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唐朝好医生TXT下载唐朝好医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朝好医生全文阅读

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安遇故人

    狄仁杰办事,向来根是根,叶是叶,只要抓到了叶,就一定会连带着揪出根来!他可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狄仁杰回身指着粉墙,道:“你听不出我们的口音,没有提醒我们,告知我们这是阎立本阎大人的画,结果导致我们在画上提诗,毁掉了这幅孤本名画,你该当何罪?”

    王平安点头道:“你简直就是全长安的罪人,不可饶恕!”

    伙计们面面相觑,道理还能这么解释吗?不过,听着好象还真是这么回事啊!身为店内招呼客人的伙计,竟听不出客人的口音,没有及时提醒,这个好象确是失职啊!

    这伙计急得满头大汗,他即然做的是跑堂,嘴上功夫自然了得,可偏偏就是没法反驳狄仁杰的责难,无从开口,找不出理由来!

    狄仁杰又道:“你毁了阎大人的画也就罢了,却害得我们在画上提诗,现在我们要被全长安的人笑话了,说我们不自量力,让我们声名大损,名誉扫地。你说,我们的名誉你要怎么个赔法,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就送你去见官,看看官府是信我们这些应试的考生,还是信你一个酒楼伙计的!”

    这伙计大骇,被狄仁杰一番话说得头晕目眩,怎么话说着说着,变成自己毁掉了阎大人的画,又损了他们俩的名誉?好象,好象我才是有理的那个吧!

    王平安心想:“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书生遇到店小二,那就没理也照样说得清了!”

    狄仁杰扭头道:“大哥,咱们送他去衙门吧,让官府评评理,看看该让他怎么赔这幅画,还有赔偿咱们的名誉!”

    王平安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对了,我的剑呢!”

    这伙计看了看画,看了看诗,又看了看王平安,忽然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被问得晕了过去!

    其他的伙计们大急,忙上前抢救,揉前胸,拍后背,大声叫喊,乱成一团,都顾不上理会王平安和狄仁杰了!

    王平安小声对狄仁杰道:“拿上你的包袱,咱们溜吧!”

    狄仁杰却有些紧张,低声道:“大哥,这人没事儿吧?”

    王平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伙计,哼了声,道:“装的,没有真晕,想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真是……班门弄斧!”冲狄仁杰打了个眼色,当先下楼而去。狄仁杰在桌上拿起自己的包袱,也跟着小跑下了楼!

    两人出了酒楼,王平安解开白龙马,翻身上马,拉上狄仁杰,两人一骑,迅速地离开了这座酒楼,绕了好几个弯,确定别人追不上了,这才停下。

    看着眼前的大街,王平安道:“这长安人真多啊,怎么哪条街上都是人满为患!”

    狄仁杰道:“天朝盛世,理应如此!”

    王平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这可糟了,我的随从还没有寻到这里,他们在哪里落脚,我又不知道,这可怎么办,长安虽大,我却无处可去啊!”

    其实,他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只是故意这么说罢了。

    他做事把细,可不是性格粗鲁之人,在随身的小包里,是装有好几封信的,有尉迟恭给打的条子,他可以直接去尉迟府上,讨要朱雀大街上的宅子;有徐州牛正宏出的推荐信,凭着这个,他可以直接去尚书省报备,混个住处不难;还有洛阳冯宁荣写的举荐信,只要他能厚起脸皮,硬凑到长孙无忌的府上,那也能成功打次秋风;要是他脸皮再厚些,直接跑到东宫,说他就是王平安,见着太子那是不太可能,但给他安排个睡觉的地方,还是挺有可能的!

    不过,他能去的这些地方都太大了,而身边的狄仁杰却还有着少年人的腼腆,跟着他往这些大地方跑,估计是万万不敢的,而他又不想和狄仁杰分开,所以这才假装说自己现在“无依无靠”了!

    果然,狄仁杰立时上当,他很关心地道:“大哥,要是这样的话,你现在确实情况不妙,你身上没钱啊,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万一随从们没能及时找到你,你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王平安点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让我找一找,看看哪条街有可以露宿地方,我好去躺着。兄弟,你身上有钱吧,借我几个,我去买条席子!”

    狄仁杰忙道:“别别,大哥,不必如此。要不然,咱们去找我原本打算落脚的地方吧,虽然清苦些,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等你的随从找到你,你再搬不迟!”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王平安立即答应。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他在马上是坐在王平安身后的,王平安看不到他手里的地图,他道:“让小弟看看,这里是哪里?”

    王平安道:“这里是安善坊!”

    狄仁杰咦了一声,道:“原来大哥认得路啊?”

    王平安笑道:“我哪里认得路,那里不是写着呢嘛!”他一指前面一座高大的牌楼,牌楼上写着“安善”二字。

    前隋在建造里坊时,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不但把各个里坊修得象城中之城,而且还立有牌楼,上书坊名,就如同现代的路牌一样,使人一望便知身处何地。

    狄仁杰哦了声,道:“那咱们现在得先向北走了,然后再向东拐。”

    王平安当即调转马头,向北边走去,白龙马一路小跑,等过了安善坊,又过了靖安坊后,来到靖安坊和永乐坊中间的大街上,狄仁杰看着地图,又让他往东拐,顺大街直行。

    笔直地向前走,连过两坊,王平安奇道:“不对吧,这不是走回老路了吗,再往前走,就是城门了吧,咱们可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狄仁杰点头道:“对啊,就是回到刚才的路上,不过不必去城门,咱们从新昌坊进去就成了,父亲大人给我找的落脚之地,就在新昌坊里!”

    王平安嗯了声,继续打马前行,过不多时,便到了新昌坊,他可不敢从正门进去,那里离延兴门太近,没有欧阳利等人保护,还是躲得远点为妙!从侧门进了新昌坊,按着狄仁杰的指点,走不多时,便到了一座破败的寺院门口!

    狄仁杰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大哥,就是这里了,我出门之前,父亲大人让我到这里借宿,以前他和寺里的主持有过交情,这里又清静,住在这里备考正好!”

    王平安也从马上下来,看着眼前这座破庙,道:“看样子还不小啊,不过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门上连个匾都没有?”

    狄仁杰却道:“前隋时,这里兴旺着呢,现在却是破落了,不过没关系,这寺的名头犹存,是佛门中数一数二的地方,小弟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寺还会再度兴旺起来的!”

    王平安跟着他走到寺门口,问道:“这是什么庙啊?”

    狄仁杰上前拍打门环,嘴上回答道:“灵感寺!”

    王平安啊了一声,道:“什么,灵感寺?这里就是灵感寺?不是说灵感寺很大吗,地位崇高,怎地会是这么一座破庙?”

    前隋时的灵感寺,确实很兴旺,始建于隋文帝开皇年间,那时的灵感寺香火鼎盛,很有些皇家寺庙的派头,很受天下其它寺院的推崇。可到了唐朝就不行了,改朝换代了,灵感寺在前隋时越兴旺,到了唐朝就越不受人待见,在武德年间,也就是李渊刚当皇帝不久,灵感寺就被废了!

    但灵感寺名头犹存,就象是现代的公司似的,别看工厂倒了,员工散了,但品牌威力还在!李治登基之后,又重建了这座寺庙,改名为观音寺,后来又改名为青龙寺,不久又改名为护国寺,要论名气,在唐朝真的是非常有名,一直把名头传到了国外!

    但是很可惜,灵感寺有名那是以后的事,现在矗立在王平安眼前的,还是一座破破烂烂,并且连个匾额都没有的破庙!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说的落脚之地,竟然是座和尚庙,你早和我说呀,我可是有度牒的人,你要想住在哪座庙里,我就能让你住在哪里,白吃白住,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说话间,寺门忽然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小和尚的头来,这小和尚问道:“施主,你们是来上香的吗?”

    王平安走上台阶,笑道:“我们不是来上香的,是来借宿的,你这里可方便?”

    小和尚一愣,心想:“我们这里都破成啥样儿了,怎么借宿也不找个好地方!”他摇头道:“回施主的话,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可我们寺里实在简陋,怕是招待不起两位,委屈了你们,不如施主另寻别处吧!”

    王平安从怀里取出个小包,拿出自己的度牒,晃了晃,道:“看着没,我可也是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咱们自己人,有啥好招待的,这便让我们进去吧!”

    小和尚一头雾水,接过度牒,打开看了看,道:“啊,施主……师叔祖,不不,是太师叔祖,您竟是在白马寺受的佛祖感应,快快请进!”

    狄仁杰脸色古怪,心想:“自己这位新认的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这小和尚的太师叔祖,这辈份未免大得惊人了!”

    王平安哈哈一笑,对于狄仁杰的表情很感满意,又小小地震撼了他一把,推门进入寺内,道:“你家主持可在寺中?”

    话刚说完,就见长满了杂草的院内,慢慢走出一人,这人年纪轻轻,相貌出众,不是别人,竟然是老相识,便是那个被王平安治好耳疾的俊俏和尚,惠正!

    王平安和惠正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愣住,一起咦了一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东宫

    王平安指着惠正,道:“你不是那个……啊,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灵感寺里的那位高僧么?”他看了看破败的寺院,心想:“在这里当高僧,还真够清苦的,远远不如白马寺的念苦,那老和尚多有派头呢!”

    惠正也是大为惊讶,但他终究是佛经念得多了,喜怒不形于色,惊讶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便双掌合什,微微弯下腰,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平安小施主,你竟然来到了长安,又来我寺中看望贫僧,贫僧多谢了!”

    王平安咧了咧嘴,有心想实话实说,但感觉说实话,有点伤惠正的面子,只好道:“原来惠正师父竟然在寺中,咱们又见面了,你别来无恙?”

    狄仁杰却道:“怎么,大哥和这位小师父认识?”

    王平安稍有尴尬,点了点头,道:“兄弟,这位是惠正师父,这位是我新结交的兄弟,名叫狄仁杰。”后一句是对惠正说的。

    惠正又向狄仁杰打了招呼,礼数甚周。狄仁杰从怀里取出封书信,道:“原来是惠字辈的高僧,失敬失敬。敢问主持可在,我这里有封书信,要交给他!”将书信递了过去。

    惠正却并没有接书信,脸上颇有些凄凄然,道:“恩师前些日子圆寂了,贫僧赶回来得晚了些,竟然没有见到恩师最后一面!”

    狄仁杰啊了声,他可没想到寺里的主持圆寂了,他的父亲曾和灵感寺里的主持有些交情,这次他上京,狄父便写了信,托主持照顾一二,却不成想原来灵感寺已然无主了!

    王平安见狄仁杰伸出去的手,缩不回来,顺手便拿过书信,对惠正道:“惠正师父节哀顺变!”扭头对狄仁杰一挑眉毛,拿着书信晃了晃,那意思是问,这封信里面有重要的事情吗?

    狄仁杰相当伶俐,当即会意,轻轻摇了摇头,这封信是他父亲和灵感寺主持叙旧的,还有请主持照顾自己,如果主持不在了,那这封信也就没有了用处。

    王平安把信塞回了狄仁杰的手里,正想说话,后面那个小和尚却道:“师叔祖,这里有份度牒,是……是这位太师叔祖的!”他可算找到空隙,能说上话了,硬着光光的头皮,将表明王平安太师叔祖身份的度牒,递给了惠正。

    就算是惠正再怎么镇定,这回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待接过度牒看了,惊讶转眼就变成了惊骇,他道:“白马寺前主持早已圆寂多年了,平安小施主怎么会成为他的弟子?”

    王平安嘿嘿笑了几声,便将在洛阳发生的事,挑重点的说了几句。惠正听罢,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地道:“这可真是机缘巧合了,贫僧一直想要渡平安小……念忧师叔出那苦海,不成想念苦师叔却抢先了一步!”

    实际上,各个寺院中的僧侣并没有严格的辈份称呼,大家都是按着年纪随口乱叫,象念苦就称惠正的师父为师兄,但又称惠正为大师,凭的是佛法上的修研水平,绝不是真正的辈份。但惠正却要称念苦一声师叔,这样一来,王平安也就成了他的师叔了!

    王平安擦了把额头,道:“这天儿本来就挺热的了,你再这一声师叔,直叫得我浑身冒汗,不要这样叫法,你叫我的字吧,叫我无病即可,咱们不见得真有什么辈份上的差别!”

    惠正将度牒交给王平安,却道:“万万使不得,辈份岂能弄错,师叔可以随和,师侄却不可放肆!”

    狄仁杰脸上露出微笑,虽感觉这时不该笑,可却实在忍耐不住,如果王平安是师叔,那他不也成师叔了嘛!

    王平安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看了一眼破败的寺院,很婉转地道:“你师父圆寂后,你的师叔或者师兄,可是都去了别的寺里挂单,这寺里还有多少人留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大不已为然,看这寺院破败的景象,绝非几年时间就能造成,估计惠正的师父也不是个不太通世事的人,书生里有书呆子,和尚当中怕也有不够圆滑的,佛学上可能很是了得,但光大寺院却能力不足,如果灵感寺的前任主持,有念苦那种见人就套近乎的本事,这寺院也不至于破败成这个样子,院子里都长草了!

    惠正沉默半晌,这才黯然道:“合寺僧侣都外出苦行修德了,寺中只剩下贫僧和他!”他看向那小和尚,又道:“他叫有难,是贫僧一位师兄的徒孙,现在留在寺中,打理俗务。”

    有难?这名叫的,怪不得别的和尚全跑了,就剩下他了呢,就凭着这法号,别的寺院也不敢收他啊!

    王平安摇头道:“罢了,说这些烦心事干嘛,说点高兴的吧!”可眼前景象如此凄凉,却又想不出什么高兴的话来。

    狄仁杰却道:“对于俗人来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于贵寺来讲,也是如此,现在已然如此模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没法再差了呀,所以以后必会日渐兴旺,惠正师父不必焦心!”

    别人还没说话呢,小和尚却忍不住了,道:“可以再差的呀,比方说失火了……”

    王平安忙道:“行了行了,你可别再有难了!去,你现在上街上去,牵着我的马,在大街上转悠,如果有人问你,这马是谁的,你就领他来寺里见我!”

    小和尚有难忙答应了一声,出门牵上白龙马就要走,王平安又补了一句:“如果是当兵的问,那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他们领来!”

    打发走了有难,王平安道:“惠正师父,咱们也不能站在院子里面说话啊,如有茶饭,还请你拿一点出来,天色这般晚了,我们还没有吃喝过呢。”

    惠正忙道:“念忧师叔,你叫贫僧师侄便可。”随即又苦笑道:“这寺中哪还有待客的茶饭,不过是在后院种了些青菜,每日里让有难上街去换些吃食罢了,寺中早无隔夜之米!”

    狄仁杰忙道:“我这里倒有些钱,不如……”回头向门外看去,有难早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王平安当先进了大殿,道:“那就再忍忍,待我的随从找来,要什么便有什么了!”

    进殿枯坐,惠正在佛法上极有研究,却不擅长待客,远没有念苦那样没话找话的本事,只好和王平安大眼瞪小眼儿,相对无言!

    只过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天色刚刚擦黑,就听外面传来人声,寺门一开,呼啦啦拥进一大群的人,为首的正是欧阳利。

    欧阳利一进院子就高声大叫:“主人,主人,你在哪里?哎呀,主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差点儿没把我急死!”

    后面米小苗也跑了进来,这宦官满脸的油汗,叫道:“祖宗,祖宗呐!我说无病啊,你差点儿把我给吓死啊,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我就被吓断气了啊!”

    他是太子派出去请王平安的,一路无事,进了长安却把人丢了,这个责任他哪担当得起,非挨板子不可,请个人都请不好,那以后啥事儿还能再交给他去办,失宠是失定了的,对于宦官来讲,失了宠信,这辈子也就完了!

    王平安忙从殿内迎出,道:“不好意思,倒让米大人担心了!”

    米小苗奔到他的跟前,跺脚道:“那帮守门的混帐东西,本大人绝不能轻饶了他们!不过这却也不急,咱们进了京,须当立即进宫拜见太子,可是耽误不得的!”也不待多说,拉了王平安就走。

    王平安只好跟着他出了灵感寺,别人无法,也只能等在这里,哈米提等人舍不得走,也便留了下来,没有去自己在京中的住处。

    路上,王平安问道:“米大人,天色已黑,咱们进不去宫了吧?”

    米小苗道:“当然进不去,可却要在侍卫那里报个备,说咱们回来了。见不见,是太子殿下的事,可去不去,却是咱们的事了,礼数上万万不可有缺。你现在是觉不出什么,可万一有人背后使坏,在太子殿下那里说三道四的,你想弥补都来不及了!”

    王平安再没话说,只能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东宫门外。

    他们到达之时,东宫大门已然下闩,不可能再让他们进去了,米小苗在侍卫那里报了备,他明知太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召见,可还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在宫门外跺足捶胸,口里喊着晚了,把戏做足。

    好半天,宫中才传出消息,说太子有命,让他们明日再来,米小苗这才带着王平安离开,又回了灵感寺。

    车队里人多,寺中虽穷得掉渣,却也没有难倒各人,食宿用品一应俱全,反正寺里别的没有,空房子有的是,大家便在寺里将就了一夜!

    别人睡得倒还安稳,可狄仁杰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很是奇怪,大哥倒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太子也要见他?

    第二日四更天,米小苗便叫起王平安,梳洗打扮一番,两人再赶去东宫。

    从天没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可太子却始终没有召见王平安,就任由他在外面等着。王平安穿戴整齐,全套正装打扮,衣服穿得郑重,又是站在宫门外太阳底下,热得他汗流浃背,实在受不了了!

    王平安向同样一身是汗的米小苗,道:“米大人,要是太子今天没空,咱们就回去吧!”

    米小苗却道:“开什么玩笑,就算要等上一天,也得等啊!不过今天也怪了,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召见你啊?”

    “要不,咱们找个阴凉地方,或者进门洞等着?”王平安又提了个建议。

    米小苗苦笑道:“没让你跪着等就不错了,再忍忍吧,说不定一会太子就召见你了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诗只应天上有

    王平安在东宫外苦苦等候,大唐太子李治却在崇贤馆里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昨晚便有人来报,说徐州的王平安到了,李治自从习练了“升仙术”之后,身体感觉相当不错,每天打几遍拳,出一身的透汗,一天的精神都很好,所以他是很想见见王平安的。

    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除了皇帝召见臣子外,别人在宫门下闩后,是不能下令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宫中有叛逆出现,打开宫门引叛军入宫。

    李世民就是靠兵变才登上的皇位,而他自己立的前太子也造过反,这就让他特别忌讳这种事,李治生性懦弱,自是不敢坏此规矩,所以昨晚就没见成。

    他一早便起来了,估计着王平安应该就等在宫外,正要召见,却有人来报,说阎立本进宫面圣,没见到皇帝,只好去了崇贤馆,说是昨天得了一首好诗,想请太子殿下赏鉴!

    崇贤馆,也就是以后的崇文馆,不过太子李贤还没出生,所以也不用避“贤”字这个讳,这时还叫原名崇贤馆!

    崇贤馆就在东宫里,所以李治便顺路去了,见到阎立本之后,阎立本呈上一首七绝,这首七绝写的太好了,好到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李治酷爱诗文,当然这时代的人没有不酷爱的,他一见这首七绝,顿时就把要见王平安的事儿给扔到天上去了,给完全忘记了!

    “好诗,好诗,好诗!此乃传世佳作也,此七绝只应天上有,何时落凡间啊!”李治拍着书桌,大声赞道。

    阎立本四十多岁,正是一个艺术家,一生之中的黄金年华,他现任刑部侍郎,官做的不小,事情却是不多,什么事都有手下人去办,他便落得清闲。和朝中其它的大臣一样,只要不当值,便风花雪月,听歌看舞,过得相当地潇洒!

    在隋唐时期,风气很是开放,尤其是年轻的才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大群人带着歌姬,跑到野外,脱光了衣服,大家坦诚相待,光着屁股喝酒吟诗,美其名曰大有魏晋之风!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现代,那警察是非管不可的,有伤风化,但在隋唐时期,一般人还不能当众脱光呢,得有一定的才华才行,光溜溜是士子阶层的特权,普通老百姓不可照学,否则便是附庸风雅,有东施效颦之嫌!

    阎立本年轻时干没干过这种事,史书上没记过,但他流连于酒肆舞坊,却是事实,估计他那么喜欢画人物,也跟他的生活习惯有关!

    昨天,踌躇楼的店主疯了,被急疯的!是因为阎立本的画被提上了诗,画被毁掉的事着急吗?不是,是因为找不到提诗的那个人,他才着的急!

    踌躇楼的六楼,是专门招待贵客的,王平安衣着豪华,又骑着白龙马,就凭这个派头,那肯定是大贵客啊,所以伙计才将他请上六楼。而这个六楼是阎立本经常去的,阎大画家经常喝多,还身上总不带钱,所以在踌躇楼留下了几幅图,权当酒资。

    其中墙上这幅画,是没法再画到纸上的,就连阎立本酒醒之后,都再画不出这么好的作品了,只能够画师们临摹,所以这幅山水画的的确确是孤本,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店主对这画爱如珍宝,不想却被伙计告知,有人毁了这幅画!店主能不急么,发了疯似地从家里赶到酒楼,一路发誓要将毁画的人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可一到画前,念了那诗,他当时就傻了,伙计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那是因为他们识了金镶玉,他们就不用当伙计了,可他却是识得的啊!

    这首诗简直妙到了极点,好到了……不是这诗配不上这画,而是这画配不上这诗了!

    店主当时就问,写这诗的人呢?伙计们告诉他没抓住,那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溜得非常快,眨眼功夫就跑了!

    店主又问这人长得什么样子?伙计们又回答说这人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那么下流,竟然能写出这种好诗来!店主感叹一番之后,又问这人又有什么特征?伙计们说他本人没什么特征,但他骑的马却有大大的特征,是一匹通体纯白的大宛名马,走在大街上,非常之显眼!

    店主得知了这些,非常生气,怎么不让他当时把诗写到纸上,此人日后必名满天下,他的墨宝万金难求,咱们店里是专做这种生意的,你们怎么可以放他走了!

    和伙计生气也没用,店主亲自抄下这首诗,去见阎立本,说明了此事!

    阎立本一见这诗,当时兴头也来了,拍案叫道:“好诗,好诗,好诗!这等好诗足可传世,到底是谁写出来的?诗人现在何处?”

    店主人答不出来,只好将伙计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阎立本叹道:“人不可貌相啊,那人虽然长得猥琐,却极有文采,当世之人少有能及!”他吩咐店主留意,如果这人再出现,定要报于他知,他定要好好会一会这位大才子!

    阎立本兴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便跑进宫来,想要将诗献给皇帝,可皇帝忙着呢,李世民对于人才很感兴趣,对于吟诗作画就没什么兴趣了,阎立本报的又不是什么军机要事,他也就没见,处理别的紧要事宜。

    阎立本无法,只好来到了崇贤馆,将诗献给太子李治。李治和他父皇正好相反,对于政务向来没什么兴趣,而对于诗词歌赋兴趣却是十足,最喜玩乐!

    接过阎立本献上的七绝,只看了一遍,他便把书案拍得砰砰作响,叫道:“好诗,好诗,好诗!”

    阎立本心里高兴,太子殿下眼光不差,反应竟和自己一模一样!他笑道:“殿下请看,这首诗既有夸张,又有奇想,全诗写得流丽飘逸,惊世骇俗,美轮美奂啊!臣见过才俊无数,读过诗词无数,可却从没有看过这么好的诗,这是头一首让臣整夜失眠的佳作啊!”

    李治目不转睛地看着诗,点头道:“不错,估计着孤今晚也要睡不着了!阎爱卿你看,这诗不假雕琢,自然天成。这诗,这诗确定是人写的,而非是天上的神仙?如果是世俗之人所写,你们又为何找他不见?”

    阎立本想了想,道:“据踌躇楼的主人讲,那人相貌猥琐,而世人总是以貌取人,估计着他不想让人看到本来面目吧?”

    李治摇头道:“岂有此理,怎能以貌取人?而且此人如此大才,就算是貌如鬼怪,谁又敢笑话他呢?一定要将这人找到,必须找到,孤要招他进崇贤馆,做孤的学士!”顿了顿,又道:“当为众学士之首,可称为大学士!”

    阎立本皱起眉头,道:“这人如果确是不喜真面目见人,那找起来怕是会有一番周折,不太好找啊!”

    李治嗯了声,摆手道:“办法你去想!”

    当太子就这点好,自己没主意无所谓,只要能有人替他拿主意就成,如果换了他的父皇,要想找谁,立刻就会下命令,什么主意都要自己拿,可他却只能这样!

    阎立本心中叹了口气,诗好献,人难找啊,该怎么找呢,出动刑部的差役?那非得把人吓跑不可!告退出了崇贤馆,一路上就在琢磨去找作诗之人!

    他从皇宫的正门进来,但出去就不用走正门了,就近走的是东宫的重福门,这座宫门就在崇贤馆的外面,非常近。

    出了宫门,阎立本见宫门外有个穿着宦官服色的娃娃脸,正在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什么,而宫墙的阴影下,还坐着一位,是个穿着平民服色的少年。

    就见这少年不停地用手帕在擦汗,似乎在宫外等了很久,衣着得体,虽只穿着一件青色圆领长衫,但细微处见真章,扎眼一看,这身装束很普通,可仔细一看,布料却相当地昂贵。这少年相貌端正,虽然汗出如浆,却神态安然,就连擦汗的动作都很文雅!

    阎立本心里有事儿,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心里只想着:“衣着华丽,相貌猥琐,骑一匹白马……”慢慢离开了东宫。

    王平安抬头问道:“米大人,我能回车上喝点水吗?”

    米小苗摇头道:“不要如此,你喝了水,万一内急怎么办,这里可没有茅厕让你上的,再等等吧!”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见个太子的面可真不容易啊,也不知他有什么事要忙,竟然还不召见!”

    就在这时,宫里出来一位宦官,离得老远便叫道:“米主事,您老等得急了吧?”

    米小苗忙上前和这宦官说话,片刻功夫,便跑了回来,拉起王平安,笑道:“太子有空了,召你前去崇贤馆,咱们这就走吧!”

    王平安忙站起身,整整衣冠,跟着他进了东宫。东宫很大,但王平安现在哪有心情参观宫殿,心里只是想着见到李治后的礼数,深怕记不住,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弄出笑话来。

    崇贤馆就在门边不远处,走不多时即到。

    米小苗道:“无病,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通禀一声,顺便替你在太子面前说些好话!”说着,拍了拍王平安的肩膀,笑着进了崇贤馆。

    馆外站着无数的宦官和宫女,王平安没法再找阴凉地儿了,只好站在廊下,直挺挺地等着召见。

    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见里面出来个宦官,手里捧着一张纸,出来之后,叫过一个小宦官,非常郑重地道:“听着,这首诗殿下甚爱之,速速拿去雕版,真草隶篆行,每种书法分大中小字体,各印一版,篆书要分大篆和小篆,听明白了吗?”

    那小宦官忙道:“小的省得!”

    这宦官又道:“殿下特地嘱咐,那行书要按着王羲之的书法刻,让工匠们比对着《兰亭集序》来,万万不可马虎!”

    小宦官又是连声答应,双手捧着那纸,小跑着离开了。

    王平安撇了撇嘴,心想:“这年头,还是诗人吃香啊,写首诗就要这么个雕版法儿,我一个医生千里迢迢地来了,却要在宫外等得一身汗,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子建议考进士

    王平安低头不语,心里想着自己就是那个被扔的货。那宦官却没有立即进去,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王平安,笑道:“这位可是徐州来的王平安?”

    王平安忙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在下正是王平安,见过大人!”

    这宦官笑了笑,摇头道:“咱家又不是米公公,你不必叫咱家大人。对了,尉迟大人前些日子献上一套升仙术,听说是你在梦中得到小神仙的指点,从而学会并教给他的,可有这事?”

    王平安呃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是,在下经常做梦,梦见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大人见笑了!”

    这宦官点了点头,却道:“不过咱家却觉着这套升仙术,有点象跟人打架的拳法呢?”说着,他摆了个姿势,正是野马分鬃式,他道:“这个招式,咱家怎么瞧着,怎么象要卸人的下巴!”

    升仙术就是太极拳,虽然王平安已经教的象太极操了,但基本拳路是不变的,这招野马分鬃式,如果用在和人比武过招,确是可以打人的下巴,如果对手不小心些,被抓住了下巴,那的确是会被卸掉下巴的!

    王平安微微一怔,轻轻拨转话题,不答反问:“大人眼光了得,这套升仙术既可健身,又可防身,如遇盗贼,可不正好击贼么!原来大人竟是此中高手,难不成昔日出身行伍,是位将军?”

    这宦官年轻时是个泼皮,俗称恶少年,欠了赌帐还不清,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索兴净身入宫,没有哪个债主敢进宫向他要债的!

    听王平安挺会说话,这宦官笑道:“也算是吧。来啊,给平安小神医递上条手巾,让他擦擦汗。”侍立在旁的小宦官们,忙从器具里拿出一条手巾,浸湿了递给王平安。

    王平安确实热得不行了,谢了一声,拿过手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子,手巾在胸口停了停,这才将手巾还回,但却不是给小宦官,而是给的这个大宦官。

    这宦官接过手巾,顿觉手里一沉,心中大喜,不是铜钱,而是黄金,这少年好生会做人啊!不动声色地,将黄金揣入怀里,将手巾扔还给小宦官,道:“好生伺候着!”又冲王平安一笑,这才转身回了屋内。

    原来,李治这人性子有些软弱,遇到问题,并不想着去解决,而是往往能躲就躲,他今天看到了好诗,正是开心之际,怕坏了兴致,怕王平安是个恃才傲物的人,他很讨厌这种人,刚才米小苗进来通报时,他就有些犹豫,该不该现在就见。

    身为宦官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这宦官便借着出来送诗的由头,来看看王平安。如果他给王平安手巾,王平安要是象别的士子那样,又是推辞,又是感谢,又是说这是太子的手巾,草民可不能乱用啊,罗罗嗦嗦一大通。那他直接就会回去,劝太子改日再见吧,也不急在一时,别打扰了今天的好兴致。

    可一见王平安很随和,没那么多的臭毛病,而且相当地会做人,这宦官心中欢喜,这种人物正对太子殿下的胃口,不招人烦,而且更对他自己的胃口,只要是黄白之物,便统统对他的胃口。

    屋里,米小苗正口沫横飞地说着他在徐州的见闻,什么他为了太子着想,要去试试王平安的本事,又怎么精心挑选,特地找了一个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生的是对口大疮,然后王平安又是怎么治的,徐州百姓又是如何的修理自己,足尺加十的说了出来,竭尽全力地把自己说成个小丑儿!

    他越贬低自己,李治越爱听,听得哈哈大笑,心情更好了,指着米小苗道:“你呀,你呀,真是个狗才,这般的喜欢自作聪明,丢人了不是。你以后非得被人当笑话讲不可,人家一提起王平安,便会也提起你这个狗才!”

    米小苗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谁说不是呢,奴婢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为给了殿下办好差,把奴婢那仅有的一点点小脸面,都给丢光了!”

    李治嗯了声,道:“你虽是个狗才,对孤却是忠心的。下去吧,这一路辛苦了,好生休息几天,再来当差。”

    米小苗大是感动,满脸即将要痛哭流涕的表情,很用力地“忍住”不哭出声,躬身行礼,道:“奴婢不辛苦,只要是为殿下办事,就算舍了这条狗命,奴婢也在所不惜!”

    这话要是对皇帝说,皇帝肯定会不耐烦,可对李治说,李治却很爱听,而且还信了,道:“下去领二十贯钱,好生休息,去吧,去吧!”

    米小苗倒退出殿,正好碰到那回来的宦官,连忙将身子俯低,满脸陪笑,这宦官只微微冲他点了下头,便来到了李治的跟前。

    这宦官轻声道:“殿下,奴婢再才出去,看到了外面的王平安。哎呀,这王平安竟给奴婢一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哦,似曾相识?”李治笑道:“你怎么会见过他?”

    这宦官一脸的茫然,道:“看见他,有种以前看秦府十八学生的感觉,但他到底和哪位学士相近,奴婢老了,脑子糊涂,竟想不起来了!”

    王平安的性情与杜如晦极其相似,尉迟恭早就说过,往来书信也提过,宫里哪有秘密,这宦官当然知道,他拿了王平安的好处,自然就要说上几句好话。

    果然,李治笑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早听尉迟爱卿说过,他象克明公。很好,传他进来,孤要见他!”

    尉迟恭说过一万遍也没有用,他不见得能想得起来,可身边人只提一句,他立时就记起这回事了,他跟谁熟,就信谁的话。

    这宦官连忙出去,笑着将王平安引了起来,偷偷对王平安道:“行礼之前,先看一下殿下。”

    王平安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在指点我啊,看来黄金没白给!

    一进大殿,王平安目不斜视,先看向书案后的太子李治,就见这位以窝囊之名,名垂史册的大唐高宗,全无半点史书上说的病态,面色红润,相貌英俊,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双手放在案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王平安上前一步,撩起衣襟跪倒,道:“草民王平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治心中却想:“咦,他看我,举止平和,一点不象别的士子,倒头便拜,颤颤怯怯的样子!”他的性子也很温和,抬手虚扶,道:“免礼,王爱卿不必多礼!”

    王平安却仍旧将大礼行完,这才挺直身子,又看向李治!

    李治心中大喜,他又看我,他果然和别的士子不一样,真的和克明公相似啊!

    其实,李治并没有和杜如晦有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杜如晦去世时,他还是个幼儿,对于杜如晦的一切,都是听的传闻,但恰恰是听的传闻,而非真的接触过,没了真实的比较对象,所以他才会大喜!

    杜如晦见李世民时,那时时唐政权还刚刚建立,敌国强大,唐政权能不能长久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而李世民的年纪和现在的李治差不多,又非长子,地位并不巩固,在当时的情况来讲,并非是最好的投靠对象!

    但杜如晦那时却很有名了,他来见李世民,属于双向选择,在李世民选他的同时,他也在选择李世民。在这种情况下,他先看看李世民,就很正常了,是稳重的表现,没有上来就磕头,大叫臣以后就跟着殿下你混了,定要保殿下成为一代英主!李世民对于这种稳重,是非常欣赏的!

    至于日后,李世民当了皇帝,而杜如晦当了宰相,别人便将他俩当初见面的事,生搬硬套地编成了名臣遇明主的佳话,越传越离谱儿,说得多了,自然也就成真事儿了!而李治听到的,就是这种走了样儿的传闻!

    李世民是李治终生的榜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学习父皇,虽然别人学得比他还象,以至于他把老婆当成了爹,乖得不得了,可现在他还是有样学样,努力向李世民学习的!

    王平安看自己,这岂不是历史重演,自己就是年轻时的父皇,而王平安就是年轻时的杜如晦啊!

    李治从书案后转了出来,大步来到王平安的跟前,将他拉起,满脸笑容地道:“王爱卿,你就是孤的克明公啊!”他一兴奋,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治心里是明白的,但王平安却听得莫名其妙,太子怎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哪里知道尉迟恭替他使劲地吹嘘,而米小苗使劲地证明他有事,就在刚刚那大宦官还替他“提醒”了李治,前后如此多的铺垫,李治有这么一句话就不奇怪了!

    李治拍着他的手,把王平安想象成一代名相,而自己就是英明的父皇,他笑道:“孤听说你要考医科?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你必须考进士,孤日后的左膀右臂,岂能不是进士出身!”

    王平安差点把嘴咧开,茫然不知所措,实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宦官陪着笑脸,小声道:“无病的赈灾新法确是了得,奴婢听说,皇上已经下旨,以后就要按此例实行了!”又提醒了一下李治。

    李治笑道:“无病,这个字就是父皇给你取的啊,连父皇都夸过你呢!”他越看王平安越顺眼,忽然问道:“无病,你会写诗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插草标卖身

    王平安听李治问起写诗,连忙道:“草民小时体弱多病,启蒙之后家中便没有再请过老师,所以只会写写打油诗,对于诗词歌赋倒是没有过多的研究。”

    这话说得既有谦虚之意,又无傲慢之态,既说自己会写诗,又说没有深究,如果李治当场考较,没准他能蒙出一首来,如果蒙不出来,也不丢人,没深究过嘛!

    打油诗,可也不见得就是人人都写得出的,就象后世的三句半,写出来不叫本事,能把人逗笑了才叫能耐!

    谁知,李治却一愣,道:“打油诗,是打油时念的诗吗?你却念一首来给孤听听!”

    打油诗便是唐朝时产生的一种新的诗体,但这时候还没产生出来,并非是打油时念的诗。王平安搞错了年份,提前说了出来!

    还真的考较我啊!王平安没办法,只好顺着李治的话,往下说道:“草民小时候没受过什么太好的教育,不太会写诗,有一次家中门前有个卖油郎路过,草民突发奇想,便胡乱做了首诗,诗体很是直白,难登大雅之堂!”

    李治哦了声,很惊讶地道:“你自创诗体,那该叫平安诗才对啊,这名字可有多吉利,何苦叫打油诗呢!”

    他转身在殿内看了一圈,见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幅画,远山近水,水面结冰,岸边有条小船,船顶尽是积雪,而船边站着位渔夫,似乎正在为不能打渔发愁,手里拿着根大棍,象是要开冰捕鱼,渔夫身边跟着两条老狗,都饿得瘦骨嶙峋,摇摇晃晃地跟在主人的身边。

    这是一幅大写意,告诫统治者,这种时候百姓衣食无着,需要你们的关心,崇贤馆里这种寓意的画很多。

    指着画,李治便道:“就以此画为题,你做首诗出来听听吧!”

    王平安心里叫苦,早知如此,我就说不会写诗,只会开药方了,看来刚才还是不够谦虚啊,竟然被命题作诗!

    他嗯了声,咬了咬嘴唇,道:“这个……嗯,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命题作诗,难度太大,他只能想出这首了。

    李治一愣,看了看旁边的那宦官,那宦官也是一愣,他俩都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诗,以前闻所未闻!

    只愣得片刻,李治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嘎嘎有声,全无太子殿下的体统,那宦官也是看着王平安,想憋住,却又憋不住笑,呵呵几声,却又咳嗽起来!

    李治笑道:“不成想,今天孤竟然听到两首好诗,无病你的这首诗,足可以开山立派,名垂后世了!”

    那宦官笑道:“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倒也押韵,就是太过直白了些!”

    李治又笑了一会儿,拉着王平安坐下,正想让他再做一首,门外却有小宦官来报,说是皇上要见李治。

    一听父皇见召,李治笑容顿失,很有些害怕,问那宦官道:“爱国,你说父皇此时召孤,会有什么事呢?”

    那宦官道:“回殿下的话,此时天色近午,估计皇上是要用膳了,招殿下相陪,顺便问下您的功课!”

    李治脸露愁苦,道:“如考背书,倒也罢了,可父皇每次总考孤时事,还要孤批些奏章,可这事孤实在做不来呀,难不成这次又要挨训?”

    他倒是不怕丢面子,心里一急,竟当着王平安的面,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这种皇家的事情,王平安可不能多嘴,不管说对,还是说错,都是很讨人厌的,他一个平头百姓,还没官身呢,就开始议论朝政,管人家皇家父子的闲事,岂不是找抽!

    王平安把头一低,坐在蟠龙墩上,没吱声。

    那宦官却道:“殿下,别等皇上问呀,您主动点……”看了眼旁边的王平安,他微笑道:“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李治顿时乐了,拍手道:“对啊,王爱卿做的好诗,正好念给父皇听听,还有新得的那首诗,父皇听了必定开心,孤今天也就能躲过一劫!”

    王平安听着尴尬,这位太子确是怕皇帝怕得狠了,竟然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也难怪以后会被武则天摆布,这性子……也太小孩了些。也对,在宫里憋着,身边不是宦官,就是女人,想不小孩也不成!

    “今天事有凑巧,孤这就要走了。王爱卿,你也回去吧,以后多来宫里看看孤,给孤解解闷儿!”李治说什么也不会想到,那首“千里江陵一日还”会是王平安写的,他要知道能写出这等绝句的人,还会写“白狗身上肿”,那他也不用练野马分鬃了,直接下巴就得掉下来!

    王平安忙起身道:“是,草民告退了!”倒退着身子,出了贤崇馆。那宦官倒是客气,竟然亲自送了出来。

    出了大殿,这宦官道:“无病,看来殿下很喜欢你呀,他都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你以后要经常来宫里走动,让殿下时常见到你,这对你以后的前程大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果殿下不召见你,你是不能进宫的。唉,殿下事忙,有些事常常想不起来,总要咱家提醒……”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没看王平安,有点象自言自语。

    王平安却听明白了,这是在索要好处,太子需要被人提醒,才能“想起”某个人,那谁去提醒太子呢?

    见左右无人注意,王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塞给这宦官,道:“还没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这宦官随手将小袋收入袖中,笑眯眯地道:“咱家史爱国。无病,以后你前程万里,可要多多照顾咱家啊!”这么会做人的少年,前程当然会有万里之长了。

    王平安忙道:“史大人说笑了,是你照顾在下才对!”拱了拱手,出了崇贤馆。

    史爱国等他走了,打开小袋一看,咝地抽了口凉气,见小袋里竟装着十几颗珍珠,个个有小拇指大小。他嘿了声,笑道:“滴溜儿圆哪,咱家刚才没白替他说好话!”

    王平安出了崇贤馆,见米小苗等在门外,便道:“米大人,你等我哪,这大热天的……”

    米小苗摆了摆手,问道:“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王平安道:“也没说什么。”他将殿里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几句,又问道:“米大人,太子殿下跟前的那位史公公,你可熟识,我看他好象在太子跟前,很说得上话啊!”

    米小苗双眼立时瞪圆,道:“那当然了,他可是我干叔,我干爹的亲弟呀!”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宫门口,王平安道:“米大人竟有这门好亲,不知令尊是哪位大人?”

    米小苗很得意地道:“要说起我的干爹,那可了不得,便是宫中的大总管,内侍省内常侍史忠臣!”他伸出三个手指,道:“皇上赏的正三品官阶,正三品啊!”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时候宦官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官了吗?他一直以为明朝的太监最厉害,其实历史上真正厉害的宦官在唐朝,明朝的太监要靠皇帝的宠信,才能作威作福,可唐朝的宦官不这样,他们干脆废立皇帝!只不过这时候没有太监一词,还统称为宦官罢了!

    米小苗看了下四周,低声道:“外面是无忌公说了算,可里面却是我干爹忠臣公说了算。就连嫔妃们想见皇上一面,都得我干爹点头!”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这么说武则天这时候要想陪李世民睡觉,也得先经过史忠臣这一关了!”他小声道:“米大人,我向你打听个人,宫里有没有一个姓武的才人?”

    米小苗呃了声,摇头道:“什么姓五姓六的,小小的才人,我上哪儿知道去,内廷的事你少打听!”

    王平安笑了笑,道:“是平安鲁莽了,米大人莫怪!”说着话,他俩已经走出了宫门,王平安和米小苗拱手告别,上车而去。

    返回灵感寺,和哈米提等人说了此事,众人听说太子没有赏下什么实惠,都颇有些失望,安慰了王平安一番,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凡事不急。

    哈米提阿依丁,还有赵璧和卢秀之他们都在京中有产业,纷纷离开灵感寺,而邱亭轩竟也不肯住在这里,自己找住处去了。如此一来,寺中只剩下了王平安和他的随从,外加一个狄仁杰!

    狄仁杰看王平安的眼神都不对了,他已经听过哈米提他们的宣传了,说王平安如何如何的了不起,医术通神,还预测他是明年的状头。听了这些话后,他想眼神不怪都不可能了!

    狄仁杰拉过王平安,道:“大哥,你既在地方上如此有名气,又有生徒的名额,还受太子的召见,别人入仕,道路曲折,可你的道路,别人早已替你铺平,你为何还要考医科呢,就连才学如我,都不肯考杂科,而走明经,以大哥的才学,不考进士,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怎么人人都建议我应该考进士,难道说我考医科,确实委屈自己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搏一搏,搏个上位,好出头?”

    狄仁杰劝道:“大哥,小弟也有生徒的名额,本该今日就去尚书省报备的,不过一直在等你回来。要不然咱们改日一起去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考什么,你看可好?”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不瞒兄弟说,为兄做事不喜欢临时改主意,主意定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改的。关于到底是考进士科,还是考医科,我确实得要慎重考虑!”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拿不定主意。小丫头丁丹若却跑过来了,道:“少爷,咱们别在寺里待着了,太闷人了,好不容易来趟长安,咱们去芙蓉园逛逛吧!”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正感到心烦,这便出去散散心吧,大家都去。随便逛逛长安夜市,品尝一下风味小吃!”

    听他这么说,自然人人大喜,欧阳利等人更是高兴,那芙蓉园便在曲江池畔,向来是京中少女常去的地方,而且夏天到了,少女们穿得都少,血气方刚的老爷儿们最爱这种天气,大家挤一挤,蹭一蹭,岂不美哉!

    出去玩耍,自然不能带和尚,与惠正打过招呼,大伙儿也不骑马乘车,呼呼啦啦地出了灵感寺,向长安东南角走去。

    芙蓉园离灵感寺不远,直着走过三个里坊便可到达,众人说说笑笑,过不多时,便走过了两个坊。正要接着往前走,欧阳利却道:“主人,咱们还是绕开前面的那个坊吧,虽多走几步路,但却不会让你更加心烦。”

    王平安皱眉道:“这话怎讲?”

    欧阳利指着前面道:“再往前走,便是人市了!芙蓉园乃是人间天堂,而人市却是人间地狱,天堂与地狱相距只有一坊之遥!”

    王平安哦了声,停住脚步,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别人都没什么主意,全听他的,狄仁杰却道:“大哥,我辈读书之人,当以百姓忧苦为重,既来人市,岂有闭目不进之理?难道说我们假装看不见,世上便没有卖儿卖女的事发生了吗?”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想:“兄弟啊,你总是给我出难题!”只好点头道:“好吧,那便去看看。丹若,莲雾,你们身上可带着钱?”

    丁丹若瞪了一眼狄仁杰,大家出来是寻开心的,不是找闹心的,干嘛要去人市。她摇头道:“没带钱!”

    柯莲雾却道:“奴婢带了!”她和丁丹若明争暗斗,说话办事总是扭着劲儿来。

    “走吧,那便走吧!”王平安无法,只好带着大家向人市走去。

    走不多远即到,就见好大一个场子,里面足足有上千赤贫之人,或坐或立,人人面带凄苦,头上插着草标,想是都被当做货物一样出售。而其间更有不少豪奴,在里面吆五喝六,在替主人挑选奴隶!

    徐州没有人市,而他在洛阳待的时间又不长,这是王平安头一回看见什么叫做人市,分明就是个奴隶市场,人间地狱!

    又叹了口气,王平安道:“今天我似乎叹气特别多。”

    狄仁杰却道:“大哥叹气,说明心中有百姓,怜悯疾苦。如果只见繁华,却不见凄惨,那大家又何必去读圣贤书,去考科举呢?”

    王平安转头看着他,道:“兄弟,你日后了不得啊,要说我能做宰相,那是……嘿,可要说你能做,我却是信的!”

    正说话间,忽听不远处有孩童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听不明白他叫的是什么!

    旁边却传来不少豪奴的哄笑声,有的嘲讽道:“这里的蛮子,个个都说自己姓阿史那,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叫父王的,莫非是姓父名王不成?”

    有的更笑道:“说自己姓阿史那好卖啊,难不成说自己姓拓跋,这姓现在可不吃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把那人给朕找出来

    能在李世民面前说上话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这老宦官不是别人,正是内侍省的头号人物史忠臣!

    这史忠臣可了不得,当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时,宫里的内应就是他,将尉迟恭领着,带到李渊面前的那个宦官,就是他史忠臣。因为他很识时务,所以李世民找了个由头,破例赏了他三品官阶!

    这史忠臣为人极是霸道,在宫里说一不二,可他终究是个宦官,别人可以不怕,却怕皇帝,对于李世民,用耗子见猫那都是谦虚了,他干脆就是只死耗子,除了放挺以外不会干别的!

    被皇帝一吼,史忠臣几乎急得吐血,撅着屁股倒退出殿,顾不得上了岁数,蹒跚着下了台阶,就想亲自去找李治。没等他下到一半,就见老远地,李治来了。

    李治手里捧着两张纸,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能过关吧,不会再挨训了吧?”

    史忠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李治走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太子爷啊,你怎么才来啊,这都多半天了!”

    李治一见他的模样,心里一紧,快步上前,道:“忠臣,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发脾气了?”

    史忠臣扶着白玉栏杆,慢慢站起,点头道:“皇上大发雷霆,拍桌子啦!”

    李治头上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来,声音发颤地道:“孤……我只稍稍耽搁了一小会儿,怎地父皇就发脾气了?”

    史忠臣叹气道:“不是因为殿下,而是因为国事,这些老奴也不懂,也不敢问。”他看了看李治,这孩子他自小看着长大,自己的弟弟又在东宫伺候他,心中自然疼爱,低声道:“刚才皇上问起殿下在读什么书,老奴说殿下正在研究平仄,可能待会儿皇上会考你做诗!”

    李治啊了一声,道:“考,考我做诗?我我我,我这些日子读诗不少,却没有新作……”

    史忠臣拉了他一把,道:“殿下就说正在研究,过几天就会有新作出来,先拖上一拖,却也不急。老奴等会儿便叫传膳,皇上在用膳时从不说话,殿下可找机会告退。”

    食不言,寝不语。李世民脾气再大,也不会一边喷饭粒,一边骂儿子的!

    李治擦了擦汗,慢慢的蹭进了甘露殿。

    这时李世民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用手抚着胸口,闭目养神,总生气他也生不起,太医们早就告诉过他要安稳心神,否则心口窝会更疼!

    李治起了大殿,跪下身子,小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李世民睁开眼睛,他并不是非常喜欢李治,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儿子,可另一个儿子却非长孙皇后所生,而且长孙无忌非要立李治不可,一来李治根正苗红,二来立了李治可保其他兄弟们平安,可如果立了另一个儿子,那时兄弟是否会相残,却未可知了,所以李世民才会立了李治。

    见了儿子,李世民的心口窝又疼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平和,道:“治儿,怎地才来,可是身子又有不适?”

    李治忙道:“儿臣这些日子身体康健,多谢父皇记挂!”

    “起来说话,坐到父皇身边来!”李世民指了指书案之侧,看着儿子过来,心中又想:“倒是和皇后的性子有些相似,却和朕不太象了,随娘不随爹呀!”

    等李治坐下,他有心想让儿子看看奏章,却又想还是算了,朕都感到棘手的事,他又能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让朕多活几年,把事情都给他办好,让他好生做个守成之君吧!

    李世民道:“听忠臣说,你最近在研究平仄,可有什么成果?”顿了顿,又道:“平仄上的学问,研究一辈子,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成果,除了能陶冶性情之外,并无实际用处,以后还是多花些时间在别的上面,多读读《史记》,对你有好处!”

    李治点头道:“是,谨尊父皇教诲!”

    “可做了什么诗赋,读来给父皇听听!”李世民冲史忠臣一挥手,示意传膳,如果儿子有新作,不管好坏,都得鼓励一番,如果没有,借着用膳的机会,就饶了这孩子吧,也不能总训他,都好大的人了!

    李治咽了口唾沫,道:“儿臣倒是没有新作,却新得了两首好诗,今日特地呈给父皇看!”

    李世民叹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没有做出诗来啊,这孩子,可怎么说他好呢!他往后一靠,道:“那就给父皇念念吧!”又把眼睛闭上了。

    李治想了想了,父皇神色不对,得想法让他开心才是。他看了看手里的纸,换了下位置,清清嗓子,道:“江上一笼统……”

    李世民重重地嗯了声,心想:“什么诗啊这是,莫名其妙!”

    “井上黑窟笼……”李治念出了第二句。

    李世民卟地笑了,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心中又想:“虽然很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也不错,直接勾描出了一幅图画,这可不是说的冬天破江捕鱼么!”他年轻时领兵作战,曾碰到过这种情况,军队粮食不济,士兵们去江上开冰抓鱼,在江上大呼小叫的,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没等李世民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呢,李治的第三句念出来了:“黄狗身上白……”

    李世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笑道:“这是说的下雪吧?”

    见父皇开心了,李治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忙道:“是啊,说的正是下雪时的景象!”

    “第四句定是点睛之笔,你再念!”李世民道。

    李治嗯了声,道:“第四句是,白狗身上肿!”

    听了这句,李世民脸上笑容顿时凝固,愣了片刻,能让他愣住,可是稀奇事儿啊!忽地,大唐皇帝哈哈大笑,指着李治手里的纸,笑道:“这首歪诗,是谁写的啊?是故意写出来,引人发笑的吧?”

    李治放下纸,也笑了起来:“儿臣初听这首诗时,也是笑得不行。这诗是王平安写的,是他自创的诗体,名叫打油诗,不过儿臣为他改了名字,叫平安诗了!”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道:“平仄与不拘平仄,这算是不拘平仄了。虽然都是世俗俚语,却也通俗易懂,诙谐幽默,当算得上是别具一格。这个王平安有些作诗的本事,嗯,应该说是很有些本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王平安?这人是谁,怎么听着好生耳熟?”

    他是皇帝,每天大事多到处理不完,哪可能记得住王平安是谁,又没见过面,印象自是不够深刻!

    李治忙道:“就是徐州的王平安啊,父皇还赐他表字无病呢!”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李世民恍然道:“如果是他,那就不是很有些本事,而是本事不小了。朕记得是他想出了赈灾新法,解了徐州一地大灾之苦!”

    看向李治,他又道:“这王平安算是个人才,你当好好爱惜!”

    李治心想:“这王平安可是我的杜如晦呢!”他点头道:“父皇说得是,儿臣把他从徐州找来了,让他参加重阳节的宴会。”

    李世民慢慢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御膳传了上来,史忠臣指挥着小宦官们摆桌子。

    李世民道:“你再念念下一首吧,然后陪父皇用饭……算了,拿来给父皇看吧!”也懒得听儿子再念了,不如早看完早利索!

    史忠臣轻手轻脚地过来,呈给李世民一副筷子,李世民接了过去,其实这也就是表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再难为儿子了!

    李治将第二张纸双手捧着,交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看了一眼,点头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嗯,好诗,不错不错!这才是好诗呢,比什么江上一笼统强上百倍!千里江陵……一日还!”

    大唐皇帝另一只手里的筷子,无声地滑落,掉到了衣襟上!

    呼地,皇帝坐直了身子!

    李世民双手拿纸,念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念完四句,默然无语!

    李治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父皇,心想:“好诗,好诗,好诗!”

    砰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皇帝叫道:“好诗,好诗,好诗!”

    声音宏亮,满殿皆闻!

    外面侍立的小宦官和宫女们,忍耐不住,都扭过头来,偷偷向殿内张望!

    《早发白帝城》,诗仙李白的传世名作。后人爱如珍宝,称此诗为惊风雨而泣鬼神,又赞其为是神来之调,等闲道出,却使人揣摩不及!

    “好诗”二字,千百年来,当之无愧!

    突厥的烦心事,此时被这首诗一扫而光,李世民又将这诗念了一遍,片刻,再念第三遍!好半晌,他才道:“这王平安大才也,竟能做出两种风格迥异的好诗!忠臣,速宣王平安来见!”

    李治忙道:“父皇莫急,这两首诗并非王平安一人所做,前一首是,后一首的作者……不知是谁!”

    李世民微微一怔,问道:“不知是谁,怎会不知?那你怎么得来的这首诗?”

    李治道:“是阎立本送与儿臣的,说是无意间得来,好象是昨天写在一间酒楼上的,那楼上有阎立本的一幅画!”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世民听罢,看了看手中的诗稿,道:“竟有这等事,倒也奇了,这人是谁,定要给朕找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曲江池

    李治听父皇说要找出这个人,忙道:“这点儿臣也想到了,已经命阎立本去想办法,阎立本办事很有才干,儿臣让他去找,他定可找出那人来!”

    他急于表现,把让阎立本想办法的事说了出来,这样岂不正好说明,自己和父皇的想法一致,并且已经提前一步去办了,希望能得到父皇的夸奖。

    李世民看了看诗稿,眉头一皱,心想:“阎立本确实是很有本事,但这种事情怎好只交给臣子去办?就算找到了人,那人也只会感激阎立本,认为知遇之恩是阎立本给的,对于治儿的感激之情会有所减弱!”

    对于李世民来讲,如何让臣子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忠心,很是有一套手段,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精通帝王之术。对于一般的帝王来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赏识一个臣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哪还用得着去管这臣子的想法?

    可李世民不这样想,对于臣子的关心,只需要稍稍表现出来一下,特地提上几句,就会让臣子感激涕零,很简单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李世民感觉应该好好教教儿子,让李治了解一下帝王之术,他道:“治儿,你时常去凌烟阁么,对阁内的画像有何看法?”

    李治酷爱玩乐,倒是并不经常去凌烟阁,但父皇问起,他只好道:“儿臣时常想,父皇念旧重情,虽然有些臣子们不在了,但父皇还是会去看看他们,怀念当初和他们在一起君臣相宜的日子!”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臣子们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儿孙却还在,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李治还真没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想了想,才道:“他们也会和先辈一样,感念父皇的恩德,报效父皇。”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那些画也是一个榜样,教其他的臣子们如何效忠朝廷。治儿,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二十四功臣的!”

    他指了指诗稿,又道:“这人虽然没有找到,但父皇问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治面现难色,摇头道:“儿臣不知,阎立本还没有将他找到呢!”

    李世民眉头皱起,心中叹气,却依旧语气温和,道:“你可事先猜测一下,这样才好做出应对之法。”

    李治低下了头,牙咬嘴唇,好半晌才道:“儿臣想不出。”顿了顿,又道:“想是他相貌丑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李世民摇头道:“定然不是。那尉迟恭和程知节哪个长得好看,可从来没人谈论过他们的相貌。”

    将诗稿放到龙书案上。李世民耐心对儿子道:“这人肯定不是长安人!”

    李治啊了一声,心想:“长安人口百万,怎么就见得他一定不是?”

    李世民道:“如果他是长安人,以此等文采,必早扬名,岂能现在方知?所以他一定不是!治儿再想,如果他真的是,那又岂会不知那幅孤本山水,是阎立本画的,再狂妄的人,也不会信手在画上题诗,更不会被人斥责后立即脱身而走!”

    李治忙点了点头,道:“父皇说得极是,这点儿臣就没想到!”

    李世民笑了笑,又道:“他来长安做什么,难道只是来游玩的吗?他为何脱身而走?自是怕留下姓名,被人日后追查,有什么事值得他怕被追查呢?”

    这回李治不用引导,直接就明白了,拍手笑道:“儿臣明白了,他一定是来应考的,所以儿臣只要去问礼部,参照报备的笔迹,就能查出这人是谁来!”

    李世民眉头又皱起来了,儿子的脑袋还真是有点儿木!他道:“这么找,直接就能找得到,治儿不过是得了一个人才而已。想想,父皇为什么刚才和你说凌烟阁的画像?”

    李治低下头,使劲地想,可终究还是没有想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儿臣找到他后,也要为他画一幅像,挂在崇贤馆内,给其他士子做个榜样!”

    李世民又摇了摇头,道:“这人文采虽好,是个人才,但天下人才多了,他却不见得会对国家有什么贡献。他写了这等好诗,却不敢留名,失了自信,这等人立于朝堂之人,能有什么主意?他还不如那个王平安呢,两人如日后同殿为臣,必是那王平安更加有主见,对治儿帮助更大!”

    他分析得很透彻,看人极准,如果王平安真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分析得半点错误都没有,可王平安那诗是抄的啊,同样一幅画,让他写一首可以,再写一首,他就写不出来了,能不跑嘛!

    李治面现难色,道:“那儿臣要怎么做才好呢?”

    李世民耐着性子,道:“你不是重阳节要登高赏宴么,何不借此机会,和天下士子见个面,让他们知道你求贤若渴呢?”

    他不愿再引导着说话,直接便将主意说了出来,道:“父皇这就下一道旨意,让所有去礼部报备的考生,都写一首诗出来,说是给你看的,这样一来就等于所有的士子投了你的行卷,求你这个太子做他们的知己,待到重阳节时,你便邀考生赴宴,开一场诗会,让考生们互相品评,治儿你来做仲裁!”

    李治露出微笑,道:“那岂不是大考之前,儿臣先来了场小考?”

    李世民拍了拍他,道:“是啊,这可比考生们去求别人当知己,要强得多了!”

    看着儿子,他又道:“到时你再拿出这首轻舟已过万重山来,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是在找这首诗的作者,这诗的作者必会对你感激涕零,这个却也不去说他,而是其他的士子,会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李治低下头略微的思索了下,脸上登现喜色,抬头道:“士子们必会说儿臣大费周章的寻求人才,是尊重士子的表现,就算找的那个不是自己,也同样会感激儿臣,说儿臣会是一代……一个好太子!”

    李世哈哈大笑,拍着李治的肩膀,道:“治儿尚末登基,便得天下士子的爱戴,实为一大幸事啊,吾儿必为明君!”

    父子两个说笑几句,便开始用膳。膳后,李治告退,回了自己的东宫。

    李世民又看了看诗稿,叫过史忠臣,道:“你去把那首写在酒楼上的诗涂了,这几日再多往礼部走,看一下考生们的报备。一定要把写这诗的人找出来,朕要做到心中有数!”

    史忠臣忙答应一声,问道:“那找到这个人后呢?”

    李世民道:“假装不知道,你可以暗中考察一下这人的品行,是否可堪大用。还有,这事尽量少些人知道,否则大家都知道了,那太子还开什么诗会,又如何得到天下士子的爱戴!”

    “是,老奴明白!”史忠臣答应道,忍不住又道:“皇上,您疼爱太子之情,就连老奴都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世民不听他的马屁,摆手道:“去办事吧!”

    史忠臣倒退出了大殿,当即赶向礼部,去传旨了。

    李世民的帝王之术,用在别人身上,那是相当地好使,可用在王平安的身上,就不太灵光了。他千算万算,就是少算了一点,这两首诗的作者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在为考哪科,而犹豫不决呢!

    一连想了好几天,王平安干脆就不想了,反正离开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着什么急啊!别人着急,是因为这科不成,只能回家等下一科,再没后路,而自己的后路宽着呢,比朱雀大街还要宽,干嘛着急去报备,没这个必要的。

    这天天色近晚,他正坐在寺中的大树下乘凉,柯莲雾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狄仁杰。柯莲雾走到他的近前,道:“少爷,那个妇人硬说自己姓吴,儿子随她的姓,叫吴有仁,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这可怎么办?”

    王平安摆手笑道:“她高兴怎么说,随她去吧,何必计较这些,就算她说儿子叫阿史那有仁,又能如何?并不会改变什么的!”

    柯莲雾又道:“可她又说不想欠咱们的人情,她在嫁到突厥前,家里曾是开酒坊的,会一种很特殊的酿酒方法,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会,可酿出烈酒来,她想向少爷借些本钱,在长安卖酒,攒够路费,好再回突厥。”

    王平安哦了声,特殊方法酿酒,还是酿的烈酒,难道是蒸馏法?这种方法不难,自己也略知一二,却从来没有实践过,如果这个“吴氏”真的会,那改良一下,酿出烈酒……

    他摇头道:“咱们帮她母子已经够多的了,借本钱一事,以后再说。不过,她如果想要什么器具,倒是可以提供一下!”

    狄仁杰笑道:“大哥好算盘,不过你就别指望那吴氏会上当了,她死都不会把秘法交出来的,除非你答应让她儿子回到草原,登上什么汗位!”

    王平安站起身来,笑道:“那她就是打得好算盘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拉过狄仁杰,道:“前几日遇上了他们母子,没去成芙蓉园,今天暑气已消,不如咱们去逛一下夜市吧,消遣消遣!”

    狄仁杰道:“好啊,小弟正有此意。就咱俩去吧,莫带旁人。”

    王平安嗯了声,随手拿了把折扇,和狄仁杰一起出了灵感寺。

    见狄仁杰竟想和少爷独处,建议不带上她,柯莲雾在后面冲狄仁杰做了个鬼脸,祝你出门遇上老妖怪,只吃你,不吃少爷!

    王平安和狄仁杰出了里坊,上了大街,此时天刚擦黑,长安大街上依旧行人众多,往来如梭,而且不少酒家将桌子抬出了店铺,占道经营,贩卖各种吃食,生意火爆。

    王平安心里存了酿酒的念头,自然便会注意酒肆,他每到一处酒肆,便会买上两杯店里最好的酒,细细品尝。长安酒家何其之多,就算酒的度数不高,可架不住家家都喝啊,走出几里地去,王平安和狄仁杰都有些醺醺然了,说话的舌头都开始大了起来!

    狄仁杰道:“大,大哥,这般喝法,兴致……兴致倒高,可就怕等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王平安也有些摇摇晃晃,笑道:“雇个车不就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又到了一处酒肆,他买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狄仁杰,一杯自己灌下肚去,道:“兄弟啊,大哥我对于药理略知一二……”

    “大哥说笑了,岂,岂是略知一二,你该是大大精通才是!”狄仁杰大着舌头道。

    王平安舌头也不小,笑道:“我会制药酒,可惜却要用到烈酒,极烈的那种!如,如果吴氏能酿出来,这生意可做得,那钱还不得象山崩海啸一样的来啊!”

    “大哥钱就不少了……”

    “谁能嫌钱多啊……”

    两人东倒西歪地向前走,不知不觉地,竟来到了一处极大的花园,这个大花园面积极广,园内有一个大湖,湖边鲜花铺地,无数的花朵盛开着,争芳斗艳,香气扑鼻!

    两人虽然醉得趔趔趄趄,但却同时赞道:“好景致,这是哪儿啊?”

    花园里观客无数,有人看见他们哥俩了,一撇嘴,道:“这是曲江池,乡巴佬儿,头回来吧?”

    狄仁杰道:“曲江池,咱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那,那芙蓉园在哪里?”快走几步,跑到江边,跪倒在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酒量不高,喝得多了,自然大吐,给曲江池里留了点纪念品,以示狄某人曾到此一游过!

    王平安的酒量比他好些,并没有想吐,摇着头走了过来,拍着狄仁杰的后背,道:“兄弟,你可悠着点儿,在这池子里乱吐,可……可不太好啊!”

    他正在这里照顾狄仁杰,却忽听不远处有人叫道:“干爷爷,你怎么啦?哎呀,干爷爷,你到底怎么啦?”

    狄仁杰一愣,又吐了一口,奇道:“怎,怎么回事,怎么有人管我叫干爷爷?”

    王平安站起身子,向叫喊声处看去,虽然月色皎洁,花园里又到处是灯,却也看不清具体状况,他低头道:“不是叫你呢,你快把嘴擦擦,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狄仁杰从池里捞起一捧水,洗了把脸,道:“只要不留名,谁知道我是谁去,有何脸面可丢!”

    王平安笑道:“你,倒学得快!”又向喊干爷爷的那边看去。

七月第一周感谢书友支持和药膳方已发至公众版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这是《唐朝好医生》进入vip后的第二个月,虽然还没有满30天,但也快了!

    平安正在积极增加阅读量,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以便能为书友们奉上更好的小说,希望能得到书友们的支持!

    如果您手中有月票的话,请为这本书投一投,平安从没指望过能争月票榜,但能看到书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花粉过敏

    这见那边已经乱成一团,好几个声音响起来,一个声音比一个声音的尖利,夜色当中,这些声音响起来,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狄仁杰也向那边望去,道:“怎么那边的人竟是这种声音,好生可怕!”

    王平安打了个酒嗝,道:“听起来象太监……宦官的声音,他们在宫里做事,如果没有这种声音就说明下面没少一块……”

    狄仁杰呵呵地笑道:“那上面就得少一大块了,脑袋没了!”

    两人摇摇晃晃地向那边走去,打算去看看热闹。

    走不多远,挤进人群,就见地上躺着个老者,衣着华贵,这老者的旁边围着好几个同样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这些人正哎呀妈呀地叫着,慌得犹如没了头的苍蝇相仿!

    王平安看向地上的老者,就见这老者大概六十来岁的年纪,帽子下边满是白发,可嘴上却长着黑黑的胡子,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白的全白,黑的全黑!

    他来到老者的跟前,先喷了口酒气,这才道:“莫慌,莫慌,让我来看看,他是怎么啦?”

    那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见来了个醉汉,气道:“你是谁,凑过来干什么,走开,走开!来人啊,快点把车赶过来,抬上干爷爷,去找医生啊!”

    王平安蹲下身子,道:“我就是医生啊,我给他看看,他哪里出毛病了?”

    “你是医生?看着不象,你吃酒吃多了吧?”一个年轻人操着公鸭嗓门叫道。

    狄仁杰也挤了起来,大声道:“怎,怎么说话如此无礼,我们可是来帮忙的!”他慢慢坐倒,对王平安道:“大哥,快,快给他看看,小弟还没见过你给人看病呢!”

    王平安擦了擦脸上汗,仔细去看这躺倒的老者,他虽然喝得有点多了,但还没到不会看病的程度。就见这老者双眼睁得大大的,两腮鼓起,脸上全是汗水,表情极是痛苦!

    王平安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想先号一下脉。没等他拉起老者的手,旁边的年轻人就叫了起来,拖着长音道:“拿开你的脏爪子,你知道我干爷爷是什么人吗?岂可亵渎!”

    王平安一愣,心想:“又不是女人家,何谈亵渎二字,再说我只是给他号脉,又不是要怎么样他!”

    这老者呃呃了几声,竟主动把手递了过来,放到了王平安的手里!想来,他是真的痛苦得受不了了,却又说不出话,没法斥责随从人等!

    这老者是谁啊?正是史忠臣!

    做为一个宦官来讲,天黑了,就不应该出宫。但他是谁,他是大总管,谁敢管他啊,天底下除了李家父子外,连长孙无忌都拿他没招儿!

    史忠臣为何天黑了跑到曲江池来?他是被逼得没招儿了,皇上交待下来的差事,他没有办好!李世民让他先去酒楼涂诗,这个好办,他当天就办好了,冲店主人一瞪眼睛,差点没把酒楼给封了,把店老板吓得再不敢提这事!

    可去礼部却遇到了麻烦,参对笔迹,竟没找到一份和那首诗相同的,难道那人竟然没有来礼部报备,或者干脆不是来长安应试的?

    史忠臣怕皇帝追究,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跑到芙蓉园来,这里是年轻士子们最愿意来的地方,说不定能碰上呢,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总得试试呀,不能真的放挺啊!

    在芙蓉园时,他就感到不自在,也不知怎么了,先是打喷嚏,然后又感到喉咙难受,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待走了一圈,到了曲江池的对岸后,舌头便开始难受起来,而且迅速的就肿了起来,舌头肿得几乎把嘴巴给填满了,不能出声!

    史忠臣何时遇到过这种事,惊慌之下,浑身发软,跌倒在地。他不想放挺,可现在却没办法了,竟然真的放挺,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平安见年轻人无礼,心头不快,但他可不是那种半点儿气受不得的人,做为一个医生,受点气还不正常吗,难道就因为受了气,就掉头走人,不管病人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笑了笑,王平安忍不住又打了个酒嗝,松开了史忠臣的手腕,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毛病。让我看看舌苔!”他轻轻捏开史忠臣的嘴,只看了一眼,便道:“哦,是这个呀,这是花粉引发的病症,不过你这个却是很严重了,如果封喉,会窒息而死的……”

    正说着,他的手离开了史忠臣的下巴,却发现手上沾了不少东西,仔细一看,竟然都是黑色的胡须,史忠臣嘴上沾的胡子都是假的,他一捏脸,顺手带下来不少!

    王平安目瞪口呆,还有往脸上粘假胡子的?

    史忠臣一听王平安随口就把病症说了出来,心中惊讶,这种病他自己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花粉是好东西啊,宫里的嫔妃们常拿来做胭脂腮红,怎么竟能让自己得病?他心里一急,嘴里又呃呃起来!

    他身边带着的小宦官会错了意,或者说得腹黑一些,有可能巴望着史忠臣死掉,他们好能顺利上位!小宦官们纷纷叫道:“胡说八道,花粉也能让人得病,你怎么不说喘口气也能死人啊!”

    王平安哼哼两声,道:“他可不就是因为喘气,吸入了花粉才得的这个病吗?他现在的症状,再拖一会儿,没准儿真的会死人的!”

    他看向曲江池的岸边,这里的鲜花太多,也分不清哪种会让这粘假胡子的老者过敏。不过是哪种不重要,按这老者现在的症状看,是有速效办法的!

    不和这些无礼的年轻人一般见识,他道:“用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给他擦舌头,立即就会好!”他怕这些人因为自己口中有酒气,而看不起自己,不采用这个速效方子,又加了句:“是立即就会好,他这病发的有多快,好的就有多快!”

    内宫之中,暗斗激烈,别看这些小宦官满口干爷爷地叫着,亲亲热热,表面上对史忠臣比对自己的亲爷爷还要孝顺,可真要是得到了上位的机会,那谁也不会跟史大总管留半点情的!

    “胡说八道,满嘴放屁。蒲黄是啥,没听说过,干姜那是做菜用的,是给人治病的吗?”一个小宦官叫道。

    又有人道:“你个醉汉,满嘴的胡话,想要害人也不看看对象,我干爷爷是你能害的吗?”

    狄仁杰在旁嘿了声,道:“你人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我看你们谁也没把这老爷子当回事,叫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可为何还不施救于他呢?”

    王平安心中叹气,看来这老者平常人缘可够差的,干孙子不少,可真把他当回事的,竟然一个没有,至少眼前是一个没有。这人应该是个宦官,而且属于自尊心极强的那种,他肯定受不了这事!

    史忠臣心中苦涩,他为人专横,对小宦官们说杖毙就杖毙,从来没当回过事儿,现在自食苦果,人家也没把他当回事,自己有了危难,竟然还是外人替他看病,关心与他!

    心里一怒,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史忠臣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和喝多了的狄仁杰差不多,但他能自己站起来却是事实!

    他这一站起来,可不得了,把小宦官们吓得几乎集体尿裤子!大总管刚才的模样和快死了差不多,哪成想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史忠臣不理别人,步履蹒跚地穿过花园,向街上走去。小宦官们连忙跟上,扶人的扶人,拍衣服的拍衣服,又当起了孙子!

    见人走了,王平安对狄仁杰,道:“咱们也回去吧,看你的样子该好好休息了!”

    这时,忽然有个东西抛来,正好打中王平安的脑袋!王平安吓了一跳,低头看去,见打中他的是个手帕球,心中疑惑,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一群少女在冲他笑,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这个手帕球,就是她们当中一人扔过来的!

    狄仁杰嘿嘿笑了几声,从地上捡起手帕球,笑道:“大哥,那几位小娘子,对你有意思啊!”

    他并非风流人物,但大唐风气开放,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就算不风流,但也知道什么是风流,随口开个玩笑,很是正常!

    王平安更不风流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见到美女就流鼻血的主儿,更加从来不开这方面的玩笑。听狄仁杰这么一说,脸腾地就红了,道:“兄弟,你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你现在感觉不出什么,但明日说不定会宿醉头痛的!”

    “咦,大哥你脸红了!”狄仁杰笑道:“小弟一直以为大哥是个倜傥不羁之人,言词犀利,怎地今晚却木纳起来?”

    王平安苦笑道:“装出来的倜傥罢了,不羁二字更是和我沾不上边!”

    狄仁杰将手帕扔还给那群少女,忽然拉起王平安的袖子,道:“其实小弟还是喜欢大哥这个样子,温和淡然,彬彬有礼,关心别人,我辈读书人正该如此!”

    “是吗,我还以为做大哥的要厉害一些,要有一些王霸之气,才能让人拜服呢!”王平安也拉起他的手,二人携手出园。

    狄仁杰却摇头道:“刚见大哥,你很有些恶少年的模样,硬逼着小弟发誓,其实小弟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可今天见你给那老人看病,他的仆从说那样难听的话,你还能说出治疗之法,不弃之而去,这等人品,才让小弟拜服,可比什么王霸之气强得多了!”

    王平安笑道:“是吗,原来你到现在才真正的拜服我啊,我还以为写了那首诗后,你就已经……”

    狄仁杰道:“文采是文采,人品是人品!”

    忽听后面有人叫道:“那两位小郎君,你们吃酒吃得多了,可要休息?来我们这里吧,包你睡得欢喜?”

    王平安和狄仁杰回头看去,竟是刚才扔手帕球的那群少女,两人面面相觑!狄仁杰道:“她们……她们……”

    王平安道:“天色已黑,她们还在园中流连,自然是在寻找倜傥不羁之人,我们都很木纳,还是回和尚庙睡觉去吧!”

    狄仁杰忽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大哥脸红,竟然早小弟一步,明白了此间的道理!”

    两人不理后面少女们的叫喊,快步出了园子,半路雇辆车,多付车资,送他们回了灵感寺。

    史忠臣出了园子,乘车直奔最近的药铺,不多时便找到一家,拍开门,一摆手,后面的小宦官忙叫医生抓药,这家铺子里的医生还没休息,听说要抓蒲黄和干姜,奇道:“蒲黄,那是治妇人崩漏的,你要抓这味药作甚?这个药可不能乱吃,得让病人来铺子里我看看才成!”

    蒲黄的主要用途很多,但最常用的就是治妇人的崩漏症,所以这医生才有这么一说。

    小宦官茫然回头,史忠臣也是一愣,自己的舌头和妇人的崩漏……他又一摆手,小宦官忙问道:“这药只能治这种病吗?”

    这医生道:“嗯,还治闭经和痛经!”

    “干爷爷,那个醉汉不会是耍咱们吧,你看这药还抓不抓了?”

    史忠臣也犹豫了,这药怕是治不了舌头肿大吧?自己现在难受得很,却也不能有病乱求医,那个醉汉人倒是不错,可说的方法却不一定管用,万一是醉话怎么办?

    转身出了药铺,这回他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太医署!

    他可是权宦,一到太医署,当值的两个太医忙不迭地给他看舌头,可却谁也不知道这病怎么个治法,急症,又很是少见,并无实例可以参考!

    过敏这种病很特殊,表症极多,就算一个医生治好了一个病人的过敏症,等另一个病人再来,就算是同一种东西引起的过敏,但表症不同,那医生就不一定会治,甚至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在纯粹依靠师承学医的年代,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算史忠臣倒霉,今晚当值的两个太医全没见过这种症状!

    一个太医道:“要不史大总管您再忍忍,我们这就给您叫别的太医去?”

    别一个却道:“下官以前曾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这种病症,似乎……似乎可用干姜通脉,只是不知真的是否有效!”

    史忠臣一愣,那个醉汉可不正好说过这味药,干姜!难道竟是对症之药?他立即提笔写出蒲黄和干姜,等份研末!

    两个太医都是眉头一皱,心想:“干姜也就罢了,怎么用上蒲黄了?”不过他俩谁也没敢多说废话,你要用就用呗,反正也是你用!

    迅速将药备好,送了过来。

    小宦官们都巴结着想替史忠臣擦药粉,史忠臣却一把推开他们,自己动手,将药粉涂抹到了舌头上!

    奇了,让两个太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药粉没涂多一会儿,顶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史忠臣的舌头明显消肿,速度奇快!

第一百八十章 歌唱平安好儿郎

    史忠臣的怪病好得极快,真就如王平安告诉他的那样,你这病发的有多快,好的就有多快!

    两个太医大吃一惊,蒲黄加干姜竟能治这种怪病,倒也奇了!他俩本来对于史忠臣半夜来看病,心中还暗叫倒霉,给别人看病看不好也就罢了,挨批纯属正常,可给一个权宦看病,没看好,那不是倒霉催的么,宦官这种人,不讲理的居多,讲理的太少!

    可现在他俩又开心了,这是见着实例了呀,舌肿怪病,可用蒲黄和干姜解之,无需治前辩证,施药后当场见效,对于医生来讲,亲眼所见和道听途说,可是完全的两码事儿,他们能不开心吗,学了一招!

    一名太医喜道:“史大总管,您自己开的这个方子,极是有效啊!看来平常您也留意过下官们用药,竟无师自通,会使了蒲黄这味良药!”

    另一个太医则道:“您老胆大心细,说实话,用蒲黄来治舌肿病,连我们都不敢这么个用药法儿,您竟然敢用,这是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方子?”

    蒲黄对于治疗妇科疾病,是常用药,太医署又经常给宫里的嫔妃们看病,这味药当然没少用过,可治带下病的常用药,用来治舌头,这个确是并不多见!

    史忠臣的舌头还不太灵活,没有回答他们的话,闭上眼睛,看样子在养精神,也不知他要养足精神想要干嘛!

    那几个小宦官这时话可多了,他们笑道:“这剂良方,别人不敢用,我们大总管却是敢用的!”

    有个小宦官说道:“刚才我们随大总管去芙蓉园巡视,大总管突然发病,结果被一位高人给救了,你们说巧不巧?这说明我们大总管有高人相助,万事大吉啊!”

    另一个小宦官笑道:“要说那位高人,相貌当真不凡,虽醉态可掬,却仍不失潇洒倜傥,谈笑之间,便说出了病因,还给出了良方。由此可见,我们大总管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绝非我等奉承!”

    一个人长相如何,举止是否得体,那真跟描述的人有莫大关系。王平安骑白马穿华服,在踌躇楼上题诗,这是何等潇洒之事,可在店伙计的嘴里就是相貌猥琐,举止不当;然而,今晚他喝得浑身酒气,直打酒嗝,可在小宦官们的嘴里,就成了醉态可掬,潇洒倜傥了!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两个太医同时一愣,齐声问道:“病因为何,可否告知?”

    几个小宦官得意洋洋,正待吹嘘一番,顺便向史忠臣表表忠心,他们刚才在曲江池畔,做的事情可不太地道,万一被大总管记恨,那以后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忽听,有人说话:“那好心人说是因为花粉引发的病症!”说话之人竟是史忠臣!

    “大总管,你能说话了!”几个小宦官“又惊又喜”地叫道,惊肯定是真的,但喜就是装出来的了!

    史忠臣舌头在嘴里一卷,发现好得差不多了,这病发得快,可去得也不慢,这药末果然好使,看来那个醉汉确是好心,并没有耍自己!

    史忠臣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哼了声,道:“咱家这一路上可没少遭罪,刚才在那个药铺里,是谁说那好心人会耍咱家啊?咱家记不清是谁了,吱一声,让咱家瞧瞧!”

    小宦官们的头皮都炸起来了,扑通声响,一起跪了下来,全都不敢吱声!

    史忠臣一拍桌子,正想喝骂,却又感舌头还没完全好,不是特别的利索,他又哼了一声,道:“都不说是吧,好啊,既然都不说,那就一起挨罚。刚才匆忙,没有谢那好心人,你们去将他寻来,咱家要重谢!”

    小宦官们也不大团结,正想揭发,忽听砰地又是一声大响,史忠臣喝道:“还不快去,找不到他,你们也别回来了!”声音响了些,又感难受,呃呃了几声,拿出药粉,又涂了些在舌头上。

    小宦官们忙不迭地爬起身,连滚带爬地出了太医署,去找王平安了!史忠臣索性也不回内侍省了,就在太医署里歇息。

    天色放亮,太医署里的人多了起来。一个将近七十的老者,身穿七品官服,缓步走进了太医署。

    这老者精神矍铄,须发皆白,他和史忠臣可不一样,史忠臣的黑胡子是后粘上去的,而他的白胡子是地地道道的真胡子,全是原装正版,都是自己长出来的!这老者便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太医丞陶巨东!

    一进太医署,陶巨东第一句话就是:“昨晚宫里没有急事吧,可有内侍来过?”

    昨晚当值的两个太医都没有回家,见陶巨东来到,忙上前回答,一个太医道:“宫里没有急事,但史大总管却来了!”

    陶巨东一愣,随即道:“他来了,还能没有急事?可是陛下身子不爽,还是太子殿下?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通知老夫?”能劳动史忠臣亲来,也只有这陛下和殿下了!

    另一个太医忙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道:“史大总管现在还在署里,您要不要去见见他?”

    “自然要见!”陶巨东赶紧让太医头前带路,去见史忠臣。

    史忠臣一夜劳乏,刚刚醒转,见陶巨东来了,心中有些生气,挥手叫陶巨东不必行礼,直接就道:“陶大人,你署里的人办事可不牢靠啊,昨晚咱家来此,他们竟不能解咱家舌肿之苦,如果你总派这种人当值,那万一宫里有了急事,传他们进去,岂不是要耽误事!”

    陶巨东回头看了看屁股后面的两个太医,心想:“他俩的医术不差啊,就算在长安也是一流,要我再派别人,那我只能派自己了!”

    史忠臣穿戴好衣帽,道:“咱家还要回宫里,就不和你多说了,以后留点神,多派几个人当值,你自己也多来,莫要找人时,一个有用的都不见!”

    陶巨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说起来轻巧,可办起来却难,夜晚当值,责任又大,又不多得薪饷,谁愿意啊!

    送走史忠臣,陶巨东很不快地道:“都是你们两个惹出的麻烦,怎地做事这般不小心。他来看病,你们应该给他开最繁琐的方子,百十来种药,再加古怪药引,让他感到这方子好得不得了,只是没法找到药引。拖一下时间,天明我来,自有主张,何必说出实话,这下子麻烦来了吧!”

    一个太医愁眉苦脸地道:“这个法子用在平常,当然好使,可在昨晚却连使都使不出,因为那个给他开药的人手段过于高强,只用了两味药,一刻钟的时间,就治好了他的舌肿!”

    另一个太医也道:“是啊,咱们要是真的开出了复杂药方,这边正拖延时间呢,那边他的病好了,咱们岂不丢人更大!”

    陶巨东点头道:“说得也对。不过那个给他开方子的人,本事倒也不小,两味药就能治好怪病,这种人可不多见!”

    一个太医道:“也许是偏方呢,算不上什么本事!”

    陶巨东嗯了声,想了想,觉得如果有机会见到那人,不妨切磋一下,看看谁的医术更加高些!

    一夜好睡,王平安和狄仁杰直到近午时分,这才起床,两人都是年轻小伙儿,身体倍儿棒,倒也没有宿醉的反应,一切安好!

    哈米提和阿依丁却来了灵感寺,他们忙完了自己的事儿,便来见王平安。

    进了破败的寺院,哈米提便道:“这破地方,真该好好整理一下了,成什么样子!”

    王平安迎了出来,笑道:“哈老爷,阿老兄,有几天不见了啊,怎么也不来看我?”

    哈米提上前笑道:“不是怕你不在嘛。对了,这几日太子可曾再召见过你?”

    王平安笑容一敛,摇头道:“可能太子有其它重要事情吧,倒没有再召,我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有天黑才能出去。”

    哈米提和阿依丁互视一眼,心中一起叹气,看来王平安还是没有得到太子的重视啊!哈米提道:“无病,你最擅长的是医术,而非其它,所以要想得到重视,还应当从这方面着手!扬长避短嘛,用自己的长处,才能将别人比下去!”

    王平安叹气道:“就算我想显露医术,可宫里也没谁得病啊,他们不请我,我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

    阿依丁笑道:“不要说宫里,就算是王公贵胄,他们家里人得了病,也要先去找太医,而太医们治不了的情况下,还得有人特意地去提醒,他们才会找到你这里来。所以说,上下打点,是门学问,而且是大学问!”

    哈米提拉过王平安,道:“别说这些了,我看你也不必整日在寺里等着,出去开开心吧!我们昨天去了个好地方,燕乐坊!这燕乐坊可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好去处,你猜我们在坊里看到了什么?”

    王平安想了想,道:“燕乐坊?好象听谁提起过这个地方,记不清了。你们看到了什么,可大学子,还是大美人?”

    阿依丁哈哈大笑,道:“既非大学子,也非大美人,而是大医生!燕乐坊里竟有一出新剧,名叫歌唱平安好儿郎!”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安的东市

    王平安大吃一惊,奇道:“什么新剧,是歌唱谁的?”

    哈米提笑道:“歌唱平安好儿郎!”

    王平安看了看他俩,皱眉道:“谁是平安,可是和我重名的人?”

    哈米提一扯他的袖子,道:“并非重名,说的就是你,徐州的王平安!徐州又有几个王平安了,哪那么容易重名。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今天老夫做东!”

    王平安哦了声,回头叫道:“兄弟,和我出去一趟,咱们去喝酒看戏!”

    狄仁杰跑了出来,道:“白天出去呀,万一有人来找,你不在的话,恐怕会耽误事儿的。”

    阿依丁上前也拉起了狄仁杰,笑道:“小兄弟,如果有人来找无病,让他直接去东市的燕乐坊便是,那里可比灵感寺更靠近皇宫!”

    王平安叫道:“欧阳利,你和我一起去吧,留下人看守,有事及时找我!”

    丁丹若和柯莲雾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叫道:“少爷,少爷,我们也要去!”

    “同去,同去!”王平安笑着一挥手,众人出了灵感寺,坐上哈米提的豪华马车,向东市行去。

    长安有两座大市场,规模堪称当时世界的并列第一,按着所处位置来讲,东面的叫东市,西面的叫西市!

    虽然两个大市场面积差不多,但西市比东市要繁华一些,店铺和顾客都多,所以又有金市之称,主要原因是西市做的平民买卖。而东市的店铺都大,用现代的话来讲,清一色都是精品名店,做的贵族生意,商品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马车过不多时就进了东市,东市里面的人非常多,而且多数都是衣着华丽的有钱人。

    王平安撩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前面一条大街上,有一座高楼,二楼有一圈围栏,修成很象现代的阳台,阳台上站着一大群少女,青春貌美,这群少女个个身着小件貂裘,露着手臂和大腿,身上戴着无数闪亮的珠宝,站在楼上,看着下面过往的行人!

    王平安很是奇怪,问道:“这大热的天,穿单衣都热的冒汗,她们竟然穿着貂裘,这是为什么啊,是为了摆阔吗?”

    哈米提笑道:“她们都是些女奴罢了,有什么资格摆阔。客人们看中了哪件貂裘,她们不就得脱下来嘛!”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原来是模特啊。不过在古代当模特可不是件开心事,现代的模特们都是光采照人,可楼上的这些模特却个个强挤笑容,当真辛苦了!”

    丁丹若头回见着这种招揽顾客的方法,忍耐不住好奇,问道:“天这么热,她们要是流了汗,不把貂裘弄湿了吗,那还怎么卖呀,谁肯买这样的衣服呢?”

    哈米提指向窗外,道:“这些女子都是附送的,如果有人买了貂裘或者珠宝,她们是要跟着走的!”

    王平安大吃一惊,买衣服送模特?还有这好事哪!在古代当男人真幸福,当有钱的男人更幸福!

    丁丹若更是大吃一惊,道:“人也跟着走啊,那老板不是亏了,还有那貂裘不得被她们的汗给捂酸了,谁还能再穿啊?”

    哈米提微微沉默一下,看向王平安,见王平安也挺纳闷儿,只好解释道:“事情不象你们看的这么简单,楼上那些女子其实大半都是犯官的家眷。父辈坏了事儿,家中女子自然跟着倒霉,所以便以卖衣服为名,实则卖的却是她们,只不过直接卖人有损曾经贵族的脸面,就用这种方法,算是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吧!”

    王平安一听便明白了,叹气道:“这块遮羞布,其实应该是现在那些没坏事的贵族想出来的吧,有时候人往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哈米提点了点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提起来坏人心情。

    王平安对丁丹若和柯莲雾道:“要是我坏了事,以后没准儿你们也得这样!”

    两个小丫头的脸刷地就白了,被吓坏了!

    哈米提却摇头道:“只要她们肯出家为尼,也可躲过这一劫。出家为尼和被发卖,可各选其一,都是被允许的,但大多女子还是会选择被发卖,这样父辈的亲朋故旧还可以将她们买走,但出家为尼可就等于跳进火坑了,还俗的代价可远远高出她们身上的貂裘了!”

    王平安眼皮一跳,出家为尼,还俗代价太大,怎么这时候竟有这种说法,以前可从未听说过。马车继续前行,可他心里却一直想着“出家为尼”这四个字!

    走不多远,便到了燕乐坊!

    这燕乐坊规模极大,楼高柱红,前门脸上挂着上百只的大红灯笼,灯穗儿飘摆,看起来极是喜庆,颇有些象哪家侯府在办喜事一般。

    到了门前,马车刚停,就有小厮跑了过来,殷勤地打开车马,陪笑脸道:“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吗,你今天又来!”

    哈米提弯腰下车,哼道:“你的意思是老夫来得次数勤了?”

    这小厮笑道:“小的话没说呢,小的是说你今天又来,如此照顾鄙坊的生意,就如同是小的父母一般,小的这便给你磕个头!”说着话,就在车门前把身子俯低跪下,坐势要磕!

    偏巧,丁丹若这时从里面出来了,直接把脚踩到了他的背上!小丫头笑道:“呀,长安真是大地方,和我们徐州不同,下车不用脚凳儿,用人的呀!”说着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小厮被踩了个正着,他是作势,不是要真磕头,结果被这一脚,硬给踩趴下了!他嘴里还叫了声:“哎哟,我地个娘呐……”

    这嗓子还没喊完,又一只脚踩了上来,就听柯莲雾道:“其实我还是喜欢脚凳儿。丹若,快别让你儿子趴着了,就算他再怎么巴结,我也不会赏钱的!”她也跳下了车。

    王平安最后出来,却没有踩小厮,而是越过他的身子,跳到地上,回头道:“你没事儿吧?”

    本以为这小厮要大声抱怨,不成想他趴在地上,却叫道:“两位小姐绣鞋留痕,这是对小的后背的赏识,小的谢赏!”人还在地上,手却伸起来了!

    欧阳利走了过来,顺手扔给小厮一吊钱,笑道:“我家主人赏你的!”

    “多谢公子爷!”小厮大声叫道,他这里一受赏,门口的其他小厮眼睛一起发亮,一起跑过来,着实巴结。

    王平安看向哈米提,道:“才下车,没进门呢,一吊钱就出去了,这燕乐坊可真是销金窟啊!”

    哈米提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你进去后就知道了,那是样样都要钱啊,放眼天下,什么地方能让人最快的倾家荡产?一是赌坊,二就是歌坊了!”

    众人在小厮的引领下,进了燕乐坊!这坊果然够大,前堂就有三层,下面两层坐满了客人,正中一座宽大的舞台,正在上演歌舞,百十来个舞姬披轻纱,赤玉足,正在跳舞,看样子好象是胡舞,舞姬们脚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哈米提有意在王平安面前摆阔,命小厮直接领他们上了三楼,三楼人少,却也有个小小的舞台,看来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淡青色的圆形地毯,周围摆满了矮脚酒案,王平安等人席地而坐,一个丰满的妇人走了上来,人未到,笑声先到:“哎呀,这不是哈老爷和阿老爷嘛,今天你们来得倒早,这天还没黑呢!”

    阿依丁笑道:“那就喝到它黑!”

    两个小丫头坐在王平安的左右,柯莲雾忽道:“这坊里的人,说话为什么总要先来一句哎呀,外面那个小厮也是如此!”

    那妇人听到她说话,转头看来,顿时一怔,心想:“这个胡人小妞儿,怎地长得如此艳丽,我坊中名伶虽多,却个个都不如她!”

    哈米提敲了敲桌子,道:“少说废话,爷儿们没功夫跟你这人老珠黄的婆娘磨牙。去,把昨天那好酒,送上几壶来,让我们王少爷品尝!”

    这妇人啊地一声,又看向王平安,又看了看另一张桌后的狄仁杰,心想:“哪位是王少爷?嗯,定是这个,他自带美姬,显是瞧不上我坊里的姑娘,而这个却等着我给安排,上下之分,一目了然!”

    能被哈米提叫声少爷,那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这妇人处世本领了得,立时对王平安笑道:“哎呀,原来是王少爷,您是头回来我们这儿吧,今儿鄙坊做东,请你喝好酒!”说着,扭着腰肢下去了。

    王平安皱眉道:“这里不会是青楼吧,瞧着这妇人颇有些风尘之态。”

    哈米提道:“这里可比青楼档次高多了,一般人上得起青楼,可上不起这儿!”

    只片刻功夫,那妇人又回来了,身后的仆役端着托盘,送上各色瓜果,又给他们每人的面前,倒上一杯酒!

    王平安端起这酒,只见酒液色泽金黄,稠稠的,看上去和稀蜜有些象,端在鼻下闻了闻,笑道:“咦,不这是药酒吗?”

    哈米提和阿依丁早就一扬脖,将酒喝了,就连狄仁杰也在小口品尝!

    那妇人笑道:“王少爷好见识,这可不正是药酒嘛,您尝尝,味道不苦的!”

    哈米提端着酒杯,又倒了一杯,笑道:“这酒喝完之后,可以让人飘飘欲仙,听歌看舞,更增兴致!”

    王平安伸舌头舔了舔酒,眉头皱起,道:“这酒里放了淫羊藿,可惜泡制的方法不对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泡药酒

    这妇人听王平安说这药酒泡得不对,禁不住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就听啪的一声响,哈米提手里的酒杯掉了到桌子上,他叫道:“这药酒竟然有毒!”他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燕乐坊,竟然敢谋害客人,还竟然谋害到老爷的头上,我看你们的坊子是不想再开下去了!”

    阿依丁则把酒杯一扔,赶紧用手去抠喉咙,想把酒给吐出来!

    王平安是谁,他要是说这药酒泡得不对,那肯定就是不对,他俩昨天就喝了不少,很是舒爽了一把,结果今天才知这药酒不对头,他俩能不着急嘛!狄仁杰也呸呸几声,将酒吐了出来!

    欧阳利等人腾地就从桌子后面蹦了起来,刷刷刷地抽出佩刀,顿时三楼寒光闪闪,只眨眼的功夫,那妇人的脖子上就架上好几把刀!

    妇人几乎被吓晕,呃地一声,慢慢软倒,叫道:“我地爷啊,这酒没毒,千万不要误会!”

    她这么一喊,楼下的坊中保镖,嗖嗖地窜上来好几个,可刚从楼梯口冒出头,便看到了楼上的情景,欧阳利等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刀子都拔出来了!

    放下手里的木棍和板凳,保镖们谁也没敢上来,开歌舞坊的,每天迎来送往,找茬儿的人自不会少,可也得分谁啊,要是遇上超狠的……该砸就砸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王平安放下酒杯,摇头道:“我只是说泡制方法不对,没说这酒有毒啊,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冲欧阳利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刀放下。

    妇人瘫倒在地,还在不停地哆嗦,结结巴巴地道:“王,王少爷,这酒可是名医所配,不不,不可能不对的呀!”

    王平安指着酒道:“这里面放了淫羊藿吧,补肾壮阳倒确是一味好药,可还放了其它什么药材,你且说来听听!”

    这妇人情绪稍稍稳定,心念转动,原来他是在套配方,当真可恶,竟然连刀子都拔出来了。那配方何其珍贵,岂能告与你知!

    她摇头道:“放了什么药材,奴家却是不知,就连这淫什么的东西,奴家都是第一次听说!”

    王平安嘿了声,心中已经明白,这是不想说配方啊。壮阳药酒罢了,我随便就能说出十几种来,岂能稀罕你的!

    他道:“这药酒你们坊里是用什么酒泡的,不会是黄酒吧,虽然颜色是黄的,但那是药材泡出来的颜色,可不是酒本身的!”

    这妇人慢慢爬起身,有些犹豫地道:“确实不是用黄酒泡的,但到底是什么酒,奴家却是不知了!”

    还是一问三不知,反正从她嘴里,是别想问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王平安皱眉道:“既然你如此回答,那便罢了,你下去吧!”

    哈米提却道:“无病,这药酒当真没毒?”

    “谈不上有毒没毒,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人喝了可能就会有事了!”王平安道。

    哈米提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冲那妇人摆手道:“下去准备歌舞,听好了,要从头开始唱,唱全套的,听着没!”

    “哎呀,要唱全套的,那您至少得听上半个月!”这妇人道。

    哈米提一挥手,道:“那就唱半个月好了!”转头却对王平安笑道:“其实只要听最前面那个剧就成,今儿我卖个关子,无病你等着看就成!”

    阿依丁却心有揣揣,道:“无病,这药酒究竟是哪里不对?”

    王平安拿起根筷子,敲了敲酒杯,皱眉头道:“要么就用上好的黄酒,要么就用最烈的……最烈的白色的酒,估且如此称之。可他们却没用上好黄酒,而这酒的性子又不够烈,所以问题便来了!”

    阿依丁拿起酒壶,往果盘里倒了半壶,看着酒液道:“昨天我就喝出来了,是用烧春泡的,那妇人说不知道,纯属瞪眼说瞎话!”

    也许烧春是比较原始的蒸馏酒吧,这时候蒸馏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王平安没兴趣知道。他道:“就算是烧春吧,这酒的性子不够烈,用来泡药酒,不是很好!”

    “还不够烈哪,这酒别说喝上半斗,几壶下肚就醉得睁不开眼了!”哈米提笑道。

    王平安道:“是这么回事,如要泡制药酒,那是必须用烈酒的!因为这和药材有关,这个药酒里我只能尝出一味淫羊藿来,别的药材我可没本事全都尝出来!”

    狄仁杰在旁道:“大哥能尝出来一味,就很了不起了,小弟我连一味都尝不出来!”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如果酒的性子不够烈,那么就没法杀死药上的……怎么说呢,看不见的邪恶之物,这些邪恶之物有的人喝下肚去,没什么关系,但有的人喝了,却要生病,因各人体质不同,不可同一而论。但有一点,体质是好是坏,都要等病发后才知,那时可就晚了!”

    他没办法把事情解释的太清,在这时代也没法解释得清!泡制药酒,还是很有讲究的,不是弄点药材,扔到酒里就算完事的!

    对于泡药的酒来讲,最好是用五十度以上的白酒,这样不仅能让药效更好的发挥出来,也可以杀死药材上面的病菌,再比如说还有一些有害的微生物,以及寄生虫和虫卵!有些药是生长在枯枝败叶当中的,药性猛烈,但上面不好的东西,可也不少。煎药是没问题,但泡酒,就需慎重了!

    当然了,对于不擅长饮酒的人来讲,用低度酒或者上好的黄酒也可以,但这样对于药材的质量要求要大大增加,酒的度数好掌握,但药材的质量……实事求是地讲,不太好掌握!

    而在唐朝,高度酒还没出现,至少王平安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就没一种度数超过二十度的,在现代二十度的酒就已经算是低度酒了,但在唐朝,那就是极烈性的酒了!现代人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但在唐朝,还是考虑一下较好!

    用这年代的酒泡药酒,效果自然不会太好。当然,也不是没有效果,效果还是有的,但对于王平安这种专业人士来讲,他当然就不会喝了,谁知会喝出啥毛病来,莫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药材上带的那些“赠品”,他也不敢试验啊!

    众人听他说出邪恶之物,却不禁呆住了!好半晌,哈米提才道:“看来这药酒,以后没法喝了,再不敢喝了!”

    王平安摇头笑道:“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岂可因噎废食。药酒是好东西,如果人人喝了都有事,那不成了毒酒了!没关系,也许你喝了没事呢,也许咱们大家喝了都没事呢,我倒有些杞人忧天了!”

    柯莲雾忽道:“少爷,那个吴有仁的娘,不是说她会酿烈性酒吗,还管你借本钱呢!”

    王平安嗯了声,那个吴氏相当难缠,而自己又没实践过,如何制蒸馏酒,不甚了了,所以他也无法说定能制出真正效力威猛的药酒来。

    说话间,楼上呼啦啦上来一大群的人,多是美貌少女,穿着各式衣衫,也不知要演什么样的歌舞!

    那妇人也跟了上来,冲王平安等人笑道:“歌舞之前,先来个开胃小菜,给老爷少爷们先提提神,祝祝兴,等会儿看起歌舞,才好投入!”

    啪啪啪,妇人拍了三下手,快步走到了旁边!就听乐声响起,场中各人开始表演起来!

    就听一个歌姬脆声唱道:“徐州好地方,地美水美人更美……”歌姬们齐声相合:“人更美呀,人更美!”

    就见一个穿着男装的美貌女子走到场中,手里拿着把扇子,做风流倜傥的模样!

    王平安心想:“竟然唱的是徐州,那看来真的是唱我了,可这女子扮的是谁,不会就是我吧?”

    只疑惑了眨眼功夫,就听那歌姬又唱道:“城外五里有座村,村里少年眼有神,今年刚好二八岁,却是王家平安郎……”

    伴着她的歌声,场中女扮男装的美貌女子,做出各种姿势,以示自己就是那个王家平安郎!

    王平安目瞪口呆,可哈米提和阿依丁却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狄仁杰也忍耐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王平安一愣神,后面唱的是什么就没听见,只是见到场中又跑上一大群的人,统统都是美貌的女子,扮成男子模样的,不过是粘了假胡子而已!

    忽然,这些人齐声哎呀,娇声一片,然后都退下了场去。又有一个打扮得极是妖艳,并且衣着暴露的女子登台!

    歌姬又唱道:“我本南山桃花木,千年形成真人身,听闻常家新郎俏,这便下山尝尝鲜……”

    这时,又有一个漂亮的女子登台,却穿的是新郎的大红袍子!这女子一登台,妖艳女子立时走了过去,做出各种挑逗动作!

    王平安啊地一声,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演的是什么?”

    哈米提笑道:“无病,你可还记得给程周同的小孙子治病的事情,他小孙子中了生漆之毒!”

    王平安微微一愣,道:“啊,我想起来了!燕乐坊,怪不得我听着耳熟呢,当初有个人跑到我家去了,就是这个燕乐坊的人!”

    忽然之间,王平安生气了,他终于想起那件事了,那个人不是要将他的事迹编成歌舞么,可怎么却编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脸色不快,欧阳利等人立时将手扶到了刀把上!

    哈米提却道:“无病,你接着往下看,保你绝对想不到!”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中药消毒剂

    欧阳利摇头道:“不知他犯了什么事儿。刚才那个婆娘带着我们去找他,发现他躲在一个小黑屋里,还钻到床底下,不知干什么呢,我就把他抓出来了!”

    风从虎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道:“在下编了出新舞……不不,是改编了出新舞,结果触犯了某些人,他们无理取闹,竟然打上门来,要找在下算帐,你们说我招谁惹谁了?我就一个教习罢了!”

    王平安看了看下面,见那群士兵愤怒更增,几个人在照顾那个被砸晕的将军,而其余的士兵已然砸到了二楼!

    王平安看向风从虎,问道:“你编的是什么舞,可又是艳舞?”

    风从虎也向下望了一眼,身子一哆嗦,道:“不是编的,是改编,改编!咱大唐最著名的不就是《秦王破阵乐》吗,在下截取其中一段,改成了客人们爱看的情节,结果便招来了祸事!”

    哈米提忽然啊了声,道:“你不会说的是昨天那出《艳姬破阵乐》吧?那,那舞竟是根据……无病,快快把这人扔下去吧,这人的脑袋想必大大的有毛病,咱们可不能和他站在一起,也容易吃官司啊!”

    原来,由于太平日子久了,长安的奢靡之风大盛,各处歌舞坊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而且规模一家比一家的大。燕乐坊原本是长安最大的坊子,可现在客流被分,生意已然不如往昔。

    身为教习,就是编曲创舞的,燕乐坊如果没落,那风从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他情急之下,便大量地编排艳舞,用美色来引诱客人!

    从长远角度来看,这招不会好使,长久下去,燕乐坊会变相地成为青楼妓馆,档次一低,客人就更少了,毕竟青楼的竞争更加激烈,做这行生意的,本钱可要比歌舞坊低得多,自然竞争就更加厉害了!

    可短期效果却极好,由于大量的艳舞被编排出来,上演之后,客人们图新鲜,纷纷前来观看,燕乐坊的生意一下子便恢复了,甚至比以前还好!

    为了维持住这种局面,风从虎只好绞尽脑汁地想新歌舞,可他的才智终究有限,实在想不出新的了,只好改编旧的。《秦王破阵乐》是当时唐初最大的歌舞剧目,他便从中节选了一段,改成了美貌少女穿着暴露的上战场!

    唐初时对于文化的管制,不象后世清朝那样,用错个字都要抓起来砍头,京中不少达官显贵也常来燕乐坊,见到这出歌舞后,不过是哈哈一笑。一群胡人小妞儿,去打另一群胡人小妞儿,不但别人挑不出毛病,而且也什么毛病可挑。

    文人墨客们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嘻嘻呵呵地听歌看舞,无所谓生不生气,可当兵的不愿意了!

    《艳姬破阵乐》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们这些当兵吃饷的,和一群光溜溜的小妞儿一样?对于太深的忌讳,他们想不到,也没那闲功夫去想,可表面上的东西,他们却想当然地认为,这出歌舞是在嘲讽他们!

    于是乎,当兵的披甲持棍,来砸场子了!既然来砸场子,那肯定要找教习,谁让他胡编乱造的!风从虎害怕被打,所以躲了起来,却不成想,欧阳利抓了那妇人,由妇人领路,直接就把他给提拎出来了!

    王平安摇头道:“你改编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改编那出歌舞,你是想赚钱想疯了吧,连命都不要了!”一摆手,道:“算了,你坏我名头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把他送下楼去吧!”

    欧阳利一把抓住风从虎,把他扭过身子,面向楼梯。风从虎叫道:“喂喂,有话好说……”屁股上一痛,直接就被欧阳利从三楼上给踹了下去!

    风从虎滚下三楼,便到了二楼,而二楼正砸的热闹,那群当兵的嗷嗷叫着,砸的乒乒乓乓,还真没人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教习!

    他们没认出来,可在这种情况下,风从虎不能这么认为啊,他是当事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滚到楼梯下,拼命地爬起来,叫道:“平安小神医救我,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那出歌舞当初我可是问过你的,你要是不答应,我能排么……”

    这家伙可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句话就将祸水东引,引到了王平安的头上!他说的歌舞指的是王平安抓木妖的那出,可他偏偏说得含糊,引人误会,好让王平安替他挡灾!

    打砸中的士兵登时停下,都抬头看向三楼,有人叫道:“原来那出戏是你让排的,好大的胆子!”

    “揍他,揍他!”更有士兵叫道。

    风从虎一边往边上躲,一边道:“对,对,揍他,揍他……喂,是揍他,不是揍我!”

    当兵的要想上楼揍王平安,就得先上楼梯,而他就在楼梯边上站着,不揍他揍谁?

    王平安性格温和,并非霸道的人,他将风从虎赶下楼去,是因为这个家伙太讨人厌了,纯纯是个无耻文人,斯文败类。可要是风从虎不把火烧到他的头上,而是偷偷溜走,估计也能躲过一顿好打,就算是当兵真揍他,王平安也会管一管。

    可风从虎竟然敢让他挡灾,还喊揍他,那得了,谁也不会帮他了!王平安哈米提等人尽皆摇头,把手背后,再不管风从虎的事!

    二三十个当兵的哪,个个五大三粗,手提棍棒,要想揍风从虎,还不想打成扁的就打成扁的,打成圆的就打成圆的呀!

    风从虎自食恶果,到头来没人帮他,被一顿好打之后,扔到了一边!当兵的提着棍棒就向三楼冲!

    哈米提道:“急切之间,这事可没法解释得清。无病,遇到当兵的,比的是谁拳头大,可不是谁有理!”

    王平安心中不快,道:“你出汤药费?”

    哈米提点头道:“我出。放心,只要钱能摆平的事,我都能摆平!”

    王平安哼了声,道:“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我以前从不来,今天头一回就碰上这种窝心事儿!”冲欧阳利一打眼色,道:“让他们冷静下来就成,千万别闹出人命!”

    欧阳利笑道:“这个简单!咦,主人今天倒是干脆!”

    王平安气道:“我倒是想息事宁人,可这三楼也没后门啊,我不干脆,下面那些人就干脆了,咱们可带着女眷呢,万一碰着了,我可开不出后悔药的方子!”

    欧阳利带着欧阳义等人,横冲直撞地就冲了下去,挥拳和当兵的开打!他们武艺多强呢,当兵的再狠也狠不过他们!

    又是一顿乒乒乓乓,掐算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从楼梯上往下看,一直铺到二楼,躺倒一片,全是当兵的,他们一个都没冲上来,全被就地放倒!

    王平安叹了口气,冲哈米提道:“你这汤药费可不能少花啊!”慢慢走下楼梯,蹲在一名士兵的跟前,替他看伤。

    这当兵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道:“你,你小子,不用你装好人!我告诉你,你麻烦大了!”

    狄仁杰在后面看着,心里有些生气,道:“你这么说话可不对了,如果不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的要冲上来,哪能有此结果?你们就是来打人的,只不过反变成了挨打的而已。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好啊,那现在是我们有理!”

    王平安摇头不语,他向来不喜欢和人争辩,看了圈被放倒的士兵,欧阳利等人下手极有分寸,没让他们受到什么硬伤,无需医治,养养就好!

    可他最后检查到那个军官时,却发现这人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而且这军官还晕着呢,并没有醒过来!

    这个军官刚才领头打砸之时,也不知谁,可能是哪个仆役慌张,竟将一只汤壶打翻,从楼上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便把他给砸晕过去了,皮破血流,就如同攻城时,被城上的石块砸中相仿,晕过去算他命大,这要是在战场上,直接就得被砸死!

    王平安看了他的伤势,没说什么,低声对欧阳利说了几句,欧阳利立即跑出了燕乐坊。

    这时事态平息,坊里的老板也赶来了,客人们也都没走,都等着看热闹,想看看这军官醒来后,会怎么修理王平安这一行人!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利才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只药壶,道:“药煎好了!”然后又在王平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句,显见这药不光是煎好,直接拿来这么简单,还有别的讲究。

    王平安点了点头,道:“这剂消毒药水,可是大大有用,可以活人无数啊!”让人取过干净的手帕,他将壶里的药水轻轻掉在这军官的头上,然后为他擦拭伤口!

    这军官啊地一声,醒转过来,叫了声:“疼!”

    王平安轻声道:“忍着点儿啊,你这伤只要擦上这药,过几天就能全好,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这军官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什么药?咦,这到底是什么药?”他忽地抬手抓住王平安的手腕,道:“你是军医?你是孙真人的弟子?”

    王平安摇头道:“不是,我怎么会是军医,也没见过孙真人!”

    这军官却道:“我在战场上见过这剂药,只可恨此药难得,属不传之秘,否则同袍都能用上此药,也不致于那么多人埋尸辽东!”

    欧阳利在后面听得清楚,笑道:“难配吗?倒也不见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何报答

    军官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可他一只手扔旧抓着王平安不放,一副深怕王平安跑掉的样子。

    王平安将药壶递给他,道:“这药便在这里,你都拿去好了,倒是不必非抓着我的手不放!”

    军官闻言立即抓过药壶,同时也放开了王平安的手。可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却叫了起来:“将军,不可放了他,就是他让手下打伤我们的!”

    军官嗯了一声,伸手又来抓王平安,可手刚一伸出来,欧阳却挡了开去,反手抓来,竟将他手里的药壶给夺了过去!

    军官顿时急了,叫道:“好好,人我不抓,但这药可得给我,咱们有话好商量,莫要伤了和气!”

    都躺倒一地了,还说莫要伤了和气!这话一出口,满坊的客人无不莞尔而笑,看来这名官官对那壶药极感兴趣啊,要不然依着他刚才狠巴巴的性子,岂能这么好说话!

    欧阳利倒也并不为难,顺手又将药壶递了过去。

    军官一把抢过,打开壶盖,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起来,光闻还不够,这军官竟想象喝酒似的,对着药壶口,张嘴喝上一口!

    王平安忙道:“慢着,慢着,这药是外用的,不是内服的,你可别喝啊!”

    军官哦了声,盖上壶盖,往手里倒了点药水,擦到他的伤口处。他的伤口,是被瓷壶砸伤的,已经被王平安简单处理过了,血已止住,而且伤口并没开始发炎,没有红肿迹象。

    王平安道:“还是我来吧,你自己擦,怕是擦得不够仔细!”他用干净的手帕,沾上药水,给军官仔细地处理了伤口。他又道:“先不用包扎,就这么晾着。照你的伤势来讲,等药水干了后,也不用包,但晚上睡觉时,却要包好,免得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的,把伤口再蹭破。”

    军官乖乖的任他摆布,等王平安说完,他才道:“这就好了吧?”

    王平安点头道:“差不多了,虽然天气热,但只要你别流太多的汗,这种伤口还是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也不会留疤!”

    军官道:“谁在乎留不留疤瘌。你有些手段,比军里的军医手段还要高些!”说着话,他向四周打量,见一面半人高的铜镜被扔在地上,忙走了过去,照起伤口。

    只见镜中自己额上的伤口,虽然看着挺吓人,但估计着不会有大碍。他回过头来,道:“小兄弟,你看我的伤口,过一会儿是不是会肿起来,红得那亮的那种肿法儿?”

    王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不是上药了嘛,如果上了这药,它还要又红肿得发亮,那何必还上药呢!”

    咝,军官抽了口凉气,歪着头看他,道:“你这药我以前用过一次,但却没有用这么多。”他将护腕打开,撸起袖子,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指着上面一条狰狞的伤疤,道:“皇上发兵征辽,我当时在先锋营里,和高句丽狗子作战时,被砍了一刀,你来看看这条伤疤!”

    王平安低头看去,只见这条伤疤极长,虽然时日已久,但看这条伤疤的模样,想必当初伤势极重,肌肉也必翻开,有可能都伤到骨头了!

    围观的人也都凑过来看他的伤疤,看到之人无不拍手,叫道:“好汉子,受过这么重的伤,想必定然砍翻过不少高句丽狗子,为咱们中国子弟报了大仇!”

    李世民发大兵远征辽东,理由就是为中国子弟报仇,所以众人才有此一说!

    伤疤就是军人的勋章,在古代也是如此!这军官颇有些得意,道:“也没什么,攻打辽东城时,我随队攻上城头,虽然又被……哼,我一个人,一把横刀,足足砍翻了七个高句丽狗子,算是立了小小的功劳,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提的!”

    王平安笑了笑,没什么好提的,现在为何还要提起!他一挑大拇指,赞道:“将军好身手,在下佩服!”

    军官指了指那个药壶,道:“当时有位随军医生,就给我用了这剂药,我这条手臂才保了下来。可那药水极少,别的同袍就有没用上的。运气好的,丢手丢腿,运气不好的,伤口发炎溃烂,一命呜呼!”

    脸色有些黯然,军官又道:“虽然当兵就是拿脑袋换饭吃,可谁也不想死。如果当时这药备得多些,那也不会那么多同袍无法还乡了!”

    欧阳利皱起眉头,却道:“这药不算难配啊,我刚刚受了主人吩咐,虽然药物种类不少,但却没有一味贵重的,而且煎制起来也不费事儿。既然是出征,这种药当是常备,哪可能不够用呢?”

    这时,那些被打倒的士兵们缓过劲来了,慢慢地站起身,你扶我,我搀你的,向军官这里靠了过来。见长官对王平安等人和颜悦色,他们便不敢放肆,不但没有动手,有的人更是问道:“这位公子爷,你这药能不能给我们也配些呀,留着防身!”

    当兵的都自称粗人,和那些文人墨客比起来,虽然不够细,但却直爽许多,打架没关系,不会记什么仇,相反只要误会解得开,他们就会对王平安和气起来,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王平安却嗯了声,不回答士兵们的问话,反而皱起眉头来,道:“这位将军,还没敢问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兄弟王平安,表字无病,你叫我平安或是无病都可以!”

    “王平安?”这将军一愣,不但他愣住了,旁边的士兵们也都愣住了,就连楼上楼下看热闹的客人们,也都愣住了!

    这将军道:“王平安?是徐州的王平安,就是抓女妖怪,然后那个……嗯,这个,那个……”他也看过那出歌舞,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好意思把那话直接说出来,有点恶心人了!

    王平安的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欧阳利忙道:“主人莫恼,我再去揍那个风从虎一顿,给你出气!”转身就跑到了楼梯口,几脚将晕着的风从虎打醒,接着再几脚,又把他再打晕!

    将军见王平安不快,可不敢多说,免的得罪人,他忙道:“我的名字好记,姓白名虎,左武卫讨寇校尉,王兄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成,咱们行伍中人没那许多的讲究。”

    王平安心想:“白虎?这名起的,姓白名虎,这是煞星啊!不过怎么起这种名啊?”

    他回头道:“别打了,让他老实晕着吧!”转回头又道:“白将军,刚才你刚醒来之时,问我是不是孙真人的弟子,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儿?”

    白虎哼了声,道:“孙真人的弟子在咱们长安就只有一位,就是那个一指定生死。征辽东之时,他不肯随军远征,只献上了几罐的药水,却没有将配方献出,说是孙真人的不传之秘,皇上宽宏,没把他这么着,要换了是我……”

    忽然,白虎顿住,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道:“王兄弟,你不会也是孙真人的弟子吧?要不然你怎么也会配这剂药,我闻味道,可是一模一样的啊!”

    王平安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孙真人,更不是他的弟子!”听白虎这么一说,心里很是有些不快。

    那一指定生死为人骄傲,所做事情很不地道,这也就罢了,他个人品德的问题,和旁人无关。但大唐发兵远征,征讨高句丽,这不是内战,而是国战,他不随军出征,别人也无话可说,他肯定会给自己找出一个合理借口的。可为了一己之私,不将药方献出,这就不对了!

    在战场上,一剂杀菌消炎的外用药,可以挽救多少士兵的生命啊,尤其是在冷兵器作战的时代,士兵只要中了一刀,或被刺中一枪,不但会立时丧失战斗力,被敌人杀死,就算被救下来,也会因为感染而丧命!

    他竟然为了所谓的师承,不管同胞的死活,就算是医术再高,可也算不上是个好医生了,连最起码的国家意识都没有,还谈什么医德呀!

    王平安问道:“那个一指定生死,姓什么叫什么?可是太医署的太医?”

    白虎嘿道:“他要是个真太医,那想不随军也不成了。皇上赐了他太医之名,他却从不去太医署,想是瞧不起那些太医,不屑与之为伍吧!那家伙姓龙,名叫傲天,嘿,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王平安一怔:“龙傲天?这个名字比白虎还要臭屁,也太恶俗了些!”

    一摆手,王平安道:“这种人,咱们不去说他。你看这药水不错是吧,其实倒也并不难配。那个龙傲天把它当宝贝,捂着不肯示人,我却是不在乎的。今天我就把这方子给你,你拿回卫府去,以后再上战场,给兄弟们用吧!”

    白虎大喜,叫道:“好兄弟,你真的肯将配方送给我们?多谢多谢,这可让我们如何报答?”

    王平安道:“*******,*******!国战之时,你们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一个小小药方,我岂有舍不得之理?那也未免太小瞧我王平安了!”

    坊内无数的人听他这般说,无不拍掌,喝采道:“说得好,我大唐好男儿无数,王家小郎君,便是其中之一!”

    “拿纸笔来!”王平安一声大喝,早有仆役端桌铺纸,递笔研磨!王平安提笔开方,写了十几味药。

    将药方递给白虎,道:“告诉你家将军,我王平安问他的好!”又一指不远处的欧阳利,笑道:“看兄弟们行动不便,不如让他送你们回去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扬名显姓

    欧阳利一乐,主人这时点他们的名,那就是要给他们谋出身啊!他们哥几个儿,虽然得了武官的告身,也去报了备,但如果是士兵,还好安排,九个人随便往哪儿一塞都成。

    可他们偏偏都是军官的告身,一个七品,八个八品,还都不算小,太平时期,哪可能一下子出这么多的缺儿,所以只能让他们等着,一个一个的去补。现在王平安用一个方子,便结交了左武卫,那就算这个卫府里没缺儿,也得给他们挤出缺儿来啊,这一下子不就来了实职了!

    欧阳利上前笑道:“白将军,兄弟欧阳利,刚才的事多有得罪。你是讨寇校尉吧,不瞒你说,兄弟有七品的武官告身,只是还没派具体的职司,没准儿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卫府的呢,还请你多多照顾!”

    白虎是讨寇校尉,八品的品阶,而欧阳利是七品的,官比他要大,他心时一高兴,便想着卖弄,当众说了出来!

    白虎顿时一愣,弄了半天,他也是行伍中人啊,还比我的官大!忙道:“哟,这么说欧阳大哥是自己人啦,刚才兄弟有失敬之处,你可得多多见谅,别往心里去啊!”

    欧阳利很大度地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我都已经忘了,你还提它做甚。”

    白虎不敢耽误时间,将药方小心地揣入怀中,又拿过那用剩下的半壶药水,道:“王兄弟,我这就少陪了,我得赶紧回去呢,这个方子对你来说不算个啥,可对于我们当兵的来说,那就是第二条命啊,我得马上给大将军送去才成!”

    “好好,你忙你的,我这也就要走了!”王平安笑道。

    白虎带着手下士兵,呼呼啦啦的出了燕乐坊,欧阳利哥几个儿跟着他也都走了!

    王平安看了一眼那个风从虎,心想:“还晕着哪,这家伙的人品着实不怎么样,有什么话跟他说没用!”哼了声,道:“这坊子的主人是哪位,请过来说话!”

    他在坊中施展医术,配出一剂药水,虽然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大家谁也不知,可见那个原本凶神恶煞般的白虎将军,对他如此的恭敬,还要将药方送去给大将军看,自然人人心中都有个想法:这少年人了不得!

    楼上楼下几百道目光一起射向一个矮胖子,想必这矮胖子就是老板了!

    果然,这矮胖子冲王平安一咧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一躬到地,颤声道:“这位公子爷,小人便是燕乐坊的主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生意难做,要是风教习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小姑娘丁丹若走了过来,气道:“你们那个破教习胡乱编排我们少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人全听您的!”没理丁丹若,矮胖子对王平安陪笑着道。他也不是全无根基的人,能开得起这么大个歌舞坊,背后能没人吗?他对王平安恭敬,可不代表对王平安的丫环也要恭敬!

    王平安却扭头问丁丹若:“你说怎么办?”

    “把他们全都杀了!”丁丹若气乎乎地道,柯莲雾也走过来,道:“第一个就杀那个风从虎!”

    这两个小姑娘没啥经验,说这个就是气话,没什么实际意义,要换了别人肯定大提要求,而绝不会说这种气话,这胖老板都认命当冤大头了,还不可劲地宰!

    矮胖子忙道:“这这,这就不必了。不是我们怕死,是怕公子爷杀了我们,您吃官司啊,这不给您添麻烦了嘛!”

    哈米提笑道:“你倒会说话,还挺为我们着想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矮胖子赶紧冲哈米提行了一礼,道:“知道啊,您是哈老爷,咱们长安谁不知道您啊,您可是这个!”他一挑大拇指。

    哈米提道:“你要是再听那个风从虎的,乱编我们王少爷,不管你的靠山是谁,我豁出去得罪他了,派人一把火烧了你的坊子,你信不信?”

    矮胖子心想:“我不信,你知道我背那人是谁么!”脸上全是恐惧之色,哭丧着脸道:“别着啊,哈老爷,这又不是解不开的仇怨,你何必呢,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您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这还不行么?”

    哈米提得意地道:“你明白事儿就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个风什么的家伙不能再用了,由我来给你们当教习吧,编出一个好剧来,让你们演演,就演我们王少爷的事!”

    矮胖子哈地笑了,胖胖的身子又弯了弯,道:“成啊,那就有劳哈老爷了,您编的剧目那定是好上座的!”

    阿依丁却道:“用不着担心什么,就算这剧……那定是卖得出去的,我们连包一百天,不要钱,白请长安父老来看,这还不成啊!”

    他抬头冲楼上楼下的客人们叫道:“这还不成吗?”

    客人们哈哈大笑,都道:“成,那太成了,谁要是敢说不成,咱们拿酒壶砸他!”

    哈米提一拉王平安,道:“无病,咱们走吧!我会特地找人编剧的,保证让你名满长安,扬名显姓!”

    几人不理会矮胖子的恭维,径直出了燕乐坊,上了马车,直回灵感寺。

    车上,王平安道:“哈老爷,又让你破费了,你是不在乎钱,可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哈米提却道:“无病,你不是得了味新药,名叫山漆么,这生意交给老赵家做了,我也不跟他们抢,可那剂药水,是用来消炎的吧,这剂药要是被卫府得了去,应该是会大批量配备的吧?”

    王平安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要是想做,做便是了,不过关节却需你去打通,用我的名义是可以的。但我可事先说明,那方子里不过是苦参、黄柏、大桉叶、蛇床子这些药,都没什么特殊的,别人拿了方子,也是能做的!”

    阿依丁将车窗打开,透了口气,道:“无病啊,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你提前和我们说。你是不在乎方子,可我们却在乎啊,那就是钱啊!有好事儿,你得先挑咱们自己人发财不是!”

    王平安嗯了声,道:“今天也是事发突然,事先没想过这些。那也成,这种外用的消炎药原方极难配置,绝对的不传之秘,可我却还知道几个,药效不比这个差,甚至配出来后,只要保存得法,甚至可以保存一年之久,只是对药材的要求却高,我写给你们便是!”

    哈米提和阿依丁同时笑道:“那可太好了!”两人心里都决定了,说什么也要把王平安捧红,让他在长安成为名医第一,非把那个龙傲天比下去不可!

    车马回到了灵感寺,还没等下马车,就见有难小和尚跑了过来,叫道:“太师叔祖……”

    王平安毛骨悚然,摆手道:“你可别这么叫了,叫我平安施主即可,如要再乱叫,那我就不住你这儿了,你当我在京中没有别处可去么!”

    有难一脸有难的表情,道:“好,好吧。平安施主,寺里来了好大一群人,说是洛阳来的,是来给你送书的,叫殷九乘!”

    王平安大喜,道:“那书印出来了,可是药膳书?”从车上跳下,往寺里跑去。

    有难在后面则道:“殷施主非常的小气,也不知他怎地就找到了这里,可一进来就……”

    哈米提和阿依丁从车上下来,笑道:“姓殷小气,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今天才知道,可见有难之名,你师父当初没有给你起错。”说笑着,他们也进了灵感寺。

    一进寺,就见殷九乘笑着迎了上来,叫道:“无病,别来无恙?”

    “既叫无病,岂能有恙!”王平安笑道。上前拉住殷九乘的手,道:“你怎么亲自来长安了,那本药膳书可曾印了出来?”

    哈米提和阿依丁也上来问好,众人寒暄一番。

    殷九乘叹了口气,道:“雕版印刷对别人来讲,那是不容易,可对我来讲,那比喝水都容易。这书字数又不多,只几天功夫便就雕好版面,可发售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众人走进大殿,各自坐下,王平安问道:“这话怎么说,卖不出去?”

    殷九乘点头道:“连一本都没卖出去!”

    哈米提和阿依丁异口同声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除非你没将书摆上架子,否则岂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殷九乘道:“你们听我说啊,我这不没说完呢嘛,你们着什么急啊!当初无病走时,可没将这书正式命啊,你们忘了,这书是用来试试反应的,所以也就没有起名。我就给临时编了一个,叫《大唐药膳总汇》!”

    王平安一拍大腿,气道:“这名也起的太大了吧,一本薄册子你起这么大的名,怪不得没人买呢,都当笑话看了!”

    殷九乘干笑两声,道:“这名是有点那个,不过我当时就改正了,把书收回,改了名字,换了封皮,新名字叫《有恙问平安》!”

    “这个还差不多!”王平安点了点头,道:“不过这个书名也有点大,那些方子可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不过是本药膳书罢了,方子还不多!”

    哈米提问道:“那这回买出去了吗?”

    殷九乘叹了口气,他也一拍大腿,道:“书名一改,结果麻烦大了,比卖不出去,麻烦还大,我差点都解决不了!”

    王平安等人一愣,面面相觑,心想:“不会是犯了什么忌讳?可那书里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字词啊,是经过校订检对的!”

    殷九乘叹了好半晌的气,见到王平安等人的脸全给叹白了,他这才道:“一开始我只印了一千册试水,谁知一改名,当天发到铺子里,还是一本没卖出,我一着急,就让伙计们将书摆到街上,大声叫卖……”

    哈米提气道:“你就别卖关子,然后呢,你就直接说然后!”

    “然后我第二天再去看,竟是一本没卖出去!”殷九乘道。

    王平安向后一靠,摇头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一本没卖出去!”

    殷九乘忽然笑了,道:“可不是嘛,那没卖出去的一本,是样书啊,摆在架子上的!”

    众人一愣,忽地全都笑了,原来是这么个“一本没卖出去”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486/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作者:望平安所写的《唐朝好医生》为转载作品,唐朝好医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朝好医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朝好医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朝好医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朝好医生介绍:
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
中华传统医学博大精深,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依靠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
中华传统医学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做出了巨大贡献。唐朝好医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好医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