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国使者只差一个
王平安大感头痛,他指着前面正中间九座最大的花棚,道:“我也曾进过东宫,我看这几座花棚,是按着崇贤馆的格局造的吧,竟然还造出了三层的花棚,这也未免太过夸张,如此奢侈,未免有失文人该有的朴素作风了,会被人指责的!”
狄仁杰也是大感不满,道:“你们别忘了,离此不远,便是人市,那里几天吃不上一顿饭的人多到数不清,你们在此胡乱花钱,那些赤贫之人,该做何感想?”
卢秀之冲狄仁杰一翻白眼儿,道:“他们怎么想,与我等何干,难道就因为怕他们想,我们就不举办诗文会了?真是岂有此理!”大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那种派头。
赵璧却一拉王平安,笑道:“盖都盖好了,钱已花完,总不能连用都不用,就直接拆了吧!走,走,咱们去花棚里面说话,天就快亮了!”
众人进了花棚,立时有仆人送上各色水果茶点,水果俱都是时鲜,点心更是精致,南北各色应有尽有!
王平安等人坐在花棚之中,可两个小丫头却不愿在这里枯坐,柯莲雾和丁丹若跑到场中空地上,一个小丫头去抓兔子玩,另一个则跑到小骆驼旁边,抚摸不止!
王平安叫人拿过客人名单,见竟有厚厚十几纸之多,他皱眉道:“这怕不是得来上千人吧,长安城中,有这么多的待考士子吗?”
赵璧笑道:“上千人?这你可少说了,来的人怕得超过二千,不光是京中待考的人要来,还有其他人呢,只要有点名气的,我和卢兄一个不落,全都派人送去了请柬。这还不算,听说房驸马还要另行邀请一批王公贵族前来,只不过他要邀请谁,却是没有说起,估计着怎么也得有百十来人吧!”
他们这头正议论着名单,忽听园外一片嘈杂声。众人转头望去,就见一大群的优伶歌姬拥了进来,还有大批的乐师,足足拥进来上百人。他们抬着鼓、钟、罄、琴以及各种各样的乐器,进了芙蓉园!
在这些人的最前面,是哈米提和阿依丁,这两位老兄,离得老远就叫了起来:“无病,无病,有些日子没见了,想没想老哥哥啊!”
王平安笑着起身,迎接出花棚,笑道:“哈老爷,阿老兄。这些日子你们怎么都不去寺里看我,可是将我给忘了不成?”
“哪能呢,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啊!”哈米提走上前来,拉住王平安的手,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自从你和太医署的人斗医术,大获全胜之后,药膳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天天火爆,客满为患哪,别人家是怕客人不来,咱们家正好相反,怕客人来得太多,没地方坐啊!”
阿依丁也笑道:“这钱向山崩海啸一样的进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啊!”他一指后面的歌姬乐师,又道:“我们提前就把燕乐坊的人,全都订下来了,花了双倍的价钱,不过也值得,为你扬名嘛!”
王平安点头道:“多谢多谢。对了,没有再乱排我的故事吧,我可不想变成个神棍,拿着把破木剑,四下里降妖除怪!”
哈米提笑道:“没有没有,这次绝对没有。我花了大价钱,找人新编了剧目,包你满意,等会诗文会开始时,你就看着吧!”说说笑笑,他们也进了花棚。
又过了一小儿,东方显出鱼肚白,天亮了。
忽然就听远处传来木鱼声,又有人念经,众人不解,向园外看去,就见上百名和尚,站成两排,手持木鱼,正向园中走来。和尚的身后,另跟着百十来人,却个个衣冠楚楚,只是长衫之外,都披了件袈裟。
赵璧忽道:“前几天,我曾听房驸马说,他要请批和尚和俗家弟子来,说是给诗文会祝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成想真的来了!”
“请和尚来祝兴?”王平安有点纳闷儿,想起那天寺里来的那个小宦官了,也是问自己是不是俗家弟子,不过却被史忠臣给骂走了,难不成那天也是要来告诉我,我得给自己的诗文会祝兴?
那天小宦官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呢,就被史忠臣给抽跑了,所以王平安不知真相,也没人告诉他!
这二百多人一到,赵璧和卢秀之连忙起身相迎,过去安排座位,出家人嘛得照顾着点,安排的座位都是上好的。
忙乎一阵,尚未完全落座,就听园外有人高呼:“南扶余使者到!”
王平安拿起名单,见名单上面果然有南扶余使者的名字。他对南扶余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个国家还有个称呼,名叫百济。
以前在现代时,看过几集韩剧,讲的就是南扶余的事,说南扶余被大唐和新罗联手给灭了,一个公主长得挺漂亮的那种,穿越到了现代。当时看着没留意,现在更加想不起来,只是知道再过不了几年,这个倒霉的国家就得被灭国,漂亮女人要么穿越去,要么就得被唐军抢去做老婆!
他抬头望去,就见一大群人在园外站着,好象是在排队,要往园里走。就在这时,又跑来一大群的人,衣服样式和南扶余人差不多,但却气势汹汹!
又有一人叫道:“新罗使者到!”
这一声喊完,就见园外刀光闪闪,南扶余的使者和新罗的使者,一起把刀抽出来了,看模样就要互砍!
南扶余和新罗都是朝鲜半岛上的国家,位于现在的韩国。只不过南扶余不太会拍大唐的马屁,而新罗却拍得山响,两个国家长年累月的打仗,却谁也灭不了谁,两国之人均视对方为仇人,使者见面往往亮刀互砍!
南扶余的使者大声叫着,用的是本国语言,而新罗使者立即回击,喊的也是本国语言!
赵璧赶紧跑了过去,跑到半路,想想太危险,招手叫来几个随从,护着他来到两国使臣的队伍中间,他瞪眼大喝:“这是大唐的地界,你们来了这里,都给我说人话!”
煌煌大唐,天朝上国,大唐百姓们从来不把外国番邦放在眼里,尤其是在赵璧这种实力强大的世家子弟眼里,所谓使者,不过是公派而已,与私来的商旅,也没啥大区别,谁能把他们放在眼里啊,南扶余和新罗在哪儿他都不稀罕知道!竟敢跑到他的诗文会上来撒野,找抽不是!
他这一嗓子叫出来,两家使者顿时老实了。在这时两国人的眼里,大唐子民天经地义的就是高他们一等,对他们呵斥是理所当然的!
曾经有使者赞美过中原人的生活,说中原人的房子高大,道路平坦,不仅如此,就连猪圈都造得比他们国家的好,粪堆排放整齐美观,如织如锦,好象画出来的一般……这不是夸张,这是历史上的真事儿!
新罗使者立刻把刀收入鞘中,满脸堆笑地上前,道:“赵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你老一向可好?你说得太对了,这些南扶余人粗陋无比,竟然不说人话,如此失礼,真是不枉了他们百济猪之称!”
南扶余使者大怒,气道:“你刚才也没说人话,那个……你这新罗狗,当真无礼!”感觉不对,这么一说,岂不是等于说两方都不是人了!
赵璧摆手道:“你们来了,就安静些,要么请走人,但却不要乱骂!”
新罗使者笑道:“对对,赵公子说得对,让他们走就是了,咱们做诗去!”
南扶余使者火冒三丈,正要上前理论。园外却又拥来一大群的人,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扶桑遣唐使到!”
王平安在花棚中听着,眉头一皱,心想:“怎么搞的,诗文会尚未开始,士子们还没有到,怎么各国使者却先到了,什么事让他们对这场诗文会如此感兴趣,竟然如此积极,这不合常理啊?”
遣唐使的作派却和南扶余新罗大大不同,一到园门口,那领头的使者从马上下来,见人就鞠躬,挨个大声地问候:“阁下,你好!”
新罗使者哼了一声,把头高高扬起,不理遣唐使,新罗和扶桑也不是太和睦,虽隔着大海,但小打小闹的事却不断。而南扶余的使者却迎上前来,拉着遣唐使的手,问长问短,着实亲热。
赵璧回头看向花棚,却见王平安正在看场中的小丫头玩耍,并不看三国使者,他正琢磨着怎么安排这三个国家使者的座位呢,园外又是一片喧哗,就见来了好几批服饰古怪的人。
有人叫道:“契丹使者到!”
紧接着又有人道:“奚部使者到!”
“靺鞨使者到!”
一批批的使者,尽都带着随从,骑马赶到,园外下马,一拥入园。
坐在王平安身旁的狄仁杰忽道:“大哥,今天这场诗文会,怕不是光做做诗那么简单。如果小弟猜得不错,必有朝堂上的人物要来,而且还绝不会小了!”
王平安皱起眉头,小声道:“兄弟,你最擅长推断世事,你说谁会来,会不会是房驸马之父?”
狄仁杰想了想道:“有可能。”
王平安道:“难不成朝廷真的要大开国门,允许番邦之人参加科考,所以才引了他们到来,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也不能让这些使者对诗文会,如此感兴趣啊,而且他们是一起到来的,比士子们来的还要早!”
狄仁杰又想了想,道:“蹊跷便出在他们来得这么早,这肯定是得到什么暗示了。还有一点,大哥你发现没有,使者们来了不少,可最大的突厥使者,却并没有来到!”
王平安啊了一声:“这么说,这件蹊跷之事,出在突厥人的身上!”
“八九不离十!”狄仁杰重重地点了下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王爷,公主
王平安和狄仁杰在这里猜测今天的蹊跷事,那边使者却越来越多,足足来了二十多个,虽不能代表大唐的所有蕃属,但常驻长安的,却基本都来了。
可让人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番邦使者进场落座之后,竟然谁也没有过来和王平安打招呼,似乎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这场诗会是因为王平安才举办的一样,或者就算知道也不在乎,谁也不过来见礼!
王平安有心主动过去打招呼,可狄仁杰却拉住了他,说一件事情未弄清之前,最好保持沉默,免得一不小心弄出意外情况来,到时不好收场。王平安想想也对,便也就没过去。
使者这头忙乎一阵之后,天色放亮,朝阳初升,照得曲江池波光粼粼,芙蓉园的美丽景致也开始展现出来。
士子们三三两两的开始到达园子,赵璧和卢秀之做为主持人,当然要站在园子口迎接客人,而王平安也在花棚里坐不住了,每当有士子来到,必会来和他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的,全都亲热非常,和王平安拉关系,套近乎,奉承之话满花棚的乱飞,简直有掀翻棚顶的架势。
只不大会儿的功夫,王平安就受不了了,应付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敢稍有怠慢。这些士子里面,必有日后的同僚,他哪敢礼数不周,初次见面如果没尽到礼数,那可是大大得罪人的事,说不定谁小心眼儿,就记在心中,以后小柈子加小鞋,得轮流给他用上!
哈米提老于世故,看王平安满头满脸全是汗水,便明白他快崩溃了。拍了拍手,哈米提道:“各位公子,今日感谢各位前来赴会,老夫自夸一句,也算是无病的家乡人,算是他的长辈,各位能来捧场,老夫在这里代他谢过了,特献上歌舞,供各位公子欣赏,另有茶点献上,如有没用过早餐的,请先用用点心,以免伤了脾胃!”
他将手一摆,燕乐坊的人立即将乐器摆好,又在场中铺上一块巨大的红色地毯,开始表演起来。
文人士子们也是各不一样的,有钱的是来凑热闹,结交朋友,为自己以后的道路做铺垫,没钱的呢,那就是来享受的了,诗文会好啊,至少今天的伙食不用担忧了,吃的东西相当地精致,就算不精致也没关系,至少管饱啊!
歌舞一开始,士子们纷纷坐定,不再来和王平安罗嗦,一边吃喝,一边看起歌舞来。
王平安这才能松口气,对狄仁杰苦笑道:“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一个比一个的忙,就算不忙公务,忙应酬也忙不过来啊,一天啥事也别做了,光打招呼,就能把嗓子打哑了!”
狄仁杰却笑道:“大哥这份忙法,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别人想这么忙,还没机会呢!”
王平安道:“我看我可以制些润喉丸来卖卖,专卖官宦,想必生意必定好做!”趁眼前没人和自己打招呼,他赶紧端起茶杯,先给自己润了润喉咙。
咚咚咚,哗哗哗。乐声响起,花棚之中的使者和士子们稍有安静,纷纷向场中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脖子上戴着个粗大套子的人登场,这人摇摇晃晃地上了地毯,唱道:“吾本林边樵,命贱如草芥,衣食无着落,又患颈中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呜呼哀哉也,今天……”
唱到今天二字,这人突然倒地,面目朝下,他的歌声一停,乐声也突然停止,场中一切声音,嘎然而止!
听歌看舞,花棚里的人,无论是使者,还是士子,人人都看过都听过。可今天场上的优伶一出场,竟然直接趴地上了,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顿时,就把众人的兴趣都给吊了起来,就连王平安都感到了奇怪,心想:“怎么了,这优伶是突然得病了吗?”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法,都看向场中,想看看到底还有什么表演。哈米提却摸着胡子,心中得意,怎么样,一下子就吊起你们的胃口来了吧,这可是我花大价钱请人编写的桥段,钱是不会白花的!
乐声又起,就见一名身穿宦官服色的人,慢慢走进场,虽演的是宦官,却并非是女子反串,而是一个身材高挺,相貌极其英俊的男子!
这名男子走到地毯正中,唱道:“东宫景致好,咱家住其中,伺候太子爷,其乐也融融。得闻殿下问,谁是王平安?”
唱到这里,场边的优伶们一起合唱:“谁是王平安,谁是王平安,谁是……”这句话翻来覆去,足足唱了十遍!
士子们当中有性子急的,叫道:“谁是王平安,他就在你前面坐着哪,往前看!”
合唱停止,这男子又唱了起来:“咱家米小苗,奉命出长安,赶去徐州城,来找王平安!”一边唱,一边做出赶路的动作。
合唱又开始了:“来找王平安……”又是翻来覆去的唱,整个芙蓉园里,尽是呼唤王平安之声。
还没等表演下一个桥段,忽听园外有人高声叫道:“吴王殿下驾到!”
王平安一惊起身,吴王?李恪!他怎么来了,自己到了长安后,从未与他接触过啊?他赶紧拿起桌上的名单,却也没有看到李恪的名字!
李恪,皇帝最喜爱的儿子,差点做了太子,而且是实打实着的王爵,他一来到,园中诸人尽皆惊讶,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位王爷能来赴会!
赵璧和卢秀之大喜过望,本来以为房遗爱能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万不成想房遗爱还没来呢,倒先来了一个王爷!
花棚里的所有人,全部站起,望向园门口。
王平安站起身来,整整衣衫,出了花棚,大步出迎。对于他来讲,李恪还是很值得注意的,他可是杨妃的儿子,而杨妃和自己的母亲杨氏,大有关系,只是很难找到机会相认罢了!
园外,一辆轻便的马车停下,李恪从车中下来,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赶来迎接的众人。虽无人介绍,他也没见过王平安,可在人群当中,他却一眼就发现了王平安,心想:“咦,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王平安远远的也看到了李恪,就见这位吴王殿下,绝非是个小白脸,相反极有英武之气,年纪不到三十,唇上和下巴颏儿上都留着胡子,显得非常老成,尤其是唇上的胡须,胡尖微微上翘,也不知是天生这么长的,还是故意梳理出来的!
王平安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单从相貌上来讲,这李恪竟当真和我有几丝相似,只不过我得再过十几年,才能长成他现在这个模样。不是有心人,不大能看得出来!”
快步来到李恪的跟前,王平安撩起袍角,就要给李恪行礼,他是平民,而对方是王爷,身份悬殊,他再不喜欢给人下跪,这时也必须得跪!
在王平安的周围,赵璧等人也纷纷下跪,齐声叫道:“参见吴王殿下!”
李恪不理众人,却在王平安将跪而未跪之时,跨步上前,双手相搀,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啊?”
李恪的态度亲切,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只是对王平安而言,对于旁边行礼的人来讲,大有被无视的感觉,这位王爷明显是没把别人当回事儿啊!
他的这种性格很不好,他亲近的人自会说他的好话,可不亲近的人却一定不会说他的好话。说得直白一些,他身边的小圈子里,所有人都会全力支持他,认为他好,而圈子外面的人却一定不会认为他有多好。这种情况在平常不明显,可一到了关键时刻,那就会表现出来了,那就是反对他的人,一定会比支持他的人多!
李恪当不上太子,自然有他当不上的原因,母亲是谁是一个原因,而这种性格,要是能讨得长孙无忌的喜欢,那才出了鬼呢,长孙无忌可不是他圈子里的人!
王平安忙道:“草民王平安,参见吴王殿下!”李恪不让他跪,他顺势也就没跪。
“王平安,你便是王平安?”李恪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倒是常听人说起你,你的表字无病,便是父皇赐的吧?”
王平安忙道:“正是,草民的表字确是皇上赐的!”
李恪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叫旁人起身,却道:“王府里闷得很,我本想来芙蓉园透透气,不想却碰到了你,今天这园子里倒是热闹得很,是在宴饮吗?”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一个差点儿登上太子宝座的王爷,而现在的太子又是那样的软弱,做为强势王爷,他要是没别的心思,那才怪了!诗文会召开,他不请自来,这明显就是来寻找才俊,增加自己实力的。非要说成是偶遇,并免有些做作。
跪在地上的使者和士子们,心中同时浮现出两个字来,虚伪!
正在这时,园外大道上又驰来一队车马,看样子竟是太子车驾。果然,车队驰到近前,还没停下,就有宦官尖着嗓子叫道:“太子殿下驾到,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衡山公主驾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王平安的缘分到了
士子们哦地一声,声音齐刷刷地,无不惊讶,一场诗文会罢了,虽然盛况空前,但也不至于能让太子前来观看,而且还是携了三位公主到来的!
正好大家没有起身呢,免得费二遍事了,见车驾停下,不等太子李治下车,士子们便齐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门一开,李治向外看去,见园外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的人,足足有上千之多,他心中竟有几分感动,低声道:“孤久居深宫,少有出游,竟一直不知在士子们的心中,孤是这么的重要。”
他回头,向车里的三位公主道:“你们看这些士子,竟然大清早的,就跪在园外等候,真是难为他们了!”
高阳公主一皱眉头,心想:“对外人,咱们可从来没说过你要来,他们如何能早早等在这里?肯定不是来迎接你的!”
眉头迅速展开,高阳公主笑道:“太子哥哥,你以仁厚待人,又喜欢有才学的士子,这事早就传遍天下了,士子们都把你看成知己一样看待呢!”
高阳公主借着李治的势力,派人在长安城里挨个寺院的寻找俗家弟子,不想在灵感寺却碰到了个大钉子,被史忠臣狠狠地给扎了回来,但同时她明白了,原来白马寺的念忧,就是被李治召进长安的那个王平安,而这场诗文会,就是为他召开的!
史忠臣为人何等老辣,他可是当年李世民在宫里的内应,就连李建成那样的人杰,玩阴谋诡计都没玩过他,何况一个小小的高阳公主!他一旦发现事情不妙,高阳公主极有可能要做出有辱皇家的事来,立即使出手段,将这个可能性掐灭!
李世民只是让他派人暗中盯梢,观察吴有仁的动静,但他却多下了一道命令,不许人接近灵感寺,尤其是高阳公主派去的人,但房遗爱派去的却可以进去,早点让房驸马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有利无害,至少可以推迟丑事发生的时间。
所以灵感寺那几天,去的人才会越来越少,倒并非是王平安等人猜想的那样。不是有人要修理他,反而是史忠臣在保护他,免得他犯下大错,最终被送上法场!
高阳公主还以为父皇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十分害怕,这些日子相当地消停,但她不敢对王平安如何,却敢对房遗爱如何,这几天不停地找茬儿,和房遗爱怄气,弄得房遗爱心里也是极其的不爽,可却又无可奈何!
小宦官放下踏板,李治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冲士子们摆手笑道:“各位爱卿,大家快快免礼平身,劳你们在此等候,孤心中着实不忍,着实不忍啊!”
他倒没象李恪那样,对谁特别的亲热,可也没对任何人有无视的态度,很平和,只要是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愉快,虽然是误会了众人的礼数,但他这种态度,却是让士子们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太子就是太子,待人和气,可不象吴王那样,只对王平安亲热,对别人却是漠然。
李恪见李治也来了,心里哼了声,暗道:“他们跪的可不是你,而是我!”满面含笑的过来,给李治行礼,笑道:“九弟,你也来了,可是来芙蓉园散心的?”
李治咦了声,全礼相还,他虽是太子,但对哥哥却是极为尊敬的,道:“三哥,你也是来参加诗文会的?”
李恪假装不解,道:“诗文会?哦,原来这些士子聚集在此,是要开场诗文会啊!我到是不知,只是偶尔路过,巧遇而已!”
“当真巧得很了,三哥大清早的不陪着三嫂,却跑到芙蓉园里散心,可是和嫂子吵架了?”高阳公主也下了车,她对李恪也算亲近,随口便开了句玩笑。
李恪却不太喜欢这个玩笑,眉头一皱,没说话。高阳公主的身后,跟着巴陵公主,她这时也下了车,看到李恪,招了招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治见士子们还跪着,忙道:“起来吧,都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啊,无病,你也在这里,孤刚才在车上还想,今天定会见到你呢。最近如何,可曾再写新诗?”
王平安刚才没给李恪跪,这回却不得不给李治跪了,他就势站起身来,笑道:“草民才疏学浅,肚子里没有墨水,可是再做不出诗来了!”
李治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难道不算是新诗?孤在宫里都听说了,你连相思病都能治呢!”
巴陵公主为人泼辣,下车之后,见到这么多人,笑道:“哎哟,这么多的风流人物,可是来接妹妹的?”
高阳公主回头啐了一口,道:“姐姐莫要乱说话,他们是来接太子哥哥的,哪里是来接我的?”她心中有鬼,巴陵公主随便一句话,就将她说得起了反应。
巴陵公主却笑道:“谁说是来接你的了,好会自做多情,我说的妹妹,可不是说你!”她回过身子,伸手入车,轻声道:“小妹,到芙蓉园了,下车了!”
一只略显瘦弱的雪白小手,伸出了车外,扶住了巴陵公主的手,紧接着一个少女的脸庞出现在车门旁,这少女只露出半边脸,大大的眼睛,轻轻转动,看向车外的众人,目光清澈,不带半分杂质!
园外的士子们,这时都已经站起身来,对于公主,不能说人人都见过,但有不少人还是见过的,比如说高阳公主,她是来者不拒,只要士子长得顺眼些,她就会见见,而巴陵公主为人低调些,却酷爱打马球,经常离了公主府,在外面的球场玩耍,不少士子远远的也瞧过她!
可衡山公主,却从来没有出过皇宫,外人对她向来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
衡山公主今年虚岁十五,是皇帝李世民最小的女儿,同时更是长孙皇后的亲生幼女,别的公主最小也要过了十岁才会有封号,而唯独她,九岁时便有封号,从这点上可以看出,在李世民的心中,她是最有份量的。
这还不算,李世民为了她,竟然干出了悔婚之事,而且为了表明他悔婚有理,竟还叫人刻了块石碑,将原因写明,召告天下,说他不是因为疼爱女儿才悔婚的,而是因为准驸马……准驸马是没错的,但他死掉的爹,却被挑出错了。
被悔婚的不是别人,便是大唐名相魏征之子。为了给这个幼女找个好驸马,李世民当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连已经死去的魏征的毛病都能挑,可谓对她溺爱到了极点!
衡山公主是最初的封号,日后李治登基,改了她的封号,新封号叫做新城公主。她是李世民最安份,但也最苦命的一个女儿。
衡山公主谈及婚嫁多达三次,改嫁一次,用这时代的眼光看,是极不幸福的,可能是命运多难的缘故,又加上身体不好,她在三十岁时就去世了。
由于她是得急病死的,死的突然,李治没有心理准备,得知幼妹病故,狂怒之下,杀驸马全家,全族流放,这是李治一辈子当中,杀人杀得最痛快的一次,没有半分犹豫!
而衡山公主死后,是以皇后的礼仪下葬的,这是唐朝女子死后的最高葬礼标准,也是史书记载中唯一的一例,再没有其他人,享有此殊荣了!
衡山公主人在车中,只露出半边脸,眼睛只扫了一下园外的士子,可她的目光看到谁,谁的心头便是猛烈跳动!士子们表情全不相同,有的瞪眼,直勾勾地看着,大大失礼,而有些则看了一眼,便把头低下,然后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瞄,神情猥琐!
王平安便站在车旁,被李治拉着手,他也看向衡山公主,心想:“好个美少女,我来这时代也有些日子了,可这个少女之美,却是生平罕见,实是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女孩子能长得如此精致,如此美丽!”
他的两个小丫头,柯莲雾艳光四射,容貌绝丽,可和衡山公主一比,却少了三分灵气,而丁丹若秀气是够秀气了,但却比她少了几分华贵,气质上差得太多!
王平安倒是没想太多,也没时间想得太多,手被李治拉着,眼睛却看着衡山公主,一不小心,竟忘了眨眼皮!
车中的衡山公主半边小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把手又缩了回去,轻声道:“我在车里等哥哥姐姐们,就不下去了!”声音柔婉,十分悦耳。
巴陵公主却笑道:“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腼腆起来,既然来了,哪有不下车的道理?”
衡山公主却小声道:“外面好,好多人呢!”
李治哈哈一笑,他非常疼爱幼妹,见幼妹害羞,忍不住打趣道:“无病,你的诗文是好的,现在孤命你写一首诗,要能流传千古的那种好诗。写得好,请得公主下车,孤就让你进崇贤馆,从此陪伴在孤的身边,写的不好……那我们现在上车就走,再不理你了!”
士子们听到李治说出这种话来,无不啊出口来,齐声惊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崇贤馆是东宫的书房,能进入那里,毫无疑问就会成为太子的心腹,日后新朝的栋梁,说不定用不了三十岁,就能当上宰相啦!
王平安看了一眼高阳公主,心想:“原来你就是感业寺后山的那个女子,竟然是位公主,房遗爱的老婆不会就是你吧?”
见高阳公主竟目不转眼地看着自己,他把头一低,不愿再表现出什么“才华”,以免被缠上。
王平安想了想道:“公主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草民实在想不出新诗来赞美,不过流传千古的诗,倒是能说上一句两句的。”
李治看了看车里躲着不见人的衡山公主,笑道:“好啊,也可以,你且念来听听,是哪几句古诗?”
王平安清清嗓子,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诗经》中的名篇,简而言之,便是美丽的少女啊,你如此的可望而不可求,能再让我看你一眼吗?
诗一念完,李治脸色大变,而后面站着的李恪,脸色也是突变,高阳公主看向王平安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而巴陵公主则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王平安,目光中尽是古怪的神色,很有点类似那种“臭流氓,看我不扇你”的表情!
可别人就不一样了,士子们听到王平安念出这几句诗来,无不拍手叫好,他们刚刚在心中,也在想着如何赞美车中那位美丽的公主,却想不出好词儿来,可王平安几句诗一念,立即让他们大感赞同,《诗经》里的这几句诗,将那种朦胧之美,描写到了极处,此情此景,完全符合,半点不差!
高阳公主心中苦涩,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当她得知此王平安,即是彼念忧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当然此时别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她只好拉了巴陵公主一起来,又拉了最受疼爱的幼妹,希望能在她们的陪伴下,“不动声色”地接近王平安,探讨一下人生,说说生活中的幸与不幸!
可现在她却大大后悔了,不成想王平安对她没有半点的意思,却对幼妹产生了大大的意思,竟然还叫出了幼妹的名字!
衡山公主,李伊人!长孙皇后亲自为她取的名字,名字出处,便是《诗经》!
唐朝公主的本名,是绝不外传的,就连正史里都要避讳,不会提及,除了皇帝家人外,谁都不会告诉,当着外人面,也只会提封号,而衡山公主极少出宫,所以她的本名,是无论如何不会流传到民间的!
李治脸上肌肉跳动,他再喜欢王平安,也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己幼妹的名字,岂能当众叫出,还被人拍手叫好!正待发火斥责,却听车里的李伊人说话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李伊人慢慢的从车里探出了身子!
这也是《诗经》里的诗句,她的回答很是俏皮,既讽刺外面的士子拍手叫好,是无礼的鸡叫行为,又对王平安说,见到你,很高兴啊!
火没发出来,李治咦了一声,愕然地看向王平安,心想:“这可真是,缘分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房遗爱喝醋了
见幼妹要下车,巴陵公主笑道:“哎呀,小妹,你说这许多的士子是鸡,好生顽皮啊!”伸出手来,将李伊人扶下了车,她是姐姐,向来疼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待之亲热,见妹妹不再害羞,便将她扶下车来。
李伊人一下车,士子们啊地叫了起来,声音之齐,好似事先排练好的一般!
就见李伊人雪白一张鹅蛋脸,嘴边各有梨涡,大大的眼睛,睫毛长长,鼻子低一分则不挺,嘴巴浅一毫便不润,笑意浓一丝则妖娆,美眸少一盼则不能再倾国倾城!
王平安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把头低了下去,可手却还被李治拉着。李治心中充满了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个王平安,竟然是小妹的有缘之人?
李伊人站在车旁,轻轻把头一歪,看向王平安,很好奇地打量着他,心里全是好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出处,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猜到的?
美人如玉,士子们无不陶醉。李伊人的年纪在现代还算太小,可在唐朝,却正是好年华,她又贵为公主,自然会引起士子们的遐想,人人都梦想着能引起她的注意!
李伊人一歪头,士子们竟然情不自禁地,也都跟着她把头一歪,目光也自然而然地随着她的目光转动,一起射向了王平安的后脑勺儿!
高阳公主心中醋意翻腾,道:“好啊,念忧小师父,你不在感业寺的后山转悠,偏又跑到芙蓉园来溜达,可这里却没有狗,需要你冲它吼叫!”
士子们对她的话充耳不离,李治却奇道:“不是应该狗冲人吼叫吗,怎么变成无病冲狗吼叫了,是黄狗,还是白狗?”
高阳公主跨前一步,挡在了李伊人的前面,道:“王平安,你冒充和尚,该当何罪?”
李伊人从她的背后探出头来,道:“他长着头发呢!”
高阳公主听小妹为自己“心中一直想着的小郎君”辩解,更加不快,道:“他的头发是假的,不信你上去揪揪!”
王平安大感尴尬,他可不敢理会高阳公主,只好转头道:“殿下,您难得出宫,不如进园观赏风景如何,园子里建了花棚,正好乘凉!”
李治很是怀疑地看了眼王平安,又看了眼高阳公主,心想:“不会吧,王平安不会和我两个妹妹,一起有缘吧?哎呀,会不会是两个妹妹,一个姐姐!”他赶紧看了眼巴陵公主,发现这个姐姐,竟然也在看王平安,目光里面透着古怪,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李治心中大叫不好,可别在园子口磨叽了,赶紧把他们分开吧!他点头道:“好好好,这便进园去吧!”拉起王平安的手,大踏步进了园子。
高阳公主有心再说什么,却又没敢,回头看向不远处,后面站着两人,一直都没过来,可目光却是一刻都没离开过这里!其中一人便是她的驸马房遗爱,而另一个则是巴陵公主的驸马柴令武。
高阳公主没再表示什么,心中对刚才的冲动也稍有后悔,拉了小妹李伊人的手,也向园中走去,巴陵公主跟在后面,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她们姐妹之间,谁是啥品性,岂有不知之理,这个高阳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刚对王平安的态度,一看便很有妒妇的成份在里面,真是难以相信,自己的驸马就在后面站着呢,她就敢这样,也太不把老房家放在眼里了吧!
柴令武见众人都进去了,他冲房遗爱摇了摇头,道:“房兄,我可看出来了,你大大不妙啊!”
房遗爱脸都蓝了,气的!他道:“柴兄看出什么来了,我有何不妙之处?”
柴令武摸了摸下巴,道:“我看出来……其实我啥也没看出来,我眼神不太好!”说完,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也向园中走去。
房遗爱心里这个后悔啊,他本来以为带着高阳公主来参加诗文会,能绝了她收知己的念头,可不成想,这个婆娘答应得挺痛快,还跑去撺掇太子,结果竟然是为了王平安!
咬牙切齿地,房遗爱心想:“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敢这样儿,当我死了嘛!”大步向园中走去,今天非要给王平安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知道,房驸马有三只眼,不是好欺负的!
李治走进园子,进了正中间的巨大花棚,他立即就道:“无病啊,孤很是想召你进入崇贤馆,所以你今天要好生展露一下才华,这样吧,你寻个僻静的花棚,好好想诗,待会多做几首,这样孤再召你进馆,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了!”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这就把我撵一边凉快去啦?成,那我就凉快凉快去!”答应一声,走到了旁边的一座花棚里坐好。
李恪却对李治道:“九弟,我倒是很和王平安挺投缘的,这便去陪陪他吧,也好能替你考察下他的才学!”
“那就有劳三哥了!”李治和李恪关系一般,友爱是一回事,但要在一起玩乐,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并不愿和他多待。
说话间,各国使者递次上前,纷纷给李治见礼,巴结未来的皇帝。李治看见使者们,心里也有几分惊讶,他们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对中原的诗文会,也感起兴趣来了!
高阳公主心情不快,见上来请安问好的人太多,便道:“太子哥哥,还是寻点开心的事儿吧。你看场中有优伶歌姬,不如让他们表演一番如何,先祝祝兴,等会再让士子们做诗?”
李治看了她一眼,忽道:“十七妹,你不是想听俗家弟子们讲经说法吗,不如坐到那边的花棚里去吧!”
高阳公主笑道:“好啊,太子哥哥,咱们兄妹一起为父皇祈福吧,叫那些和尚一起过来如何?”
李治哼了声,不再理她,摆手道:“先上歌舞吧,传旨下去,让士子们做好准备,等会儿每个人都要做上一首诗来,巳时正开始!”巳时正开始,就是上午九点开始。
小宦官忙跑下去传旨,片刻之后,歌舞再起。
因为刚才第一场歌舞没有表演完,这时重头再演。又是那个衣衫褴褛的人,上来就突然往地上一躺,然后那个扮演米小苗的男子,又跑上来一通开唱!
李治哈哈大笑,心情又好起来,他心情坏得快,好得更快。拍手道:“米小苗呢,你这狗才,怎么竟然跑歌舞剧里去了?”
米小苗一直低眉顺眼的在后面站着,可此时却也眉飞色舞起来,他万没想到,自己的事竟能被编成歌舞剧里,真是没白费了他的功夫啊,这些日子,他可是逢人便说自己在徐州丢人现眼的事儿!听太子叫他,赶紧凑了过来,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在此!”
高阳公主本想借着听歌看舞的机会,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不成想,这歌舞剧竟是唱的王平安,而且还要拍米小苗这个狗才的马屁,这可是让她越听越心烦了!
她气道:“这种剧不看也罢,太子哥哥,还是早点让士子们写诗吧,也好让番邦的使者们看看,咱们大唐别的不多,多的就是有才华的人!”
李治却盯着场中,道:“说看的是你,说不看的也是你。这剧挺有意思的啊!你看,演到米小苗背着病人,助他求医去了……嗯,王平安出场了,快看!”
巴陵公主也道:“是啊,挺好看的。再说现在时间还早,没到巳时呢,阳气不烈,如何做得出好诗,妹妹不要心急!”
李伊人看几眼歌舞,便会转头去看几眼王平安,眼睛亮亮的,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这种表情,落到高阳公主的眼里,更不是滋味儿了,烦躁再甚,身子不停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柴令武根本不看歌舞,却不停地看高阳公主,又看房遗爱,嘴里不停地叹气,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房遗爱心里头这个不痛快啊,他也不看歌舞,而是看一会高阳公主,又再看一会王平安,嘴里不住地哼哼!
他们在这边说话看戏,王平安则坐在旁边的花棚之中,陪着李恪看歌舞。出乎意料的,李恪并没有对他大加拉拢,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场中的歌舞,不时回头冲王平安一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邻家大哥哥的表情,对王平安极是友善!
狄仁杰便坐在王平安的身后,他虽然年纪小,可心思却要缜密得多,偷偷拉了拉王平安袖子,将王平安拉得往后坐了坐,他压低声音道:“大哥,不是我埋怨,今天这场诗文会,实在是闹得动静太大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皇上今天,一定会来!”
王平安眼皮一跳,他心中也隐隐想到这层了,自从使者们同时来到,他就感到不对头了,而李治一到,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李世民今天十有八九要来!
他低声问道:“你推断出了什么?”
狄仁杰小小声地道:“不该来的使者们来了,而我朝储君也到了,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朝中有规矩,储君在不得皇上同意之前,是不能接见外国使者的。可使者们怎么会跑来呢?而太子来到诗文会,岂能事先不被皇上知道的?偶遇,所以无需事先向皇上禀明?但使者当中,为什么偏偏少了突厥使者呢?”
王平安看向狄仁杰,狄仁杰也在看他,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恐惧!
皇帝一定是要借某个由头,向世人昭告一件重要的事,而这事肯定不是好事,否则找什么由头?巧不巧的,这个由头,偏偏找到了这场诗文会!
第二百三十五章 皇帝驾临
王平安愣了好半晌,这才转过头来,见李恪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然而他的目光却有些分散,不时瞄向园子的入口,虽然从他脸上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王平安经过刚才的一阵猜想,已然明白,李恪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到芙蓉园,他肯定事先知道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平安一言不发,身子向后靠了靠,但眼神却继续注意李恪的表情。
这时场内的歌舞演到一个小高潮,是米小苗由误会,变成了信服,正在刺史衙门里“恍然大悟”,而由于澄清了误会,百姓们正在拍手欢笑,齐声赞扬。哈米提花大价钱请人编的戏,其实也是乱改一通,但却改得马屁满天飞,米小苗本来是个反面人物,是个丑角,却被演得非常的有“后见之明”!
就听扮演米小苗的男子唱道:“哎呀呀,哎呀呀,咱家竟然糊涂了,想当初刚出长安,太子殿下便预言,那王平安是个好儿郎……”歌词中又大拍李治的马屁,说李治早就说过王平安,如何如何如之何!
唱到太子英明,正中花棚那里,李治自然哈哈大笑,摇着头,指着场内,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旁边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向李治凑趣!
一句歌词唱完,其它花棚里的士子,哗地鼓起掌来,齐声高呼:“太子英明!”
在这片掌声响起之后,李恪突然身子一震,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也跟着鼓起掌来!他的表情,王平安看了个清清楚楚,可以肯定了,这位吴王殿下,眼睛看着场中,可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身子又向后靠了靠,王平安看向自己这个花棚里的人,赵璧和卢秀之全都在,而邱亭轩却坐在角落里,哈米提和阿依丁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是去和别人套交情去了。
王平安招手叫过赵璧,低声道:“赵兄,你是这场诗文会的主持人,怎么不去园外招呼客人啊,看样子客人还没到齐呢!”
赵璧却低声笑道:“别的客人能有什么重要的,再大能大过太子去?唉,可惜我没法坐到太子的花棚里去,要不然可有的脸露了!”
王平安又冲卢秀之小声道:“卢兄,我不方便走开,要不你去园外看看,还有没其他客人到来,不要怠慢了人家啊!”
卢秀之却连忙摇头,道:“别让我去啊,我得留在这里,没准吴王殿下会和我说话呢!”
狄仁杰小声道:“要不我去吧,只是可惜我年纪太小,又在长安不认识谁……”
他们在这里嘀咕,邱亭轩坐了过来,他神情有些郁郁,小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赵璧道:“嗨,无病非要让个人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客人要来。可这里多重要呢,王爷千岁和咱们在一个花棚里呢,谁能走得开啊!”
邱亭轩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去吧,如果再有身份贵重的客人到来,我也好替你们招呼一二!”
“那可多谢了!”赵璧和卢秀这一起低声笑道,他们正好不愿意离开呢,邱亭轩自己要去,失了巴结王爷的机会,那是他自己傻,可怨不得别人!
邱亭轩站起身,出了花棚,从各处花棚的后面绕了出去。来到园子外面,见园外的大街上,停了好长一溜马车,而赶车的车夫们都聚到了一块,正在大声说笑,可能是在讲自家主人的事情,互相攀比吹牛!
应邀赴会的客人虽多,但太子的车驾在外面一停,那些士子们都不再等着主持人出来迎接了,不想让别人替他们安排座位,而是直接入场,为的是抢个好位置,离得太子近些,还能顺便看看公主。
有一些客人是带着家眷来的,这种现象很普遍,唐朝女子的地位高,胡风浓烈,根本不把所谓的抛头露面当回事,女子来观看士子们赛诗,纯属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奇的!
邱亭轩见不少车旁都围着小丫头,叽叽喳喳兴奋异常地在聊天,他不好过去,可一个人在园门口傻站着,也颇有些尴尬。
他心情不是太舒畅,在徐州时他可谓是当地学子中的第一人,可到了长安,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京城中杰出的人物太多了,别提王平安,也别提别人,就连赵璧和卢秀之这两个狗才,都混得人模人样,偏偏就剩下他自己,要名气没出得了名气,要风头,更是没出过风头,默默无闻,竟是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叹了一口气,邱亭轩索兴不在园门口傻站着了,顺着小道,向曲江池走去,这时的曲江池畔几乎没有行人,人都被吸引进了园子,池边虽绿柳垂地,花香扑鼻,却并无人欣赏。邱亭轩心中安慰自己,这番好景致,这番幽静,别的时间哪能看到,正好由自己享受一下吧,散散心,舒缓一下心情!
走出了好远,忽见前面柳树下,坐着一个女子,做未婚打扮,双手抱着膝盖,眼泪汪汪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邱亭轩心想:“原来,这世上不如意者,并非我一个人啊!”
马明媚今天实在不想来,可架不住母亲将她打扮好,硬是塞进车里,送到园中,嘱咐她一定要和王平安说上几句话,说说那天在感业寺外面的事。如果王平安有意,那什么都好办,如果王平安无意,那她在诗文会上长长见识,看看别的士子,也是好的!
如不是马夫人年纪太大了,没法参加,那她非得自己亲自跑来不可,现在只能是让马明媚自己前来。女儿大了,为了自己的幸福,怎么着自己也该使点儿力气啊,不能光让做父母的着急。
马千里曾弄来了一张请柬,可由于他本人要去衙门,而且据上司说今天有重要事情,都不得请假,所以他便没来。马明媚一个人来到芙蓉园,又发现主持人相当地不负责任,只巴结大人物,小人物根本就不可能入了他们的法眼,压根儿就没为她做介绍,只由一个仆人将她安排了个很靠后的座位,然后就没人理她了!
马明媚本来还能忍,不管怎么说她所在的花棚,还有不少其他的女眷,大家可以说说话什么的,可不成想歌舞剧开始后,竟然演的是王平安的故事,而那些女眷们便开始满嘴的王平安,说个不休,弄得她好生心烦,便出了园子,到曲江池边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邱亭轩慢慢踱步,走了过来,站在马明媚的身边,面朝池水,轻声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何必想的太多呢,何苦来哉!”又象是说给自己听,又象是说给马明媚听。
马明媚听有人说话,赶紧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邱亭轩,见是个陌生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站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便走了。她走得太急,后面的陌生男子说了句什么话,慌慌张张地她也没听清,心一乱,脚下走的更快,竟然小跑起来。
邱亭轩见她起身走了,随口说道:“小姐,你要回园,入口在那边,你走错了方向!”见马明媚走得太急,他皱起眉头,心想:“你走的方向,是引曲江池水进入芙蓉园的地方,那里全是竹管水道,你想从那里进去,要么脱了鞋袜,要么嘛,就得跳得远了,直接跳过去才成!”
叹了口气,邱亭轩跟在马明媚的身后,又叫了声小姐,可不成想,马明媚跑得更快了,他怕被人当成是登徒子,不敢追赶,只好在后面跟着,到了水道边,再和她解释吧,这个少女看起来性子有些急!
距离倒也不远,片刻功夫即到了水道旁边。就见前面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周围全是粗大的竹筒,另有无数水道,这些竹筒水道的用途是为了引水入园。
在芙蓉园开诗文会,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喜欢在园中开通一条长长的弯曲的小水沟,沟中清水流动,可以放小小的花船,花船之上放着酒壶和酒杯。另有人蒙上眼睛,击打小鼓,当鼓声开始时,放花船进入小水沟,当鼓声停止时,花船停在谁的跟前,谁就要做诗一首,如果做不出来,那就要罚酒。
不过罚酒是小事,当着众人的面,丢人现眼就是大事了,连诗都做不出来,还参加什么诗文会?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到了小土包的跟前,还没等马明媚发现自己慌张之中,走错了路,忽听园内有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明媚啊地一声,停住脚步,心想:“万岁?难道是皇帝来了?”
邱亭轩也是一愣,慢慢走到土包旁边,踮脚向园内望去,心中却大不是滋味儿。原来刚才王平安是料到了皇帝要来,所以才让人出来迎接,这本来是个大好的机会,自己园门待客,再怎么着也能靠得皇上近些,结果自己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园门口,无数的马车,排成队,一辆接着一车的到来,最前面的正是皇帝的龙辇,李世民携带文武百官,下朝之后,竟然出宫,亲自到了芙蓉园!
园中众人正在听歌看舞,忽听有人叫道:“皇上驾到!”无不大吃一惊,就连李治都吃了一惊,他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到来,事前没有人向他提过这件事啊!
王平安和狄仁杰在花棚里站起身,互视一眼,心中都道:“皇帝果真来了!”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一起跑出园子,拥到园门口接驾,园门口一时之间,挤得水泄不通,士子们竟然忘了矜持,都想着目睹皇帝的龙颜,谁也不让谁,都拼了命地往前挤!
啪啪啪,空中响起鞭声,这是随驾的禁军们甩空鞭,警告人群,莫要靠得太近,再敢往前挤,小心就不是空鞭了,直接甩到你们头上!
李世民走出龙辇,站在车前的栏杆后,望向士子们,他脸带微笑,双手扶在栏杆上,微微点头。
对于拍马屁这种事,王平安实在是不怎么太擅长,他也奔出来迎接皇帝,速度也不能说慢了,可比他还快的却足足有三四百人,呼地一下子,全都挤到他的前面去了!
皇帝突然驾到,结果就是造成了芙蓉园现场的严重混乱!
王平安挤在人群当中,就听身边的赵璧带着哭腔,道:“无病啊,你是不是早料到皇上要来啊,刚才咋不明说呢,害得我们没能提前出来迎接,要是提前出来了一步,这时候我们就在御驾之前了!”
狄仁杰气道:“这怎么还能怪到我大哥头上呢,是你们自己不肯出来的!”
王平安却不理会他们说什么,他眼望着李世民的龙辇,心里全是惊骇!就见龙辇上的栏杆之后,不光站着李世民,还站着一个身穿突厥华服的小孩,而这个小孩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他新收的突厥徒弟,吴有仁!
王平安心想:“他不是被左武卫招去了吗,说有什么公务要他帮忙,难不成那件公务,就是陪伴皇帝,可他的身份,皇旁是怎么……啊,是史忠臣说的,可他说这些干什么啊?”联想起使者来了一堆,却偏偏少了突厥使者,他脑袋上的汗,刷地就趟了下来!
龙辇旁闪出一人,年纪不小,身穿宦官服色,正是史忠臣。史忠臣大声道:“诸君面圣,为何还不行礼,此时不拜,更待何时?”
他的话一说完,激动的人群这才回过神儿来!对啊,见到皇帝,怎么可以不跪?不管是谁,都赶紧跪下,山呼万岁!
侍卫们在前开道,李治和李恪,还有公主驸马们出了人群,来到了龙辇之前,也给李世民行礼,李世民只是冲他们微微点头,却在士子们高呼万岁之后,将手抬起,含笑道:“诸君平身,你们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朕甚爱之,无需多礼,平身吧!”
士子们又是一通山呼万岁,这才起身,而各国使者们则拼命往前挤,想要离得皇帝近一些!
待场面安静了些,李世民忽然道:“朕问诸君,这世上什么最高?”
士子们忙答道:“天最高!皇上万岁……”
李世民淡淡地笑了笑,道:“世上何物,可以撑天?”
士子们有的叫道:“不周山……”喊完立即后悔,不周山断了啊,用断了的山回答皇帝的问题,可是大大的失礼。
有聪明的就叫道:“是栋梁之才!”心里美滋滋的,所谓栋梁,不就是说的自己嘛!
可还有更聪明的,叫道:“梧桐树!”很直接,把栋梁之才的品种都说出来了。
李世民抚须一笑,道:“不错,正是梧桐树,没有梧桐树,哪里招得来凤凰呢?诸君,你们便是人中之凤,是国家的有用之人!”
听皇帝这么一说,士子们无不激动,有的人甚至激动得泪流满脸,皇上夸自己了,说自己是人中之凤……
可人群中的狄仁杰却趴在王平安的耳边,道:“大哥,皇上说的是有凤来仪,但说的可不是士子们!”
王平安一愣,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内在含义!
有凤来仪,出自《尚书》,这本书相传是由孔丘编选而成,而有凤来仪这四个字,却是对应《论语》里的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不明真相的士子,以为李世民说的是他们,而狄仁杰却心思灵敏,他也看到吴有仁了,那么这句话,可就不是指的士子们了!
果然,就见李世民回转身子,冲吴有仁笑了笑!吴有仁年纪虽小,但衣着华贵,一望即知是突厥贵族,早与在寺中所穿不同,而且明显是有人教过他此时该怎么做了。
吴有仁在车上跪倒,大声道:“突厥阿奴,阿史那奇钵儿,拜见天可汗!”说罢,他抬起身,双手张开,用突厥语唱起歌来!
伟大的天可汗啊,你就好似天上的太阳,没有你的光明,牧草就不能生长,突厥的孩子们就要挨饿;尊敬的天可汗啊,你就犹如地上奔腾的河水……
吴有仁还没有唱完,其他使者便也跟着唱了起来,他们都各自用本国的语言,大声赞美起李世民来!
士子们都不太懂番邦言语,就算有的懂,但一唱出来,就不是太明白了。不过,正因为是听不懂,却又清楚使者们是在赞美大唐天子,所以他们加倍地骄傲起来,煌煌大唐,本应四方来朝,操着各国胡语之人,理应用他们国家的语言,来赞美宗主国的皇帝!
使者们挤到前面,跪倒一片,围在李世民的龙辇旁,各展歌喉,唱个不休,一个比一个的嗓门大!
李世民很享受这种马屁,别的马屁他不稀罕,可这种外国使者跪在地上,用胡语唱着歌,拍他的马屁,他却很喜欢,很有天下共主,万邦来朝的感觉,很能让他这个帝王陶醉其中!
王平安站在人群中,眯起眼睛,仔细地去打量这位千古一帝,只见这位皇帝便如阎立本画上的那样,面貌威严,嘴唇和下巴上长满了大胡子,而上唇的胡子,微微上翘!
他的目光滑向龙辇旁的李恪,就见李恪上唇的胡子,也是微微上翘。现在明白了,李世的胡子是自然长成这样的,而李恪的胡子,是梳理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首诗由你来做
使者们拍皇帝的马屁,态度积极,歌声嘹亮。而人群里自也有明白事儿的,要说为人处世,马屁功夫,番邦之中大有高人的存在!
哈米提在人群里只看了几眼皇帝,见李世民脸露陶醉之色,他哪有不明白事儿的道理?立即挤出了人群,重新跑回了园子。
园子里还有不少人呢,燕乐坊的歌姬和乐师,都等在这里。他们的身份,在这年代实为低下,皇帝来了,他们可没胆量跟着士子们去挤,轮到谁去面圣,也轮不到他们呀!
哈米提跑进园子里,叫来班主,道:“等会皇上进来,你们立即演那场秦王破阵乐,老夫看皇上今天兴致很高,演出这场歌舞,定能讨到他的欢心。”
班主大吃一惊,皇上要进园来看歌舞?他连忙摇头道:“哈老爷,这个不可能啊。秦王破阵乐,何等宏大,咱们今天也没带服饰和道具啊,没法演出来,而且就连来的人,都不够排出一个队形的!”
哈米提急道:“但是不能再演王平安的故事了,虽然有趣,却改的太多,禁不起推敲啊,皇上一问就得露馅儿!”
他想了想,又道:“看皇上的样子,很喜欢使者们唱歌,你们会不会用胡语唱歌?”
班主当即点头,道:“会啊,咱们开歌舞坊的,什么样的客人都要招待,不管是哪国的胡语,只要哈老爷你能说得出来,咱们就唱得出来!”
哈米提大喜,点头道:“如此就好,你们马上编一出歌舞出来,要万国来朝的那种,快快,待会演给皇上看看!”
班主立时呆如木鸡,是现在就要编啊!他急道:“哈老爷,编不出来啊,皇上马上就要进园了,哪有现编的啊!”
哈米提却不理他,又跑向园外!
园外使者们高歌一曲之后,纷纷五体投地地行大礼,趴在地上,本来有的使者不想行这种礼仪,可大家都趴下了,谁要是直着身子,怕就太显眼了些,于是乎,所有的使者全都趴到了地上,竟然大有成为一景的潜质!
李世民抬起一只手,道:“诸爱卿平身,你们万里迢迢的从本国来到中原,常驻长安,想必日常事务繁多,可今日为何都来到芙蓉园了啊?”
皇帝是在明知故问,使者们人人心中有数,别看他们唱歌兴头挺大,可要单独面对皇帝,回答他的问题,就没谁当这个出头鸟儿了。他们从地上抬起头,一起看向车旁的史忠臣。
史忠臣眨巴眨巴眼睛,把头转过去,看向吴有仁,也就是真名为阿史那奇钵儿的王平安徒弟!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阿史那奇钵儿立即又唱了起来,不过这次唱的却是汉语。
他唱道:“流落到中原的孩子啊,苦命,遇到了心善的公子,幸运,阴山也高不过你对我的恩情,草原将永远歌唱你的传说,大唐的恩师,王平安!”
唱完后,阿史那奇钵儿道:“天可汗,阿奴在突厥草原遭遇不幸,逃难到了中原,得幸恩师王平安相救,阿奴将事情向其他同样远离故土的人说了,他们同情阿奴的遭遇,便要一起来见阿奴的恩师,这才来到芙蓉园!”
这话是事先教好的,由史忠臣亲自教他说了十几遍,说的时候不但要吐字清晰,而且要充满感情,这样才能一句话,就将其他属国的使者,统统装进圈套里,一网打尽!
远离故土,既为使者,哪个不是远离故土?使者们听他说得悲切,无不同情,虽然他们都没见过阿史那奇钵儿,更没有对他表示过一丁点的关心,但这时却都点头道:“是啊,正是如此!”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原来竟然如此,只是不知那王平安现在在何处?”说着,他向人群中看去。
使者们心想:“糟糕,刚才进园,都没把王平安放在心上,也没跟他去打个招呼,结果现皇上注意到他了,我们却连王平安是谁,都没搞清楚呢!”
士子们纷纷回头,寻找王平安。王平安就站在人群当中,又不难找,顷刻间,无数道的目光一起射到了他的脸上,这些目光中,各种各样的意味都有,不解、惊讶、嫉妒、艳羡等等!
这些目光火辣炙热,把王平安烤得满脸通红,犹如被烤熟了一般。他大场面见得多了,可不管哪场,都比不过现在这场啊,这次风头出的,简直就是出到了天顶上!
阿史那奇钵儿道:“阿奴愿为天可汗效力,去找王恩师!”他跳下马车,向人群里跑去,士子们纷纷给他让开道路,他一直奔到了王平安的跟前!
一到跟前,阿史那奇钵儿给王平安单膝跪倒,双手展开,把王平安吓了一跳,心想:“不要啊,你对皇帝唱没关系,可别对我唱啊,礼数太大了些!”
可阿史那奇钵儿却真的唱了起来:“即使是天上的雄鹰,在翅膀折断时,也会掉到地上,被蚂蚁欺负,就算是草原上的豹子,在牙齿崩落时,也无力再撕咬,被野狗嘲笑。阿奴是蒙尘的明珠,只有在恩师您的帮助下,才能将耻辱洗刷……”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蒙尘的明珠,这谁给他编的词儿啊,有点不着调啊!”他抬头向史忠臣望了一眼,就见史大总臣一脸的得意,显而易见这词儿是他给编的!
阿史那奇钵儿唱完后,站起身转到王平安的身后,撩起他的后袍衣摆,弯着腰,就要请王平安去龙辇那里!
王平安就感到屁股后面一阵凉飕飕的,这是突厥晚辈对长辈的大礼吧,他怎么感觉有点承受不起呢!
狄仁杰在旁边也是咧嘴,心想:“好小子,我大哥没白疼你!”
赵璧和卢秀之却是一起抽鼻子,不会吧,这诗文会还没开始呢,就有外国人来拍王平安的马屁了?还给他撩衣摆!
士子的目光中已然不是艳羡了,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羡慕到了极点,可以被称为“绝羡”!
王平安这汗也下来了,他不敢磨蹭,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大步通过人群,走到了龙辇之下,撩起衣裳的前摆,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王平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王平安?嗯,倒也长得有几分男子汉的威武气概!”李世民点头道,睁眼说瞎话,当众“谬赞”王平安!
王平安身材较常人瘦弱,清秀有之,男子汉肯定也是,但说到威武气概……可能是皇上当得久了,审美观就会与众不同吧!
王平安忙道:“谢皇上夸奖,草民愧不敢当!”
李世民问道:“你怎么会在芙蓉园里呢,在做什么?”
王平安心想:“我倒是想早点告诉你我在园子里干什么,可问题是请柬也送不进你家里去啊!”他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来长安后,交结了许多的朋友,大家闲来无事,便相约到此,赏花做诗,打发光阴!”
“赏花做诗?好,朕也很喜欢。相邀不如偶遇,不如朕也来和你们一起赏赏花,听你们做做诗吧!”李世民笑道,说着他从龙辇上走了下来,史忠臣忙上前作态搀扶。
王平安赶紧闪到一边,将路让出来,道:“能陪陛下赏花谈文,实乃是草民生平最大的荣幸!”
史忠臣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倒挺会说话的,还最大的荣幸!
皇帝一下车,文武百官便一起拥了过来,跟在皇帝的身后,王平安虽然是诗文会的主角,但他无品无阶,只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入场。
一个官员错开几步,落在了后面,冲王平安拱了拱手,道:“王公子,老夫想见你的面多时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那份消炎药水的配方,经过验证,药效极佳。多谢你将药方送给卫府军官,以后沙场之上,不知要有多少大唐儿郎,收益此方啊!”
王平安哦了声,见这官员年纪不小了,品阶也不是很高,忙问道:“敢问老大人如何称呼?”
这官员笑了笑,道:“老夫太医署太医丞,陶巨东!”
王平安咝地抽了口凉气,太医署的啊,竟然还是太医丞,又姓陶,不知他和那个陶东升是什么关系?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可陶巨东却道:“那日和你比较医术的陶东升,便是老夫的侄儿。老夫还要感谢王公子呢,那是与你一战,回家后,东升安稳了许多,苦读医书,医术显有增长啊!”说着,他笑着拍了下王平安的肩膀,加快脚步,赶到前面去了。
王平安颇有些茫然,本以为得罪了太医署,得罪的有些超狠了,可没成想人家并不记仇,或者……表面上不记仇吧!
李世民带着文武百官,进了芙蓉园后,园中又是一片大忙,重新安排座次,李治和公主们自然要陪在父皇的身边,而李恪由于是所有王爷之中,唯一一个也是“偶遇”的,从侧面证明,他这个人的眼光不错,要不然别人怎么不偶遇王平安,非得他偶遇到呢?竟被李世民允许,坐到了右手边,左手边坐着李治!
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等一干重臣,则坐在临近的花棚之中,阿史那奇钵儿和外国使者,坐在宰相们的下首花棚,也算是相当地近了。
王平安和狄仁杰他们,由于是草民的身份,所以坐到了相当远的地方,而赵璧和卢秀之他俩,则是拿脑袋撞花棚的心思都有了。他俩花了十万贯的巨款来举办这场诗文会,结果现在他俩……坐的比王平安还要远,还主持人呢,主持那帮放养在园中的小动物还差不多!
坐定之后,自有人奉上香茶,李世民小啜一口,放下茶杯,道:“场边竟还设有乐师,不如让他们先奏上一曲,待所有人都坐定后,诗文会便开始吧!”
哈米提便在花棚外伺候,听到皇上吩咐,连忙冲燕乐坊的班主一招手,示意他赶紧让优伶歌姬们出来表演,用胡语唱歌,响响地拍上一顿皇帝的龙屁!
可班主却是满头大汗,哈老爷以为天底下的事情,只要肯花钱,就能摆得平,可今天这事花钱也摆不平啊,哪有现编歌舞的道理,不经排练,哪可能就上场,万一哪句唱错了,犯忌讳,脑袋还要不要了!
班主害怕,优伶歌姬们也害怕,谁也不敢上场,可皇帝下旨让表演了,也不能不演啊!一名乐师手持鼓槌,开始敲起鼓来,可却迟迟无人登台,一时之间,竟然冷场了!
大臣士子们都挺纳闷儿,这是什么歌舞,怎么只有鼓声,却无人表演?
乐师也害怕啊,汗水顺着脸角,噼里啪啦地往下淌,他越害怕,心态越不稳,鼓声敲得越急,咚咚声响,竟将鼓敲得犹如上战场时,冲锋的鼓点相仿!
文武大臣中,有一半是武将,他们听到这种鼓声,无不莞尔,干嘛呀,这就想让我们抽刀砍人啦!
李世民倒也不是真的想看什么歌舞,只是要略略的等场面平静一下罢了,见由于他龙威太甚,竟导致无人敢上场表演,心里也是微微感到好笑,一摆手,道:“罢了,你们的歌舞就不看了。阿史那奇钵儿,还是你来唱唱吧,唱唱你家乡的美丽景色!”
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阿史那奇钵儿当即走到场中,他离了灵感寺,好几天的功夫,没练别的,尽练唱歌了!
又展开歌喉清唱,从草原唱到了雪山,又从土堡唱到大漠,最后又着重地唱起了楼兰,赞美楼兰古城的壮丽!唱罢,阿史那奇钵儿躬身回了花棚。
士子和使者们都挺纳闷,在芙蓉园中,怎么唱起西域的景色啦,当着天可汗的面,赞美突厥的地盘儿,可是有点失礼了吧!
李世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大漠,雪山,楼兰!昔日都是我汉家的土地啊,现在却被一些不知天威的突厥恶狼所占,实为我汉家的耻辱!王平安何在?”
说楼兰呢,突然冒出句王平安。王平安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快步到了场中间,道:“草民在此!”
李世民站起身,手扶佩剑,大声道:“日上三竿,阳气正烈,正是好男儿热血最沸之时,你便来做诗一首,道一道我汉家儿郎的心愿,表一表我大唐击破胡虏的决心!”
在场不少人都是“胡虏”呢,听着这个不是滋味儿啊!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大唐皇帝陛下向来个有爱好,就是当着降将的面,说自己是如何破的敌阵,当着外国使臣的面,说番邦胡人是多么的野蛮。反正不把对方的信心,完全摧毁掉,大唐皇帝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心想:“终是躲不过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皇上你可真够意思,刚开始就把我给抓出来了,让我为你冲锋陷阵!”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让你作诗,让你作个没完
慢慢吐出胸中浊气,王平安立时想起一首诗来,正应景儿眼前的状况,可他为了显示自己“很鲁钝”,深怕作得快了,皇帝一高兴,再让他作一首,肚子里的诗虽多,可不见得首首都能应景儿啊,命题作文可是最做的!
在场中转起圈子来,王平安一个七步,两个七步,三个七步,直走到快十个七步了,他也没作出来!
士子们虽不能说个个都有真材实料,但也知作出一首好诗的难度,而且还是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作出一首好诗,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谁也没有出声,都静静地等着。
各国的使者们却一起撇嘴,心中都想:“不就是作首诗嘛,能有多难?再难还能难过女人生孩子去,有他转圈的功夫,孩子都生出俩来了!”
李世民则手抚胡须,微微点头,心想:“这个少年还是很稳重的,没有急于表现,这点很值得称赞!”
李治和李恪也没说什么,可公主们却都急了,高阳公主心想:“这人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外表好看,肚子里一包草!”
李伊人却眨着大眼睛,心想:“天气这么热,他又不停地转圈子,会不会中暑啊,忽然就晕倒,象刚才那个脖子得病的人那样,突然就趴到地上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真可怜!”
她忽然道:“父皇,你看他好象很着急的样子,要不就别让他作诗了,儿臣怕他受不了,趴到地上去!”
李世民呃了一声,愕然回头,暗道:“伊人这是怎么啦,怎么替陌生人说起话来了?”
整个芙蓉园内,和众人心思完全不同的,只有房遗爱一人,他心里不停地念着:“作不出来,作不出来……”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停下脚步,道:“有了,草民已然作好了一首诗,关于楼兰的!”
李世民不再看女儿,转过头来,道:“好,那你念吧!”
王平安扬声吐气,大声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好!”没等士子们称赞呢,一众文臣抢先赞起好来。长孙无忌开始摸起胡子来,房玄龄和褚遂良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挑起大拇指,这少年的文采不错,相当地不错了!
文臣们一叫好,武将们也拍起手来,尤其是左武卫的将军们,更是鼓掌大赞,都道:“玉门关,知道啊,出了玉门关,可就是大漠了!”
李世民也微微点头,前两句作得应景儿,明说雪山,暗指大漠,看来确是现场做的,不是事先找人代笔,这王平安倒也诚实,而且确实有些才华,并非做伪!
见皇上和百官都称好了,士子们赶紧鼓掌,尽皆大赞,其中声音,属狄仁杰最是响亮!
王平安顿了顿,等赞扬声稍歇,这才又大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
“好!”轰地一声,随着这句诗念了出来,这次不分先后了,园中诸人一起叫起好来!
男人们轰然叫好,女人们自不甘落后,也都拍起手来,娇声叫道:“好!”叫完之后,纷纷议论:“到底是哪里好了?”
鼓声响起,燕乐坊的乐师不愧是长安第一流的鼓乐手,这时候竟然配起音来,小鼓咚咚,期待着王平安最后一句诗的出口!
王平安扬声吐气,放开了嗓门,双臂舞动,以增气势,高声道:“不破楼兰终不还!”
“好诗,好诗,绝妙好诗!”园中众人再一次叫了起来!
就连李世民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高声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好诗,我汉家儿郎本该如此!”鼓掌贺之。
皇帝一鼓掌,园中掌声如潮,不管是谁,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该赞扬的,这时谁也不敢落下,就连房遗爱都在鼓掌,心里不停地说:“退场时跌一跤,退场时跌一跤……”
王平安拱手抱拳,团身向四方行礼,慢慢向后退去,却并未发生房驸马希望的那事出现,他脚步稳健,别说跌跤,脚连崴一下都没有崴!
李世民拍手道:“好,既是诗文会,这第一首诗又已经做了,那便权做开始。可要想做出好诗,需当有个彩头儿。昨日阎立本画了一幅山水图,献给朕赏玩,偏巧朕又新得了一首好诗,便亲自题诗画上,今天正好带在身边,就拿出来做个彩头儿,诸君之中,谁的诗做得最好,这幅画便赐给谁!”
他将手一摆,两个小宦官立即取出一个画轴,打了开来,上面有山有水,另有李世民亲自提的一首诗!
见众人离得太远,想必看不清画,李世民笑道:“将画绕场一周,给诸位爱卿看个仔细!”
小宦官正要举着画绕场,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道:“父皇,就让儿臣在旁念诗吧,让不识字的人也能听听!”
李世民再次回头,心中惊讶,一向腼腆的伊人,怎么今天忽然大方起来了,这种话应该是高阳说出来才对!他点头道:“好啊,那你就念给大家听听吧!”
诗文会上哪可能来不识字的人,就连女眷们多多少少也读过几本书的。可李伊人还是走出花棚,带着两个小宦官满场开绕,但她却没有念诗,只是慢慢走着,待走到王平安的花棚前,停住了脚步!
花棚里的人赶紧站起身来,王平安微微躬身,看向李伊人。就见李伊人指着山水画上的诗,脆声念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她念得很仔细,念完后,看向王平安,就见这位大才子目瞪口呆,满脸的惊讶!李伊人道:“怎么,我念错字了吗?”
王平安赶紧摇头,道:“没没,公主殿下念得极准!”
“你听清楚了吗,要不要我再念一遍?”李伊人道。
王平安摇头摇得都快掉了,赶紧又道:“听清楚了,不敢再劳烦公主!”
李伊人嗯了一声,道:“那我回去了,你一会要好好做诗啊!”说完,转身向皇帝的花棚走去。
园中众人的下巴,差点儿集体掉到地上!啊,你要给大家念诗,结果只在王平安的跟前,念了一遍,然后就回来啦,这就完事儿啦?
两个小宦官也晕了,举着画,张着嘴,一起看向李世民,心中都想:“公主回去了,那我们两个还要不要再接着绕啊?”
李世民哭笑不得,女儿自幼长于深宫,不通世事,你就算要和王平安说上几句话,也别用这种方法啊,这也太明显了,你当别的士子都是木头哪!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宦官们接着绕圈儿!
别的皇室成员心中都是惊讶,想的虽多,倒也没有别的成份在里面,就连高阳公主都没什么特殊想法。可唯独一人,现在却是对王平安羡慕、嫉妒、恨!
谁啊?就是房遗爱,房驸马!
房遗爱心想:“这王平安的桃花运怎么就这么旺呢,有夫之女他勾引……嗯,在我的严防死守之下,他尚未成功,可就连无知少女,也被他给蒙蔽了,竟然对他……气死我了呀!”
小宦官们绕场一周,又回了花棚。李世民笑道:“好,诸君已经看过画了,不如这便开始作诗吧!”
皇帝一声吩咐,立即有人上前,取出小花船,摆好酒壶酒杯,放入了花棚前的水渠里,也就是那个小水沟里,另将一只小鼓,摆到园中水渠的源头处!
又有仆人小跑出了园子,准备去给小水沟中放水,小水沟里有水,但水流不急,不能用做漂流之用,得再放些水,加大水流才成!
仆人跑出了园子,忽见小土包那里站着两人,正踮着脚尖,往园子里看呢。这仆人是赵璧的家人,自然认得其中一人,叫道:“咦,邱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人正是邱亭轩和马明媚。邱亭轩道:“你回去吧,控制水流的事我来替你做!”说着他将水闸放开一半,池水咕咕流入水沟当中!
李世民笑道:“谁来击鼓?”
李恪正要站起,他想出这个风头,让士子们感激一下自己。谁知,他还没说话,就听一人道:“皇上,臣愿击鼓!”说话之人,竟是驸马房遗爱!
房遗爱一站起来,却把那边的房玄龄给弄愣了,心想:“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出起风头来了?”
褚遂良在旁看着,也感惊讶,小声道:“房兄,我听我夫人说过……是我夫人听你的夫人说过,你家驸马向来……向来……”
在老友面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房玄龄冒了句粗口,气道:“他向来是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褚遂良呃了一声,笑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可他今天怎么啦,怎么要抢着出风头?”
房玄龄摇头叹道:“谁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啦!”忍耐不住,向高阳公主看了一眼,见高阳公主也是一脸的惊讶,显而易见地,不是她撺掇的!
谁来击鼓,无可无不可,李世民哪有心情管房遗爱心里那点儿小算盘,他的驸马多了去了,房遗爱从来都是最不出色的那个!
李世民点头道:“好啊,那便由你击鼓!”
房遗爱走到小鼓旁坐下,自有人送上手帕,想要为他蒙住眼睛,房遗爱却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拿过手帕,围在眼前,手帕在脑后打了个结!他蒙眼时,留了个小缝儿,能够看到外面。
驸马爷当众耍赖皮,谁能想得到,士子们见他把眼睛蒙上了,一个个的都端坐在座位上,人人心中砰砰,既想花船不要停在自己的跟前,以免作诗没作好,引人嘲笑,却又盼着花船停留在自己的跟前,这样好能出个风头,引起皇帝和大臣们的注意。人人心情复杂,不足一而论!
狄仁杰却满不在乎,他是肚子里有料的人,才不在乎作诗呢,反而一脸轻松地道:“大哥,那酒可是提前备好的,就是你新酿出来的烈酒,可没外人喝过,谁要是作诗作不上来,喝上一杯,估计得一头栽进水沟里面去,来个以头戗地尔!”
王平安笑道:“是以头戗沟尔才对!”
李世民拍了拍手,示意可以开始了,房遗爱当即开始击鼓,鼓声咚咚,小小花船顺水流动,向士子们端坐的花棚漂了过去!
花船虽小,做的却是极为精致,上面不仅有鲜花,还有一个小人,做成船夫模样,船夫手中的小桨平伸,当做指针,当鼓声停止时,小桨指到谁,那就是谁了,就要站起来做诗一首,以祝大家的雅兴!
咚咚,咚咚咚,小鼓不停地敲着,花船顺水流动,漂过了大臣们的花棚,漂过了使者们的花棚,不多时来到了士子们的花棚!
士子们个个心头咚咚,随着鼓声,不停地狂跳,有心理素质不好的,紧张得都快要晕倒了!
忽然,当花船漂到王平安的座前时,鼓声停住了,花船上船夫手中的小浆,正正好好,指着王平安!
王平安一伸舌头,心想:“这个寸劲儿赶的,怎么竟然到我这里时鼓声停了,我刚退场,这便就又要上场了!”
他站起身来,出了花棚,颇有些尴尬地道:“最近喜欢荡舟曲江池,次数太多,结果弄得船夫都认得我了,一见我面,便拿船桨指我!”
听他打趣,场中人无不笑了起来,士子们齐齐地松了口气,还好,没轮到自己,可却又有些失望,王平安这小子运气未免太好了些,一个大上午的,竟然连出了好几个风头!
不少士子心中开始默念起来:“作不出来诗,作不出来诗……”
李世民见又是王平安,心中好笑,真巧了,又是他出场。他道:“不如还是命题吧,出个什么题目呢……”
话没说完,王平安心里一哆嗦,还要命题啊,我最怕命题了,随便做做不行吗?
可房遗爱却拉下了手帕,道:“皇上,臣倒有一题,很是应景!”
李世民一皱眉头,心里也开始纳闷起来,这孩子平常不这样啊,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可驸马张嘴了,驸马的爹又在下面看着呢,总不能驳了这个面子。他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是个什么题目?”
房遗爱道:“王平安青春年少,定是个风流种子,不如让他做一首寻花问柳的诗出来……”感觉说得有点太直接了,酸味儿太大,忙又道:“就说说这芙蓉园的景致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怎么击鼓都是你作诗
房遗爱一说出寻花问柳来,不管使者还是士子,无论百官还是女眷,无不咧嘴,就连皇帝李世民都忍不住张了张嘴!
房驸马你开玩笑呢吧,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你打算让王平安写首艳诗出来,你是屁股上欠挨板子,还是脖子上欠挨一刀啊?
高阳公主脸都蓝了,眼珠却闪着绿光,象只发怒的野猫相仿。她心想:“房遗爱,你信不信,回家以后,我挠你个满脸开花!”
和公主们坐在一块的柴令武,却呵呵低声笑了起来,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一边呵呵地,一边看着高阳公主的表情,她脸上的颜色很鲜艳嘛!
巴陵公主却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虽然嘴上斥责,可眼中却也颇含笑意,都听说房老宰相家的人爱喝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李治和李恪互视一眼,李治是眉头大皱,而李恪却是满眼的惊讶,他虽然也看出一些猫腻,可却没想到情况严重到这种地步!但李恪的心里却有一丝的窃喜,反正皇家的事儿,越乱越好,只有乱得不象话,他的机会才会更多!
那边花棚里的褚遂良却冲房玄龄道:“房兄,你家驸马这是怎么了,可是秉承家风?”他知道房玄龄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但他的老婆却厉害到了极点,有大唐第一悍妇之称。房遗爱突然彪悍起来,没有半点房玄龄的谦逊,那自然就只能象房夫人了!
房玄龄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天热,这孩子吃坏肚子了吧,结果连累了脑子……”
李世民眉头微皱,房遗爱已经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总不能再咽回去,如果他这时驳了房遗爱,朝中立时就会有谣言出现,倒不会说房遗爱怎么着,而会说房玄龄失宠了!这种谣言会大大损害君臣之间的关系,可是不能出现的!
他点了点头,道:“说说芙蓉园的景致,这倒也好。王平安,你便以此为题,做首诗出来吧!”顿了顿,又道:“园中鲜花飘香,又有这许多灵禽异兽,倒也不必非得描写人物!”
皇帝对房遗爱出的题目不满,难免要偏袒一下王平安,示意他可千万不要写什么人物,万一诗中带点艳丽色彩,再加上房遗爱先前那句寻花问柳,会后难免变成笑话,被广为流传!
王平安躬了躬身,瞥了眼房遗爱,额头有点冒汗,心想:“房驸马,你家那点事儿,可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胡乱发飙,却又找错了对象,实在不该,由此可见你眼光有问题,所以以后才……”
清了清嗓子,这回他不再装模做样的满场兜圈子,而是略加思索,便念道:“芙蓉园内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诗一念完,场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王平安刚才憋了一脑门子汗,这才做出那首不破楼兰终不还来,所以众人这次都以为他还得再憋一脑门子汗出来,都等着他转圈子呢,谁知他张嘴就来,一个圈子都没转,就把一首绝妙好诗给做了出来!
别人都愣着呢,都在回味这首诗所描景致的韵味,可花棚里的女眷们却兴奋起来,她们才不管什么韵味不韵味的呢,只要诗写的好听就成!
女眷们一起拍手,娇声叫道:“恰恰啼,作得好!”都把自己想象成了娇莺。
无数女子们这么一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味儿来,这诗好啊,短短四句,就描写出了一幅色彩绚烂的画面,听之让人心情愉悦,物我交融!
李世民拍手大笑,赞道:“好,好诗,千朵万朵压枝低!”
做为一个杰出的帝王,凡事不轻信旁人,这是基本素质之一,而他又向来主张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个观点,所以不管王平安以前那几句诗做得有多好,他没亲眼看见王平安作诗,心中多多少少就有一丝怀疑,是不是事前找人做好的,然后专为他扬名呢?
可今天一见王平安当场作诗,他信了,王平安确实才华出众。这两首诗可都是现场命题的呀,绝对没法事先做好的,第一首气势磅礴,他想了很久,而第二首他张口就来,却又相当的口语化。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就是现场做出来的啊!
文武百官们也都纷纷点头,这首诗确实写的不错,他们也都跟着皇帝鼓掌。可不少人心中却颇有遗憾,京中士子为了应考,无不投行卷求知己,要是这王平安也是如此,求知己求到自家,那这时候自己得多露脸,眼光高明啊,发现了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士子,只是可惜,他好象对投行卷不感兴趣,谁家的门也没串过!
不过想想也对,以王平安的才华,没必要去投什么行卷,光凭着他这两首诗,考中进士,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士子们的心情却都相当地复杂,这个王平安太厉害了,平常也没见他参加过什么诗文会,都不清楚他的诗才,可今日一见,怕是满长安之中,光谈作诗,再没一个人能超过他了!
唉,进士的名额,又少了一个!
园外,小土包旁的邱亭轩叹了口气,心想:“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马明媚却低声道:“这位公子,王平安诗才如此之好,为什么以前没有他的诗流传开来呢?”
邱亭轩看了她一眼,道:“无病他为人谦逊,作诗只是自娱,从不外传,就连我都是……都是现在方知,原来他的诗才如此之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马明媚抬起头来,道:“那边有朵乌云,这向园子飘来,看来要下雨了,这里没有花棚,咱们要不要去树下躲躲?”
邱亭轩也抬头看了眼,摇头道:“不必,就算要下,也是过云雨,等下时再躲不迟!”
房遗爱的脸也有点发蓝了,竟然没考住这个混帐小子,反而让他大大地露了一把脸,真真是岂有此理!他转过头去,看了高阳公主一眼,见妻子脸色竟然发蓝,夫妻俩脸色相同,遥映成辉!
房遗爱咬了咬牙,反正事情已经做出来了,索兴一不做,二不休,我就不信王平安有一天之内能连做出三首诗的本事!
他假装高兴地拍手道:“好诗,果然是好诗!天色不早,不如我再击鼓,让这场诗文会,再多出几首好诗!”说完他又将手帕蒙到了眼睛上,手持鼓槌,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花船再次顺着水流,在水沟中漂流起来。
这回花船再漂,士子们的心情就和刚才不同了,他们刚才又盼着花船停在自己的跟前,好做诗一首,出出风头,又怕花船当真停下,自己做不出好诗,惹人笑话。可现在就完了,没谁再盼着花船停在自己跟前了,有王平安的这首千朵万朵压枝低,自己再做什么诗出来,都只能是惹人笑话了,何必给王平安当陪衬呢,反衬他的诗才高人一等!
无数士子的心中,一起开始默念起来:“不要停在我跟前,不要停在我跟前……”
咚咚,咚咚咚!鼓声不停,花船顺水流动。看来今天老天爷事儿不太多,竟然关注起芙蓉园来了,而且还听到了士子们的祈祷,花船一路漂流,竟然当真没有在任何一位士子的跟前停下!
房遗爱不停地敲着鼓,那花船竟然绕场一周,重新回到源头,然后再次开始从头漂流起来!
狄仁杰看着房遗爱两手不停地敲着,低声问道:“大哥,你看房驸马敲个不停,他膀子不酸吗?”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酸,当然酸,他现在全身上下都酸,就找不出一个地方不酸的!”
咚咚、咚、咚,鼓声停止!
咝!随着超大一声的倒抽凉气之声,千百人整齐划一的表示了惊讶之后,园中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声响!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太阳被乌云遮住,噼里啪啦地,一阵大雨,倾盆而下,芙蓉园笼罩在一片水雾当中!
王平安抬起头,心想:“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都流泪啦!”
原来,那花船开始绕第二圈,可漂流到王平安的跟前时,鼓声停止,花船上船夫的小木浆,当不当,正不正地,正好又指向了他!
雨水顺着花棚的边沿,如珍珠一般,成串落下。风声,雨声,抽气声,声声入耳……在场众人,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次花船停到王平安的跟前,什么问题也没有,很正常,停在谁的跟前,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花船必须要停在一个人的跟前嘛!
可第二次花船,绕了一大圈,又停在王平安的跟前,那就不正常了!房驸马抡膀子敲鼓,抡得膀子都快脱臼了,又抡到了王平安的跟前,说是巧合,谁信啊?
正当中的花棚当里,李世民微微摇头,心想:“那手帕没蒙严实吧?”
李治目瞪口呆,他本就不是伶俐人,这时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而李恪则扬起头,心想:“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乌云密布,大雨如注……”
柴令武身子凑近妻子,小声道:“今天房兄,可能早上吃多了点儿,把敲鼓当成是消化食儿了,要不换我上?”
巴陵公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早上也没少吃,消停消停吧你!”
高阳公主气得脸色瓦蓝瓦蓝的,幸亏这是花棚,地上没有砖头,要不然她非得捡起来一块,飞到房遗爱的脑袋上去!
那边花棚里的褚遂良又说话了:“房兄,老房啊,我看出来了,你家驸马……今天早上,确实是吃坏肚子了!”
长孙无忌坐在花棚里,一直都不说话,可这时候也实在忍耐不住了,脸上露出笑容,回头对房玄龄道:“现在天气热,食物易坏,以后别再让孩子吃隔夜的东西了!”
房玄龄的鼻子差点没气歪,听老友们打趣,他心里只是在骂:“这小畜生,真是气死我了……”
而士子们却一起抬头望天,心中都道:“老天爷啊,你竟然显灵了,那花船真的没有停到我们的跟前,又停到王平安那里了……老天爷,你是好人!”
园中众人心思不一,有幸灾乐祸的,有只想着看笑话的,有皱眉不语的,但除了一个人之外,就是没一个人是真心高兴的!
那个真心高兴的人是谁呢?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忽然,她拍起手来,笑道:“好啊,又是王平安作诗,我最喜欢听他作诗了,他作的诗很好听!”
无数道目光,透过雨幕,向李伊人射来,原因无它,此时此刻,还能拍起手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李伊人有点纳闷儿,歪着头看向李世民,道:“怎么了,儿臣说错话了吗,王平安的诗做得不好听吗?”
李世民摸了摸胡子,女儿天真浪漫,全无心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称赞起王平安来,他只好点头道:“好听,好听!”
过云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雨住云走,天色重又放睛!
房遗爱反正也豁出去了,就算回家被罚跪洗衣板,今天他也非得把王平安难为住了不可!见太阳又出来了,他清清嗓子,道:“真是巧了,真是太巧了,竟然又是王平安作诗,今天的事竟然如此之巧,莫非是天意?”
众人一起撇嘴,什么天意,是你的意思才对,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房遗爱又道:“刚才衡山公主夸赞王平安的诗做得好。王平安,你可心存感激?”
王平安无可奈何,人家是驸马,皇帝的女婿,官又大,背景又硬,得罪不起啊!他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场中,冲李伊人深施一礼,道:“多谢公主谬赞,平安实在惭愧得很!”
不等别人说话,房遗爱又道:“既然感激,不如你做诗一首,同样也赞美一下公主,这样岂不甚好?”
高阳公主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要不是父皇在场,她砖头找不着,恐怕直接就要拿茶杯飞他了!
那边房玄龄双手扶案,就要站起身来,褚遂良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你要干什么去?稍安勿躁,莫要动粗啊!”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见老宰相也挺急的,心想:“再给你一次面子,但也只能有一次了,下次就不成了!”回头看了一眼李伊人,见小女儿还满期待的。
小姑娘纯白如纸,没有大人们那些复杂的心思,她很喜欢王平安,如果王平安能写诗夸她,她当然开心,花样年华的少女,是最需要别人赞美的!
李世民嗯了声,道:“那便做一首出来吧……”忽又想,岂能将公主做进诗里,又补了一句:“不得提公主封号,但又要让人知道你是在赞美公主!”
场中众人齐齐的哦了一声,这可难了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浓妆淡抹总相宜
王平安心想:“这个可不容易了,只能是以物喻人。肚子里的诗虽多,可要真拿出来一首应景的,那就着实不易了,就算现改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诗可以改!”
王平安又在场中转起圈子来,这回不是假装的了,是真的开始犯难了。赞美绝代佳人的诗,历史上有的是,多到一抓一大把,可赞美公主的诗,历史上就不多了。
原因很简单啊,公主是何等身份,你一个赞美不好,把公主的家人给惹火了怎么办,公主的家人,全是皇族啊,普通老百姓谁得罪得起他们,退一步讲,就算不是普通老百姓,也得罪不起他们啊!
王平安抬头望向李伊人,见李伊人也在看着自己。李伊人见王平安望过来,立即露出酒窝儿,冲他一笑,王平安赶紧也回了她一笑。可见他冲自己笑,李伊人忽又腼腆起来,把头低了下去,王平安叹了口气,他也把头低下去了,还得接着转圈啊!
见王平安又“苦闷”起来,房遗爱胸中这口闷气,总算是出来一半,还有一半在肚子里憋着,等王平安做不出来诗,或者做不好诗,那剩下的半肚子气,就能顺利出来了!
房遗爱又回头看了一眼高阳公主,就见高阳公主的脸色,已经由瓦蓝,转为蓝黑,但却不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了,却反面冲他一笑,还冲他举了举茶杯!
回过头来,房遗爱心想:“看样子,公主已经出离愤怒了,回家不会单单是罚我跪洗衣板!可是家里头,除了洗衣板,还有什么是可以跪的呢?”
高阳公主冲房遗爱举过茶杯之后,哼了一声,忽听旁边有人问话:“妹妹,今天晚上回家,打算怎么修理驸马啊,用不用姐姐给你支一招儿?”
高阳公主又哼了一声,道:“姐姐的招术,留着伺候你自家的驸马吧。妹妹我有的是招术!”
巴陵公主喜道:“都有些什么招术,你快说来听听?”
柴令武在旁边急了,道:“这个有什么好问的,你闲得慌啊你!”
高阳公主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道:“他今天敲鼓敲得累了,回家之后,要洗个热水澡,好好去去这一身的疲惫,我打算用上好的茶水给他做浴汤……”
随即她咬牙切齿地道:“新沏出来的那种好茶汤,滚烫、滚烫、滚烫、滚烫的那种!”
巴陵公主笑嘻嘻地转过头,对柴令武道:“听见了没,用滚烫、滚烫、滚烫、滚烫的那种!”她故意学着高阳公主的语气,把滚烫二字反复说了好几遍。
柴令武一咧嘴,道:“这是沐浴吗,我听着怎么象给死猪褪毛啊……”
其它花棚中的士子们,心中都想:“好天爷啊,你再行行好吧,让王平安做不出来诗,这样他一丢人,我们就有机会啦!”
士子们又开始在心里默念起来:“做不出来诗,做不出来诗……”
园外,邱亭轩和马明媚刚刚躲雨归来,这场过云雨不小,他俩虽然跑到了树底下躲雨,但身上仍浇湿了,很是狼狈。
两人在一棵树下躲雨,也算是有难同当了,再从树下出来时,竟然变成了朋友,虽未互探姓名,可话却也多了起来。
他们见场中王平安不停地转圈,都开始着起急来。马明媚道:“怎么又轮到他做诗了,这不是难为人嘛!”
邱亭轩却道:“诗文会未召开之时,我们曾经讨论过灵感寺,为什么突然香客少了起来,都说王平安定是得罪了哪位贵人,却又想不出是谁。今天,看眼下的情景,明白了,原来是得罪了当朝驸马爷啊!”
马明媚道:“得罪了驸马爷!那怎么办啊?咱们得帮帮他啊,实不相瞒,王平安是曾经帮过我的……”她没好意思明说,但却也表达出她想为王平安做点事儿。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了,如果当初王平安没救过她,这时候,土包旁,水闸前,这个关键位置上,谁能想到他呢!
邱亭轩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得帮帮他。”他转过头,看向土包上设立着的水闸了,这里是可以控制水流的啊,只要他们略动手脚,改变水流速度,那下首诗,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王平安做了!
李世民看着不停转圈子的王平安,心想:“看来题目确实难了些,难为这孩子了,要不要我改改题目,别让他再转圈子了,看着头晕!”
场中的王平安心想:“赞美公主,又不能明说,那么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诗是最好的,她天机无邪,配得上这样的传世佳句。只可惜,那首诗也特长了些,没法在这种状况下用啊!”
转了快二十个圈子,等得场上众人开始焦躁之时,王平安这才停下脚步,看来只能改诗了,虽然会把名诗得面目全非,但好歹能应上景,度过眼前的难关!
王平安站在场中,道:“平安才疏学浅,好不容易才又做出一首新诗,如做得不好,还请各位斧正!”
顿了顿,又道:“这首诗名叫曲江池畔芙蓉园初睛后雨。”
花棚里的众人听了,一起点头。好,正是应景,刚才可不是刚刚下过一场过云雨嘛,看来他是有感而发,现做出来的一首诗,绝对不是抄袭,这点可以肯定!
哈米提见王平安又要开始作诗,忙把手一挥,燕乐坊的乐师拿起丝竹,演奏出悠扬的曲调,给王平安配起音来。
王平安道:“水光潋滟晴方好……”
众人一起点头,这是说刚开始是睛天,应景!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心想:“不错,看这诗的开头一句就挺好!这个王平安不错,竟有一日做三诗的文采,这在时下的士子当中,相当罕见了!”
房玄龄见王平安做出诗来,这才慢慢将身子坐好。
褚遂良却道:“看来……”
房玄龄咝地一声,道:“你又看出来什么啦,怎么一会看出来这个,一会又看出来那个呢?”
褚遂良道:“看来,今天早上王平安,没有吃坏肚子!”房玄龄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做为老友,忽见他着急,岂不有打趣之理。
长孙无忌也转头呵呵了两声,也开起玩笑来,道:“你看人家孩子,就懂得不吃隔夜东西的道理!”
房玄龄气道:“你们这两个老头儿……”
“是三个老头儿,你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儿哪!”褚遂良立即笑道。
场内,丝竹声中,王平安念出了第二句诗:“园色空蒙雨亦奇。”
众人又一起点头,上一句说的是曲江池,这一句说的是芙蓉园,还说到了刚才那场过云雨,可没说到公主啊,没有称赞她的话出现!
王平安再次顿了顿,这才又道:“欲把曲江比汤沐……”
众人齐声哦了出来,这就是说到公主了。汤沐二字,起源在周代,而汤沐邑专指公主的采邑,所以一提汤沐,就知道说的是公主了。
李世民回头看了眼李伊人,见李伊人一边看向王平安,一边拿着根夹点心的筷子,在桌上划动,象是一边听诗,一边记录。他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看王平安。
最后一句,肯定是精华所在,十余名乐师尽数拿起丝竹,卖力地演奏起来!
王平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双手抱拳,冲花棚里的李伊人,深施一礼,大声道:“浓妆淡抹总相宜!”
礼成,诗毕!
场中一片静悄悄,鸦雀们又无声了!
王平安挺直身子,脸上仍是一副谦逊的表情,可心里头的得意就甭提了,这也就是在曲江池畔,我没办法,只好改诗,平仄上没法做到十全十美,这要是在西湖上,喝点儿小酒,做首小诗,我能把你们震到湖里去,原诗更妙,无与伦比!
狄仁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拍手叫道:“好,好个浓妆淡抹总相宜!”
哗,大家都鼓起掌来,掌声不绝,如潮水一般,一个浪头过去,另一个浪头又再过来,不见稍有停歇!
李治高兴了,转头对李伊人道:“小妹,浓妆淡抹总相宜,这是说你长得好看,无论怎么打扮,都美丽呀!”
李恪也点头道:“不错,这最后一句实是点睛之笔,以美景喻美人,确是得体!”
听哥哥们夸奖,高阳公主却酸溜溜地道:“王平安比喻的模糊不清,公主这里有三位呢,谁知道他心里想的谁啊!”
巴陵公主笑道:“想的谁?哎,肯定想的不是我!哎呀,难道想的是妹妹?”
“姐姐快别乱说……”高阳公主哼了一声,以为巴陵公主是在打趣自己。
然而,巴陵公主却“及时”地打断她的话,道:“又自作多情了不是,我说是的小妹,可不是你这个老妹!”
柴令武在旁边嘿嘿笑个不停。
高阳公主拿她没法儿,气得把头扭到水沟的源头处,去瞪房遗爱,心想:“回去以后,给你准备个大点儿的澡盆!”
李伊人却不理他们,拍着小手,满脸欢笑,小姑娘被赞美了,心里高兴之极!
场中的士子们虽然在拼命鼓掌,可心里都在想:“老天爷啊,你干嘛去了,咋没听到我们的话呢,咋又让他露脸了呢……”
李世民摸着胡须,看着王平安,眼中满是赞许,多好的孩子啊,咋就不是我生出来的呢!
房遗爱气的,气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难度这么大的题目,他都能又做出一首诗出来,还浓妆淡抹总相宜,我让你相宜,我再敲,我看你能相宜几次!
第二百四十章 谁击鼓都是你作诗
房遗爱喘了几口粗气,拍手叫道:“好诗,非常好,王平安诗做得好,我的鼓敲得更好,要不是我敲鼓,让花船停在他的跟前,咱们哪能听到这么一首绝妙好诗!”
花棚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老爹房玄龄在内,心里都忍耐不住,一起呸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呢你,都是你故意搞出来的!
士子们心头不快,你敲的什么鼓啊你,尽让王平安露脸了,一场好好的诗文会,都快成他的专场了,这么一会功夫,做了三首诗出来,这不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嘛!
房遗爱原本是个脸皮薄的人,可现在他只要看一眼高阳公主,脸皮就厚一分。不行,为了自己的尊严,这事儿绝对就不能这么作罢,一定要把王平安难为倒,让公主对他失去兴趣!
那边的高阳公主,对王平安的兴趣有没有增加,那是另说,可她现在却对房遗爱的兴趣大的不得了,心里一个劲地道:“给你预备个大澡盆,你坐在盆里,我亲自往你身上倒水,一桶,又一桶,再来一桶……”
房遗爱夸了两声,又叫道:“既是诗文会,又是如此盛况空前,自然要做出上百首诗来,这样才能尽兴,不如让我再来敲鼓吧!”说着,他把手帕拿起,又要蒙到自己的脸上!
那边花棚里的房玄龄再也不能忍受了,儿子这都成笑话了呀!看看房遗爱的脸,蓝幽幽的,再看看高阳公主的脸,也是蓝幽幽的,你俩口子的脸一个颜色,你还这么难为人家王平安,让别人怎么想?
园中与会之人,个个都机灵聪慧,只要稍一联想,就知你在吃哪门子飞醋,咱们老房家都成醋坛子了!就算联想不出来,胡思乱想还想不出来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简直就是给皇室和房家一起蒙羞!
房玄龄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忽觉有人拉他,就听褚遂良道:“算啦,孩子年轻,不懂事,可你却是朝中重臣,犯不着怄气啊,别骂他了,让他接着敲吧!”
长孙无忌也道:“稍安勿躁,只要皇上没有发话,孩子愿意敲就敲吧,有什么话,回家和他说,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但在会上,还是要给他留面子的,就算是看在公主的份上吧!”
房玄龄叹气道:“我不是要打他骂他,我是要给他擦屁股去!”
咳嗽一声,房玄龄冲李世民道:“皇上,此次诗文会如此盛大,又有这么多的使者参加,这般盛况开朝少有,不如让老臣击鼓,以祝诸君雅兴,皇上可准否?”
李世民松了口气,还好,儿子不懂事,但当爹的却是懂事,他总算站出来了!点头笑道:“好啊,我大唐宰相愿为诗会击鼓,这是美谈啊,必将会被后人效仿!”说罢,哈哈大笑。
房玄龄出了花棚,来到水沟的源头处,脸露微笑,可嘴里却低声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还不快快滚回到公主身边去!”
房遗爱见老爹亲自来了,这才回过味儿来,刚才脑袋发热,太过冲动了,竟然惹出了麻烦来!他双眼无神地将手帕交给父亲,然后又接着茫然地走回了花棚,一屁股坐倒在高阳公主的身边!
高阳公主还没说什么呢,柴令武先凑过来了,笑道:“房兄,膀子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房遗爱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柴令武却笑道:“咱哥俩儿,谁跟谁啊,不用客气!”说着,伸手就要给房遗爱按摩肩膀,嘴上还道:“哎呀,敲鼓可是个力气活儿啊,要是换我的话……”
巴陵公主一拍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你罗嗦什么,小心回家洗澡水伺候!”
高阳公主看着房遗爱,柔声说道:“驸马,你好……你好会敲鼓啊!累了吧,回家之后,为妻给你烧洗澡水,给你擦背,好好的为你解解乏儿!”
房遗爱咦了声,心想:“她不生气啦,看来我躲过一劫,晚上回家不用跪洗衣板了!洗澡,好啊,这可是好享受!”
他原本还茫然自失,一听公主柔声细气地要给自己擦背,又开心起来,点头道:“那就劳烦公主了,为夫颇有些受宠若惊啊!”
巴陵公主和柴令武这两口子,一齐摇头叹息,房驸马,房兄弟啊,你受宠是不见得,但晚上回家以后,却是定会受惊的,我们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大唐宰相,朝廷重臣,亲自上场击鼓,士子们无不兴奋。这才是大人物啊,那房遗爱虽然是驸马之尊,但却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哪如他老爹半分。房老宰相位高权重,是可以左右明年科考录取的大人物,这种人击鼓,才算有些味道。
士子们的心思又复杂了起来,虽然王平安的诗才堪称第一,已经不用和他比了,但还有第二第三哪,这些名次对他们还是很重要的,诗做得没王平安好,这个不要紧,只要一般就成,能在宰相的面前露把脸,然后再跑他家去求个知己啥的,那考中的机会,会成倍的往上翻!
无数人的心中,又开始默念起来:“花船停到我这里,花船停到我这里……”
房玄龄在鼓后坐好,笑道:“王平安已经做了两首诗,就算做两轮吧,不如重新开始放船,再来第三轮,诸君以为如何?”
士子们一齐拍手道:“就依房大人所说,开始第三轮!”
早有人跑到水沟边,取回花船,重新放到了源头处!
房玄龄看了看水流,算了算时间,命人将手帕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是坦荡的君子,自然不会象房遗爱那样耍赖皮,所以眼睛蒙得严严实实,半点看不到外面!
可房玄龄却是老谋深算,他比自己的儿子,强上何止百倍,要想让花船停到谁的跟前,还用得着用眼睛看嘛,简直笑话一样了!
房玄龄早在蒙上手帕之前,就已经算好时间和位置了,他要让花船停到阿史那奇钵儿的跟前,然后让这小孩子出来做诗,做不出来没关系,唱也行啊,把草原上的事情唱出来,大唐的君臣们好借题发挥一番。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大家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赏花作诗?别开玩笑了,大家都很忙的!
房玄龄手握鼓槌,吩咐道:“放船吧!”说完之后,开始击鼓!
园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船,这回由房老宰相亲自击鼓,不知这花船会停到谁的跟前。这回可不象前两次,这回要是停到了谁的跟前,那谁就将大大的露脸,就算做不出诗来也没关系,大大方方的将花船中的酒喝掉,表现出自己潇洒的一面,做得有风度些,那也是露脸的事情啊,必会被流传开来,成为美谈!
咚咚,咚咚咚,鼓声不休。无数道目光都盯着花船,到底会停在谁的跟前呢?
园内的人关注,园外的人也关注啊!
小土包前,马明媚急道:“这可怎么办啊,房驸马难为不住王平安,现在换房老宰相上场了,他们父子齐上阵,王平安怕是要糟,我可从没听说过,谁能一天之内,连做出四首诗来的!”
邱亭轩也点头道:“是啊,一天之内连做四首诗出来,如果王平安能做到这点,那就不是才华横溢了,而是骇人听闻了呀!”
马明媚拉住了他的袖子,道:“那你快想个法儿啊,房老宰相何等本事,要是他亲自难为王平安,那可怎么办啊,咱们得帮帮他呀!”
邱亭轩心想:“宰相肚里能撑船,房老宰相何等人物,不可能小心眼儿的,去难为一个平民百姓!”可见马明媚焦急的样子,他便点头道:“好,那咱们就来帮一帮他!”
他走到小土包上,拉住水闸,向上用力一提,将水闸全部打开,池水顺着水渠,哗哗地流入园中,水流顷刻间便湍急起来!
开好水闸后,邱亭轩笑道:“这回就可以了,幸亏咱们在这里,可以控制水流,现在水流变化,花船漂流的速度也必变快,就算是房老宰相再会算计时间,也必算错!”
马明媚大喜,伸大拇指冲邱亭轩一晃,道:“你真聪明,竟能想出控制水流的好法儿,换了我就不行!”
邱亭轩咧嘴一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美女夸赞,小心肝砰砰直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园中,鼓声咚咚!
小小花船顺着水流,漂过了文武百官的花棚,来到了使者们的花棚跟前。忽然,小船漂流的速度加快起来,船行陡然加速,迅速地漂流过了使者们的花棚,到了士子们的花棚跟前!
士子们人人端端正正的坐好,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众人心中一起默念:“停到我这里,停到我这里……”
咚,鼓声停止!
李世民在正中的花棚里唉地一声,心想:“我说房爱卿啊,朕的房老宰相啊!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你竟然护短,还护得如此莫名其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就算你要护犊子,也没这么个护法的啊,太过明显了!”
房遗爱目瞪口呆,不会吧,爹,你也看出来公主和王平安有暧昧,所以亲自上场,要修理王平安这小子?
巴陵公主忽然凑了过来,道:“房驸马,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凡事别做的太过火。人言可畏啊,有些事情,明明是一,可传来传去就会变成二,说不定会变成三,你都不知别人会怎么个传法。万一被某些下流之人乱编排,你叫我妹妹以后可如何做人啊?”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道:“这回我说的妹妹,指的就是你家的公主了!”
柴令武也凑了过来,问道:“房兄,你家的房老夫人,是不是也常给老宰相,来个洗澡水伺候啊?”
高阳公主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她都傻了,心想:“我和王平安也没咋地啊,清白得很,公公怎么这么想我啊,竟还要亲自上阵,修理王平安……唉呀,我冤枉啊,我啥也没做过呢,还没来得及做呢呀,你们咋这样呢都!”
李治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头疼啊!李恪则脸上含笑,越乱越好,越乱他越高兴,又抬头望天,心想:“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园外的马明媚和邱亭轩,本来还满脸欢笑地,这回总算帮上王平安的忙啦!可鼓声一停,他俩的脸色就全变了!
马明媚嘴巴扁了起来,道:“你你,这个这个……”
邱亭轩和她正好相反,张大了嘴合不拢,道:“我我,那个那个……”
至于说到园中的士子们……士子们已经无语问苍天了,老爷呐,我们对你无话可说了,你太不够意思了你!
那边的花棚里,褚遂良哭笑不得,对长孙无忌道:“我说无忌公,你说房兄他家,今天早上到底吃的是啥呀,怎么爷俩都吃坏肚子了呢?”
长孙无忌也是哭笑不得啊,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玄龄将脸上的手帕取下,笑道:“这回轮到谁做诗了?”他看向水沟中的花船,这时的花船已然顺着水流漂出好远,已经没法判断刚才鼓声停止时,是停在谁的跟前了,而园中众人却都面色古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该谁做诗了!
正当大家都没话可说之时,忽听有人拍起手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好啊,又可以听王平安作诗了!”声音天真浪漫,全是欢喜之意,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咚咚两声,房玄龄手中的鼓槌掉到了小鼓上,老宰相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又是王平安?不对啊,时间上我算得准准的,怎么可能还是王平安,绝对不可能啊!”
原来,刚才花船在击鼓之时,速度突然加快,通过了使者们的花棚,来到士子们的花棚前,而鼓声一止,那花船上船夫的小木浆,又指到了王平安的身上,位置相当地正,他想躲都躲不开!
王平安上半身挺得笔直,看向房玄龄,心想:“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古人诚不欺我也!房老宰相,在下佩服,万分地佩服!”
狄仁杰低声问道:“大哥,你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话,干脆点儿,把酒喝了,认罚吧!”一天之中,连做四首诗,在他的心中,似乎没人可以做到,大哥虽然文采出众,但一个上午,让他连做四诗,这个也实是难度太大了些!
一次是正常,两次是巧合……就算是巧合吧,可第三次花船竟能突然加速,又指到了王平安的身上,那这只能就是天意了!
园中众人,谁能想到,外面的水闸旁边,竟站着两人呢,这种作弊方法,前所未有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王平安……无病啊,好孩子,天意如此,就是让你再做诗一首,你便出场,再做一首吧!”
连他都同情起王平安了,算上新要做的诗,这都是第四首了吧,得了,也别命题了,别再难为孩子了,可怜见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情激动
王平安整整衣冠,又再出场,慢步走到场中间,他深吸一口气,眼望房玄龄,心想:“你儿子出的题目,没有难倒我,现在换你这个当老子的上场了,咱们也别再哼呀哈的了!来吧,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呢!”
对于这首诗,李世民没打算再命题,但王平安不知道,他站在场中,等着出题目,园中其他人,也都等着皇帝出题,或者别人出个题目也成,谁也没想到,李世民的意思是,让王平安随便做!
房玄龄望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皱着眉头,他心想:“看来皇上是等着急了。我们今天君臣尽数前来,可不是看士子们作诗的,是有目地而来,可时间已经不早,却仍未讲到正题,这可不行,太浪费时间了!”
别人怎么看房遗爱和公主的事,房玄龄是很在乎的,但他毕竟身为宰相,万事以国家为重,如果家事和国事相突冲时,他会第一时间,放弃对家事的计较,而选择国事。
他是宰相,他有容忍别人嘲笑家事的心胸,更有快刀斩乱麻,直奔主题的魄力!
见皇帝没有说话,房玄龄便回过头,冲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今天要做的第四首诗了,难为你了。这次便出个简单点的题目。你便再以雪山、楼兰为题目,表表我汉家儿郎远征西域的决心!”
他的题目一出,王平安心头便是一震,看来这场诗文会,真的是有关突厥的,出这种题目,明显是一种变相的动员,同时向天下昭告,大唐军队就要远征突厥了!
朝堂上有什么事,他不清楚,历史的大方向他能知道一些,但具体的细节,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的,但有一点他可以把握好,那就是作诗,既然要做有关塞外征战的诗,那毫无疑问,当选边塞诗!
房玄龄的题目一出,李世民心中赞许,宰相就是宰相,万事以国家为重,并不在意别人会怎么说他,很好,宰相理应为群臣的表率!
文武百官也都点头,他们都是知道真实情况的,房玄龄出这个题目,并非是要难为王平安,而是要将话题引到国事上去,这是正确的做法,无可厚非!
褚遂良对长孙无忌低声道:“无忌公,如此时换你上场,又有此前的尴尬事,你可会和房兄做同样的事?”
长孙无忌嗯了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肯定也会如此做的,转头问褚遂良,道:“你呢,也会如此吧?”
褚遂良笑道:“我压根儿就不会上去!”顿了顿,又道:“如果当真上去了,你们怎么做,我自然也会怎么做的!”
文武百官们一个想法,可底下的士子们,就是另外一个想法了!
房老宰相亲自出题,又是雪山和楼兰,从表面上看相同的题目好做,但那是对别人而言。比如王平安做完第一首关于西域的诗了,这时候场边的士子们,可以各自琢磨,各人思路不同,自然会在同一题目下,做出不同的诗来,相差只是水平罢了!
对于同一个人来讲,相同的题目,只要给这个人足够的时间思考,第二首诗,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比前一首诗好,但关键就出在这个时间上。现在的时间不够啊,前一首诗王平安做得多好呢,不破楼兰终不还,要想做出同样水平的诗来,本来就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况现在又是临时告知,你再做一首出来吧!
时间的关系,就算是王平安思维再敏捷,也是很难,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再做出相同水平的诗来了,下一首诗只要比不上前一首诗,丢脸是不会的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水平够高,但对他的钦佩之情,却会不可避免的下降,不会再认为他的才学非常非常之高了!
世上万事,见好就收,可偏偏今天见到好了,人家就是不让他收,谁能有啥办法呐!
园外。邱亭轩很是沮丧地道:“是我害了无病,这回他是彻底地被难为住了。房老宰相手段太厉害了,他不出新题,而是重复旧题。世上能一天做出四首诗的人,本就少见,而第四首要和第一首保存同样的水准,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马明媚也是很沮丧,本来想帮王平安的,却不想变成了害他,真是好心办坏事儿。她看了眼水闸,心想:“水准,又是水,难不成王平安的生辰八字有问题,命中犯水不成?既然犯水,要不要我去把水闸关了,没有水了,那他就能好些了吧?”
王平安也来脾气了,他性格再温和,这时也不想再忍了。房家这爷俩一起上阵,不挑别人难为,专挑自己,这不是欺负人嘛!看来我得亮亮才学了,震一震你们,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王平安肚子的墨水,超过绿豆汤!
这回他也不转圈了,只是假装略一思索,便张嘴开始作诗。
场边的乐师赶紧又开始演奏丝竹,给他配音!丝竹演奏出一个缓慢平和的乐曲,有利于作诗者的思考,算是小小地给王平安帮下忙!
就听王平安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一听诗中有“笛”字,立即有乐师拿起笛子,放在嘴中吹动,曲调悠扬,但仍为慢曲!
王平安又道:“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诗中有金鼓玉鞍,又有战字,其他乐师们忙也拿起乐器,演奏起来,将节奏加快,曲子变得雄壮起来!
可没等曲子把战场上的情景完全展现出来呢,就见王平安单手扬起,向下一挥,大声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曲未终,诗先毕!
就在他念完“直为斩楼兰”时,曲子正好演奏到高潮,曲调激昂,而其中几架小鼓,更是敲得犹如万马奔腾,将战场上勇士冲锋,兵戈杀伐,诠释得淋漓尽致!
激昂的乐曲,加上斩截强烈的诗句,园中众人,无不兴奋起来,脑海中都浮现出一幅画面!
楼兰王贪婪,屡犯大汉天威,而勇敢的大汉使者,携带着皇帝的诏书,西去大漠,问责楼兰王,见楼兰王仍不肯拜服天朝,即亮剑,斩下楼兰王的首级,带返长安!
这是何等的威风,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鼓声仍旧激昂,士子们热血沸腾,有的拍案而起,叫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辈亦当效法古人,击破胡虏于万里之外!”
有的更叫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好,从此余当佩剑,终生不除!”
好,好,好!
园中众人无不鼓掌,尽皆赞好!
李世民也以掌击案,大声道:“好,我汉家儿郎,当有此气魄,功名旦在马上取,诸君当以此为勉励,共创我大唐盛世!”
皇帝一发话,士子们更激动了,无不高呼:“功名旦在马上取,杀胡虏,杀蛮夷!”
文武百官也是满脸的激动,这个王平安不错啊,让他做什么诗,让他完成什么效果,他就能做出什么诗来,就能达到什么效果……不会是提前安排好的吧?怪不得一个劲地让他作诗,原来竟是如此!
有的大臣便看向房玄龄,心想:“老房,你不够意思啊,既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啊?这王平安能作诗,又是事先安排好的,就让他使劲做呗,何必你们爷俩一起抡膀子,上去击鼓,大热天的,出了两身汗,很有趣嘛!”
园中各个花棚,皆是群情激动,就连使者们的花棚,在一开始的寂静之后,也开始鼓掌叫起好来!
一开始为啥使者们不出声呢,是因为生气啊!你们大唐人也太看不起别人了吧,哪有这样的啊,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么!平常叫我们胡虏,叫我们蛮夷,这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背后叫的,我们可以假装没听见,但你们也不能当面叫啊!这不明摆着嘛,你们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有的使者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假装不理解地问道:“王平安的诗里,说的可是匈奴人?”
有的使者气道:“说的是楼兰人……咦,啊!对对对,说的就是匈奴人!”
“啊,这么说匈奴人是胡虏,是蛮夷了!刚才把我吓一跳,以为他们在骂咱……骂你们呢,我看你们挺老实的啊,也没得罪谁!”先前那使者道。
别的使者一起气道:“你怎么说话呢?骂谁呢,他们骂的是匈奴人,以前匈奴人住的地方,现在住的是突厥人,就算骂也是骂他们,怎么跟咱们扯一块去了,跟咱们一点关系没有!”
啊,这回使者们都明白过味儿来了,人家骂的是突厥人,突厥人才是胡虏,是蛮夷!咱们都不是,跟咱们啥关系没有呀!
既然啥关系都没有了,那就鼓掌喝采吧!好诗,杀得好,就应该这么个杀胡虏法儿……
房玄龄心头松了口气,远远的冲尚未退下的王平安,一挑大拇指!王平安,好样的,老夫很欣赏你!
他又看了眼也跟着嗷嗷叫的使者们,心想:“击杀胡虏,我大唐子民拍手叫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们也能跟着叫好……好,你们不是叫好吗,那下面的事就别客气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烈酒上场
房玄龄拍手道:“好,好王平安,做的好诗,将我汉家儿郎远征塞外的气魄,道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他说的不是淋漓尽致,而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说完这句话后,房玄龄站起身来,双臂展开,冲士子们大声道:“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两句诗做得好,将我汉家儿郎英勇无畏,纵横大漠的决心,表述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听他又把话说了一遍,士子们都站起了身,舞动胳臂,纷纷叫道:“对,房老宰相说得太对了!”
房玄龄心想:“好,有反应就好,民心可用!”他转头向花棚里看去,那里坐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
长孙无忌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冲李世民道:“皇上,士子们如此关心国事,关心边疆,不如此次诗文会,便以征战为题目,让士子们各自做诗,皇上以为如何?”
李世民笑道:“正何朕意!诸君,你们就以征战塞外为题,各自做诗出来,录于纸上。待这次诗文会结束,将所有的诗都编辑成册,雕版印刷,朕将亲自为诗集作序,以此纪念今日之盛会!”
士子们大喜,竟然还要出诗集,还是皇帝给亲自作序,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他们来参加诗文会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好事出现,自然大喜惹狂!
一时之间,士子们光顾着兴奋了,却没想到,如果诗做得不好,被印到诗集里去,那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赵璧和卢秀之此时,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皇帝驾临,又要出诗集,又要亲自作序,他俩举办的这场诗文会,必会名扬四方,而他俩的名字,也必将随着诗集的出版,而被世人所知!悲的是,他俩为了应付诗文会,事先都找了枪手作诗,都各自做了好几首诗,写情的、写景的、写物的、写人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写征战的!
太平盛世,写什么征战啊,看看风景,然后谈谈情,说说爱,多好啊,写打仗干什么?害得我们找代笔的穷酸,都来不及去找!
王平安回到了花棚之中,刚一坐下,赵璧和卢秀之两个人就凑了过来。赵璧道:“无病啊,帮帮忙,帮我写一首诗吧,哥哥求你啦!”
卢秀之也道:“帮我也写一首吧,写的好点,要能上得了台面那种!”
没等王平安回答,狄仁杰却气道:“你们说得轻巧,我大哥一个上午,已经连做四首诗出来了,哪可能再多做,你们想累死他吗?赶紧自己做自己的去吧,莫要罗嗦!”
赵璧切地一声,道:“才做四首,那哪能就累着了呢!我赶庙会的时候,看那些穷酸替人做诗,一天几十首不在话下啊!”
卢秀之也道:“可不是嘛,俺们也不要啥太好的诗,只要看着别丢人,配得上我俩主持人的身份,也就够用了!”
狄仁杰哼了声,道:“你们两个是主持人?我怎么没看到你俩上去主持过什么?在场来的客人们,有不少还根本就不知道你俩是谁呢吧!”
赵璧嘿道:“小狄兄弟,要不你替我写一首诗出来?哥哥我定有重谢!”
王平安忽然站起身,在花棚里冲李世民那里一拱手,大声道:“平安有一事需禀明陛下!”
他猛地一站起来,可把两个大纨绔给吓着了,卢秀之差点没趴到地上,小声道:“无病,好兄弟,我们知道错了,不用别人代笔,我们自己做诗还不行吗,不要揭发我们!”
赵璧也蒙了,不会吧,无病向来最仗义了,就算不帮我们写诗,也不会向皇上告状啊!
王平安没理会他俩,继续对李世民道:“塞外苦寒,我汉家儿郎远征苦寒之地,最需烈酒,平安恰得一秘法,酿出了上好的烈酒,今天正好带到会上,请陛下应允,将此烈酒献于诸君,以增诗兴!”
李世民知道这种烈酒,史忠臣喝多了,还差点耍酒疯。他笑道:“可是阿史那奇钵儿送给你的秘法?”
王平安忙道:“正是,是他送给平安的,经过平安的改良,酿出了天下罕见的烈酒。”
说着,他向侍立着的仆人挥了挥手,命他们拿出那几坛子烈酒来,会上的人太多了,管够喝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每人分上一杯两杯的,尝尝鲜也就罢了!
李世民冲王平安笑了笑,心想:“他是不是猜出什么了,竟然如此配合,不偏不倚地,正好这时候献出烈酒来!”
他转头冲阿史那奇钵儿道:“奇钵儿王子,既然是你送给王平安酿酒秘法的,那不如就由你来给诸君倒酒吧,可愿否?”
阿史那奇钵儿忙站起身,单手抚胸,道:“阿奴自然愿意!”走出使者们的花棚,先去给皇帝的花棚敬酒,又给文武百官们敬酒。
李世民端起酒杯,作势饮干,点头道:“嗯,好酒,性烈如火,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喝的酒!”
他并没有真的喝酒,一来知道这酒性子烈得异乎寻常,二来他怕酒中不干净,三来就是怕万一真喝多了,耍起酒疯来,那可要了命了!
李治端起酒杯,只闻了闻,便道:“这酒气也太过浓烈了些,很是刺鼻啊!”他对酒这种东西,一向是很挑剔的,太烈的酒,他是不喜欢喝的。
李恪见他不喝,端起酒杯,闻都不闻,一杯酒,再烈能烈到哪儿去?他心想:“我一口将酒喝了,然后学着父皇的样子,大赞此酒烈性,想必定会讨得父皇的欢心,同是也能将李治给比下去!”
一扬脖子,李恪将这杯酒给喝了!可酒一入口,辛辣之气,没等下喉,就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这酒也太冲了吧!
李治见李恪喷酒喷得满衣襟都是,忍不住道:“三哥,你也太性急了些,我都说这酒太烈了,你还着急喝!”
李世民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眼李恪,什么话也没说,但眼中不悦的神色,却是清清楚楚的!
李恪弄巧反拙,可这时候他都顾不得后悔了,只能袖子捂住嘴,将身子转过去,不住地咳嗽,连跟泪都咳嗽了出来!
高阳公主和巴陵公主见李恪这个模样,都没敢喝酒,柴令武怕出丑也没喝,而房遗爱却端起酒杯来,喝一口酒,咂吧咂吧嘴,叹口气,然后再喝一口,然后再接着叹气,连着他喝了好几杯的酒!
柴令武见状,忙凑过去道:“房兄,少喝点,这酒烈的很,小心喝多了出丑,回家被公主洗澡水伺候!”
这时候的房遗爱已经知道,那洗澡水是什么意思了,听柴令武提起,他道:“她!敢!”
高阳公主猛地回头,把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谁知,房遗爱竟然大反常态,竟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挺腰板,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气势汹汹地道:“等回家,我再说十遍给你听,又能如何!你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干嘛,不要看我,去看场上!”
说着,房遗爱伸手,用手指捏住高阳公主的脸颊,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扳了过去,面冲场中!
高阳公主都快被吓傻了,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任自己欺负的房遗爱了吗,怎么突然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么爷们儿,这么阳刚!
就听房遗爱还哼了一声,道:“现在且不同你计较,待晚上回家后,再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说着,用手在高阳公主的腰上,捏了一把。
巴陵公主和柴令武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心中同时浮现出一句话来:“酒壮怂人胆!”
柴令武伸手去取案上的酒,道:“这酒看来不错啊,正是大丈夫该喝的酒,让我也来尝上一尝!”
啪地一声,巴陵公主一巴掌拍掉柴令武的手,道:“不许你喝!”
下面花棚的文武百官,将阿史那奇钵儿敬来的烈酒,举杯喝掉,不少文臣们喝完之后,伸出舌头,一个劲地拿手扇,受不了这酒的烈性!
而一些嗜酒如命的武将喝完后,先是目瞪口呆地傻坐一会儿,似乎是在把前半生所喝的酒,全都回味了一遍,然后就象突然幡然悔悟了似的,叫道:“再来一杯……把酒坛子留下吧!”
使者的花棚里,阿史那奇钵儿每敬一人,便说一句:“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我的家乡被敌人占了去,我只剩下了这个酒,现拿出来,敬请品尝!”
各国使者喝了这烈酒后,表情不一,有的赞叹,有的皱眉。忽听不远处的花棚里,长孙无忌说话了。
长孙无忌冲使者们,作势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你们远离本国,长年留驻在我大唐的京城,想必对自己的国家,很是怀念吧?”
使者们纷纷点头,他们都属于是常驻的使者,尤其是象扶桑遣唐使这样的,要很多年才能回国一趟,而下次再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见使者们都点头,长孙无忌又道:“此美酒乃是突厥的特产,经我天朝改良,品质更佳。现在会上士子们正在考虑新诗,不如各位大人也借此机会回忆一下,你们的家乡有多么的美丽,物产有多么的丰富,百姓是如何的勤劳,如何的安居乐业!”
使者们赶紧再次点头,夸自己的家乡嘛,这个有什么难的,简直就是张嘴就来!
咚咚,咚咚咚,鼓声又响起来了!
园中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小鼓之后,坐着的不再是房玄龄,而是一名少女,正是小公主李伊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不?要不我给你换一个
刚刚,房玄龄出题目让王平安做诗,就是要引出草原的话题,而王平安又识趣,献出烈酒,李世民又让阿史那奇钵儿,挨个花棚的敬酒!事实上,只要阿史那奇钵儿敬完酒回来,大唐君臣就要对突厥发难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再击鼓放船了,所以房玄龄也就离了小鼓旁边。可李伊人在花棚之中,坐着却很感气闷,哥哥们忙着在父皇跟前表现,而姐姐和姐夫们,又彼此的嘲笑和被嘲笑,都没功夫答理她,她索兴便出了花棚,来到不远处的水沟源头,随手就敲起鼓来!
少女心思单纯,也没啥弯弯绕绕的,她就是有些气闷,所以想出来透透气,而这里正好有面小鼓,顺手拿起鼓槌就敲了敲。她在宫里经常便是这样,在花园里走着玩,累了就找地方坐下,从来没人管她,习惯成自然,所以她在芙蓉园里,也是如此,没感觉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李伊人咚咚地敲起小鼓,脸上并没有蒙手帕,只是低着头,专心地敲着,敲的便是《秦王破阵乐》里的一节,夜战追敌!
她这边一敲鼓,正在思考新诗的士子们都是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又要开始了?既然是人人都要做诗,那也就没必要击鼓放船了呀!
园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地静了下去,士子们都看向鼓后的公主,心中尽皆赞叹,皇帝老子真会生啊,竟然生出这般花一样的公主,要换了别人,谁有这本事!
园内的人都看着公主,园外的人也都在看着!
小土包旁,马明媚皱起眉头,道:“怎么又击鼓了,难不成又要放船?你说这个小公主,会不会受了她姐夫的指使,也要难为王平安?”
她是女人,小公主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又是互相不认识的,难免羡慕、嫉妒之外,再加上点揣摩,而往往这种揣摩,不是往好的地方揣!
邱亭轩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你看她都没有蒙眼睛,想必不是要放船,也就更谈不上难为王平安了!”
马明媚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正在计算时间,等计算好了,就把眼睛蒙上了呢!”
邱亭轩微微愣了愣,点头道:“也许吧……”
“那咱们要不要再改变一下水流,帮帮王平安?”马明媚眼睛一亮,她也想试试改变水流的方法,应该是满有趣的!
邱亭轩看了她一眼,道:“这个还是算了吧,其实咱们也没能帮上王平安什么忙,而他的文采极高,就算是别人难为他,我看也难为不住!”
他不愿再去弄水闸了,感觉以王平安的本事,其实也用不着自己在这里胡乱忙乎!
马明媚又看了看园中的李伊人,道:“既然改不改水流都无所谓,那我试试没关系吧?”
邱亭轩看了一眼园内,估计着这小水沟现在的用处已经不大了,不会再放花船了。他便点头道:“你要想玩一下,倒也可以,我约莫着是没啥大问题了!”
马明媚大是欢喜,走到水闸旁,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玩这个呢,平常在家,都没有机会!”
她双手按住小小的水闸,用力向下一按,啪达一声,机关合并,水闸关上了,流往园中的池水顿时断流!
马明媚颇感惊讶地道:“咦,这么简单,只一下子,水就不流了!”
邱亭轩笑道:“一个闸门而已,操控起来,又能有多难!”
园内,小公主李伊人依旧在敲鼓,士子和使者们则都一起看着她。李伊人从小生长在深宫当中,从没想到过她自己,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自己,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震撼,所以她一直也没留意别人,而专注地敲着自己的鼓!
高阳公主见场面气氛奇特,忍不住叫了声:“小妹,快些回来,那鼓不能乱敲的,你一敲鼓,船停到谁的跟前,谁就要站起来作诗了!”
小水沟中的花船,早就没人注意它了,随它漂去。可高阳公主这么一喊,大家忙又找起那只花船。可一找不要紧,却发现花船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漂回源头!
李伊人转过头看向高阳公主,心想:“姐姐在说什么,我只是击鼓,却没有放船啊!”她回头又往水沟里看了眼,啊地一声惊呼,手里的鼓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原来,那小小的花船,正好漂流到了她的跟前,而她一吃惊,鼓声停止,照着高阳公主说的话,岂不是要轮到她自己做诗了!
李伊人抬起头,看向四周,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小脸腾地就红了!原来,园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
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在这里自己玩自己的,玩得还挺开心的,可别人却统统都把她当回事儿了,非要看着她玩,看着她开心!
李伊人很实在,她从不撒谎,从不耍赖皮,也从来没有人对她撒谎,教她耍赖皮!所以她一发现,鼓声停后,那花船竟停在源头处,停在自己的跟前,差点没急哭了!
她冲李世民叫道:“父皇,儿臣……儿臣不会作诗,但我会听,我很会听的!”
园中众人一起点头,心中都想:“其实,我们都很会听!听诗不难,难的事是,做出来的诗,没人肯听……”
李世民笑了,看着心爱的小女儿,有心想说:“你不会再敲嘛,让花船停到别人那里,不就可以了嘛!”
李治却道:“小妹就是实心眼儿,她又没蒙眼睛,大家又没做准备,所以不合规矩,这个不算的!”
公主和驸马们听他这么说,赶紧点头,就连高阳公主也不迭声地道:“不算的,不算的,刚才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想小妹当真了……”
她话没说完,李恪却说话了,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忍耐着,一直憋着,什么意见也不发表,可现在总算找到好机会了,能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李恪大声道:“我看不如这样,既然要做诗,而小妹又做不出,不如让她找个人代做,你们看如何啊?”
他说的声音相当地大,就是为了能让别人听到,别人当然能听到了!各个花棚里尽皆发出哦哦的声音,而无数道目光,从李伊人的脸上,转了个大弯,转到了王平安的脸上!
如果小公主需要别人为她代写一首诗出来,那不用问,肯定王平安了!
李恪说完这句话后,压低声音,对高阳公主道:“高阳,你猜小妹会选谁?”
要说玩心眼儿,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玩行,可和李恪玩,那就不行了,李恪的一句话,就让她上当了,想都没想,顺嘴就说了句:“肯定是选王平安!”
她话一出口,顿时就后悔了,看了眼房遗爱,果见房驸马满脸地不快!
李恪却又道:“巴陵,你也是猜的王平安吧?”
巴陵公主也随即上当,快言快语地道:“我猜也是王平安!”这下子,换柴令武的脸色也变了!
李恪摇了摇头,轻声地,象自言自语地,却又能让别人都听到地,发了句感慨:“唉,你们姐妹俩啊,怎么对同一个人……这会让九弟很难堪的!”他摇着头,故做深沉。
李治转过头来,很不满地看了看两个公主,甚至连李世民身子都一顿,回头道:“巴陵,高阳,你们去自己公公那里坐着吧,好好陪陪老人家,于你们不相干的事,少想为妙,少做为上,尤其是高阳你!”
儿女们在后面小声嘀咕什么,李世哪可能听不见,只是没有必要去理会罢了。可李恪说了那句,会让李治很难堪的话,李世民顿时想起那天高阳公主,撺掇李治玩什么刺血书经的事了,随口就警告了高阳公主一句!
高阳和巴陵两位公主同时大感委屈,她们做什么啦,就会让太子为难?她们好象还什么都没做呢!
源头处,李伊人忽地笑了,拍手道:“可以找人代做吗?那好,我要王平安代我作诗!”
李世民笑了两声,抚着胡须,稍稍将身子偏了偏,对李治道:“其实朕猜的也是由王平安来代做!”
李治坚决反对高阳公主会和王平安怎么样,但他是不反对李伊人和王平安怎么样的。听李世民这么说,他忙点头道:“儿臣猜的也是他!”
李恪赶紧也插嘴道:“儿臣也是这么猜的!”
李世民看了看两个儿子,心想:“表面友爱,内心里……可不要再搞出当年玄武门的事来啊!”
花棚里,王平安听到李伊人叫他,心中暗想:“真要成了我的专场了,这么半天就没看到别人做诗,全是我一个人包圆儿了!”站起身,出了花棚,又再次站到场中。
李伊人笑道:“我来给你出题目……”
王平安嘴一咧,心中好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啥处世经验,你能出什么题目?我看十有八九是些胭脂啊,鲜花啊啥的!”
果然,李伊人想了好半晌,这才颇感惊讶地道:“原来出题目这么难啊,我都想不出来要考你啥?”顿了顿,她又道:“我刚才敲的是夜战追敌,你就照着这个曲子,做首诗出来吧!”
王平安哦了声,眨巴眨巴眼睛,道:“夜战追敌?”
“难不?要不我再给你换一个,你想要我换成什么?”李伊人很关心地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安杯酒诗百篇
王平安忙道:“不不,不敢劳烦公主换题目,夜战追敌,这个题目就很好,很简单,再难的……我怕我做不出来!”
李伊人嗯了声,道:“你想吧,我去给你倒酒,你一喝酒,诗兴就会大发了!”
她长年居住在深宫里,少与人接触,有时候陪李世民或者李治吃饭时,便常常给他们倒酒,而父兄喝过酒后,往往真的会诗兴大发,做几首自娱自乐的诗出来,一家人在一起用膳,其乐融融。所以她见王平安要代自己做诗了,便要去给他倒酒喝!
园中众人一起哦了声,看向李世民,心中都想:“皇上这是要招驸马了?似乎急了点儿吧,这王平安还是个平民!”
李治心里头挺高兴,他早就看出王平安和李伊人挺有缘的,他低声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打算召王平安入崇贤馆伴读,父皇您看可以吗?”
李世民微微地笑了笑,这是最小的一个女儿了,可怜先前给她定的婚事,出了意外。嗯,朕定要好好的补偿伊人!
他点了点头,道:“不要给实际的官职,免得他有了官做,就没法参加明年的科考了。新进士披红挂彩,跨马游街,那才是人生快事。而且,也可以证明,治儿你的目光独到,有识人之明!”
李治大喜,忙道:“多谢父皇提醒,儿臣刚才却是没想过这点!”
李恪在旁边听着醋意大盛,对李治大为不满,有个崇贤馆就很了不起吗,还要召王平安去伴读,我看你也不怎么读书啊,如何个伴法儿?
他心里转着念头,眼看着王平安得到了父皇的喜爱,估计着以后很能有点作为,此时不去拉拢,更待何时?可李治都召他入崇贤馆了,我给王平安什么好处,才能超过这个,以便能让王平安更加感激我?
场中,李伊人从花船上取出酒壶和酒杯,满满倒了一杯,递给王平安,道:“慢点喝,别呛着!”
王平安笑了笑,这小公主倒是很贴心,如果所料不错,她在皇宫之中,肯定是非常受宠的!先行了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心想:“够辣!”
拿着酒杯,他大声道:“公主出了题目,要平安以夜战追敌赋诗一首,平安已有腹稿了!”
说罢,他退后几步,来到场中间,高声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稜中。”
没等士子们拍手叫好,文武百官们的花棚里,已然是掌声一片,这四句诗写的是李广!大汉李将军箭术通神,打得匈奴人落荒而逃,正合夜战追敌之意!
尤其是武官们,一个比一个的兴奋,甚至有人叫道:“俺的箭术也不错,小平安,快快夸夸俺!”
念了好几首诗了,王平安已经有了些临场经验,他不急着念出下面的诗句,而是等着掌声稍歇,这才又大声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掌声四起,园内众人无不议论,这首诗做的太有气势了,堪称佳作!文官的花棚里站出一人,笑道:“好诗岂能无画,便由阎某来给此诗作画,有诗有画,送于衡山公主殿下!”
出来这人正是阎立本,王平安的诗一做出来,他脑海里便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勇敢的将军,雪夜追敌,盔甲和武器上满是大雪!他一想到这幅画面,就手痒,就想要画出来,这才起身出棚!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好诗当然需得有好画相衬,阎爱卿此举正合朕意!”一边说,一边冲阎立本微微点头。
旁边花棚里坐着的长孙无忌,他先咳嗽了两声,引起阎立本的注意,然后手抚胡须,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阎立本顿时会意,命人取过纸笔,当众作画!他在这头作画,可别人却没闲着,尤其是武将,更是拍桌子大喊,让王平安再做诗出来!
一个满脸大胡子,面目狰狞的将军,叫道:“好个王家小子,诗做得还不错。你也代俺写首诗吧,俺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能开硬弓,骑得快马,撵兔子似的,撵着敌人跑,你就以这个写首诗,夸夸俺吧!”
王平安一愣,心想:“不会吧,还有人当众索要夸奖的?”
没等他回答,又有将军叫道:“老程,你脸皮太厚了,竟想让人家写诗夸你!”这将军冲王平安一挥手,道:“你也代我做一首诗吧,我最崇拜李广李将军,你要是能将我比成他,那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李伊人不愿意了,小姑娘气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全都让王平安代你们做诗呢,又没击鼓放船,轮也轮不到你们啊!”
那大胡子将军笑道:“那船没法再放了,都翻了!”说着他一指小水沟。
李伊人回头望去,见那只小小的花船不知怎么的,竟然翻了,而船夫手中的小木浆竟然打横,正对着武将们的花棚,也分不清指的是谁,甚至可说将整个花棚里的人全都指上了!
李伊人啊地一声,惊讶地看着那小花船,表情很是有趣!文武百官们尽皆大笑,就连李世民都禁不住莞尔。
李世民看了眼那大胡子将军,又看了看各国的使者,道:“无病,你便多做几首诗出来吧。给程大将军做的这首诗,既要表现出他的英武,又要劝他,不要杀人太多,属国的百姓,亦是我大唐子民!”
王平安答应一声,反正都这样了,就干脆些,在长安医术第一的名头上,再添一个长安诗文第一的称号吧!
他冲程大将军一拱手,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大胡子将军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好,做得好!”
那边又有将军说话了:“给他做完了,该给我做了!来,来来来,快快把我比成李广李将军!”
王平安急忙冲这将军一拱手,微一弯腰,好诗张口就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嘿,武将们全都兴奋起来,看来还真难为不住这小子啊,让他做啥样的诗,他就能做出啥样的诗来!
李伊人见王平安连做两诗,拍手道:“原来你做得出来,刚才我还担心呢,怕你做不出来!”
王平安连忙谦虚几声,有心便要下场,可那些武将们哪能就这么放他走了,又一员老将,须发皆白的老武官,叫道:“王家小子,做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诗出来!”
王平安略一思索,便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好诗!”李世民当先鼓掌,百官和士子们,也都一起鼓起掌来,纷纷喝采!
又有将军叫了起来:“王家小子,我老人家很欣赏你,你为我做出一首诗来吧!”
而有的将军更是干脆,叫道:“王平安,平安小兄弟,你也为我做一首诗,我什么要求都没有……”
王平安索性命人又搬出来一张桌子,备好纸笔,每当有人管他要诗,他提笔便来,刷刷刷地一挥而就,李伊人大感兴奋,对王平安佩服得都快五体投地了,堂堂公主竟然主动给王平安研起墨来!
阎立本在另一张桌子上挥毫泼墨,而王平安就在这张桌子上奋笔疾书,两人各干各的!
过了好一阵子,王平安足足写了二三十首诗,他额头汗水已经禁不住地往下流了,心想:“不行了,肚子里的存货快要用光了,我得赶紧想个借口,想法尿遁吧!”
事际上,他早就可以说自己写不出新诗来了,但他向来温和,待人有礼,所以那些大将军什么的,一要他做诗,他便也不拒绝,顺手就做了。可他越做,别人越惊讶,心中都想:“此人的诗才之高,绝直可用骇人听闻四个字来形容了!”
别人越惊讶,越往他跟前凑。这时已经不光是文武百官,过来看他写诗了,很多士子也都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王平安围在圈中!
就连李治和李恪都忍耐不住,出了花棚,来到书桌旁,看王平安现场作诗!
王平安写诗,写的手都哆嗦了,心想:“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我只有尿遁一条路可以走了……”
正为难间,忽听阎立本笑道:“好,这画画好了!”
阎立本抬头向四周一望,忽地一愣,道:“怎么回事,你们都围着王平安做什么,他也在画画吗?”
他刚才专心作画,集中了所有的精神,没有留意身边的事情,虽然旁边吵闹得有如集市,他却充耳不闻,只是一门心思地作画!画好之后,却发现大家本来应该围着自己,看自己挥毫,可却不知为什么,都跑到王平安那里去了,难道他也在画画不成?
一个大臣笑道:“王平安没在画画,他是在写诗,喝了一杯酒,却写了有上百首诗,简直就是平安杯酒诗百篇啊!”
王平安忙道:“没没,只有三十首不到……”
人群轰地一声,人人摇头,无不大笑,百篇又非实指,只是个形容词罢了,何必较真呢!
本来,王平安一开始作诗,做出了两三首好诗时,士子们就明白,自己的才学赶不上他了,但却以为,就算差一些,也不至于差得太远吧!
待轮到大家一起命题作诗时,他们这边还在冥思苦索呢,而王平安那里张口就来,一连做了好几首,把武将们搞得兴奋异常,人人都要他再做新诗出来!
王平安要是作诗,能做出个二三首来,首首水平都挺高,那士子们会很羡慕他,如果做出四五首来,那羡慕就得变成嫉妒,可要是做了六七首好诗出来,那么士子们对王平安的感觉,恐怕还得再变,十有八九得变成恨!
可是,现在王平安一口气做出了二三十首好诗出来……得了,还说什么羡慕、嫉妒、恨啊,根本和人家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很怪,如果两个人办事的水平差不多,前一个人比后一个人只高上一点点,那么在前一人办好事后,得到夸赞时,后一个人极有可能嫉妒得眼珠子发蓝!
但如果两个办事的水平,相差得太多,打个比方,就是燕乐坊乐师,与长孙无忌的差别,那么那个乐师有可能去嫉妒长孙无忌吗?差得太远,没有了比较的标准,自然也就不存在嫉妒什么的事情了!
王平安这一现场作诗,可把士子们给震住了,万难相信这世上,竟有才华横溢到如此骇人听闻地步的少年!这王平安定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吧,别人是假的,他一定是真的!
李世民见阎立本画好了画,啪啪拍了两声手,道:“阎爱卿,将画呈上来,给朕瞧瞧!”
阎立本连忙将画拿起,进入花棚,放到李世民的桌上。李世民看了看,眼睛一眯,挥手道:“送到使者们的花棚里去!”
自有仆人拿起画来,送去给各国使者们观看。
这画在花棚前一展开,各国使者咝地,尽皆倒吸了口凉气!使者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了,而阿史那奇钵儿看了这画,却呜呜地痛哭起来!
使者们看着小孩当众大哭,却并没有人阻拦,人人摇头叹息,如果换做是自己的国家,变成了画上那样,估计自己哭得比他还要狠些!
让使者们先酝酿一下感情,李世民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道:“诸君,将做好的诗都呈上来吧,咱们品评一下,看看谁的诗做得最好!”
褚遂良忽然道:“皇上,老臣看也不必逐一评价了,这王平安杯酒诗百篇,首首上佳,可堪称第一!”
李治走回了花棚,道:“儿臣和褚大人一样的看法,王平安才华出众,儿臣打算将他召进崇贤馆,陪伴儿臣读书!”
李世民点头道:“好,便这样吧!”
李恪慢慢走回了花棚,他实不甘心什么样的好事都被李治做了,什么样的好人都被他得去。
他清清嗓子,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以为,学以致用是最好的。王平安才思敏捷,陪在九弟的跟前,那是再好不过,不过据传闻他又很是擅长医术,儿臣以为,何不让他进入太医署,暂时代理太医令一职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了代理太医令
太医署是很重要的地方,但太医令一职却一直空着,实际上现在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太医丞陶巨东!
李世民听李恪这么说,有心想要摇头拒绝,太医署那可是掌管医药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大衙门,但作用却是很关键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得病就得看医生。王平安医术高明,如果进入太医署,先从医正做起,那倒无妨,可一进去,直接就当太医令,那就有点超迁太过了!
正琢磨着,那边陶巨东走了过来,他虽是太医丞,但品阶过低,在一众重臣面前,他只能靠边站,但他却一直关注着皇帝花棚里的动静。不管怎么说,这场诗文会能得以召开,所用的由头就是,王平安斗败了太医署的太医,所以他能不时刻关注皇帝的态度嘛!
陶巨东一直观察皇帝的表情,见皇帝似乎对王平安很是欣赏,而且太子又提出了让王平安进入崇贤馆伴读,皇帝都同意了,而李恪又提起让王平安来当代理的太医令,他赶紧跑过来凑热闹!
冲李世民行了礼,陶巨东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王平安可以暂代太医令一职,他医术高明,为人又谦和,很得长安百姓的爱戴,而且他前些日子献上的消炎药水,被证实疗效奇佳,单凭此一点,他的功劳就很大,足以让署内其他同僚,心服口服了!”
他以为皇帝这么喜欢王平安,就连太子和吴王都替他说话,那么王平安来太医署任最高长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他何不早早地表示赞同,也好向王平安落个人情!
李世民嘿了一声,心想:“你就算要提携晚辈,也不能一下子将晚辈,提得比你自己官还要大吧?不过,既然你都站出来说这话了,那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点头道:“就依恪儿和陶爱卿所奏,命王平安暂代太医令一职,具体事宜嘛……还是由陶爱卿处理!”
陶巨东忙道:“老臣遵旨!”
这头儿皇帝给王平安安排了职司,可那边王平安自己还不知道呢,正在和士子们大声说话,讨论平仄!他写出来的诗,有不少句子都是改过的,这样就打乱了原有的平仄,他正在为众人做解释,要大家不必拘泥于平平仄仄,只要把想象力发挥出来,诗会做得更好!
李恪大步到了王平安的跟前,道:“无病,我为你谋了个差事儿!”将王平安拉出人群,把他即将代理太医令的事,说了出来!
王平安大吃一惊,摇头道:“殿下,我年纪不大,怕是无法服众啊!”他顿了顿,又道:“不瞒殿下说,我虽想过有朝一日会进入太医署,可却从没想过,直接就能当太医令啊,太医令平常要做什么?”
李恪笑道:“平常什么都不用做,事实上有没有这么个人都没关系,这个位置一直空着,也没见太医署里发生过什么混乱。而且你只是代理,既有实权,还不耽误你明年科考。你想想,太医令披红挂彩,跨马游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王平安咧了咧嘴,这事儿听起来太美好了,有点飘渺的感觉,让人头晕!这时,李治也走了过来,拉过王平安,笑道:“好无病,从明天开始,你就来崇贤馆吧,陪孤一起读书,多给孤做几首诗听听!”
李治过来拉王平安,是想带他去谢恩,没别的想法,他也不需要有别的想法。可看在李恪的眼里,却以为李治是来卖好的,和自己一样,他心里还想:“行啊,老九,也学会拉拢人心了!”
王平安来到李世民的跟前,大礼参拜,道:“陛下,您的厚爱实是让臣……让臣手足无措。臣年不满二十,入东宫陪太子殿下读书尚可,可要入职太医署,代理太医令一职,这个就……臣做不来,也不会做啊!”
李世民笑道:“谁是天生就会做官的,不会做不要紧,慢慢学着做嘛!”顿了顿,又道:“好,朕现在便许诺你,如果明年科考,无论哪科,只要你中了,朕便即刻下旨,让你做太医令,去掉前面那个代字!”
陶巨东在旁听着,冲王平安道:“老夫从医正熬到太医丞,足足用了二十余年的时光啊!”嘴里啧啧有声,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
王平安心里其实也是很高兴的,能做太医令,虽然只是个代理的,但也终是太医令啊,自己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他又给李世民行礼,又去谢李治,还要谢李恪,甚至还要和李伊人说声谢谢,多谢你给了我表现的机会,要不是你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能做出这么多的诗嘛……
这边正忙着呢,那边花棚里哭声却大了起来,阿史那奇钵儿锤地大哭,越哭声音越大,谁也劝不住他!
本来,园中众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心眼儿比较实诚的士子们,闷头作诗,心思活络的士子,便窜到大臣堆里,拍马屁套近乎,总之大家都很忙,忙到根本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孩子哭啼!
然而,阿史那奇钵儿简直不能算是哭了,真可称得上是干嚎,他这么一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长孙无忌来到阿史那奇钵儿的跟前,大声问道:“奇钵儿王子,你为何哭啼啊?”
阿史那奇钵儿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道:“阿奴想起了家乡!”说着,他一指阎立本画的那幅画!
长孙无忌嗯了声,叫人将画高高举起,抚着长须看了起来。
阎立本新画的这幅画比较长,分为前后两个部份,前一部份画的是“美好生活”,他将在场所有各个国家的使者,家乡最出名的东西,都画到了这幅画上,让人一看,就很容易产生共鸣!
而后一部份画的就是家园被毁灭,美好的家园惨遭敌兵的蹂躏,死尸遍地,到处都是烽烟。而画的左上方,却有一座小山,山上站着一名将军手持弓箭,正在瞄准下面的敌兵,而将军的身后,则立着一杆大旗,颜色鲜红,随风飘摆,正是大唐的军旗!
这面红色的大唐军旗,是整幅画里面,唯一不是黑白的色彩!
使者们看着画,纷纷摇头,新罗使者道:“前段时间,和高句丽人开战,一场战事过后,我新罗几个村子,便和画上所画的一模一样,全无半点差别啊?”
一提起战争,使者们无不黯然,大国有大国的难处,小国有小国的苦楚。番邦各国为什么都来长安朝拜?一是仰慕天朝上国的繁华,二便是想寻找个过硬的靠山,比如南扶余和新罗,这两个小国打仗,谁要是能得到大唐的支持,那谁就能打败对方。
说得直白些,使者们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从大唐帝国的身上捞点好处,要是没好处,谁肯巴巴的前来出使?
长孙无忌看着众使者,说道:“我刚才请各位赞美一下自己的家乡,想必各位都想好要如何赞美了吧,哪位先请出来说一说?”
使者们纷纷摇头,没一个人出来,本来是想好要赞美各自家乡的,可被阿史那奇钵儿一闹,谁还有心情赞美了。
长孙无忌冲棚外一个武士,打了个眼色,又转过头来,叫人举着画,招手叫过各国使者,他笑着问道:“这幅画的前半部份,可有各位家乡的特产,可否指出来给我瞧瞧?”
使者们围着他,纷纷指着画上自己家乡的特产,对长孙无忌详细讲解,很是巴结,他们都知道这位是大唐第一权臣,巴结好了他,就等于是巴结好了皇帝!
王平安见众人都去拍马屁了,他便进了花棚,拉起阿史那奇钵儿,小声道:“莫要再哭了,嗓子都哭哑了,我带你去找你娘!”
阿史那奇钵儿先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道:“师父,我等会还得再哭呢,哭得比现在这场还要响些!”
王平安啊的一声,要比这场哭得还响,这场都成干嚎了,那下场得成什么样?
正说话间,忽听园门口有人叫道:“突厥使者到!”
花棚里的使者们一起向园门口望去,长孙无忌也不再看画,说道:“如此盛会,为何突厥使者姗姗来迟,莫非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不成?”
长孙无忌说话的声音不小,使者们个个都听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阿史那奇钵儿,心中都想:“肯定是和你有关系的!”
园外,一个做突厥打扮的人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天气本就炎热,这人又在车中憋了快一上午,浑身上下犹如被水浇过一样,湿得透了。这人便是突厥使者,现在该他上场了!
突厥使者一下马车,便慌慌张张地向园内跑去,叫道:“天可汗在哪里,天可汗,我们草原出了恶狼,您要给我们突厥人做主啊!”
园内众人一起向他望了过来,就见这突厥使者一路狂奔而进,跑动之间,身上的汗珠四下飞散。他冲到正中间的花棚,跑到李世民的跟前,叫道:“天可汗,你要为我们突厥人做主啊,草原上的事……”喊到这里,他身子忽然打了个转,一个跟头,扑倒在地!
众人大惊,连忙赶了过来,长孙无忌也是快步出了花棚,来到突厥使者的跟前,心里很是纳闷儿,事先好象没有安排过这个吧,没有吩咐他要摔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