做道士吗?”
王平安摇头道:“没这打算,除非这位仙长给我磕头,苦苦哀求我,并代他的师祖收我为徒,那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老道听他调侃,却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代我师祖收你为徒,那本道爷是收徒弟呢,还是拜师叔呢!”顿了顿,他又冲百姓道:“这孩子腼腆,私下里求我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现在有你们在场,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乖徒儿,为师知道你脸皮薄,所以你就别当众给我磕头了,等没人时,你再使劲磕!”
王平安不理他的“自作多情”,蹲下身子,伸出手,道:“仙长,你也给我算上一卦吧,看你算得准不准?”
他这一蹲下,老道又“吃惊诧异”地叫道:“乖徒儿,为师不是不让你磕头嘛,你怎么非要磕头……嗯,这就对了,听为师的话好啊,等没人时再磕头,现在就不要磕了!”
王平安身子一矮,在老道的嘴里竟变成了要磕头,随即又变成了听师父话,先别磕了!
王平安哭笑不得,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么一来,我反倒成了听话的乖徒弟!他嘴上也不饶人,道:“你给我算一算吧,要是算得准了,我给你两个馒头吃,要是算不准你就饿着吧!”
老道嘿嘿一笑,抓起王平安的手,摇头晃脑地看了一下,忽然大声道:“乖徒儿,你印堂发黑……”
“你看的是手,不是脑门儿!”王平安“好心”提醒他!
老道呃了声,这小泥鳅不太好糊弄啊!他道:“从你的手相上看,你本有一场大富贵,可你自己非要把它往外推,所以你以后也就是个穷命了!”
围观的百姓哦了声,都大为王平安可惜,这老道刚才给他们算命,算得可真叫一个准,说啥中啥,现在竟说王平安错失了一场大富贵,都为他可惜,平安小神医为人好,大家都希望他能有好的前途。
王平安知他是在胡说八道,正要出口反驳,顺便给老道也算上一卦,可他还没出声,旁边的百姓却急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道:“仙长,有啥法子能破解,让平安小神医再得富贵!”
老道摸了摸乱蓬蓬的胡子,装模做样地道:“这个可难了,除非本道爷亲自出手,去乖徒儿家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方可化解此难。不过嘛,道爷最近太忙,抽不出时间啊。眼睁睁地看着乖徒儿日后要受苦受难,道爷这心里……难受啊!”说着他还揉揉了心口,对王平安“以后的生活”表示沉痛的伤心!
王平安哼了一声,道:“那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说护城河有可能被填,还说日落之前官府就会出告示,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老道向他使了个眼色,道:“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王平安将头凑了过去,老道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胡说八道的,不可以吗?”
王平安顿时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老道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哎呀,道爷又算出新东西来了!”
他两手齐出,紧紧抓住王平安的手,对百姓们大声道:“你们可知为何不少人生病?那都是因为护城河的关系啊,那里边有妖孽,不但要害我这乖徒儿,更要害你们!而破解之法,就是去乖徒儿家做上一场大法事,这样才能消灾解难,除此一途,别无它法!”
百姓们都是吃了一惊,他们不懂什么叫做病源,那太抽象了,可一说护城河里有妖孽,却是人人都害怕起来,那护城河又脏又臭,说不定里面真的有妖孽呢!
老道呼地站起身,松开王平安的手,跳上大石,大声叫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能忍心看着我这乖徒儿死掉吗?”
百姓们齐声回答:“不能!”
老道提高嗓门,又叫道:“那你们能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吗,被那妖孽活活吃掉!”
百姓们叫道:“不能,当然不能!”叫喊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老道又叫道:“既然不能,便当杀死那妖孽。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们必须遵从!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大伙齐心协力,这便反了吧……不不不,这便去我徒弟家做法事去吧!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王平安跳了起来,也叫道:“喂,你以前是干嘛的?”他的声音却被百姓们激动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百姓们叫道:“愿意,我们愿意和你一同去!”
老道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大喝道:“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百姓们更加激动,齐声大叫:“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还是声音太小,我听不见!”老道再次叫道!
百姓们被他煽动得更加激动,声震树林,无不大叫:“一起去,一起去!”
老道一挥手:“事不宜迟,这便走吧,快快!”他跳下大石,一把拉过王平安,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小泥鳅,今天道爷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煽动!想当初,道爷年轻时……哼,告诉你,拉壮丁,道爷是最在行的!”
王平安心中大是惊讶,难道说这老道曾经在行伍里混过,要不然怎么会拉壮丁?啊,明白了,当初他一定是反唐的巨盗之一,大唐建立,所以他化妆成道人,便象宋朝的行者武松或者花和尚鲁智深那样,以出家人的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反朝廷的勾当!
既然对方不是善辈,他自然不肯跟着走,他有大好前途,岂肯加入类似梁山泊这种黑帮组织!王平安叫道:“不要拉着我,我可不是壮丁……”
老道一把捂住他的嘴,冲百姓们叫道:“保住我徒儿,就是保住大伙的命,咱们抬着他,去做法事,为大伙儿消灾解难,除去河妖,还我太平!”
百姓们被他煽动得群情激动,纷纷叫喊着,要干掉护城河里的妖怪,他们将王平安抬了起来,冲出树林,向五里村跑去,不管王平安怎么反抗叫喊,全都无济于事,都被当成是河妖附体!
老道跟在人群后面,笑眯眯地看着王平安,小样儿的,跟你家道爷耍心眼儿,道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你连穿开裆裤的资格都没有呢!
一群人刚跑到五里村,尚未进村,就见几个穿着官差服色的人,手里提着铜锣,边走边敲,一个官差叫道:“众百姓听清,今晚城门外放稠粥,先去先得,过时不候!”咣咣两记锣响,吸引百姓的注意。
百姓一听有稠粥可放,无不大喜,顿时把除妖卫道的事放到一边,放下王平安,有的人就想往城门那里跑!
老道来到王平安的身边,笑道:“知道为啥要放稠粥不,那是因为要让人出力气,此时天可没黑,你家道爷算得准吧!”
第一百零五章 牛正宏回来了
王平安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吧,要趁大灾之年,聚集起人马来,然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道呃了一声,这小泥鳅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哦,明白了,我这些表现确实有点象个造反头子!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本道爷以前确是做这个的出身,招兵买马,聚众造反,这是道爷的老本行啊,一不小心竟把以前的做派拿了出来,难免引人误会!
老道嘿了声,拍拍王平安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去告发道爷吧?”
王平安立时摇头,道:“不会不会,晚辈从不多管闲事儿,你老人家爱干啥干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我是绝对不会去告发你的!”
说话间,王平安的身子离得老道远些,而且眼神向王家大宅那里看去,只要靠近大门,他一声吆喝,王家的家丁就会出来,那个时候就都好说了!
老道人老成精,是这年代的杰出人物,就算王平安再怎么聪明,从阅历经验上,还是要照他差着一截。老道手一伸,便拉住了王平安的手,笑道:“你个小毛驴儿,你一撅屁股,道爷就能算出你拉几个驴粪蛋子,你还是乖乖的跟道爷在一起,去城门口喝碗粥吧!”
王平安只觉得这老道手劲奇大,竟然挣脱不开,有心想要大叫,却听老道大声道:“我这乖徒儿有话要和大家说,乡亲们安静一下!”
百姓们听说城门口要放稠粥,无不兴奋,他们都是灾民,饥肠辘辘,听到这个消息本应该飞步奔去,免得去晚了稠粥放完,轮不到自己。但感念王平安的恩德,毕竟还要去王平安家里做法事嘛,所以大家一时半会儿的,都没有离开!
现听说王平安有话要说,百姓们都安静下来,看向王平安!
这个转折转得有点太快了,王平安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老道,没成想老道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稍稍愣了愣,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就这么眨眨眼皮的功夫,老道的下一句话就又出来了!
老道大声道:“我的乖徒儿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他刚刚说要随大伙儿去城门口,求当官的在粥里放些咸盐,免得大伙儿淡食无味,你们说我徒儿心好不好,你们要不要他去啊?”
这老道糊弄百姓,煽动闹事的经验极其丰富,一句大道理的话没说,只说了句有关咸盐的话,立时把王平安推上了风尖浪口,直接到达顶端!
百姓们听后,无不狂喜,如果粥里能加些盐,那可是太好了,这和淡不淡食的无关,关键是没有盐吃,全身就要无力,也更容易生病,所以能得些盐,那是再好不过了!何况老道说话时,故意称之为咸盐,还把“咸”字咬得极重,让人一听,口中就自然而然地感到那久违的味道!
不等王平安说话,百姓们齐声欢呼,拥着王平安就往徐州城赶。老道一直抓着王平安的手,低声对他道:“乖徒儿,咱们一起去吧,这时候你可不能说不去,那样百姓会对你很失望的!”
王平安情知非去不可,他叫道:“哪位好心,请去我家告知我爹娘一声!”他喊出话来,自有百姓前去报信,反正离得又不远。
王平安哼了声,对老道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反手抓去,一把捏住老道的脉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别光你抓着我,我也得抓抓你!
老道嘿了声,并不挣脱手臂,反而笑道:“好小子,看你唯唯诺诺的,想不到还有点刚儿!很好,道爷喜欢!”
百姓们簇拥着王平安和老道,一起向城门口跑去,半路上又有无数灾民加入人群,越聚越多,待到了城门口,人已数千,加上门口早到的,足足有二三万人,百姓数量仍在增加!
牛正宏站在城楼上,脸色乌云密布,而且乌云里随时都会有闪电击出,他是刚刚从洛阳赶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弃车不做,乘马狂奔,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回来晚了,长安来的巡察大员已然来到了徐州。
牛正宏此次赶去洛阳,为的就是和上司及同僚们商量,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钦差,宋州和汴州方向发生水灾,虽未祸及徐州,但百姓逃难,离了家乡,实际上真正的赈灾,不是发生在已成泽国的灾区,而是在附近州府,压力全要由他们这些地方官来承担!
大唐建立不久,无论是在皇帝心中,还是在宰相们的心中,隋朝那天灾人祸引起的大乱,还历历在目,所以长安城里,没有人敢不把这次水灾当回事儿,派下的钦差更是一个瞪眼便杀人的强势人物!
皇帝为什么要派下这么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钦差来,目地呼之即出,就是让他来杀人的,哪个官员要是敢不卖力赈灾,掉脑袋那是肯定跑不了的。所以洛阳留守连忙招集各州刺史,去他那里议事,刺史们做事不力,掉脑袋没关系,可那却会连累到他的,虽然留守大人手眼通天,可面对这次来的钦差,他也是无能为力,没法通融!
刺史们更加害怕,到了洛阳后,正在商议应对之法,突然有人报告,在赶往洛阳的钦差车驾突然消失,钦差大人易容化妆,直接进入民间,探查灾情!
刺史们无不大惊,钦差既然做出这种事来,想必不会是光要探查灾情,也是要考评官员的能力啊,而他们偏偏又都离了治所,跑到了洛阳,万一留守的官员赈灾不利,那这账岂不是要算在他们的头上!
洛阳留守焦急之下,忙命刺史们连夜赶回治所。牛正宏也是心惊肉跳,不敢耽搁时间,骑上马没命地往回跑,等回到徐州,见本州已然开始放粥,百姓也无闹事的,这才放下心来。
他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众官吏,说在路过别的州时,有几个州府尚未放粮,估计着那几个刺史要有祸事,他本来还在担心徐州,可一回来,见竟然已经开始放粮了,行动迅速,非常叫人放心。他好生夸奖了一番众官吏,说他们做事果断干练,尤其是给这次放粥出主意的米远国,还有实际执行者常庆丰,所得夸奖最多!
常庆丰受了夸奖,对王平安感激得五体投地,心中充满了憧憬,看来自己升官的日子不远了,真不知该如何答谢王平安啊!
可没高兴多一会儿,突有人来报,说是钦差大人到了!
牛正宏一听这个,差点儿没吓晕过去,从洛阳到徐州,沿途那么多的州府,怎么钦差都没去,却偏偏来到了徐州,这不是要人命嘛!他赶紧迎接出府,所有官员尽数出迎!
可一出门,却发现来的不是钦差本人,而是他的随从,这些随从俱是彪形大汉,个个长相凶恶,与传闻中的钦差倒有几分相似。大汉们倒也没有什么废话,只是带来了钦差的口信儿,让牛正宏把护城河填了,因那护城河已然成了病源,如果再不处理,那么徐州即将爆发瘟疫!
说完这个口信儿,大汉们上马而去,不知他们去哪里了,牛正宏可没胆量派人跟踪。
牛正宏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征集民夫,去城外填护城河,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也要把声势造出去,让暗地里观察的钦差知道,他牛正宏是卖力气赈灾的,绝非敷衍!
城楼上,徐州官员分做两列,站在牛正宏的身后,各有所想,人人都在想着心事!
戴士强看了眼捂着脑袋的米远国,心想:“这老家伙怕是又要装晕!”他又看了眼官员后面的常庆丰,心里大大不是滋味!
他后悔啊,真是快悔断肠子了。就在今天,王平安还告诉他要把护城河填了,因为这条成了臭水沟的河已然成了病源,自己还百般推脱,不肯照办,如果自己能越权,抢先一步,就算不去真的填河,而是先造造声势,岂不就是大功一件!
戴士强无论如何想不到,王平安的想法竟然和钦差大人完全相同,就象是一个人说出的话一般。
他又看了眼米远国,心想:“完了,想要取代他当上别驾,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又看了眼常庆丰,心中又想:“这人和王平安交情非同一般,放粮的主意他就是听王平安说的,结果立了一功,眼见在刺史大人心中份量加重,我看这场大灾这后,这家伙及有可能取代我,当上司马!”
戴士强越想越是后悔,突然来了句:“我怎么就没信他的话呢?”
牛正宏回过头来,问道:“没信谁的话?”
第一百零六章 原来你是尉迟恭
听牛正宏发问,戴士强把心一横,如果这时候再不争一争,那么自己的位置真的就要被别人取代了!
他连忙上前,靠近牛正宏,说道:“大人,您的侄子王平安和下官交情莫逆……”
常庆丰在后面听着一咧嘴,白天你还把王平安给抓起来了呢,要不是我去告诉你,你至今还把人家关在牢里,这要能算得上是交情莫逆,那要是不莫逆得啥样,直接剁了?
戴士强又道:“平安这少年在大人的教诲之下,很是聪明能干,他先给常大人出主意,说了放粥之事,常大人跟米大人说了,这才放的粥!”
牛正宏啊了一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眼米远国,刚才你怎么不说明此事,竟把功劳全都算到自己头上,冒功讨赏,蒙蔽上官,当真可恶!
米远国不知那个主意是王平安出的,还以为是常庆丰出的,见刺史大人瞪自己,他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向常庆丰,见常庆丰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想:“要糟,难不成我熬不到年头儿,这就要退了?”
他既然能成为徐州官场的不倒翁,那可不是光靠装晕就能装出来的,用老道的话来讲,那绝对是滑不留手的老泥鳅。只看了一眼常庆丰,便知这是事实。
米远国立时说道:“不错,这个主意确是王平安出的,但他为人沉稳,做了好事却不愿留名,并不想出风头,所以并不真的出面,只是假托常大人的口,告诉了下官。下官本不欲抢他之功,但又想他是大人的侄子,这话如果他能私下里告知大人,那岂不更显亲密,所以下官不敢当面说出,大人莫怪。”
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在场同僚都略有耳闻,心中都赞大人能有如此不好名不好利的好侄儿,当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
这两句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但为自己开脱了,又把其他官员一起拉下水!别的官员谁也不笨,哪可能表示自己啥啥都不知道,自然是大点其头,连说正是正是!
这下子戴士强可坐蜡了,别人都那么“体贴”,不肯明说,偏偏自己把事情挑明了,这岂非是大大的不识趣?他看了眼牛正宏,见刺史大人微微点头,心想:“坏了,他信了米老晕的话了!”
牛正宏心想:“多亏了平安这孩子啊,如果不是他,恐怕徐州此时和别的地方一样,也没放粥呢,而钦差却偏偏来了我这里!我本来有难,却因他的主意,有难变成了有功,他不但保住了我的官帽,更是救了我一命啊,这个侄子没白认,事后定当好好重谢!”
戴士强忙道:“王平安确是行事低调,他还建议下官,要填护城河,所说言辞竟和钦差的命令一模一样,下官当时便想照他的话去办,可却万万不敢越权!下官已然派出心腹家丁,赶去洛阳去告知大人了,可能是半路上错开,大人并没有见着!”
他这话是在告诉牛正宏,我本来是要按着王平安的话去办的,但因为刺史大人你没在城中,所以我才没办成,而我没办成是因为尊重你,我可是派人去通知你了,光凭这点我就比别人要强!
反正这事不好查证,而且牛正宏正是焦头烂额之时,他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查证!戴士强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一等回家立即便要备上一份重重的厚礼,给王平安送去。世上之人哪有不爱钱的,只要王平安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把事情认了下来,那他的官位就保得住了,别人休想将他挤下去!
牛正宏哼了声,他可不糊涂,他要是糊涂能做到一州刺史这样的大官么?什么不敢越权,根本就是没有采纳人家的建议!戴士强怕什么,不过就是怕他办事不力,日后被王平安说出来,动摇了他的官位!
他横了眼戴士强,这种小算盘你也敢跟我打,真是不知死活!牛正宏问道:“你说的这些本官都已知晓,但本官刚才问的可不是这些!我是问你,你没信谁的话?”
戴士强脑袋嗡地一声,刺史既然抓住这句话不放,那显然早就心里明白了,而自己说了一通,不但没能将事情掩盖过去,反而让他心中更增恶感!
自己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大灾期间,在赈灾方面徐州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误,那么黑锅非得让自己来背不可!那个老道说自己官做不长久,看来真的没说错啊!
身子晃了晃,戴士强一跤跌倒,晕了过去!
米远国咦了声,心想:“今天可奇了,我还没晕呢,他倒先晕了!”
牛正宏看都不看地上的戴士强一眼,挥手道:“司马大人连日劳累,送他回家休养,不用再当值了。常庆丰何在?”
常庆丰心头砰砰乱跳,上前道:“卑职在!”
牛正宏道:“徐州司马一职暂由你代理,好生做,莫要让本官失望!”
常庆丰大喜过望,他早知自己会升官,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般快,看来听小神医的话就有好前途,不听就要完蛋啊!以小神医三字称呼王平安不够妥帖,应该叫他小神仙才对!
“卑职定当好生办事,以报大人提携之恩!”常庆丰跪倒在地,给牛正宏行礼。
就这时候,城外突然有人叫起来:“粥里要放咸盐,要不然我们会得病的!”
开始只是百十来人在叫,过不多时,叫的人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大,城下灾民竟然全都叫了起来!
虽然城外在放粥,可此时城门已关,天黑了就要关城门,这个规矩是不能变的,差役们放完粥,也得等明天开城门时,才能再进来!
牛正宏眯起眼睛,看向城外,喝道:“左右,过去问一下,是谁在煽动百姓,吃粥还不够,竟然还要放盐!”
不用别人去问,就听城外的百姓又叫道:“平安小神医医术高明,他说放咸盐好,那就是好!”
“放咸盐,放咸盐!”城外灾民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牛正宏一愣,随即便道:“原来我侄儿也在城外,他倒是关心灾民。很好,左右,去库中调盐,顺下城去,给百姓们添些味道!”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什么话并不重要,看谁说才是最重要的,刺史大人真的是很宠爱那位王平安啊!
可不是宠爱嘛,牛正宏正在感念王平安救了他一命,哪有不宠爱之理,再说米这大项支出都舍出去了,何况是咸盐。再说了,百姓们有所求,而自己有所应,如果被钦差看到,自然会认为自己是个好官,这也算是一种政绩了!
牛正宏心想:“我这侄儿不错,又给我争得了些好评!”
常庆丰赶忙道:“尊命,卑职这就去办!”连跑带颠地下了城楼,赶去调盐了!
城上自有守兵向下呼喊,让百姓稍安勿躁,这就给他们的粥里加上咸盐!
城外百姓呼喊,并非是王平安煽动的,要说煽动百姓的本事,他身边的老道才是此中高手!
老道还和他“手拉手”地站在一起。
就听老道说道:“想当初,道爷年轻时,那时的灾民可比现在多多了,也没人给他们放粥,粥里加盐更是想都别想。那个时候啊,只要出来个人,振臂一呼,立时从者如云,不用几天功夫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天下之大,纵横来去,时势造英雄啊!往昔岁月,想想也让人感慨,真想永远年轻下去!”
王平安听他发感慨,硬着头皮道:“仙长,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此做别吧!”
老道笑嘻嘻地看着他,忽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平安道:“你是位得道的神仙,嘴上功夫了得,不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修行吧,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比如造反之类的事情!”
老道哈哈大笑,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本道爷也该亮亮身份了,要不然再被抓进牢里,还得靠你救我!”他低声道:“道爷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
王平安点头道:“尉迟恭?嗯,好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他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道笑道:“你这小子有份好心肠,道爷很是欣赏,世风不古,现在你这种人可不多了!道爷有意要栽培一下你,来,你跟我来!”
第一百零七章 易地而处,你该如何
尉迟恭拉着王平安的手,就往人群外面走。王平安问道:“你真的叫尉迟恭?你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尉迟恭回头笑道:“你猜猜看?”一个俏皮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不过他长相凶恶,这种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尤其是天黑之时出现,说实话,俏皮有三分不假,可恐怖却占了七分!
王平安心想:“怪不得他的画相被贴在门上,当门神使用,果然够吓人的!”见尉迟恭玩俏皮,他也俏皮了一下,道:“莫非是你感情上受了挫折,心灰意冷,所以出家当了道士?”
尉迟恭一愣,脚步一缓,心里纳闷儿,什么叫感情上受了挫折?忽地,他明白了,道:“是啊,道爷感情上确是受了挫折,你这小子眼光倒也不错!”
尉迟恭所说的感情,并非指男女方面的感情,以他的身份和性格,男男女女的事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他说的感情,指的是与朝中大臣们的感情,他性子骄傲,甚至有些居功自傲,总看不起别人,而朝中的大佬们,个个都是开国功臣,谁也不见得比他身份低多少!
这次发了水灾,本来没打算派尉迟恭来的,他是一介武夫,这种细致活不见得会办得妥帖,本来打算派一位干吏前来,可尉迟恭瞧不起那位干吏,在散朝之后竟大加讽刺,如何如何的说了一大通,结果把那干吏差点没气死!
那干吏受了委屈,便跑到皇帝那里告状。皇帝也很生气,找来尉迟恭,对他说既然你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那干脆,这次赈灾的事,你去办吧!
尉迟恭又后悔了。其实象他这种人很多的,总觉得别人不如自己,可真要让他去办事儿,他又没本事办得好!让尉迟恭冲锋陷阵,杀人放火,那他一个顶俩。可要让他去赈灾,做细致活,他就不行了!
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谁让他咋咋呼呼的了,这回事情难办了吧!尉迟恭硬着头皮出了长安,走到半路忽然想了个法儿,干脆微服私访吧,暗地里考察一下官员们的作为,吓唬一下他们,这样他们办起事来就卖力了!
于是,他便化妆成了一个道士。至于为什么会扮成道士,原因是尉迟恭很崇拜方士!这个已经不能说是信道了,而是十分的迷信,他不但喜欢当道士,要人家称他为仙长,而且更喜欢炼丹,在家里专门设了炼丹炉,甚至于服食云母粉,以求长生不老!迷信到这种程度,他当然不会扮成别的模样了,至少肯定不会扮成和尚!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知道派尉迟恭出来,让他自己办事,很有可能办不好,但官做到了如此之大,也不一定凡事都要自己去办,他可以督促别人去办啊!果然,尉迟恭一出京,就把洛阳的留守吓了个胆秃儿,赶紧商量应付之法,而他一到徐州,牛正宏也拼了命地去赈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一个钦差来讲,总是藏于民间,并非是正确的方法,有时会耽误事的。既然护城河一事,已经向地方官挑明,他到了徐州,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所以便向王平安说清了自己的身份!
尉迟恭和王平安手拉手地出了人群,向远处走去,走了半晌,出去了四五里路,这时路上行人已然稀少,毕竟大半夜的,除了灾民,本地百姓是不会出来转悠的!
王平安辨认了一下方向,道:“尉迟大人,如果是要回五里村,这方向可不对啊,咱们走错路了!”
尉迟恭回头道:“你还是叫我仙长吧,莫要大人大人的称呼!嗯,咱们并不去你家,而是要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那在此处聊也可以啊,这里四下无人,倒也不怕被别人听去!”王平安道。
尉迟恭笑道:“太近了,人家找起咱们来,会很省事的!”
王平安没听懂他的话,找起来省事,不是更好吗?但尉迟恭坚持,他又不明其中缘故,不好发表意见,万一其中更有深意,那他劝来劝去的,岂不是要耽误正事,只好跟着尉迟恭接着走!
好么,这一走,足足走出去三十里,一直走到了一片大树林的旁边,两人并未进林,在林边找了个干净地方,这才坐了下来!
尉迟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王平安坐在下首。王平安问道:“仙长,你要和我说什么,是要问地方官的政绩吗?你不会就是长安派下来的巡察大员吧,我听姑夫提起过此事!”
尉迟恭笑道:“在牢里时,那个混帐官和你说话,道爷都听到了。既然你是牛正宏的侄子,问你他的政绩,你自会挑好的说,那我还问个啥劲!”
这倒也是,王平安点了点头!
尉迟恭道:“你这个人啊,虽然道爷和你认识不久,但感到你有点太烂好人!你又不是当官的,那护城河成不成病源,和你有何关系,你干嘛要多嘴,结果还被抓进牢里?你既然是医生,病人越多岂不越好,你这样才能发大财啊!”
王平安摇头道:“我只是尽到一个医者的本份罢了,难道为了钱财,便要希望别人得病?这点我是做不到的!坐不坐牢,那时我想不到的,所以不能算到预计里面!”
他顿了顿又道:“医者父母心,这点实是很难,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但做一个烂好人我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医生,就应该是个烂好人,医治病人不能看其身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不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
尉迟恭喃喃地道:“医生就应该是个烂好人……病人遇到你这样的医生,可真是运气了!”
好半晌,他忽然道:“这话我也听人说过,虽非原话,但意思差不多。他说的是以德养性、以德养身!”
王平安道:“可是药王孙思邈?”孙思邈何等人物,他德艺双馨,当然不会说出烂好人这种没水准的大白话,但劝医者以善为本,意思却是一样的!
“不错,就是他!不过药王的称呼倒是没听说过,我们都叫他老神仙,连皇上都很敬重他!”尉迟恭道。
王平安哦了声,心中想象着孙思邈的风采,不知以后是否能有幸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尉迟恭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我来问你,我曾听说你家买了大量药材,本以为你要囤积居奇,可今天又明白了,你是怕病情扩散,所以要病人都去你那里集中治疗,让他们不得不去。可这回又有一个问题了,护城河一旦被填,瘟疫有可能就流散不起来,那你储备的药岂不是白储备了,那要花上不少钱的吧,你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成了大傻瓜吗?”
王平安道:“我并没有光买治病的药啊,那里面有很大一部份是预防的药材,再说这大灾之年,还要再钱呀钱的说个不休,那未免也太……如果换做我的家乡受灾,我还是希望象我这种‘大傻瓜’多些才好!”
尉迟恭哦了声,想了老半天,感觉是这个理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不该骂王平安是大傻瓜,可又不好意思道歉。
他又道:“你问道爷是不是巡察大员,实不相瞒,也无需瞒你,道爷就是那个钦差。我问问你,如果你换成是我,你该怎么个赈灾法?”
这个不能算是考较,只是随口一问。
尉迟恭这次来,身边是没有幕僚的,一来他曾经的幕僚只擅长排兵布阵,大唐建立后,他便将这些人该给官的给官,想回家养老的,便让回家养老,都没有留在身边。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皇帝对他再宽厚,身为一名将军,未出征时,身边留着一群会打仗的幕僚,都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二来他这次出来,本就是因为瞧不起那个干吏,如果这时他再向别的大臣借些精通这方面的官员,岂不是等于承认他自己也不行,那反而要被耻笑的,瞧不起人者,被人瞧不起,所以他的身边现在是没有精通赈灾的能人的。
见王平安挺有“先见之明”的,所以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这小小少年,能有什么好办法!
可王平安却当了真,站起身,转了几个圈子,仔细思索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举十二得
想了好半天,王平安才道:“那护城河成了臭水沟,也是病源,如果将它填上,这是为了灾情着想,如有支出,也是正常的,这点没错吧?”
尉迟恭点头道:“府库所存,原本就是为了防患未然,这笔钱是必须要花的,想要省下来,那才是不对!”
王平安道:“那便对了,如果征集本地民夫,也是要花钱的,而徐州城外的庄稼地所受损失不小,那么不用征集本地民夫,让本地百姓借着这段时间,赶紧补种,而让灾民们去填河,这样才好。而且灾民们出力,官府出钱,不但能将护城河填了,还可以让灾民多得些粮食,实属一举两得!”
尉迟恭想了想,道:“应该是一举三得,因为护城河一填,瘟疫就不会爆发,大灾之年,能不蔓延瘟疫,这本身就是一项功德。好,就这么办了!”
王平安道:“仙长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尉迟恭忙道:“这不就挺好的了吗,难道还有下文,你岂说来听听!”
王平安蹲在地上,捡起根树枝,画了一个四方块,代表徐州城,又在四方块的外面画了个更大的四方块,道:“虽然那护城河被填了,但对于一个城池来讲,没有护城河却是不行的,咱们可以更外围的地方,再挖出一条更大更宽的护城河来!”
说着,他又在两个方块的外围,画了一个更大的方块,代表将要新挖的护城河。
尉迟恭啊了声,摇头道:“这个可难办了,要花费很多啊!”
王平安道:“填河不要多久的,灾民们做完这件事后,怕是又要放稀粥,如果能接着有活干,他们自然愿意,毕竟能再多得粮食嘛!”
尉迟恭也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方块,摇头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也符合朝廷的律法,一个城池,尤其是象徐州这样的大城,岂能没有护城河?我是说,挖这样一条新的,花费会很大很大,估计徐州城里那点库存,是没法支撑得住的。你想啊,就算是修缮成了臭水沟的老河,都要一拖再拖,挖和填,可是不同的两件事啊,花费上也大大不同!”
王平安道:“并不一定要官府出钱啊,可以从民间募集,徐州城里的豪门巨富,可是不少呢!”
尉迟恭嘿嘿笑了几声,摇头道:“你想让他们掏钱,不如直接拿刀去割他们的肉,那样来得还方便些,除非道爷下令,不出钱的全部砍头,否则你休想筹到钱来,这种事情道爷见得多了,肯定行不通!”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可以贴出告示,说灾情越来越严重了,附近出现了流寇,为了保卫徐州,所以要挖一条新的护城河,但官府又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所以让大家凑一凑!”
尉迟恭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一下王平安的肩膀,笑道:“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道爷怎么就没想到!”
王平安被他拍得差点没趴到地上,乖乖的,这位门神好大的手劲儿!
尉迟恭想新招儿有点不灵光,可他毕竟老辣,又道:“不过,不能象你这样说的贴告示,这等于谎称灾情,会引起恐慌的!要这么说,先啥也别提,别提徐州的事,而是说别的地方最近不算太平,叫徐州百姓出城时千万要小心些!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有人追究,刨根问底,也好解释。不太平?啥叫不太平,夜里有个小偷爬墙头,也叫不太平!出城时要小心些?更是废话,难道应该不小心吗?”
王平安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还是仙长你经验丰富,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更容易让那些富户害怕,让他们使劲去想象一番!”
“道爷有个屁的经验,要是有经验还用得着问你吗!”尉迟恭笑了笑,又道:“这么一来,那些富户就会舍出钱来了,事不关己,你让他们出钱,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出的,可要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利益,那他们就舍得了。而且新河挖慢了他们还不干呢,非得多加工钱,一日三催,让河早早挖好!”
王平安道:“新护城河挖好了,估计灾情差不多也缓解了,如果能给灾民们些工钱,那当然再好不过,他们手里有了钱,必会着急回家,也不会在徐州多待了,这样官府压力也能更快的得到缓解!”
他想了想,又道:“但是这法子虽好,可那些出钱的人,总有一日会明白过来的,知道自己上当,恐怕会大骂特骂,对官府名声不好。我看不如这样,把出钱的人都记下来,然后立一块石碑,刻上他们的名字,表示他们对这次大灾做出的贡献,还可以记入徐州志里,让后人也记得这回事,他们的善举可以得到肯定!”
尉迟恭哈哈大笑,道:“既能保住他们的利益,又能千古留名,这种事情有钱人最愿意干了!好,就这么办!”他使劲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大声道:“好小子,你有两下子啊,这个主意要是换了道爷,就想不……至少要用半个时辰才想得出!你很好,比道爷聪明了半个时辰!”
王平安被他拍得直咧嘴,聪明有这么个计算法儿的吗?
其实他说的这种方法,在现代很多国家和政府都使用过,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在大萧条时代,到处都是失业和破产,罗斯福根据这种实际情况,采取各种手段,其中就有大力兴建国家公共设施这一条,为失业者提供工作机会。改变了单纯的救济手段,而是以工代赈,维护了失业者的自力更生精神和自尊心。
灾难的表现各种各样,但不管灾难有多么的沉重,只要民众不失去信心,那么家园就会很快重新建设起来!
尉迟恭搓着手,道:“好法儿啊,这可真是个好法儿。我估计就算是朝里的那些老泥鳅也不一定想得出来,他们除了施粥以外,屁的本事都没有!不成想这个好法,却被我给想出来了!”他冲王平安一点头,又道:“主要是你想出来的,这个道爷却不能掠人之美!”
王平安笑了笑,道:“那咱们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一举几得?”
尉迟恭伸出手指,算了起来。填臭水沟不让瘟疫爆发是一得,能让本地百姓尽快补种是一得,让灾民能多得粮食又是一得,挖新护城河是一得,为官府省下支出是一得,徐州富户的名字被上石碑记入徐州志是一得,灾民有了活干不会闹事是一得,灾民们得了工钱会尽快回乡重建家园又是一得,这种赈灾方式可以保留下来供人借鉴是一得,徐州官员办事得力必受嘉奖是一得,他老人家会在京中的老泥鳅面前大大地有面子又是一得!
两只手愣没够用,尉迟恭叫道:“是一举十一得啊,了不起,了不起啊!不,应该是十二得,你小子得到了本道爷的欣赏,也算一得!”
王平安笑着摇头道:“我的就不用算了,我是本地人啊,家乡变得更好,本身就是受益!”
尉迟恭拉起他,笑道:“不错,你能这么说,不居功不自傲,单凭这点就比道爷我强。你的性子和克明公有些相似,克明公是道爷唯一一个看得上眼的,可惜死的早些!”
他说的克明公,指的是杜如晦。杜如晦自少聪悟,是个典型的彬彬书生,温雅有礼,这点确是和王平安有点相似。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朝阳初升,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
尉迟恭道:“好孩子,咱们休息一会儿吧,过不多时,就会有人来寻咱们的!”
王平安看了看四周,道:“这里离城太远了,怕是不太好找吧!”
尉迟恭嘿嘿笑了几声,找了棵大树,拉着王平安坐下,靠在树上,他道:“找到不奇怪,找不到才奇怪呢!”
第一百零九章 钦差的气势
两人靠在树上眯着眼睛,想要休息一会,稍稍迷瞪了一小会儿,他俩靠的地方正好面对太阳,树荫在背后,有点晒脸。
尉迟恭睁开眼睛,道:“这日头可真够大的!”他折了几根柔嫩的枝条,编了两个大草圈,权当草帽,和王平安一人一个,戴在头上,两人又靠在树上,小憩起来。
过了好半晌,已然日上三竿,还没有人找来。王平安坐直身子,道:“仙长,咱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然我往后走走,迎迎他们?”
尉迟恭也坐直了身子,摸摸肚子,道:“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道爷一口干粮都没吃,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群王八泥鳅鳅的也太不象话了,竟然还没寻到这里!”
王平安道:“咱俩也是走的有点远了!”说着,他就要站起身。
尉迟恭一把拉住他,摇头道:“着什么急啊,你要是顺着原路回去,碰不上他们还好,如果碰上了,岂不证明道爷是在等他们,而且还等着急了,这可是大大丢面子的事,绝对不能做,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等吧!”
王平安无法,只好又坐回树下,接着等。可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光靠戴草帽已经不顶事了。他俩只好进了树林,在林子里头乘凉,又没吃又没喝的干靠!
尉迟恭大怒,不住口地骂着王八泥鳅鳅,不管是自己的随从,还是徐州的官员,都被他骂了个遍。也太不把道爷放在心上了,竟然到现在还不寻来,难不成想把道爷饿死在林子里吗?
王平安默不作声,心想:“要面子,就别要肚子!一口气跑出这么老远,还是在林子边上,当然不好找了!”
尉迟恭嘴上骂着,心里却想:“那个牛正宏办事不力,竟然害怕得道爷一日一夜水米未沾牙!很好,等进了徐州,看道爷怎么修理你!”
日头偏西,已经过了晌午,尉迟恭毕竟年纪大了,也没力气再骂人,靠在树上,慢慢的睡着了,王平安肚子也瘪瘪的,但尉迟恭不让他出去迎人,他也只好干等,啥办法没有!
忽然,林子外面远远的传来了狗叫声,听声音是往这里来的!王平安和尉迟恭一起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听到远处不但有狗叫声,还有马蹄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尉迟恭哼了声:“可算找来了,这种寻人的速度,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都得被砍脑袋。这也就是在徐州,要是在战场上,斥候反应得这么慢,那还打什么仗,只能被人打了!”
他又往树上一靠,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王平安轻手轻脚地想要爬起来,忽听尉迟恭大声道:“你老实给道爷坐着,莫要出林子!”王平安只好又再坐下!
不多会儿的功夫,狗叫声来到林边,有人叫道:“好象是在这里了!嗯,就是在这里!”马蹄声止住,林外传来脚步声,呼啦啦地闯进一群人,前面是十几个彪形大汉,后面跟着一大群的官员,牛正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走在众官员的前头!
领头的大汉看到了靠在树下的尉迟恭,当即回头,冲官员们挥了挥手,大声道:“止步,都到外面等着去!”
牛正宏虽是一州刺史,可这时却摆不出任何的架子,向树下看了眼,见王平安也在,他微微一愣,忽地松了口气,冲王平安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便带着官员出了树林!
领头的大汉快步走到尉迟恭的跟前,单膝跪倒,低声道:“神仙,小的们来了!”
王平安差点没被口水呛着,尉迟恭让他叫仙长,他就感觉相当地别扭了,不成想这大汉更直接,干脆叫起了神仙,这称呼也太……也太够爷儿们了吧!
尉迟恭并不理会他们,还是闭着眼睛装睡,甚至于打起鼾来,声音响亮!
他的随从,自然了解他的为人!这汉子擦了把汗,说道:“神仙,不是小的们不尽力,这时候才找到你老人家,而是徐州官员办事拖拉,耽误了时辰!”
原来,尉迟恭拉着王平安离了徐州城外,那时城门是关着的,而且牛正宏不可能想到钦差大人就在城外,所以他没派人出来寻找!
大汉们在道上碰到尉迟恭时,尉迟恭曾说要去王平安家住几天,就象他说的那样,他可不就在王平安家的门口磨叽了好半天么,大汉们听他的吩咐,在五里村周围设了岗哨,以为尉迟恭还能再回来!
可直等到天明,一老一小谁也没回来,大汉们自然急了,连忙跑进了城,问牛正宏钦差大人有没有来过,牛正宏刚起床,就听到这个“噩耗”,钦差大人竟在徐州走失,这个责任可太大了,就算是砍了他的头,也承担不起啊!
牛正宏立即派出所有差役,四处寻找尉迟恭,城里城外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大汉们想出了个办法,先让牛正宏找来几条猎狗,又拿出尉迟恭的一件衣服,让狗嗅了,这才一路寻来,可就算是他们动作再快,时间上也耽搁了,直到现在才找到尉迟恭!
大汉在讲述事情经过时,尉迟恭眼睛一直没有睁开,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大,大汉讲完时,他的呼噜已经打得跟雷似的了,王平安坐在他旁边,都感到有点震耳朵,而外面的徐州官员则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领头的大汉讲完,便站起身,带着手下出了林子,排成一列,替尉迟恭站岗放哨!天气本来就热,牛正宏汗出如浆,都快脱水了。他慢慢蹭进林子,冲王平安大使眼色,目光中已带有乞求,那意思很明显,好侄儿,你就帮帮姑夫吧!
王平安心中叹气,侧过身子,小声道:“仙长,你有仙丹没有?我肚子饿得不行了,你给颗仙丹让我充充饥吧!”
他不说饿还好,一说饿,就听尉迟恭的肚子骨碌一声大响,老道也饿了,他也并非是真的神仙啊!
尉迟恭睁开眼睛,道:“就你事儿多,这才哪儿到哪儿,竟然就叫饿了!”他呼地跳起身,冲出林外,叫道:“取道爷的尚方宝剑来!”
他说出来就出来了,把外面的官员吓了一大跳,扑通扑通尽数跪倒!官员们还好说,他们本就在林外,可牛正宏就不行了,他蹭进林子里了啊,尉迟恭突然暴起,战术上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战场上跃马抡刀,可取上将首级,可在林子里……他刺史大人正好中招!
王平安赶紧起身,陪着牛正宏出了林子,牛正宏给尉迟恭跪下,哆哆嗦嗦地道:“下官徐州刺史牛正宏,参见钦差大人。尉迟公爷,下官迎接来迟,还望你老人家恕罪!”
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宝剑,尉迟恭刷地抽了出来,喝道:“叫我神仙!”
牛正宏嘴一咧,忙低下头,低声道:“神……神仙!”
尉迟恭晃了晃宝剑,大声道:“你们徐州赈灾不力,道爷心中不快,想要杀你们一个官儿出气!你们谁的脖子硬,伸过来,让道爷试试剑锋!”
他这话一说出来,满地的官员无不把脖子一缩,乖乖的,这位国公爷的脾气也真叫怪,哪有说你想出气,就要砍人脑袋的!就连刺史牛正宏也把头一缩,心中害怕,传闻果然不假,朝廷派他下来,当真是来杀人的!
尉迟恭扫视一圈,见官员们个个如同土鸡,嘿地笑了声,突然转脸冲王平安道:“大家都缩了脖子,很好!王八泥鳅鳅的,小子,怎么这里只有你没缩脖子,你的脖子最硬,是不是啊?”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冷气,怎么话头转到我身上来了,这老门神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些!
牛正宏壮起胆子,道:“神仙,平安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儿,你就看在下官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此时此刻,他能说出这种话,实为难得了。他没白认王平安这个侄子,王平安也没白认他这个姑夫,关键时刻,他到底还是帮着王平安说话了!
尉迟恭哼了声,道:“这孩子,这么说他不是官了?本道爷要杀当官的,却不杀平民百姓!”
他又斜着眼睛看了看王平安,话锋突然一转,道:“可你也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去,道爷现在就给你个官做,你一做官,道爷就可以砍你脑袋了!”
王平安一愣,啊了声,看向尉迟恭,老道也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尉迟恭道:“现在道爷就委你一个无品无阶的官当当,就当徐州赈灾总管吧,道爷在徐州时,你靠边站,道爷不在徐州时,你可以代道爷下令!”
官员们登时就不愿意了,这不等于让王平安成为代钦差了嘛!有人抬起头,便想反对!
手中宝剑一晃,寒光闪闪,尉迟恭道:“要是谁不服,那就站出来,让道爷现在试试你的脖子!”
官员们齐刷刷地又把头低下了。牛正宏壮起胆子,道:“平安还年纪小,不妥吧……”
尉迟恭喝道:“道爷让他当个无品之官,为的是要砍他的脑袋出气!你反对,那就证明你想替他被砍脑袋!”
牛正宏把头也低下了,照这么说法,别人也没法反对啊!
王平安凑到尉迟恭的身边,小声道:“仙长,我做不来的!”
尉迟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谁又天生会做?”他转过头,气势逼人地又喝道:“谁赞成,谁反对?”
第一百一十章 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众官员们头趴得更低了,几乎贴在地面上。人人心中都想:“你论功行赏,升人的官职,那大家反对一下,说不定还能捞到些好处。可你现在给人官做,理由是出气,要砍人脑袋。我们反对,我们犯得着反对么?难道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傻瓜?”
人人知道尉迟恭的本意,是想栽培王平安,虽然心中不服气,可却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刀把子在人家手里,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嘛!
忽听,官员当中有人叫道:“下官赞成,神仙英明,王平安理应任徐州赈灾总管!”说话之人乃是代理徐州司马的新贵,常庆丰常大人!
凡事就怕有人挑头,只要有一个人出声附和,那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别人也都会附和!官员们齐声道:“下官赞成,神仙英明!”
尉迟恭得意洋洋地道:“王八泥鳅鳅的,算你们识相,都起来吧!”刷地把宝剑入鞘。
官员们从地上爬起来,无不汗流浃背,全都用衣服袖子擦汗,真被神仙爷爷修理蒙了!
牛正宏凑到王平安的跟前,小声道:“好侄儿,你在民间替姑夫出出主意啥的,那都成,就算出了事,姑夫也能替你扛一扛,可你要是做了赈灾总管,那便是上了浪尖,大家都看着你,万一出了点啥事,姑夫可罩不住你啊,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不好当啊!”
王平安一脸苦笑,我也不想啊,可人家也不听我的啊!
尉迟恭离得近,听到了牛正宏的说话,一瞪眼睛,道:“你算老几,道爷的徒儿自有道爷罩着,你要想罩人,回家用被子罩你老婆去吧!”
咝……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官员们无不惊讶,这个王平安真是运气啊,跟谁都能扯上关系,谁还都看得上他,刚刚成了刺史大人的内侄不久,现在又成了尉迟恭的徒儿!尉迟恭是谁,那可是开国功臣,凌烟阁上有位置的人物,国公爷啊!
牛正宏目瞪口呆,自己这侄子怎么又成了尉迟恭的徒儿,这是什么时候拜的师,也太快了吧!
王平安忙道:“仙长这是开玩笑呢,姑夫你莫要当真!”
尉迟恭一瞪眼睛,大声道:“道爷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一招手,叫道:“更衣,道爷要进城了!”
随从们立即拿出官服,紫袍鱼袋,乌纱官靴,为尉迟恭穿戴起来。尉迟恭也真叫不客气,当众就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膀子就套衣服!官员们大感尴尬,都将脸别了过去,心中都说:“真是个厮杀汉,就算当了国公,也改不了丘八的作风!”
尉迟恭在换靴子时,咧了咧嘴,说了声:“痒!”随从大汉立即有一人俯下身子,去给他挠脚。
官员们心中都想:“捧臭脚,往日只听说过,今天可算看到了!”暗暗摇头,谁也不敢出声。
王平安瞄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难不成他有脚癣?这个病可不应该让别人挠啊,是传染的,而且也不该穿官靴!”
尉迟恭叹了口气,道:“小牛,你说得对,官不好当啊,光是让道爷穿这官靴,那就大大的遭罪呀!”
牛正宏脸一绿,心想:“娘亲啊,不会让我去替他挠脚丫子吧,那我非得被记入史书中不可,以后别人再提捧臭脚三字,我便是实例!”他没敢接话茬儿!
所幸,尉迟恭也没再多说什么,套上官靴,穿戴完毕,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呼喝一声,扬鞭便走,随从们紧紧跟随,片刻就奔得不见人影!
牛正宏急道:“大家快快跟上,保护钦差大人!”他也上了一匹马,跟了上去!
官员们大多都是文官,可却全都骑马,纷纷上了自己的座骑,跟在刺史大人的后面,往徐州城方向驰去!
林边只剩下三人,一个是马被占用的小官,随从的马给了尉迟恭,他的马便被随从征用,只好留在当地,而常庆丰感激王平安,所以特地留下,要和王平安两人一骑。
看了眼那小官,常庆丰道:“你自己回去吧,记着别把狗弄丢了,那是刺史大人管别人借来的,是要还回去的!”将王平安拉上马背,也打马远去!
那小官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几只猎狗,苦笑摇头:“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唉!”
快马加鞭,三十来里的路,走要走上半天,可骑马奔驰,却是转眼即到,一众人马奔进了徐州城,直抵刺史府!
尉迟恭到了府门口,也不下马,直接就闯了进去,直驰进了大堂,这才甩蹬离鞍,笑道:“这徐州的衙门口儿,可比以前气派多了,想当年道爷来时,这里残破不堪,现如今却是齐整!”
他大大咧咧地往桌后一坐,叫道:“击鼓聚将!”
徐州官员们随后跟来,牛正宏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站在桌子的下首,道:“神仙,你老人家做事风驰电掣,下官委实跟不上你的脚步。如何赈灾,还请你老人家示下!”对于尉迟恭的作派,他心中确是有些不满,可人家官大到了没法再大,他一个刺史,又能如何,连抱怨都不敢抱怨!
王平安拖拖拉拉的,也跟着进来了,站到了牛正宏的身后,他以前没骑过快马,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勉强站立!
尉迟恭一摆手,道:“道爷……本官对于如何该在徐州赈灾,想出了一个点子,便让王总管给你们讲解一下吧!”既然穿上了官服,坐进了正堂,他便不再自称道爷。
王平安心想:“王总管?唉,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象是我在宫里当官一样!”他咽下口唾沫,慢慢走到桌前,转身看向官员们。
徐州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尽数在此,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油汗,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王平安!
稳了稳心神,王平安将他和尉迟恭在林中商议过的方法,一条一条的说了出来!
官员们听罢,默然了好半晌,终于有人说道:“这个法子不错,相当不错!”
有些特别喜欢拍马屁的官员叫道:“神仙英明,总管聪明,果然是个好点子!”
一时之间,堂内颂声如潮,都在狂拍马屁,就连牛正宏也是大大点头,可他的眼里,却是忧愁多过欢喜,显见并不是十分赞同,而负责实际工作的常庆丰,也是面现忧色,他倒是没急着拍马屁,夹在人群之中,没有说话!
王平安心中一凉,难道我这个法子不管用?姑夫是经验丰富之人,而常大人则是办实事儿的,他俩如果不赞同,那么证明我的方法是存在漏洞的!
可这个法子是经过证明的,完全可行啊,莫非是某些具体措施上出了纰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状告大粮商
王平安说完之后,尉迟恭看了看在场的官员,他人老成精,别人什么表情,他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敲了敲桌子,问道:“小牛啊,本官见你好象不是太赞成这个点子,莫非你有更好的,说出来让大伙儿也听听!”
牛正宏忙道:“不不,下官哪有不赞成神仙的点子,不是不赞成,而是赞成,大大的赞成!”稍稍停顿了下,又道:“不过神仙是从京城来的,对徐州当地的事情可能不太了解,所以,所以……”他一边所以,一边观察尉迟恭的反应。
尉迟恭哼了声,摆手道:“别所以啦,有什么话直说,最讨厌你们这些文官,就会肚子里面做文章,当面不说,背后使劲说!”
牛正宏干笑几声,这才道:“神……神仙,我们徐州库中是有存粮,存粮自然就是为了应付意外情况的,按道理来讲……嗯,这个就是按着朝廷的规定来赈灾的话,是可以赈好这次灾的。但如果按着你老人家说的方法,那粮食就不够了啊,钱可以由富户们捐出来,可粮食却是不能凭空变出来的!”
尉迟恭一瞪眼睛,喝道:“粮商们手里不是有粮食么,不会从他们手里买吗?如果谁敢趁机哄抬粮价,本官手里的尚方宝剑可不是摆设,杀他个人头滚滚,又有何妨!”
牛正宏嗯嗯两声,又道:“神仙说得极是,完全正确,下官佩服。不过,就算是粮商们手里有粮食,可也只能够徐州百姓食用的。要应付额外的大宗支出,就得从外地调粮,可眼下遍地灾民,徐州无法支援外地,外地自然也没法支援徐州啊!”
常庆丰刚刚被牛正宏提拔,此时当然要为上司说话,他站了出来,道:“神仙,下官是负责具体事宜的,知道些内情,牛大人所言不错。就算是我们从粮商手里买了粮,可也没法应付这么一大笔开支啊。而且工程启动,必会吸引更多的灾民来此,那时所需粮食怕是要翻番。就算是竭尽所能的供给,可灾期一过,灾民们返乡,徐州却已存粮告竭,那城中百姓岂不又成了新的灾民,我们能控制粮价,却没法控制住有粮没粮啊!”
王平安在旁听着,心中叹气,自己的点子是好的,可事际情况不允许啊,粮食是没法凭空变出来的,就算是尉迟恭号称“神仙”,看他的样子也没本事变出一粒米来。至于从外地调粮,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现实的,各州府自身都难保了,哪还可能支援徐州!
尉迟恭也犯难了,道:“那怎么办啊,现种恐怕是来不及了!”
官员们心里一起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牛正宏想了想,道:“除非是调用军粮,我徐州乃是重镇,就算民间粮食不够,但军粮却是一定够的!”
“这个,这个有点难度!”尉迟恭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军粮非同小可,在国家常备物资中是排在盔甲之前的,毕竟没有盔甲,战士们也可打仗,可要是没了军粮,那别说打仗了,军队自己就得散了!
前隋的骁果军狠不狠,那是天下第一强军,真真正正的虎狼之师,可一旦没了军粮,还不照样崩溃了!
官员们一看,连尉迟恭都发怵了,他们自然也都没有办法,大家默不作声,闷声大发财!大堂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却没一个人说话。
忽然,府外传来一阵哭嚎声,紧接着有人咚咚击鼓,这是来告状的了!
尉迟恭心情正劣,一拍桌子,怒道:“这里是刺史府,又不是县衙,告状怎么告到这里来了!”
牛正宏正不想待在这里当“木鸡”呢,忙道:“神仙息怒,下官这就去看看,赶快把来人斥退,好回来听神仙的……的神谕!”他转身快步出了大堂,赶去门口。
过了没多一会儿,牛正宏一脸惊讶地回来了,对尉迟恭道:“这真是世有千般巧,今日巧千般!外面确是有人告状,而被告之人竟是贺楼奇!”
尉迟恭道:“贺楼奇?姓贺楼的,他的祖上也是鲜卑人?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和贺楼一样,尉迟也是鲜卑姓氏,但在中原,鲜卑一族已经消失,定居在中原的鲜卑后代都变成了唐人,所以尉迟恭用了个“也”字。
牛正宏忙道:“贺楼奇确是鲜卑后裔。他便是我徐州掌管军粮的那位大商人!”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王八泥鳅鳅的,他不是长孙无忌的忠实走狗吗!”一提军粮,尉迟恭立时就想起谁是贺楼奇了!
当初尉迟恭没有降唐前,是在刘武周手底下混日子的。有一次作战,就是因为军粮不足,才导致大败,而那时给刘武周的军队提供军粮的不是别人,就是贺楼奇!
牛正宏道:“正是,贺楼奇和无忌公交好,大唐开国,他本立有些功劳,可不知为什么没有入朝为官,而来到我徐州养老。无忌公命他供给本州军粮,这差事已经做了二十来年了!”
尉迟恭大声道:“他为什么没有入朝为官?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你家道爷便是其中之一!”新仇旧恨一时间全被勾起来了,尉迟恭拍案而起,叫道:“把贺楼奇押上来,道爷……本官要亲自审他!”
牛正宏一咧嘴,看你的样子,不象是要审他,而是直接要杀他!他硬起头皮,道:“神仙,那贺楼奇并没有犯错,也没有前来!”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城中粮价飞涨,贺楼奇干粮食买卖这么多年,当然不会犯囤积居奇这种错误,他除了军粮生意外,还做民间生意,他的米店还是原价卖米,但每天只卖二十石!
涨价了吗?他没涨价,哄抬米价的罪名安不到他的头上!囤积居奇了吗?可人家卖米了呀,没说不卖,只是卖的少了些!哪条律法上规定粮商每天必须卖多少米的,没有吧!
钻法律空子的人,不但现代有,古代也不少的,贺楼奇更是此中翘楚,他是绝对不会授人以柄的!
今天不少百姓排队买米,等排到时,二十石米已然卖完,百姓当然不愿意,激动之下,用石块去砸店门,将店门给砸坏了。店里掌柜的出来,抓住扔石头的人,要他们赔门,扣住人不放,那些百姓的家属见要不回人,一怒之下便跑到刺史府来告状了!
牛正宏愁眉苦脸地道:“要放人也可以,但得先赔人家的门啊,那些百姓的钱用来买米都不够,让他们赔门自然赔不出,难不成这笔钱要刺史府给他们出吗?”
王平安在旁小声说道:“仙长,你找不出人家的茬儿的。只要你一说让放人,贺楼家肯定立即放人,那门也不要赔了,反倒显出他家大方,既往不咎,却让人感觉你以官欺民,以大压小了。所以通过这件事儿,是不会让你有气可出的!”
尉迟恭想了想,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对!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吧,你去要人,最好说话硬气一些,让他打你一顿!”
王平安啊了声,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去主动挨揍?就为了让你找个茬儿,修理人家啊!
尉迟恭振振有词地道:“你是徐州赈灾总管,现在城里面临断粮,你不出头谁出头?”
王平安道:“不是说你在的时候,我要靠边站吗?”
尉迟恭笑道:“你先去探探路,如果让贺楼奇做点儿傻事出来,那么我就出手,一来给你出气,二来也就有了借口,从他手里弄出点军粮来,那你的点子不就能用得上了嘛!到时我在奏章里给你记上一功!”
“那要是得罪无忌公怎么办?”王平安担心的是这个。
尉迟恭嘿嘿笑了笑:“京里自有我去应对,放心好了,长孙老儿没那么小器的,只要你能让徐州渡过难关,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元金斗的妙用
尉迟恭不让王平安有反对的时间,一甩袖子,大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本官肚子饿了,先吃饭,然后咱们大家再议事!”看了一眼王平安,又道:“你也饿了吧?”
王平安立即点头,能不饿吗,这都后半晌了!
尉迟恭笑道:“那好啊,正好去贺楼奇家吃,他可有钱,家里的酒肉管饱,可有你小子吃的了!”说罢,转身就进了后堂,不给王平安半点反应的时间!
王平安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徐州诸官,官员们忙把脸别了过去,谁也不敢看他。牛正宏叹气道:“好侄儿,辛苦你了。你就放心的去吧,那贺楼奇是块滚刀肉,他肯定不会打你骂你,但你也休想将事情办成,我对他都没招儿!”
王平安苦笑道:“那我还去个什么劲儿啊,明知不成的事!”
“你要是不去,尉迟大人不会怪你,但定会把气撒到我的头上啊!”牛正宏的脸也苦了起来,尉迟恭一不在,他立马儿就不再叫神仙了!
王平安唉了声,只好出了大堂,常庆丰自后追上,道:“平安,等等老夫!”
常庆丰追到跟前,低声道:“老夫陪你一块去,那个姓贺楼的是属母狗脾气的,只许进不许出,你要是不给他留点东西,他是绝不会给你半粒粮食的!”
王平安听他说得粗俗,哈哈一笑,摇头道:“就算他想出,也不太可能吧,那可是军粮,他敢先调出来赈灾吗?”
常庆丰道:“什么军粮不军粮的,不都是在他家的粮仓里放着呢嘛,京里的手令到了,他将粮食划给军队,那便是军粮,京里的手令没到,还不是他自个儿的粮食!名义上不而已,东西还不是那些东西,只是粮字前面加了军字,没人敢动罢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现在没有战事,军粮储备得再多,也并无实际意义。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贺楼家的府邸。
贺楼奇的家与众不同,从外表上看,不象是豪门巨宅,却有点象个城中堡,院墙修得几乎和城墙差不多一般高,上面也有垛口,院门厚重,墙上有家丁来回巡视。贺楼家在北周时就开始做粮食买卖,历经三朝,家里的房子从来都修得和小堡相似,一来住人,二来储粮。
贺楼奇和尉迟恭的年纪差不多大,可能是平常算计的事情太多,用脑过度,头发已然全白,再无一根黑发,头顶上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周围一圈白发,满脸皱纹,看上去十分苍老。
此时贺楼奇正坐在卧室里面的一张胡凳上,呆呆地看着卧榻,上面躺着个老妇,这老妇是他的妻子拓跋氏。拓跋氏躺在床上,眼不睁,嘴不动,仰面朝天,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贺楼奇面色憔悴,柔声道:“夫人,你到底怎么了,这都快三天了,你水米不进,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受不了啊!”
要说贺楼奇家的闹心事,那是真够闹心的,家门不宁!如果说王平安的母亲性子不好,那得看跟谁比,要是跟拓跋氏比,那杨氏简直就是一温柔体贴的淑女,而拓跋氏就是个泼妇!
杨氏是中年得子,而拓跋氏却是一生都没有生养。十年前,贺楼奇就已经老了,又没有后人,庞大家业无人继承,自然着急。拓跋氏便允许贺楼奇讨了个小妾,这小妾倒也争气,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可孩子一生下来,拓跋氏就抢了过去,公然声称这孩子是她生的,如果不是贺楼奇拦着,她非棒杀了那小妾不可!那小妾被抢了亲生骨肉,心中怨恨,却又不敢说出来,这口气一直憋到孩子九岁。
前些日子,孩子生了场病,贺楼奇找来医生会诊,可医生们有的说是虚证宜补,有的说是实证宜清,各说各的,听着都挺有道理,弄得贺楼奇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给治。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在京中可有人脉,于是直接派人去了长安,将孩子的病情详细记录,拿给长安的名医去诊断!
过不多久,便有药方从长安送了回来。开这药方的人可是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乃是老神仙孙思邈的弟子,人送绰号“一指定生死”,据说这位名医看病,最多只用一根手指号脉,便可将病诊断出来!
但是这位名医开出的药方,贺楼奇按方抓药,给孩子服了之后,却不见好!这下子家里面可闹开了,连孙思邈的弟子都看不好的病,那岂不是等于判了死刑,这孩子没救了啊!
那小妾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突然爆发,大哭大闹,数说拓跋氏的过错,如果这孩子从小放在亲娘身边养,能有病吗,贺楼家能眼看着断后吗?
拓跋氏平常就小心眼儿,心胸狭隘,没事还要找点事呢,何况有事。平常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挑起滔天巨骂来,何况别人欺到她的头上?然而这件事,她却没法破口大骂,孩子那是命根子啊,那是以后抱牌位的,现在病成了皮包骨头,就算不是她的过错,但责任也得由她来负!
拓跋氏是有话骂不出,有气也撒不出,恼怒之下,她干脆躺到了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动,直挺挺地躺着,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叫挺尸!
贺楼奇这些日子,一下子老了十岁,心里愁苦,却无又计可施。今天他刚看完儿子,见孩子还是吃不下东西,瘦的小脸儿都尖了,心疼得不行,又来看老妻,见她又是这副模样,他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愁啊,真是愁煞人了!
刚和妻子说了一句话,却有仆人来报,说是常庆丰来了。贺楼奇理都不理,挥手道:“老朽不认得他,让他走吧,有什么事让牛正宏来和我说!”
仆人又道:“和他来的还有一人,说是叫王平安,就是这段时间名头甚劲的平安小神医!”
贺楼奇啊了声,有些惊讶,平安小神医?这个名字听说过啊,听谁说的来着,好象是听哈米提说的,据说确实有两下子!他道:“那就请他们到花厅吧,我这就出去!”
又和拓跋氏说了几句话,他起身出了卧房,去了花厅。
王平安和常庆丰正等在这里,见贺楼奇出来,两人忙起身见礼,贺楼奇虽无官无职,却又势力大得惊人,连长孙无忌对他都要以老友相称,如果不是他年轻时得罪的人太多,这时没准官比牛正宏做的都要大,好歹也算是个开国功臣啊,他们给这贺楼奇见礼,算是应该!
贺楼奇眼中只有王平安,常庆丰直接被无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是平安小神医?”
“不敢当,晚辈王平安,小神医三字实属夸张。晚辈今日来……”王平安话没说完,就觉得常庆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转头看去,见常庆丰冲他使眼色,那意思是别忙说事,先听听他有什么事要说!
贺楼奇心中烦恼,失了平常的礼数,他为人是块滚刀肉,向来说话没边,从不直接切入正题,可今天他却道:“虽非一指定生死可比,但好歹也算是个人物,起码在徐州算得上。来,老朽让你看个病人!”他一把拉住王平安,带着他就走。
王平安回头看向常庆丰,常庆丰忙努努嘴,示意他跟着去!
贺楼奇带着王平安来到卧室,指了指床上的拓跋氏,道:“这是老朽的发妻,这几天一直躺着,不言不动,不吃不喝,可要愁死我了,你给看看,是个什么状况?”
直接被领进了卧室,又是给女子看病,王平安忙道:“这个,男女有别,身处密室,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黄嘴丫子没褪净,她又这般年纪,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贺楼奇不耐烦的道,他实无心情多说什么。
王平安只好上前,取过拓跋氏的手,号起脉来。片刻,他脸色古怪地放下拓跋氏的手,道:“尊夫人怕是饿了吧?晚辈看她的模样,似是饥渴之症,这个不用吃药,只要起来吃饭喝水即可!”
贺楼奇嘿了声,道:“她要是肯起来,我还拉你进来干什么?”
王平安稍一琢磨,明白了,这是两口子生气啊,可把气生到这个份上,倒也真是少见,估计这老太太比较刁蛮,也够狠的,伤人之前,先要伤己,用这种方法折磨老爷子呢!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如此说来,这还真是病了。要治此病,需当服用一剂猛药,名为黄金汤!”
“黄金汤,那是什么药?没听说过。不过黄金老朽家中却是无数,只是不知该怎么煎成药汤?”贺楼奇问道。
王平安道:“这个药汤需要有专门的容器来盛装,普通的不行,要用混元金斗才行!”
贺楼奇皱起眉头,喃喃地道:“混元金斗,那是什么宝贝,没听说过啊!”
这时候的《封神演义》还没写出来,混元金斗这个威力无穷的法宝,也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贺楼奇自然不知道。
王平安郑重地道:“混元金斗是正式称呼,俗称嘛,就是马桶!”
贺楼奇一愣,道:“马桶就是混元金斗!那么黄金汤岂不就是……就是……”
“就是那个东西!”王平安点头道。
这话一说出来,可真够恶心人的,别说真的去灌拓跋氏黄金汤了,就算听听也得够恶人人的啦!
贺楼奇大怒,正要喝斥王平安,你小子是不是消遣我来了!忽听床上有人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想灌奶奶屎尿汤子,找打不是!”
两人向床上看去,见拓跋氏竟然自个儿坐起来了,满脸怒容,指着王平安!
王平安哈地一笑,对贺楼奇道:“你看,这药灵吧,别说喝了,光听听,就立马儿把病治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阳白珍菜
拓跋氏这一坐起来骂人,贺楼奇大吃一惊,夫人接连三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也不出声,怎么突然间就坐起来了,还精神头十足,莫非是回光返照?
拓跋氏从床上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平安的脑门,摆了个标准的茶壶式,开口又道:“野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闯奶奶的闺房,还敢胡言乱语,说什么混元金斗,又是什么黄金汤的,你想害死奶奶是吧!说,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派你来的?”
王平安一愣,心想:“狐狸精,什么狐狸精,莫名其妙!”
贺楼奇跺了跺脚,气道:“你嫌丢人不够么,当着外人的面爆什么家丑!你好几天不吃不喝,怎么现在还精力十足,真是奇哉怪也!”
拓跋氏忽地眼圈儿红了起来,擦着眼角,道:“你这死没良心的,这几天总往狐狸精那里跑,在我身边又待了几刻?你又怎知我不吃不喝,三天时间,要是真的滴水未进,我渴也渴死了,你连这点都想不到,可见你有多不关心我!你这死汉子,真真的没有良心!”
她年纪已老,满脸的皱纹,说话声间略带嘶哑,可表情却象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有几分娇羞之色,一丝红潮显现在脸上!
王平安在一旁看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等妇人,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起啊!看了眼苍老的贺楼奇,怪不得头发都白了……
贺楼奇忙上前安慰,抱着拓跋氏的肩膀柔声说着稍稍话。他俩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一个老公公一个老婆婆,象年轻人一样柔情蜜意,他俩觉得没啥,可别人却受不了!
王平安大感尴尬,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妥当。忽听门口有人小声招呼,他回头一看,见是常庆丰。
贺楼奇没让常庆丰进来,他自然不好进人家的卧室,只能在外招呼王平安。王平安走到门口,就听常庆丰道:“怎么回事儿,那个人是贺楼夫人?你把她的病治好了?”
王平安唉了一声,摇头道:“她哪有病,是跟丈夫呕气呢,老两口可能前几天吵架了!”
“两口子吵架的毛病,你都能治好!”常庆丰看了眼里面正“亲热”的贺楼夫妇,咧了咧嘴,尺度可够大的,不在乎世俗眼光啊!
他小声道:“等一会儿,贺楼奇必会谢你。我知你的脾气,总是不让人谢,但今日之事不同往常,他要谢你,你一定要把今天的来意说清楚,不能光让他嘴上谢谢就成!”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事有轻重缓急,当以大局为重!”
说话间,贺楼奇安慰好了老妻,走了过来,冲王平安笑道:“你这剂药可够猛的,不用吃,光用药名,就能把‘病’给治好了,你刚才是怎么想的,说给老朽听听!”
王平安看了眼里面的拓跋氏,低声笑道:“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药自然也不厌诈,治那就更不厌诈了,心病需心药医。尊夫人诈病,我诈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太平圣惠方》中说:“夫医者意也。疾生于内,药调于外,医明其理,药效如神,触类而生,参详变易,精微之道,用意消停。”所以说,医生治病,全在用心思虑。王平安用诈,将拓跋氏给激起来,算得上是治心病的一种好方法。
贺楼奇摸了摸头顶,嗯了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说得好。看来你的医术和传闻中的神奇也算符合。老朽的幼子,最近得了病,特地派人请了长安名医给诊治,却并未见好,你能不能给看看,成于不成,我都不怪你!“
王平安一愣,问道:“从长安请医生来,那位医生在何处,还在府上?”
贺楼奇摇头道:“没有请来,只是将幼子的病情详细写明,然后让那位名医开药而已。”把手一伸,示意王平安跟他走。
王平安心中摇头,他可不赞成这种治病的方法,治病当因人而宜,就算同一种病,不同人得了,表状都不见得相同,是否有隐疾尚不清楚,怎能胡乱开药,怪不得没治好小孩的病!
三人穿堂过厅,走了好一阵,才来到一处小小花楼前。这是贺楼奇小妾住的地方,拓跋氏很厌恶这个小妾,所以不能住得太近,以免天天打架。
进了小楼,王平安就见一个美貌妇人坐在里间,怀里抱着个小孩,小孩不大,看样子还不到十岁,有些偏瘦。美貌妇人手里端着碗,看样子是在喂小孩喝粥,但小孩却偏过头去,身子扭动,不想吃喝。
贺楼奇冲他的小妾叹了口气,道:“还不吃吗?”
美貌妇人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摇头道:“吃了就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贺楼奇走到跟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道:“我请来个医生,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平安小神医,让他给孩儿看看,能不能将这病治好!”
美貌妇人看向他身后的王平安,小声道:“就是他?这般小的年纪,能有什么医术?”
贺楼奇轻声道:“那一指定生死年纪可也不大,不照样号称名医,长安城里谁人不服,可见医术高低和年纪大小是没关系的!”
美貌妇人哼了声,心说:“牛皮吹得响有何用处,那一指定生死不也没将孩儿的病治好吗!”
贺楼奇回身道:“小神医,请你给孩子看看吧!”
王平安点了点头,走上前,拉过孩子的一只手,先号脉,然后又做了遍检查。看过之后,他心想:“这孩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了啊,略有虚热,是因胃气未升之故,只要能正常饮食,那虚热转眼就会消失,这病就完全好了!”
他本想实话实说,可又一想此行前来的目地,只好忍住,道:“那位长安名医可开药方?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药方就在这里。”贺楼奇从桌上一个小盒子里取出张纸来,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一看这药方,心中一顿,暗自惊讶。这药方开的完全对症,而且把从徐州到长安来回路程耽误的时间也算了进去,这段时间病有可能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应该加减什么药物,都包括了进去。
如果换他来开方,他当然也可以做到,但这个“可以”是建立在他亲自为病人看过之后的,而绝非在千里之外,随手开出。敢用这种方法治病的人,大致上有三种,一是极不负责的医生,二是经验极丰富的医生,三是极其骄傲的医生。别的特殊情况也有,但大致上是这三种人!
既然被称为名医,那么第一种情况可以排除,王平安本身不是个骄傲的人,所以第三种情况他也暂时并不考虑。他拿着药方,问道:“贺楼老先生,开这药方之人很了不起吧,可是老神仙孙思邈?”
贺楼奇嗯了声,却摇头道:“你猜对了一半,孙真人何等身份,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老朽哪可能请得动他,找都找不到啊!但开这方子的人,却是他的亲传弟子,长安人称一指定生死,医术了得,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嗯,你看这方子可对,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平安哦了声,原来是孙思邈的弟子,那看来就属于极其骄傲的那种人了,有被尊为老神仙的师父,他自然便有骄傲的本钱。
他看了看药方,道:“这方子是对的,令郎之所以没好,是因为……是因为上面少了一味药!”其实这方子是正确的,并未少药,但却由于那位孙氏弟子,并没有亲眼看到孩子,所以自然就只开方子,而没有后继疗养,所以这孩子表面上看,好象病没好。
贺楼奇和美貌妇人一起着起急来,齐声问道:“少了哪味药?”
王平安沉吟片刻,道:“少的那味药名为九阳白珍菜。”
“九阳白珍菜?这是什么药,从没听说过啊!”贺楼奇和美貌妇人互视一眼,目光中同时现出疑惑。
王平安又现出了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道:“此药性平且凉,给孩子服后可解虚热。但这味药只能生长在阳气极盛之地,阴阳调和方可长成。我以前就注意过这味药,生长之地在咱们徐州,只有刺史府才可以,那里风水好,阳气盛足!”
贺楼奇惊讶道:“竟跟风水有关,看来这药极是难得啊!只是不知刺史府中可种植……唉,他家里怎么可能种药,如要现种,怕也来不及了!”
王平安道:“还真是巧了,刺史大人之父,是我的姑爷爷,我前几日去他家,正好看到姑爷爷在种这味药,而且种了不少,绝对够用!”
贺楼奇大喜过望,叫道:“当真如此?那可太好了!老朽这便去牛大人家中,去求这九阳白珍菜!”
话一出口,贺楼奇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去牛正宏家,怕是不太合适,那牛正宏为了稳定粮价,肯定会和自己谈及此事,那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看了一眼小妾怀中的幼子,他把心一横,脚一跺,为了祖宗香火不断,就算是牛正宏把自己当成冤大头,拿刀来砍,自己也只能洗干净脖子,让他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我徐州始
王平安见他愿意去,便道:“晚辈可以陪贺楼老先生一起去,到时为你说上些好话,那九阳白珍菜虽然珍贵,我姑爷爷却定可舍得,给你一些。不过呢,最好带着这孩子一起去,直接在那里服药,这样才最好!”
贺楼奇脸一绿,这不是等于送了人质过去嘛,孩子一进刺史府,那牛正宏让自己干啥,自己岂不就得干啥,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妾听能治好孩子的病,她可不会想什么粮食,什么银钱,她只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拉住贺楼奇的袖子,目光中满是乞求,如果贺楼奇再不快点走,那她非得当场哭出来不可!
贺楼奇叹了口气,心想:“算了,一切听天由命吧!”他抱过孩子,冲王平安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耽误一刻,我儿便要多受一刻的苦痛!”
他们出了小楼,等在外面的常庆丰一看,便知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他上前道:“贺楼老先生,本官这次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他将有百姓告状的事说了一遍。
贺楼奇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摆手道:“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朽全无异议!”
常庆丰心中一喜,你答应就好,只要这件事你一松口,后面的事想不松口也不成了!
出了大门,上车向刺史府行去,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到。
进了府后,常庆丰便忙着办事去了,王平安陪着贺楼奇,带着孩子来到后院,他们先去见尉迟恭和牛正宏。此时两人正在议事,别看王平安顶着个“总管”的名头,但实际办起事来,还得是牛正宏才行。
尉迟恭看了眼厅外的王平安,冲他招手,又转头问牛正宏,道:“那个老人和小孩是谁,可是你的父亲和儿子?”
牛正宏一愣,心想:“不会吧,你把贺楼奇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怎么见了面反倒不认识了?”他道:“回神仙的话,他便是贺楼奇啊!”
“他是贺楼奇?”尉迟恭腾地就跳了起来,看向曾经的老对头,心中怒火升腾,可见贺楼奇老态龙钟地抱着孩子,他的怒火慢慢地消失了,转而取代的是怜悯!
他和贺楼奇虽然有怨恨,但那终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也正是因为贺楼奇,他才转投明主,成为大唐的开国功臣,那曾经的仇怨现在看起来,早就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一直记在心中罢了!
可昔日的对头,现如今却老成了这个样子,尉迟恭再也恨不起来。就如同一个武功高手,早年间被人打败,此后数十年总想着如何击败对手,可突然见到往日的敌人,却发现这个敌人早已不行,连和他动手过招的资格都失去了,那份怨恨自然也就没有了,反而变成了怜悯,可怜起那个昔日强悍的对手来,那毕竟是峥嵘岁月里的记忆啊!
贺楼奇进了厅,也看到了尉迟恭,他呆呆地发愣,好半天才道:“是敬德贤弟吧,你还记得我吗?”
尉迟恭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走到跟前,两个老人握住手,都是唏嘘不已。尉迟恭道:“你可见老啊,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了!”
贺楼奇叹了口气,道:“老了,老了啊!”
两人半晌无语,好半天,尉迟恭才道:“这孩子是你的孙子,还是重孙?”
贺楼奇摇头道:“我哪有那般好福气,莫说四世同堂,三世都没有啊,是我的儿子,独苗苗儿。前些日子得了病,请了孙真人的弟子给开了药方,却少了味药,听说只有牛大人这里才有……”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牛正宏听罢,心想:“我家里怎会有九阳白珍菜,听都没听说过啊,阿爷种的是小白菜,街上到处有的卖!”他看向王平安。
王平安忙道:“不如姑夫和我带着孩子去见姑爷爷,仙长和贺楼老先生留在这里叙旧,你们看可好?”
尉迟恭一摆手,道:“你去吧,我们老一辈人说话,你们年轻人听不懂的!”
贺楼奇将孩子交给王平安,冲他道:“都拜托你了。”又冲牛正宏点了点头,脸色和善,他和牛正宏打过交道,如说脸色,当属今日最好。
王平安抱着孩子,和牛正宏出了偏厅,牛正宏忙问缘由,王平安笑着说了一遍。
牛正宏听罢大喜,拍着王平安的肩膀,笑道:“好侄儿,你可真给姑夫争气啊,这事要换了别人去做,担保谁也做不成,可换了你,却是如此的轻松,你可真是姑夫的福星啊,也是咱们徐州的福星!”
王平安连忙谦虚道:“姑夫过奖了,侄儿哪有本事,还不是运气好,撞上大运了呗!”
牛正宏哈哈大笑,道:“你带着孩子去阿爷那里吧,我得赶紧回去,和贺楼奇那块老滚刀肉谈判,这回非得弄出粮食来不可,只要他一点头,你的计划便可以开始运作了!这回我要让他这块老滚刀肉,无刀可滚!”
两人分手,牛正宏快步赶回,而王平安则抱了孩子去见牛不拉,孩子还小,听不懂他们说的啥。王平安到了牛不拉的小楼前,往里面一看,见牛不拉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勺子,在一个桶里,不知搅和着啥!
王平安叫了声姑爷爷,进了屋子,牛不拉见他来到,十分欢喜。
牛不拉道:“好孩子,昨天你咋没来呢?”
王平安放下孩子,笑道:“有点事儿耽搁了。”他将孩子带到牛不拉的跟前,把事情再说了一遍。
牛不拉听后惊讶道:“九阳白珍菜?亏你想的出,小白菜就叫小白菜呗,还什么阳呀珍呀的,这玩意儿也能治病?”
王平安道:“这孩子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虚热,原因是胃气未升,只要将小白菜做成汤,给这孩子喝了,他的病就能好。给他开药的医生远在长安,只开药方,却没见过孩子本人,没能食养尽之,所以这孩子的病才被拖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牛不拉却道:“可咱家地里的小白菜还没长出来呢,没法给他吃啊……唉,糊涂了,去街上买不就得了!”
王平安肚子很是饥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叫来仆人,详细说了该怎么做菜,嘱咐一番。刺史府里办事当然快,不多时饭菜便送了上来。
说来也怪,贺楼奇家里什么没用,饭菜可谓食不厌精,但这孩子偏偏不肯吃,而在牛不拉这里,喝小白菜汤却挺香的,竟将一小碗饭全都吃了!
牛不拉笑道:“这孩子胃口不差啊,为什么说他不爱吃饭?”
王平安道:“小白菜虽非名贵蔬菜,却是养生之佳品,可解虚热,对于这孩子的病来讲,小白菜正是对症之物,他当然吃得多,吃得香了。等过两天你再看,他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那吃的就更多了!”
他站起身,道:“我去跟贺楼老先生说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出了小楼,直奔偏厅,等进了厅门,他发现牛正宏一脸的无奈,而尉迟恭和贺楼奇相对而坐,都是莫不做声。
原来,牛正宏跑回来谈判,把条件开出,好处坏处统统说明,可贺楼奇就是不松口,不肯调用军粮,一来军粮事关重大,虽然现在情况特殊,可让贺楼奇松口,也实为不易,二来贺楼奇老得毛儿都白了,什么阵仗没见过,想说服他,那是开玩笑了,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别人说啥都是白搭!
王平安进厅之后,道:“贺楼老先生,你家的孩子肯吃饭了,你过去瞧瞧?”
贺楼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你,你不是骗我,他真的吃饭了?”
王平安笑道:“你看看便知!”屋里几人一起出来,赶往小楼。
待进了屋子,贺楼奇到了孩子身前,道:“我儿,你吃了饭了?”
孩子扬起头,看着父亲,将空碗举起:“爹爹你看,孩儿将这一碗饭都吃了!”
不由自主地,贺楼奇眼眶湿润了,他俯下身子,抱住孩子,道:“心尖尖啊,你把爹爹吓坏了!”
牛正宏也跟着俯下身子,道:“贺楼老先生,那你看刚才咱们说的事儿……”
贺楼奇抬起头来,没给本州刺史半点儿面子,而是对王平安道:“平安小神医,多谢你救了我孩儿一命,今天的事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应!”
王平安深施一礼,道:“多谢贺楼老先生了!”他冲牛正宏点了点头。
牛正宏满脸喜色,冲他一挑大拇指,尉迟恭却很直接地道:“好平安,道爷更喜欢你了!”
牛正宏告了个罪,飞步出了小楼,奔到前堂,叫道:“所有人都来,本官有话要说!”
官员们谁也没走,见他出来,忙分列站好,听他讲话。
牛正宏道:“粮食一事,全仗总管斡旋,已然解决,赈灾新法可以实施了!”
官员们一听,都感惊讶,这么大的事儿,说解决就解决了,那王平安看来有两下子啊,怪不得尉迟恭让他当个总管,果然没看走眼!
牛正宏又道:“如果赈灾新法有效,那我徐州就可以平安渡过灾年,我们要好好做,做出个样板出来,那么全天下的州府便可效仿,以后再遇灾年,按法实施,可解无数百姓倒悬之苦,此为善政,我等需尽心尽力去办,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这个是大大的政绩,千古赈灾,无不以施粥为主,而今徐州以工代赈,如果一旦成功,那必会上达天听,朝野称赞,并且定会被记入史书,流传后世。官员们谁都希望史书里能记有自己一笔,听牛正宏说得恳切,尽皆答应,一定竭尽全力的去办!
牛正宏又道:“大家齐心协力地办事,先去贴告示,通知全城百姓。还有,把本州富户都请来,本官要和他们说明利弊。自古天灾不可抗,可我徐州如今却要逆天行事,上下一心,同舟共济,共抗天灾,本官相信,人可胜天!”
“人可胜天!”官员们跟着他大声叫了起来。
牛正宏正了正官帽,转出桌后,走出正堂,站在众官员之前,对着天空大声叫道:“赈灾新法,自我徐州始!”
“赈灾新法,自我徐州始!”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给你取表字
凡事难的是如何做计划,而计划一旦做好,照着执行,只要没有人掣肘,那么还是很容易做好的!
这次赈灾,牛正宏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好,要给自己拼个升迁的资本,在他的带动下,徐州官场整个动了起来,官员们人人卖力,各尽其责。一时之间,情况大变,再无先前互相推诿,互相扯皮的事情发生,赈灾事宜,迅速展开!
以工代赈的告示贴满徐州城的大街小巷,城外的各个乡村小镇也都贴了出去,为了让不识字的百姓了解告示上所讲的内容,王平安又跑到了咸同书院,把事情和邱问普说了。邱问普当然要大力支持,这是善举,做为徐州名士,他当然要参与进去!
于是乎,咸同书院的学生们全体出动,每张告示下面都有一人守候,专门给百姓念告示,并详细解说。以工代赈是新法,百姓们都不了解,能有咸同书院的学生给解说,既可以让百姓们明白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又增强了新法的可信度!
本来王平安还怕耽误了学生们的功课,引起不满,谁知学生们却干得兴高采烈,不管日头有多毒,天气有多热,竟没有一人偷懒耍滑,个个尽忠职守,不少人把嗓子都说哑了,还不肯回家休息。
学生们都知道,这件事无论成或不成,都会被地方志记上一笔,自己出了力气,到时书上怕少不了自己的名字,辛苦几天算得了什么,如被记入书中,那可是成百上千年的事。让他们休息,他们还不干呢!
逃难来的百姓听闻此事,更是激动,他们家乡受灾,田园被毁,逃难到了徐州,正是困难无依的时候,凄苦之情,人人都有,正是身心俱疲之际,逃到哪里,哪里的官府都当他们是累赘,是负担。而忽然,徐州官府告诉他们,你们并非是累赘,徐州需要你们,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换取食物,并且有工钱可发,等灾期过了,你们可以回去重建家园!
世事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一旦给了灾民们希望,他们的信心迅速便得到恢复。灾民们奔走相告,闻讯者无不狂喜,甚至有些灾民还放声大哭,他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保障,再不必为明天的生活担忧,苦难终于要过去了!
常庆丰负责具体事宜,他为了能将代理司马,转正成为正式司马,更是拼了老命,没日没夜地安排工作。他将壮年灾民招集到一起,负责体力活儿,再把妇人们集中起来,干些洗洗涮涮,做饭烧水这样的活儿,妇人们既干得了,也能干得好!
至于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有工作,他们负责为大家照看孩子,还有如果有人得了病,他们也可以负责照顾,保证干活儿的人后顾无忧!
虽然出力气不同,拿的工钱也多少不一,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人人都有工钱可拿。就算是实在无力出工的,徐州官府也保证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有饱饭可吃,绝不至于由于饥饿,而失去生命。
朝廷赈灾的举措,太久远的百姓并不知道,就算有年纪大的,也只知道前隋的事情,可不管是前隋,还是大唐,以工代赈的方法,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闻,虽然初时还有些人不信,但架不住咸同书院的学生们太负责任,谁要是不信,那非拉着谁的袖子,反反复复地说,非说信了不可,再加上官府一项接一项的措施出台,不管是灾民,还是事不关己的本地闲汉,慢慢的也都信了,甚至于有些本地人,也参加进了工程,填河的填河,挖土的挖土,赚一份工钱。
城外工程正式启动,而城内也不消停,徐州富户们被牛正宏集中起来,讲解徐州要立个石碑,还要请大名士邱问普写徐州志,由刺史大人亲自为大家讲解!
正堂之上,堂里堂外坐着二三百人,尽是徐州的富户,大家默默地听完牛正宏讲的好处,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牛正宏讲的都是好处,却没讲坏处,但这个坏处是人人都知道的,就是大家得出钱。给徐州挖条新护城河,这是好事,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利益,这笔钱该出不?该出!大家谁也没想省!
可问题是,该出多少呢,这个就是大问题了!捐钱嘛,只要不比别人捐得少就行了,可别人捐多少呢?谁也不肯第一个说话,免得捐多了自己吃亏,而捐少了被人笑话!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托儿了,托儿并不一定是抬价格做坏事,也是可以做好事的!
第一个托儿站了起来,正是王平安。王平安年纪小,但却有个徐州赈灾总管的名头在,虽然这个名头无品无阶,但在身份上,已然超过了其他人,离得刺史最近!
王平安一站起来,坐在人群里的王有财立即兴奋起来,他并非是喜欢显摆的人,可现在实在忍不住了。王有财对旁边的人低声道:“那是我儿子!”
旁边那富户连忙道:“王老爷好福气,生出这般有出息的孩子!”
王有财又转过头对另一边的富户道:“那是我儿子!”
另一边的富户忙也道:“王老爷好福气啊,令公子当真给你争气!”
王有财心满意足,身为人父,听人称赞自己的孩子,那是心头最快乐的事情。他又低声道:“喂,各位,都往前看,那是我儿子!”
附近周围的富户一起转过头来,心想:“我们可不正在看他吗,现在只好看你了!”人人面带微笑,也都用低低的声音道:“王老爷好福气啊!”
王有财得意洋洋,摸着胡子不住点头,暗想:“我叫王有财,这个名字大大不妥帖,应该叫做王有福才对!”
前面的王平安道:“承蒙钦差大人错爱,让晚辈做了徐州赈灾总管,其实晚辈是什么都不懂的,要说赈灾之事,还得听各位叔叔伯伯的,你们才是徐州的顶梁柱啊!”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心里头舒服!富户们纷纷道:“小神医太客气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钦差大人点了你做总管,自然是对的,你就莫要谦虚了!”
王平安拱了拱手,这才又道:“为了防止瘟疫爆发,晚辈曾将有关药材全部买了回来,并非为了囤积居奇,而是为了让病人都到我那里去看病,这样一来,病情也就不会扩散了,虽然做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富户们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做用当然是大的。瘟疫没有流行时,大家都不当回事,可要是当真流行起来,这么做的用处可就大了!小神医做的好,为全城百姓着想,大家心里都是感激的!”
王平安又道:“这批药材,晚辈和家严商量过了,家严决定尽数捐出,折合多少银钱就不必算了,权当家严的一点心意!”
周围人的目光立即向王有财射来,王有财心里象喝了蜜水似的,摸着胡子,微笑不语,这回他不再到处跟人说王平安是他的儿子了,可富户们的表情也和刚才大不一样,竟一起向王有财抱拳拱手,虽然都未说话,但尊敬的表情,却是显而易见!
王平安顿了顿,看向人群里的赵琦赵璧父子,道:“市面上的药都买光了,但也不一定够用,所以家严将平日里省吃俭用的钱都拿了出来,凑了三万贯,买下了赵叔父家中所有的库存,这点赵叔父可以作证,家严决定将这笔药材也都捐出来,供我徐州渡过灾年!”
赵琦和赵璧连忙点头,表示确有其事,不过他爷俩心里头都大大后悔,他们一开始都以为王平安不是好人,竟然在灾年囤积药材,为了避嫌,所以他们耍心眼,并未将药材交割,谁知王平安不但不是囤积居奇,而是将药材都捐了出来,这么一来,他俩倒成了只认钱的商人,虽没人瞧不起他们,可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赵璧一咧嘴,心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收现钱,而不是打欠条了!”
赵琦扫了眼儿子,心中却想:“这个王平安了不得啊,我怎么就没这么个好儿子,璧儿这孩子要是能赶上人家一半,我就知足了!”
这回不再是附近的人看王有财了,而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远处不少人还都站起了身子,低声询问,谁是王有财,好大的手笔,竟然捐出这么一大笔款项!
王有财这回连胡子都不摸了,腰板笔直,端端正正地坐好,供大家“仰慕”!有个好儿子就是长脸啊,换了别人谁行,就咱家的平安行,哈!
王平安说完,坐了回去,不再出声。
牛正宏拍手道:“好,五里村王家,捐价值三万贯的药材,那些零星药材也当算入,合五千贯吧,总数三万五千贯。此为大大的善举,大家应当效仿!”
第二个托儿站了起来,却是贺楼奇。贺楼奇道:“老朽虽然不才,但如能为徐州做点事情,却是不肯落与人后的。这样吧,我捐粮食一万石,这是第一笔,如果不够用,那么再捐无妨,反正只要能让徐州安然渡过灾年,即使散尽家财,老朽也不会眨一眨眼睛的!”
这话说得够豪气,富户们无不咧嘴,第一笔一万石,你也不小气啊,这时节粮食多贵呢,成倍成倍的往上涨,要是严格算起来,你这第一笔,就已经超过王平安的三万五千贯了!
第三个托儿站起来了,是哈米提,他有的是钱,不过为了自己花钱,他是大方得很,要为别人花钱,他的大方就要打折扣了!虽然马马虎虎也算个托儿,但却有点小气吧啦,他道:“老夫家里日子不是太好过,货物却是不少,干脆便捐价值三万……三万五千贯的衣服被褥吧,还有些帐篷,锹铲什么的,总之能为工程做点贡献,老夫一定会做!”
富户们心想:“这也不少了啊,三万五千贯,好大一笔啊,这钱扔出去,可是收不回来的!”
这时,牛正宏说话了,他道:“感谢三位的慷慨,刚才有句话本官没说,只是为了考验……嘿,是忘了说了!不管是捐钱,还是捐物,只要是前三位,那么在不能让善心人受损失的原则上,所以前三位的钱物都记在帐上,算做捐出,但所费金额,却由我徐州官府支付。看三位捐的物资,不是小数,官家一时也还不起,但没关系,时间又非止一日,慢慢还。不能还出现钱,但可以从税上减免嘛,年复一年的减下去,直到减够数额为止。而且,三位的家中,以后不必再出徭役,这点钦差大人已经同意,只要我大唐朝廷一日在,你三位家中徭役永免,与国同休!”
话说完之后,堂里堂外哄地一下子,富户们差点没把肠子悔断了!刚才怎么就糊涂了,早知如此,干嘛还要观望,直接捐出来不就得了,什么损失也没有,却留下了再好不过的名声,糊涂了,糊涂了呀!
赵璧看了眼赵琦,小小声地道:“爹,那王平安一个子儿没出,套牢咱家三万贯的药材,这还不算,官府还要免他家三万五千贯的税,这不等于他啥也没捐吗?反倒落得第一个捐款的美名!”
赵琦气道:“你怎么就不看好的,只会斤斤计较,他当初到咱家买药材时,能想到今天吗?这叫什么,这就叫好人有好报,等他来咱家付钱时,咱们千万不能收,那三万贯就当我们送他的了!”
“那咱家可亏大发了!”赵璧急了。
赵琦却道:“那张欠条不还他不就得了,这就是人情,这小子非池中之物,以后身份更高时,你就知道这三万贯花得值不值了,眼光放长远一点儿!”
且不说他父子俩后悔,却说别的富户,这下子踊跃起来了,纷纷要捐钱捐物!
王平安站起身,道:“刚刚晚辈向钦差大人和刺史大人提了个建议,既然大家都要捐款,又都要将名字刻上石碑,并记入徐州志中,那么排名先后便有讲究了,总不能以姓氏笔划为标准。所以钦差大人和刺史大人的意思是,按着所捐财物的多少排名次,等灾期过后,要专门造一个册子,送交长安,呈给天子御览!”
当今天子会看到自己的名字?能知道自己是谁?
富户们身体里那点热血腾地就燃烧了起来!在封建社会,不管是哪个朝代,能得到皇帝的夸赞,都是第一重要的,不但当官的盼着被皇帝注意到,平常百姓也是如此,尤其是这种做了好事,还能在皇帝案前扬名的事,更是人人愿意为之,人人都不可能放弃!
富户正筹算着该捐多少,能盖过别人,却听一人叫道:“老夫追加,再捐十万贯!”众人扭头一看,竟是哈米提!
哈米提是突厥人,又住在中原,万一以后大唐和突厥关系紧张,打个仗啥的,难免会连累到他的头上,而如果这次徐州赈灾,他的名字能名列第一,那么这就算护身符了,最起码他在徐州住着,安全是可以保证的。所以这回他不再小气吧啦了,直接报了个大数,如果谁敢超他,他肯定还会再追加!
“我捐一万贯!”有的富户叫道。
“我捐一万一千贯!”有的人耍滑头!
有的心眼儿极多,叫道:“我捐三万五千零一贯!”
这个数字好啊,王平安是三万五千贯,他的名字可以靠近王平安。到时皇帝肯定会问,谁是王平安啊,这次赈灾他可出了大力,就会有人指着书册,告诉皇帝王平安的名字在这里,于是乎,皇帝不就能随带着看到自己的名字了嘛,这可比在长长一溜人名里找,更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
有的富户很直接,叫道:“有没有人出一百贯的?”
“有啊,我打算出一百贯,只要能有我名就成,咱只是小户人家,可没能力上万上万的捐!”有的人回答。
“那我捐一百一十贯,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成啊!”先前问话的人道。
回答的那人不愿意了:“嘿,你倒是想的美!我捐一百二十贯!”
财大气粗的多捐,只是普通富户的少捐,但人人都捐,没有落下的,有钱的想要个好名次,而钱少的只要书册上能有自己的名字,哪怕只被皇帝扫上一眼,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所以就算是再抠门儿的地主老财,这时也没有落后,人人踊跃捐款!
人群中,卢秀之挤到了赵璧的身边,小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看来如果做好人能得到利益,这世上还真没有想当坏人的。咱们一向看王平安做好人,不成想今天咱们也做了!”
赵璧道:“以后得跟紧点儿,王平安走到哪儿,咱们就跟到哪儿!”
他哥俩儿忙着给王平安发好人卡,王平安却已经离了正堂,去后院见尉迟恭了!
尉迟恭在书房里,他闲着没事儿,翻看牛正宏的书籍,翻着翻着,忽然从书里翻出一个药方来,看着药方,念道:“藿香正气散!嗯,这个名字不错,是个好名。咸同是什么意思,药方前面干嘛加这个两字,莫名其妙?”
正想着呢,他见王平安进来了,笑道:“平安孩儿,前面的事办得如何?”
王平安笑了笑,点头道:“还算顺利,并没意外。只是晚辈阅历不丰,具体事宜还要别人去办,我只能干看着,可光闲着也是无聊,便过来和仙长说话!”
尉迟恭嘿了声,道:“如果事必躬亲,那既不可能,也无必要,如果你事事都要把住不放,不让别人去办,那别人反而会认为你挡了道路,不让人家有所表现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药方,道:“你懂得医术,来看看这个方子,道爷虽不太懂,但觉得这个方子应该不错,就是名字让人费解,咸同是什么意思?”
王平安接过药方一看,笑道:“这个方子是我想出来的,经过验证,还是很好用的。咸同就是咸同书院的意思,因邱问普山主想要著一本书,所以便要了我这方子去,想要记入书中!”
“这个方子很好用吗,治什么的?”尉迟恭又拿过方子,仔细看了起来。
提起这个方子,王平安感触良多,他道:“这个方子用处很多,有宣化湿浊,调和胃肠之用。用药以藿香为主,辛散风寒,芳化湿浊,和胃悦脾,辅以行气燥湿之品,使风寒解而寒热除,气机畅而胸脘舒,脾胃和而吐泻止,邪气去而正气复。故此方名为藿香正气散。”
说了不少,尉迟恭句句入耳,却没怎么明白,但他却点头道:“很好,道爷一看这方子,就知道它有这许多的妙处!不过你把它给了什么山主,却有些不妥,那不变成了他的方子了吗,你白出力气了!”
王平安摇头道:“那可不是。象大灾之年,如要爆发瘟疫,这个方子的用处可大了。邱山主是大名士,他的书一旦出版,想必不少人会看,那么流传的速度就快,这比我给人治病,一个一个的告知,要快得多。只要病人能少受些罪,一个方子而已,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了!”
尉迟恭笑道:“你倒是豁达,要是换了道爷,那就不成了!如要说传播,那当然是把方子呈给皇上,请皇上交给太医署,到时雕版印刷,岂不更快!”
王平安眼睛一亮,道:“皇上也懂医术?”
尉迟恭摇头道:“那倒不是,但皇上对这种事是很上心的。嗯,这样吧,我把这个方子夹在奏章之中,一起送进京去。这次赈灾范围不小,徐州用不上,可别的地方却没准儿用得上呢,咱们这就写奏章!”
尉迟恭走到桌后坐下,选出一张好纸,这才提笔开写,写到一半,他忽地道:“道爷打算把你的功劳都写上去,但要用到你的名字,你名叫平安,可表字呢?”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有表字,要不然仙长给我取一个?”
尉迟恭想了想,却道:“取表字的学问可太高深了,道爷取不好,那是要用一辈子的东西,可不能马虎。要不然我就写你没有表字,求皇上给你取一个吧!”
王平安听着一愣,道:“皇,皇上给我取表字?能行吗,皇上那么忙……”
尉迟恭笑道:“再忙,也不会连取个表字的功夫都没有。你性子温和,不骄不躁,我曾说过你和克明公很象,而皇上也很喜欢克明公,我把你的性子和皇上一说,他必定欢喜,虽没见过你,但心中只要一想到克明公的样子,也就有了你的轮廓,那表字也必会取得贴切!”
王平安大是感动,道:“仙长,你对平安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尉迟恭哈哈一笑,提笔写了起来,道:“表字要用一辈子的,而皇上给你取了表字,他也会记一辈子的。平安孩儿,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希望能被皇上记住啊!”
李世民要给我取表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想我足不出徐州,名字却要被李世民知道了。
真想看看他啊,这位华夏历史上有名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尉迟恭的脚疾
…“哼迟恭仔仔细细地将奏章写了,遍。写好之后。拿起束蜒一“安,道:“你帮道爷看看。上面有没有错别字。以前有一次我写奏章,写错了个字,皇上将我好一顿说,打哪儿起,再写奏章我都让幕僚们先写,然后我照抄,这里只有咱爷俩,只能你替我看了!”
王平安问道:“写错了什么字,皇上不会因为斤小错字就责怪你的
尉迟恭道:“我把拂晓出击,写成了拂晓出鸡,皇上很是不快,当着其他大臣们的面,说了我一顿
王平安被逗乐了,这个字错得真有水平,怪不得甚帝会责怪你!将奏章看了一遍,上面是将这段时间,尉迟恭做了什么事大致说了,还说了到达徐州之后,怎么微服私访,又怎么遇见了自己,讨论出了赈灾新法,写的很详细,但都是大白话,象是和人聊天唠家常似的,并且里面错别字不少!
他坐了下来,将错别字一一修正过来,这才交给尉迟恭。
尉迟恭对王平叟道:“这是我呈给皇上的密奏,所以不能让人代写,还有你也莫要跟别人提起。”
王平安点头答应,虽然上面没什么秘密,都是已经公开的事情,但他也没必要逢人便说,这毕竟是犯忌讳的事情。
尉迟恭又找出一张上好白纸,仔细检备有无瑕疵,这才提笔抄录起来,抄完之后,标好落款。吹干墨迹,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将信装入了盒中,然后又把那张写着誓香正气散的药方放了进去,盖上盒子,加火漆印信,再上小锁,忙乎了好一会儿,才算弄妥当
叫来随从。派出两人。将此信送交长安。
事情一忙完,尉迟恭又轻松起来,他道:“道爷不擅长做这些细致活儿,可又非得自己亲手做不可,真是有够麻烦的”。
他坐在书案之后,将官靴子脱了下来,又将袜子脱下,看着脚道:“脚啊,脚啊,可是辛苦你了,被捂得挺憋屈吧,出来透透气!”
王平安一皱眉头,这是人家牛正宏伏案阅读的桌子,你的大脚丫子搭上去,以后人家还怎么用啊,就算擦干净了,可每当伏案之时,只要想起来,也够恶心人的!
他看向尉迟恭的脚。只见尉迟恭的两只脚的脚底潮湿糜烂,样子很难看,而且尉迟恭还在用手去挠,想来有瘙痒,所以他才会挠个不停!
王平安忙道:“仙长。不要挠,如果你挠得厉害,说不定手上也会这样的,你这足疾可是传染的”。
在林边时,他就知道尉迟恭有可能得了脚癣,但是哪种类型,在当时的情形下。却是没法去看的,否则一记捧臭脚之名扣到他的脑袋上,那是个人就受不了。好说不好听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就没关系了,晚辈给长辈看脚疾,这是应尽之道。
尉迟恭咦了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以前我挠的时候,确实手上也得过,所以我再也不自己挠了,我让别人替我挠!”
王平安嗯了声,道:“那别人也会得的,而且他得了之后,再替你挠时,就算你的足疾好了,那么也会复!”
尉迟恭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说怎么好几年了。这脚总是这样,原来如此!不过,平安孩儿,什么足疾的,你却是说错了,这不是病,而是道爷心意不诚的结果”。
王平安正在看他的脚,忽听他说心意不诚,不解其意,抬头道:“心意不诚,什么意思?”
尉迟恭指着脚道:“前几年,道爷领兵出征,在帐篷里炼气时,忽然想到了女人。唉,你也知道,军营当中严禁携带女子,而道爷我老当益壮,精神百倍,成天憋着也不是斤小事儿啊,所以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女人,结果就得这个病了”。
王平安哈哈大笑,说的真有意思,足疾而已,跟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了。他摇头道:“仙长。你带兵在外,有时作战连盔甲都不能除去,何况战靴,所以得了这病。并非是想女人想的!”
尉迟恭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道:“不,这是道君对我心意不诚的惩罚,所以才让我受此苦楚,绝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真是病,那么我以前带兵出征,为什么又不得呢?”
王平安心中诧异,仔细看了眼尉迟恭,见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一震,问道:“你不会真的这样以为吧,信奉道教是一会事。可有病不治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明明就是病啊,而且是最常见的脚气,你没见别人得过吗?。
尉迟恭脸色一沉,很不高兴地道:“别人有没有脚气,关我何事,谁敢当着我的面脱鞋。我非把仙的脚给朵下去不可。平安孩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信道,这个大大地不好,难以长生,难以长生
王平安大吃一惊,他知尉迟恭迷信道教,甚至还想成为个方士,但却没有想到迷信到这种程度!他急道:“我说仙长,你没服过仙丹什么的吧?那东西可不能乱吃。有毒的,颜色越红透越漂亮的,毒性越”。
尉迟恭大怒,他虽然喜欢王平安,但却更信奉道教,对丫可沾绝对不可以有北毫的怀疑态度!纹种情况随着他的年晓渊不越大,也越来越严重。在他的晚年,曾梦想着升天成仙,不但大量炼丹,服食云母粉,还将自己关在家中,足足十六年没有出过门!
在初唐。或者说在古代,有权势的人迷信方士,梦想长生不老,那是常态,什么都不信,才是非常态,炼丹服药,可不是秦始皇的专例,尉迟恭也是此中之人!
尉迟恭喝道:打手孩子,不可以乱说话,否则道君怪罪,他也让你如此!”说着,一指自己的脚丫子。
王平安叹了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自己也就,,什么都没法儿说了!他道:“仙长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所以得了所以被道君惩罚,也是极有可能的”。
尉迟恭哼道:打手“这么说还差不多,以后不许再胡言乱语了,否则道爷不喜欢你了”。
“好好。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王平安又道:“我来给仙长看看,检查一下道君是否还降下其它的惩罚来,免得你不知道。心不诚时,再让你遭点罪!”
伸手给尉迟恭号了号脉,又看了舌苔,道:“舌红苔黄,但脉象上却没什么太大变化,”
没等他话说完,尉迟恭便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道爷仙丹服得多,怎么会生病”。
王平安干笑几声,指着他的脚道:“脚趾间和脚底有糜烂,而且很痒。这是寒湿浸淫,肆虐肌肤营卫,导致肌肤既不得气血所荣,又被寒湿所肆虐啊,这是寒湿脚气的典型症状。如果要治的话,当散寒除湿,温化止痒
尉迟恭一摆断他的话,道:“打住。打住,别再说了,道爷不喜欢听!对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一直没回家呢,赶紧回家去吧,等明天再来看我,不许看我的脚”。
王平艾一皱眉头,这是怎么说的呢,怎么越老越象顽童,竟然起小孩子脾气来了,竟然还要赶我回家!
他道:“就算是道君要惩罚你,你也可以用药啊,何苦硬挺呢?我跟你说,你这病只要用鸡鸣散便可以治愈,”
尉迟恭把脚收回,套到鞋里,挥手道:“明天再来,明天再来,道爷要打坐了,没功夫听你罗嗦”。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道:“那我明天再来,我跟你说,你这病就连老神仙孙思邈也提起过的,你不信我,总不能不信他吧!”
听到孙思邈,尉迟恭一愣,孙思邈不但是大唐第一名医,而且更是天下闻名的道人,被称为孙真人,如果他提起过此病,那么听听倒也无!
可王平安却转身走了,反正这病尉迟恭都得好几年了,就算要治也不急在一时。吊吊他的胃口,让他看着急!
尉迟恭见他走的挺快,笑道:“这小泥鳅,竟然卖道爷的关子!”低下头,又去看自己的脚。
王平安出了书房,来到前院,见正堂还是闹闹吵吵的,便进去和牛正宏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回家,明天再来,牛正宏自然答允。
出了大门,却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哈米提背着手,假装在看风景,而赵璧和卢秀之却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来套近乎的,王平安可没心情玩虚情,他说道:“两个仁兄。我问你们,你们是信佛啊,还是信道?。
赵璧和卢秀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信佛,但我们不吃素”。
王平安心想:“谁问你们吃不吃素了!”他问道:“如果你们在念佛时,心意不诚,那么佛祖怪罪下来,让你们得了病,你们治是不治呢?。
赵璧想了想,道:“这不能算病吧,该算是惩罚,那是不能治的,而只能更加心诚的念佛,这样才能得到佛祖的原谅,收回惩罚
卢秀之却道:打手和平常得病不一样。心不诚,不能吃药,要吃香炉灰。兑水喝才成!”
王平安呆了呆,忽地一声叹息,心里说:“说不明白了,也许我和这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说不明白!”不理会两人,径直走了。
卢秀之奇道:“王贤弟这是怎么了,好象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赵璧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说错了话,什么兑水喝,应该是用灯油拌香炉灰才对,然后用水漱口!”
见王平安摆脱了两,哈米提走了过来。低声道:“平安小神医打手你可有时间么?。
“我正要回家王平安道。
哈米提脸色不太好,道:“有斤,事儿,人多的时候没法说,好不容易咱们单独相处,我得和你说说,要不咱们去我家喝上两杯?”
王平安摇头道:“我着急回家呢,有什么话,你这就说吧,咱们之间,何必见外呢”。
哈米提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部,道:“我家里那个,这里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