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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望平安     唐朝好医生txt下载     唐朝好医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名人的小小贵恙

    邱亭轩整理好纸张,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生回去休息,如再有事,我便派人通知你。”

    灰衣汉子起身道:“为公子效力,哪敢称得上辛苦!”拱手告辞,出了书房。

    邱亭轩又坐了一小会儿,理顺自己的思路,这才起身出屋,去见父亲。咸同书院的山主邱问普并不住在书院里,而是住在书院后面的独立小院中。邱亭轩绕过池塘,出了后院门,来到了邱问普住的小院子里。

    小院中种着一棵大枣树,树下一名老仆蹲着,跟前放着个小炉子,炉中有火,他正在熬药。

    邱亭轩一愣,走上前,俯低身子,低声问道:“才叔,你怎么煎起药来了,父亲大人不是说小小风寒无关紧要么?”

    老仆人名叫邱才,是跟了邱问普多年的老家人,从来都象一家人一样,他抬头看了看邱亭轩,道:“轩哥儿啊,你不在书院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嗯,老爷的病没啥严重的,可总是不好,也是难受,所以开了桂枝汤,让我煎上一剂,这就快好了。”

    邱亭轩哦了一声,他不着急进屋,站在树下看老仆煎药,轻声道:“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觉补,父亲大人一向不喜服用药物,今日却让才叔煎药,看来这风寒得的重了些。”

    “上岁数了,挺不住啦,大病没有,小毛病不断!”才叔轻声道。

    邱亭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怕屋里的邱问普听到。过了一会儿,桂枝汤煎好,他亲手倒出盛碗,吹了吹,待药汤温度可以入口,这才端着进了屋子。

    邱问普的房间和王平安的有些类似,也是放满了书册,只不过邱山主的书更多,一排排的书架,上面足足放了五六万册的书,而且不少还是手抄孤本,非常珍贵。

    房间正中有一平台,平台上横放床榻,榻前有一巨大的,不比床小多少的书桌,邱问普便坐在书桌之后,闭目养神。

    邱问普年过古稀,但头发胡子却连一根发白的都没有,脸上皱纹也少,光看外表,竟比王有财还要年轻上几岁。邱问普年轻时一袭青衫,游遍天下,本想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可他年轻时没赶上好时候,那时门阀高立,没有科考入仕这一说,他算是报国无门。

    等到隋文帝开科取士之时,邱问普入京应试,顺利登科,可他却在放榜当日便离开了大兴城,隋朝的大兴城就是唐朝的长安,回转徐州,开山立派,创立了咸同书院。他算是想明白了,于其当官苦熬资历,不如教书育人,日后桃李满天下,名声自扬,可比当官逍遥多了。

    书院开办了这么多年,他教出的学生在朝中为官者极多,而学生当官之后自会报答他这个老师,所以邱问普虽称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家财万贯,虽无一官半职,可他说一句话,弟子们无不奔走效力。邱问普活得潇洒,名利双收,当年无数人笑他弃官不做愚蠢之极,可现在呢,笑人者不如人,谁再笑他,谁便是自讨没趣了!

    邱亭轩轻声唤道:“父亲,桂枝汤煎好了,可以服用了!”他低头扫了眼书案,见上面有一本书铺开,乃是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翻开的书页正是桂枝汤。

    邱亭轩心想:“虽然我对别人说父亲精通医术,虽是儿子赞美父亲的话,但父亲确曾研究过不少医书。小小风寒而已,父亲岂有治不好的道理,可为什么要查书看方呢,莫非是现下得的风寒有何特殊之处,让父亲为难了?”

    邱问普嗯了声,慢慢睁开眼睛,见儿子来了,也不说话,接过药碗,将药喝下。邱亭轩又取清水给他漱口。

    邱问普用手帕擦了擦嘴,问道:“轩儿,为父出一题目给你,朝廷如要疏通运河,你预计几载可成,如要你以此做篇策论,你需要用多长时间做好?”

    邱亭轩心中明白,父亲这是得到消息了,既然自己能想明白的,那父亲更能想明白。他回道:“太子需几载登基,运河便要几载疏通好,儿子的策论也就需要几载做好!”

    邱问普默然半晌,又问道:“那你在科考之前,要看那些书籍?”

    邱亭轩道:“农林渔牧,土地税收!”

    “好,轩儿明白就好。为父在为你启蒙时便说过科考秘诀,此二十余年过矣,你可还曾记得?”

    邱亭轩跪坐在父亲身前,答道:“启蒙之日,父亲大人共教儿七个字,邱亭轩三字之后,乃是揣摩上意四字,儿年幼无知,当时不解其意,但现在却全然明白了!”

    邱问普点头道:“你记得就好。做好官,需得先做官,做官后需当做大官,明白上意才能做大官,而位越高权越重,能为百姓做的事才越多,方可做好官!”

    邱亭轩安静地听着父亲说话,良久之后,他忽道:“父样大人的话自是对的,只是儿子怕揣摩上意久了,迷失本性,渐渐的不再为百姓着想,而只念着自己的官位身家。”

    又是良久之后,邱问普才长叹一声:“万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天下不为名利所动者能有几人?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便学为父一样,回家教书吧。”

    “儿子只怕做不到父亲大人当年的决断……”邱亭轩指的是父亲当年毅然放弃仕途的事。

    忽然,邱亭轩看到邱问普的鼻子里流下血来,他顿时吓得一哆嗦,叫道:“父亲大人,你流鼻血了!”

    五里村。王平安闭着眼睛,手指按在一个脸上尽是皱纹的老汉腕上,过了片刻,睁眼道:“最近小便不畅吧?来,让我按下你的腰。”

    老汉道:“王少爷说得啥?”抬起胳臂让王平安去按他的腰,按到左侧时,呲牙道:“疼,这里疼!”

    王平安又按了按,道:“小便就是尿,我是问你尿尿时,是不是不畅通?”

    老汉道:“原来小便是尿尿呀。是啊,我最近尿尿时里面有血,好象还有东西堵着。”

    “腰上怎么个疼法,是象被针扎一样的疼,还是象被绳子绞一样的疼?嗯,你把自己想成是井上的轱辘,绳子一圈圈的缠紧,有这种感觉吗?”王平安这回说得形象了些。

    老汉伸手按了按腰,道:“不象针扎似的疼,是这一片都疼,轱辘是啥感觉?我倒是不知!”

    王平安嗯了声:“张嘴让我看看。你平常口里有什么感觉?”心中忽然想到,这么个问法,老汉可能回答不出,又道:“有什么味道?”

    “苦,我嘴里总感觉苦。”老汉这次回答得就准确了。

    王平安见老汉舌苔黄腻,舌头极红,想了想,道:“你脉相滑数,然后……这样吧,你有尿吗?去尿点,然后端来给我看看。

    老汉大感不好意思,道:“王少爷,你可是贵人,看小老儿的尿,那太……”

    “没什么,总得把你的病因搞明白嘛!去吧。”王平安态度可亲,总是保持微笑。他明白,他的态度会影响到病人的心理,态度好坏,关系到一个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虽然他并未悬壶,也不收病人的诊费,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他都要做到。

    老汉刚一离座,便有一中年汉子抢了过来,道:“平安神医,昨天你给我媳妇儿开的药,我回家就给她熬了,只吃了一剂,今天病就好了!”他举起手里的一个篮子,里装满了鸡蛋,道:“平安神医,这些鸡蛋,你留着吃吧!”

第四十三章 风寒小病也难治

    王平安连忙推辞,道:“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知你们生活的辛苦,平常没有什么收入,全靠存些鸡蛋去集上换些油盐酱醋。就算不换东西,你留下来给妻子补补身子也好,拿回去,拿回去!”

    中年汉子却道:“我媳妇儿的病麻烦平安小神医给诊治,还搭药费,我们本来就过意不去,你要是不收下这篮子鸡蛋,我们更过意不去了,平安小神医还是收下吧!”他将篮子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深怕王平安不收他的鸡蛋。

    王平安见拦不住他,忙叫道:“管家,快快把鸡蛋钱给他!”管家答应一声,连忙追去,这几天经常碰上这样的事,不少病患家属感激王平安,非要送他礼物不可,如果不收,便放下就跑。

    那老汉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个破陶碗,满脸痛红地道:“王少爷,当真不好意思,竟让你看小老儿的尿。”

    在一旁伺候着的两个小丫头撇了撇嘴,丁丹若道:“我们少爷好心,一向如此。”手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柯莲雾却不说话,反而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尿,这才退到一边,等着看王平安如何开方。

    王平安看了看老汉手里的陶碗,见尿液中带血,并含有细小沙石。他皱起眉头,从各种症状上看,老汉患的应该是温热型的泌尿系结石,这病称不上好治。

    想了一会儿,王平安提笔开方,写了不少味药,吹干墨迹后,道:“这方子里的金钱草、海金砂、车前子、石韦、茯苓还有滑石利水排尿通淋,大腹皮枳实行气消滞,鸡内金溶石化石,诸药多为清利之品。”

    说到这,他停下,又道:“不过我怕这剂药伤害你的脾肾,所以加了黄芪补气健脾,加胡桃肉补肾溶石,甘草甘缓和中。这些药加到一起,治起你这病来才有好的效果。”

    老汉不识字,王平安为他解释药方他也听不懂,但看着这长长一溜的药名,他为难地道:“这药很贵吧?

    王平安嗯了声,正想开口说话,忽听身后的柯莲雾道:“这药费我家少爷给你出了,你安心养病就是,不用为钱的事烦心!”

    丁丹若听着,哼了一声,她知道这胡人少女极是有钱,在少爷面前也会做人,每到有人出不起药费,她就抢着出钱,讨少爷的欢心。其实她自己也挺想出出这风头,让少爷关注自己的,可难在自己没钱,所以只能干瞪眼的生气了。

    王平安转头看了眼柯莲雾,笑笑,却没说什么,提笔将药方又写一遍,递给她,道:“你收着这方子!”

    柯莲雾大喜,忙接过方子,冲王平安灿笑道:“谢公子信任。”却听王平安又道:“不过你要将方子上的字教给丹若,药理我和你们说,但识字要你教她,她要是学不会,以后方子我就不给你了!”

    柯莲雾灿笑立消,瞪了一眼丁丹若,见丁丹若脸上倒露出灿笑了,她委屈地道:“她会故意学不会的!”

    “那你就想办法教会她!”王平安不再理会她们,又给病人看病。

    丁丹若得意洋洋,在少爷心中,到底还是自己份量重些。她小小声地对柯莲雾道:“以后要管我叫姐姐,如敢再叫我妹妹,哼,哼,哼!你自己想去!”

    咸同书院。

    邱亭轩拿出手帕替邱问普擦去鼻血,他道:“父亲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服了桂枝汤的缘故?”

    邱问普并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鼻血才止住,闭眼想了会,伸手去翻《伤寒论》,摇头道:“仲景之方岂能有错,莫非为父患的不是风寒?”

    邱亭轩打了个冷战,不是风寒,那可不太妙啊,父亲虽然保养得好,但年纪大了,谁能保证没点别的毛病,如果是其它病症……想到这里他不敢往下想,急道:“父亲大人,儿子这便去给你请医生来,我看先找成济生吧,如果他不行,那我立即派人快马去洛阳请人!”

    “不要慌张,为父平日里教你的风度哪里去了!”邱问普轻轻斥责了一声,摆手道:“我再翻翻医书,如果还是不行,你再去请成济生来。你先出去吧,好生读书,不要分散精力。”

    邱亭轩有心不走,可看父亲挥手,他从小听话听惯了,只好低头出了房间,回了书院。可回到书院后,却无法再安下心读书,在屋里不停地转圈子。

    忽有仆人来报,说哈米提来访,求见山主。

    邱亭轩一向看不起胡人,平常和哈米提来往不多,但哈米提是大商人,特别会为人处世,不管邱亭轩有多烦他,他都能厚着脸皮往前凑,日子久了,虽没交下邱亭轩,倒是讨到了邱问普的欢心,常常以邱问普的知心老友自居,逢人便吹自己和老山主关系多好,多受欢迎。

    邱亭轩心情正烦着呢,哪有功夫去应酬哈米提,对仆人道:“你去和他说,山主今日不方便见客,请他改日再来。”

    仆人道:“哈老爷带来不少的礼物,是否留下?”

    “请他都带回去,不要啰嗦。”邱亭轩不耐烦地道。

    仆人答应一声,出来见等在书院外的哈米提,道:“哈老爷,我家山主今天不方便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哈米提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王平安的事,听闻邱问普不见客,他想了想,道:“老山主待我向来亲厚,不可能不见的,你问的是邱公子吧?”

    仆人一笑,心想:“你还真明白事儿,一猜就中。”

    哈米提递上一串铜钱,笑道:“老山主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说来给我听听?”

    仆人看了眼铜钱,却不接,但也没刻意为难,只是道:“山主身子不适,我家公子正为此事烦心,得罪勿怪,哈老爷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回去。

    哈米提忽道:“身子不适?哎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徐州城里人人都知道啊!”他说话声音响亮,可在说到平安小神医几个字时,却含糊不清。

    仆人停下脚步,问道:“找谁?”

    哈米提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仆人还是没听清,走到近前,道:“哈老爷你说有病要找谁?”

    “平安小神医!”哈米提说道,声音响亮,咬字清楚。

    仆人揉了揉耳朵,这回他听清了,而且记得更清,耳朵差点震聋,想记不住也难。

    哈米提不做任何解释,留下礼物,转身上了马车便走。仆人在后面叫道:“哈老爷,这礼物……走得还真快!”

    回到书房,仆人道:“公子,那哈老爷把礼物强留下了,人走了。”

    邱亭轩嗯了声,见仆人站着还不走,问道:“还有事儿?”

    “哈老爷走时,说了句话,说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徐州城里人人都知道该找他!”仆人如实回答。

    邱亭轩一皱眉头,平安小神医?这人是谁,没听说过。他哼了声,道:“你派人去济生堂,看看成医生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请他来一趟,如果不在,就守在那里,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请他来这里!”

    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请医生来给父亲看病较好,俗话说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虽然父亲医术不弱,但自己给自己看病,没准儿会有些偏差,还是请成济生来一次比较好。

    仆人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第四十四章 看病就找平安小神医

    王福生放下锄头,看着眼前的田地,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喜人,他心中也是欢喜,只要今年不出现大灾,秋后收成必好。庄稼汉,不关心地里的收成,还能关心啥。

    正看着庄稼,他媳妇儿来了,离得老远就叫道:“当家的,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提着饭篮子,走了过来。

    王福生看了眼媳妇儿,笑了笑,大声回道:“这几天尽吃好东西了,都长胖了!”

    “胖了好啊,有福。”福生媳妇儿来到近前,夫妻俩坐到田边小路旁。

    王福生见妻子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又拿出一碗蒸蛋,他道:“怎地这般不节俭,又吃白面馒头,又吃蒸蛋,昨天不是吃过了吗!”

    福生媳妇儿道:“少东家给你送来的,让你这几天好好补补,你就吃吧,少东家给的不少,够你连着吃上半个月了!”

    王福生叹了口气,道:“少东家是好人啊,等过几天闲下来,我去林子里打几只野物,给少东家送去。”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小路上走来两人,一对夫妻抱着个小孩儿,男子走到近前,问王福生道:“敢问这大哥,五里村的王老爷家怎么走啊?”

    他妻子哄着怀中的小孩儿,小孩儿不大,长得有些瘦小,在母亲的怀里怯怯地看着王福生夫妻俩。

    王福生一指远处的村子,道:“进村就能找到,好找得很,你见最大的房子,还有门前围一堆的人,那就是王老爷的家。”

    福生媳妇儿站起身,问道:“你们是找王老爷,还是王少爷?要是找王少爷,那就是看病的,对吧?”

    男子连忙点头,道:“对对,正是找王少爷。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王福生嗯嗯两声,他嘴笨,对于陌生人,不太会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对对,我们少东家看病厉害,找他准没错!”

    福生媳妇儿却道:“走走,我带你们去。当家的,我先送他们去见少东家,回头再来拿篮子。”后一句是对王福生说的。

    这对夫妇被福生媳妇儿带进了村子,离得老远,就见一座大宅的门口或坐或立,围着不少人,情知这便是王家大宅了。

    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果然不错,上门求医的人这么多,不正好说明小神医的医术高明吗!夫妇谢过福生媳妇儿,抱着孩子快步进了人群。

    咸同书院。

    一大清早,成济生便赶到了书院,先见过邱亭轩,问过病情之后,再去了小院,给邱问普号过脉后,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风寒罢了,这种小病根本用不着急着请自己来,邱问普自己就能解决。

    邱亭轩在向成济生描述病情时,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父亲开错了药,吃得流鼻血的事,只是把发病时的症状说清,而邱问普虽无考较成济生之意,但也没说他服过桂枝汤了。

    成济生在桌上铺好纸,提笔想写药方,忽然想到,这是什么地方,面前的又是谁,何必开什么药方,我只一说人家就明白了。他笑道:“山主患的乃是小恙,不过区区风寒而已,用成方即可,桂枝汤,无需加减,真接使用,一剂见效!”

    说完这句话,成济生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桂枝汤乃是汉代医圣张仲景留下来的经典成方,莫要说天下行医者人人皆知,当然如果连这种名方都不知道,那还当什么医生,就连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这个方子。如果这剂汤药能治得了邱问普的小小风寒,那人家还请自己来干吗?闲得没事做吗!

    果然,这种不妙的感觉,立时就得到了印证,就听邱亭轩说道:“错了!”

    成济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对他道:“邱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医圣之方,乃是经过千锤百炼,无数人辨证过的……哦,你是说药不对症!”只一愣神的功夫,他便明白邱亭轩的意思了,心想:“不对啊,明明就是风寒,难道我连风寒都能看错,岂有此理!”

    邱问普并不多说什么,又伸手让成济生再次号脉。过了一会儿,成济生道:“确定无疑,就是风寒。脉浮大而缓,又佐其它症状,明显风寒中症,用桂枝汤绝对无错!”

    他的医术虽然在王平安面前受过挫,但多年来神医之名可不是白得的,风寒之症如果都能看错,还称什么神医,连庸医都够不上格了。所以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半点都不犹豫。

    邱问普皱起眉头,没说什么,可邱亭轩却道:“用桂枝汤不行,父亲大人服了这药之后,流……身子有感不适,所以此方并不对症,是用不得的!”

    成济生看向邱问普,见这位徐州大名士慢慢地点了点头。成济生心头猛地一跳,难道说这是一种类似风寒的疑难杂症,我以前没见过?

    邱问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点了点头,道:“老夫自诊,亦是风寒小疾,也曾服了桂枝汤,但鼻子不适,流了鼻血,只是不知是汤药的原因,还是老夫自身体质的原因,这才请了成先生来。”

    成济生眉头也皱起来了,心想:“竟然是流鼻血,怎不早说,非要等我开出方来才说,莫不成是考较我来着!”

    但面对邱问普这样大有影响力的人,他自然不会将心中不快表露出来,反而笑道:“治风寒方子甚多,倒也不一定非用仲景之方。”提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邱问普。

    邱问普接过方子一看,上面除了桂枝一味药外,其它的药物都与桂枝汤不同。桂枝是常用药,能发汗解表,温经通终,与其它发表药同用能发汗,而与收敛药同用又能止汗,所以它来治风寒的确是对症,倒也不必换掉,估计问题是出现在别的药物上。

    邱问普点头道:“果是好方,成先生好医术。这方子如让老夫来开,是断然开不出的。”接方子交给邱亭轩,道:“按方抓药。”

    成济生见方子开完,邱问普挺满意,他便起身告辞,邱亭轩亲自送他,顺便和他一起去济生堂,将这剂药配齐,好回来给父亲煎制。

    出了大门,成济生道:“邱公子留步,抓药的事不必你亲自去,等会儿我派伙计送来便是。”

    邱亭轩却摇头道:“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正好陪成先生走走。”

    走倒不必,成济生是坐车来的,两人乘车到了济生堂,配齐药后,邱亭轩提着药包,步行回家,溜溜达达的,顺便想着心事。

    离了济生堂药铺,走不多远,忽听街上有人说道:“唉,穷人真是吃不起药,只能硬挺啊!”他转过头去,见是一个摆摊子卖面汤的,小本生意,衣衫敝旧,显见日子并不好过。

    卖面汤的旁边是个卖柴的,笑道:“干嘛挺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呀,那可是好人,看病不收钱的,徐州城里城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估计不知道的也就你老兄一个了!”

    邱亭轩听着有点耳熟,平安小神医?好象听谁说过,想不起来谁说的了。听的时候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自然更是想不起来。并不理会,仍是低着头,边走连想心事。

第四十五章 拍手可以养生保健

    邱亭轩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既有父亲的病,又有明年科考的事,还有如何照顾同窗,联系父亲以前的弟子,这些都是对他的今后仕途至关重要的事,走错一步都不行,人情事故太多太多。

    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而做为他的儿子,表面上看起风光无比,可实际上肩上的压力也是沉重无比。别人读书十年,便要称为十年寒窗之苦,进京应试,一科不中,还有下科,而邱亭轩却要读上二十余年,不为别的,就为的是一试必中,而且名次还不能是末尾,否则便要丢父亲的脸,大名士之子岂有应试不中之理,岂有不高中之理?要做到这些,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如果我生在普通人家,不知会不会这么累?邱亭轩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街上的百姓,心中又想:“平常人家为衣食所困,也许活着更累吧,我衣食无忧,又有大好前途,却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是不该,如被父亲大人得知,想必又会挨训!”

    精神一振,他大步向前,可走了几步,便一拍脑门儿,刚才光顾着胡思乱想,一脑袋的浆糊,不知不觉中竟走错了路,这不是走到城门了吗,再往前走就出城了!

    邱亭轩心想:“我真是想得太多了,脑子都有些糊涂了!”转身便想往回走。

    邱亭轩是谁,那可是徐州城里有名的人物,就算别人不尊重他,也得尊重他父亲邱问普。城门守兵见邱公子来了城门,忙上前打招呼。

    守兵队长含笑过来,道:“呀,这不是邱公子吗,你今天有空,这是要出城办事儿?”

    邱亭轩脸上一红,他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想得太多而走错了路,随口应付道:“不出城,只是随便走走,整日里读书,有些气闷了!”

    说完之后,他那喜欢胡思乱想的劲头又上来了,心中暗道:“真是的,我跟他一个小兵解释这个干什么,这人也是多事,没事闲的,跑来和我套什么近乎!”

    守兵队长怎会知他心中所想,看他手里提着药包,关心地道:“邱公子身子不舒服?哎呀,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啊,包准你药到病除。在咱们徐州,他可是头一号,就连成神医都甘拜下风,你说平安小神医牛不牛!”

    又是平安小神医!邱亭轩嗯了声,问道:“我倒不知咱们徐州城里出了位名医,怎么连成先生也对他……和他切磋过医术?”

    一提这个,守兵队长高兴起来。前些日子城上城下地吊大筐,他可没少帮忙。他笑道:“这事要说起来,我可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邱公子你问我,可真是问对了人!”

    邱亭轩心道:“这人好生啰嗦!”

    “平安小神医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城外……”守兵队长将前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哈米提闯门,他带兵去济生堂门口抓人时,更是说得活灵活现,足尺加三!

    邱亭轩听罢,心中生气,成济生也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认识这么好的医生,那刚才为什么不说,竟然只字未提,当真岂有此理!

    其实成济生那晚能当着哈米提和诸多百姓之面,夸赞王平安,这已经是非常高的人品了,必竟赞扬落了自己面子的人,普通人已然很难做到这点!但如果让他遇人就替王平安打广告,不停地吹捧,那如不是另有所图,便是大贤大圣了。可成济生既无所图,也非圣贤,所以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当然就算是圣贤之人,也不会无聊到没事就吹捧别人玩。

    邱亭轩虽然心里烦,但略略一想,也想明白了这点,成济生不提王平安乃是人之常情,父亲又不是得的什么要紧重病,成济生也不可能介绍别人的医生来看病。

    唉,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总看别人不顺眼?邱亭轩晃晃头,和守兵队长告别,回家去给邱问普煎药去了。

    五里村。王平安发现这几日来求医问药的人,大多数是老人和小孩,各种病症都有,但都并非是太过严重的病,除了少数几个病例,大多数都是几剂药就能好的。

    坐在院里的桌前,他对一名满面凄容手抱幼儿的妇人道:“你孩子这病是小儿厌食,并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这孩子你养得大的,放心好了!”

    妇人道:“可这孩子总不好好吃饭,有时还吐,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稍稍有点脾胃失调,你不要担心!”王平安温言相慰,却不并提笔开方,笑着拍了拍孩子的小手,对妇人又道:“连药都不用吃的。你回家后买点山楂,洗净去籽,然后加水,用文火煎成……嗯,就是用小火煮,收水收到一半,然后盛出来给孩子喝,每次喝一小勺儿,一天喝三次,连着喝十天,他这毛病就好了。”

    妇人一听这个简单,正要告辞,忽听王平安身后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道:“咱家就有山楂,我去给这位小嫂子拿点儿。”说话之人正是丁丹若。

    王平安回头笑道:“多拿点儿,大人也爱吃的。”

    不多时,丁丹若跑了回来,拿了满满一小兜儿的山楂,王平安留下几个,剩下的都送了妇人,妇人连声称谢,抱着孩子走了。

    王平安正要接着看病人,却见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道:“娘,可是吵到了你?”这几日家里人多,有时难免说话声音大些,他怕吵到母亲。

    杨氏摇了摇头,走到桌前,柯莲雾见夫人来到,忙搬了高脚胡凳给她。杨氏坐下后,道:“吵倒没什么,娘喜欢热闹。可就是这几天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病了,儿你快给为娘看看。”

    王平安忙道:“娘你怎么了?”急忙替母亲号脉,然后又做了一通检查。检查之后,王平安道:“娘,你没病啊,好好的,一点儿毛病没有!”

    杨氏道:“是吗?可我就觉得不舒服!”

    王平安心想:“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可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值得烦心的事啊!”想了想,他道:“娘,我来教你一个方法,你天天做,可以养生保健。”

    他站起身,伸手道:“娘你看着,双手十指叉开,指肚要对上,用点儿力拍,最好是一边走,一边拍。”他在院中转起圈子,啪啪地拍起手来。

    杨氏看着好笑,问道:“平安,你这是干嘛?难道拍手就能养生保健了?拍手而已,人人都会。”

    王平安笑道:“拍手治百病,又可保健,又不用花钱。每天饭前半个时辰或者饭后半个时辰,拍手两百下,五脏六腑都能得到调整!”

    手上有体内器官的反射区,所以在双手拍击的过程中,可以起到调整五脏六腑的功效,又简单,又实用。

    杨氏站起身,学着他的模样,也边走边拍手。两个小丫头见了,忍耐不住,跟在杨氏的后面,也跟着拍了起来。

    院里院外有不少来看病的百姓,见这一家子拍手拍个不停,听说还能养生保健,虽然将信将疑,但拍手而已,又不是干别的,便也跟着学了起来,边走边拍。一时之间,王家大宅里一片拍手声。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叫道:“平安小神医,这好使吗?我感觉拍得手疼!”

第四十六章 嘿,求到我了吧

    王平安脚下不停,双手拍个不止,口中却道:“拍得疼,正说明你身子有毛病。不过你要是健健康康地,也就不会登我家的门了!先别多说,继续拍,拍完我再解释!”

    拍了不多时,杨氏也道:“平安啊,为娘也拍得疼了,这得拍到啥时候啊?”

    王平安道:“先拍够两百下,不拍够别停下,脚下也别停!”啪啪又拍了一阵,他才道:“好了,这次先这样!”他两手拍得热乎乎的,走到院子当中,示意大家也停下。

    杨氏道:“好么,原来拍手这么累人啊,手也疼!”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倒没什么,感觉还好。

    王平安道:“拍手时,手疼那是肯定地,没关系。你们照我说的这样拍手,身体如果感到有些不适,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的排毒反应。嗯,我说的不是中毒再拉出去,而是……而是邪火,就是隐藏在你们身体里,但还没有发做的病,咱们拍手就是为了泻火!”

    他情知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便说得含糊些,其实他说含糊些,普通百姓却反而能够明白。说排毒他们吓一跳,可说泻火他们就明白了。

    王平安啪啪拍了两声手,道:“听声音,如果呼呼的,象敲被子,说明身体里……嗯,就是不太健康,更要多拍,如果听着艮艮的,那就是说体内风寒太多,腰腿不太好!”专业术语他只好含糊过去。

    他一说完,院子里又是一片拍手声,大家开始判断起自己有啥毛病了。

    王平安又道:“刚开始拍,以拍两百下为准,别嫌多,以后拍得就更多了,慢慢加上去,每次拍一千下,反正别管拍多少,都别蛮干,拍到自己感觉舒服了就算好。”

    杨氏拍了几下手,问道:“儿啊,拍手就拍呗,为啥还要边走边拍,有点累人!”

    王平安来到母亲身前,看了看她的手,笑道:“还好,娘你身子没事。为啥要边拍边走,那是因为人一上岁数,最怕腿沉,如果坐着拍,身子里的血一流到腰下,就要压住了,那腿不就更沉了嘛,所以走着拍效果最好。”

    他又在桌前坐下,道:“拍手一段时间后,会出现各种症状,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害怕,这是泻火的正常现象,再坚持着拍,火就能泻干净,那样身体就健康了。”

    几个人挤到桌前,问道:“平安小神医,拍手真有这么神奇?什么病都能治好吗?”

    王平安笑了笑,摇头道:“我说的只是养生保健的方法,增强体质少生病的方法,如果还是生了病,那仍要看医生的。”

    “原来不是包治百病啊!”问话的人很有些失望。

    王平安心中好笑,天下哪有包治百病的方法,如果有人告诉你有种药能包治百病,那这人一定是卖大力丸的,千万不可信他!他道:“拍手而已,又可养生,又方便做,而且还不花费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他又接着给后面的病人号起脉来,可院子却从此不太平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排队的病人闲着无聊,便开始拍手治百病起来。

    咸同书院。

    邱问普放下手帕,见帕上一片殷红,服过成济生给开的药后,他又流了鼻血,而且比上次流的还多,可病情却是半点好转都没有,风寒病的症状更加严重了!

    邱亭轩急得满头大汗,跪坐在父亲床前,道:“父亲大人,看来那成济生欺世盗名,徒有其表,他开的药方竟比桂枝汤……”突然想到,成济生哪有资格和张仲景相比,临时改口道:“他医术太差,害人不浅,累得父亲大人病情加重,我找他理论去!”

    “稍安勿躁!”邱问普强忍头痛,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好生读书,不要让为父操心,风寒小疾,过几日便就没事了!”

    邱亭轩只好答应,不敢打扰父亲休息,出屋去了。

    邱问普拿起成济生开的药方,看了又看,感觉方子完全正常,没有错误,又拿起《伤寒论》来,看了桂枝汤,感觉也是对症,可自己为什么病情不见好,反而流鼻血呢?方子不同,可流鼻血这个症状却是一样,莫非是里面有一味药出了差错?

    将这两个方子比较一下,只有桂枝这味药是相同的。邱问普想了好久,坐起身,提笔又再开了一方,这方子仍是桂枝汤,只是他把桂枝的用量加到了五钱。放下笔后,老山主又想了好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纸捏成一团,扔到了桌下,加重桂枝剂量,有些行险了。

    邱亭轩回了书院,强行读书,可却无论如何读不下去,忽有仆人来报,说徐州学政派人来了,送来一份名单,要请老师定夺。

    邱亭轩拿过名单一看,是明年科考的徐州贡举名单,他的名字赫然纸上,名列第一位。

    别看徐州学政在外面威风八面,有权向朝廷举荐贤良,本地士子考生无不巴结,但这学政却是邱问普的亲传弟子,没有邱问普当年的教诲,他就没有今天的风光权柄,所以学政非常尊重邱问普,每科贡举名单,都要先请恩师过目,然后再呈交给长安,如果邱问普要改名单,他更是从不反驳。

    邱亭轩将名单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见名单上大都是咸同书院的弟子,上次自己和学政师兄提起过的那几人,全都在名单之上。这份名单重要之极,他必须立即送给父亲看。

    邱亭轩再次回到后面的小院子里,进屋后却发现父亲已然睡着。他不敢叫醒父亲,只好把名单放在书案上,用镇纸压好,这才轻轻地退出屋来。他想:“父亲大人的病必须快点儿治好,这份名单估计不久之后就要报上去,这之前学政师兄定要亲自来请示父亲,如果那时病还不好,难免会有所影响,万一书院里其他没排上名单的学生闹起事来,岂不麻烦!”

    邱亭轩命人备好马车,赶去济生堂。成济生正好就在堂内,忽见咸同书院的马车匆匆来到药铺门口,便知那个方子不好使,走的这般急,哪可能是来道谢的,找茬儿的还差不多。

    其实,他从邱问普那儿回来后,便反反复复的将药理药性在自己心中辨证了一番,他确定邱问普得的就是风寒,而不是什么隐晦的疑难重症,对于邱问普的病来讲,桂枝汤和自己开的方子均为对症之方。治得好,那没别的可说了,如果治不好,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桂枝这味药上,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可以十拿九稳地说,肯定是因为剂量加减上出了错误。

    成济生重开一方,仍是医圣张仲景的传世名方桂枝汤,只是他把桂枝加到了六钱,这么大的剂量,他还是头一回用。

    邱亭轩快步进了济生堂,来到柜前,看着成济生,一言不发。

    无声胜有声,成济生的冷汗冒出来了。他收起那张药方,慢慢团成纸团,缩进了袖中。他遇到过这种事,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怕。当初他在长安太医署里任职时,只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便被逼得只好辞官回乡。现在他面对的是谁?那可是桃李满天下的邱问普!

    桂枝的剂量加重了,万一给邱问普吃出个好歹来,莫说徐州士人们不能放过他,那些在长安任高官的咸同弟子,也不可能放过他,一得罪就是得罪一大群的人,还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成济生最终还是没敢拿出方子来,硬着头皮道:“老夫学艺不精……”

    邱亭轩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可有何法补救,难不成要我现在就得写信,从洛阳请医生来?”

    “那倒不必!老夫推荐一人,医术超群,定可治得了老山主之病。此人名为王平安,家住城外五里村!”成济生到底还是提起了王平安,他不得不提了。

    “王平安?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邱亭轩问道。

第四十七章 我有三个问题考你

    成济生一愣,心想:“这姓邱的小子如此跋扈,目中无人,每日里只结交高官显赫,便是能与他同窗之人,也个个非富即贵,他是如何得知王平安的,乡下地主之子就算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他都不会拿眼皮夹一下,何况称其为平安小神医!”

    见他愣住,邱亭轩顿时哼了声,道:“什么有病就找平安小神医,照我看也不过是个乡村赤脚,只能糊弄些愚夫蠢妇罢了!”

    成济生心道:“嗯,这才对了,目中无人嘛,就是这个样子!”

    邱亭轩又道:“不过他名头传得如此响亮,虽然必定失实,但见他一见,倒也无妨,怕只怕他万一治好了父亲大人的病,会到处跟人吹嘘,利用我父之名,为他自己扬名,这便不好了,见他之前,需得把话先说明白!”

    成济生暗暗摇头,太骄傲了吧,别人有病是求医,你这倒好,象是医生求你似的!一辈子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以为谁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别人对你客气,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可不是真的把你当回事。你要不是邱问普的儿子,还指望我能答理你?我认识你是谁啊!

    腹诽归腹诽,这话他可不敢真的说出来。成济生点头道:“不错,确是要提前将这话说明白。不过依老夫看来,平安小神医为人厚道,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邱亭轩道:“那就好。成先生知道他家住哪儿吧?可否陪我走上一趟?”

    “就算邱公子不提,老夫也要陪你过去的。”成济生和药铺里的人说了一声,随邱亭轩一起上了马车,赶往五里村。

    出城五里,并不算远,一会儿也就到了。进村之后,离得老远,邱亭轩就听到有人拍手,而且拍手的人还不少,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他从车窗探出头来,见一座大宅之前,围着好几十人,在门前空地上不停地转圈子,一连走还一边啪啪地拍手。

    邱亭轩道:“这是咱们徐州的风俗?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他们是在求雨吗?”

    “这,老夫也是头回看到,可能是五里村特有的某种仪式吧,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成济生也将头探出窗外,看着心中纳闷儿。

    邱亭轩忽然道:“难不成那王平安是个神汉,用跳神的方式替人看病?”他转过头,对成济生说道:“怪不得他这么有名,装神弄鬼的,哄骗别人上当……哎呀,他不是创立了什么教派吧!”

    成济生忙道:“不是不是,平安小神医绝对不是神汉,老夫敢打保证,他擅长的只是医术,绝非跳神念咒!”

    马车到了门前停下,邱亭轩下了车,顺着打开的大门,向院里望去,见院内摆着一张小桌,桌后坐着一名少年,年纪轻轻,正在对着一名和他年纪相若的农家少年说着什么,农家少年的背后站着一名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想必是他的父亲,陪儿子来看病的。

    邱亭轩回头问成济生:“谁是平安小神医,你莫要告诉我就是那个坐在桌子后的半大小子!”

    成济生还没答话,旁边早有人回答,一个啪啪拍手的汉子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带刺儿,平安小神医当然是少年人,否则神医之前干嘛要加个‘小’字,但却不是半大小子!”

    邱亭轩拿眼角瞥了这汉子一眼,心想:“乡野愚夫,懂得什么,拍你的巴掌求雨去吧!”一提袍角,大步进了院子。

    院外等着看病的人不愿意了,叫道:“哎,我说这位公子哥儿,你要看病,需得排队,怎么直接就往里闯的!”

    邱亭轩一皱眉头,心想:“排队,什么排队?让我排队?”他这辈子都没排过队,心中不屑,仍是进了院子,径直走到王平安的桌前。

    成济生在后面跟着,不住摇头,邱亭轩的学问是好的,做起文章四平八稳,可为人的性子却真该好好磨磨,这番作派简直和纨绔公子哥没什么差别!在徐州别人让着你,等进了京你就知道啥叫横着走了,别说比你横的公子哥,就连比你横的女人,都要多少就有多少!

    到了桌前,邱亭轩双手一背,俯视王平安,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平安小神医?”

    一院子的人莫名奇妙,他们都是贫苦百姓,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当然也就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咸同邱公子了!

    王平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好生无礼!”他点头道:“不错,我便是王平安,小神医三字不敢当!”

    成济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平安,这几日可忙,我看找你看病的人不少啊!”

    王平安见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成先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我是陪邱公子来的。”成济生一指邱亭轩,道:“这位是咸同书院的邱亭轩公子,乃是山主问普公的少公子。”

    王平安哦了一声,心想:“怪不得如此倨傲,原来是有所持。不过这种态度终究是不讨人喜欢,读书人有风骨是应该的,但傲慢……唉!”他也朝邱亭轩拱了拱手,道:“失敬,原来是邱公子!”不管别人态度怎样,他总是很有礼貌的。

    邱亭轩嗯了声,摆了摆手,道:“谈不上失敬。我有三个问题要考你,先说第一个……”

    嘿,王平安这下子可就有点生气了,这是干嘛,上来就要考较我,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成济生忙打圆场,道:“在学院当中,邱公子经常如此考查师弟们的功课,倒非无礼。平安你莫要见怪!”

    王平安没说啥,可旁边的人却不高兴了,那带子求医的中年人道:“这位公子,你的事,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说啊,平安小神医这就要给我儿子开方了!”

    邱亭轩道:“哦,好,你先来!”正好看看王平安是怎么开方子的。

    王平安不愿与人制气,整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功夫说废话。重又坐下,给那少年开方子。

    他道:“你生的口疮,并不严重,是虚火太旺的原因,用滋阴清火的药就可以了,我开四物汤给你,两剂就见效果!”他将四物汤加减使用,写好了方子,交给中年人。

    邱亭轩在旁看着,思索着四物汤是在哪本书里记载着的,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回头问:“成先生,你可知什么是四物汤?”

    成济生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他也是头回听说。其实四物汤起源于唐代,成方于宋代,唐初的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成济生也答不出来。

    邱亭轩哼了声,道:“开好方子了吧,我现在有三个问题考你,你听着第一个……”

    成济生一个头两个大,我说邱大公子,这里不是咸同书院,他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神汉,你现在求人,怎能用这种态度!我忍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可人家凭什么忍你呀?

    就算你信不过他,也不至于这么落人面子吧,就算要问什么,旁敲侧击便是,何苦如此,他又不是你师弟,你不能这么个考人法的!

    王平安心想:“你想难为我是吧?不好意思,我不打算给你机会!”

    他不理邱亭轩,冲后面排队的病人一招手,道:“来,下一个!”一句话,四个字,硬是把邱亭轩给尴到了当地!

第四十八章 就知道你会回来

    邱亭轩看了眼下一个要看病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粗布衣衫,皮肤粗糙,手上有厚厚一层茧子,显见是贫困的农妇。这农妇一脸怯怯的表情,看着自己,有心想坐下,又不敢坐下,怕打扰自己和王平安说话。

    这种表情邱亭轩见得多了,他皱眉道:“这位大嫂,你知道我是谁吗?”

    农妇摇了摇头,她又不读书,又不求功名,认不认识邱大公子,又有何意义?有认识他的功夫,还不如给自己养的小鸡添把食呢!

    邱亭轩点头道:“好,那以后咱们就认识了。”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递给农妇,道:“我排在你前面,可以吧?”

    农妇顿时愣住,看着他手里的钱,不敢接。别人看病要花钱,平安小神医这里看病不用花钱,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可现在不但看病不用花钱,还有别人给她钱,这种好事简直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实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王平安嘿地一笑,见农妇看向自己,他点了点头,示意农妇收下。农妇这才接过钱,脸上喜笑颜开,走到了队后,重新排队去了。

    邱亭轩回过身来,啪地一拍手,看着王平安道:“这回轮到我了吧,我有三个问题考你……”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跟我玩个性是吧,你有个性你随便玩,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就当做看不见,随你玩出花儿来,就算你玩出树来,也跟我没关系!”

    他一抬手,冲后面的人道:“来,下一个!”还是这句话,还是这四个字,又把邱大公子给尴在了当地!

    成济生忍耐不住,实在感到好笑,他转过身去,用手假装摸胡子,低笑不止!

    邱亭轩脸差点儿没气绿,好啊,好好好,你行,我服了成不成!这回他也干脆,不再一个一个的说,转过身来,大声道:“如果没有急症……我看你们也没谁有急症,都到院外的车前,每人向我家的仆人领铜钱十枚,然后回家去吧,明天再来看病!”

    排队的病患轰地一下,都大敢惊讶!不会吧,每人给十个铜钱,就为了让我们明天再来看病?当病人还能有钱拿,不会是真的吧!他们转头看向排在最后的那农妇,农妇大感不好意思,忽然问道:“那我要是明天再来,也能再领十个铜钱吗?”

    邱亭轩点头道:“可以,去领吧!”

    病人们这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都是贫苦乡农,十个铜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少了,有钱拿,为什么不拿?一哄出院,跑到马车那里领钱去了!

    王平安双手抱肩,看着邱亭轩,满面笑容,一言不发。

    邱亭轩心想:“这趟来得真是不值,王平安这小子神医的名头传出去了,我这散财童子的名头,怕传得也不比他慢!”

    清了清嗓子,邱亭轩道:“这回无论如何也轮到我了吧。我有三个问题考你,你且听第一个……”

    还没等他说出来,一个汉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黄灿灿的十个铜钱,跑到王平安的跟前,大声道:“多谢平安小神医赏钱!”

    王平安点头,微笑道:“买点儿吃食,回去加道菜,补一补身子!”

    汉子嗯了声,又道声谢,转身了出去。

    邱亭轩看着气闷,那钱是我给的啊,怎么不谢我,反倒谢他,真是岂有此理!

    领到钱的人纷纷进院,都来向王平安道谢,然后回家加菜,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向邱亭轩道谢,手捧铜钱,从他身边绕过,半步都不停留!

    邱亭轩一开始还只是气闷,到得最后变成目瞪口呆地站着,看着百姓向王平安道谢,直到人群散尽,他才回过神来,怒道:“这些下里巴人,真是不识好歹!”

    成济生再也忍不住,慢步走到墙角,呵呵笑了起来。他心想:“乡下人又如何,乡下人质朴,谁对他们是真心好,谁对他们是虚情假意,他们分得出的!既然分得出,干嘛还要谢你?”

    邱亭轩大怒,走到王平安的跟前,喝道:“我有三个问题考你,你给我仔细听着……”他额头青筋暴露,真是怒了!

    王平安打断他的话,道:“我只给病人看病,而你却有的不是病,而是有的问题,这个我现在却不想回答!”看了看气急败坏的邱亭轩,他又道:“看你的样子,要是问不出这三个问题,就得憋出病来吧?很好,等你憋出病来,真的有了病,你再来找我!”

    邱亭轩被气得七窍生烟,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气人的小子,别人见他,不是赞美,就是巴结,从来没有非要把他气出病的,姓王的这小子也太不象话了!

    他转头看向成济生,却发现后面没人,再一看,成老先生站在墙根儿之下,双肩不断耸动,不知干嘛呢!他叫道:“成先生,他他他……”

    成济生把笑意憋到肚里,憋得好生辛苦,咳嗽了两声,回过身来,道:“平安,要不你就听听邱公子的问题?”

    王平安摇头道:“只看病人,不答问题!”

    “你还真希望我被气出病来不成!”邱亭轩一甩袖子,再不想说什么,大步出院。

    成济生冲王平安笑了笑,双手一摊,点了点头,转过身,跟着邱亭轩也出了院子。

    来到马车前,邱亭轩停下脚步,他家的仆人撩开车帘,等着公子上车,成济生也来到了他身后,可邱亭轩却迟迟未动。

    过了一会儿,邱亭轩转过头来,刚才愤怒的表情一扫而光,已然换了副笑脸,他冲成济生一挑大拇指,道:“成先生介绍的好,这位平安小神医果然品德高尚,不畏权势,如换了别人,听说我是咸同书院的少主,必会巴结,可平安小神医却只当我是……我是普通病患家属,一视同人!很好,此人值得一交!”

    成济生咝地抽了口冷气,刚才邱亭轩有傲慢的表现,因为他本就是个公子哥,常年被人吹捧,年少得志,所以他看不起别人,就算求到别人,也要看别人有没有资格让自己求,所以上来就要考较一下!这是不知世道艰难的公子哥的正常表现,只是看着可恶,但并不可怕。

    然而邱亭轩现在一露笑脸,很明显就要使阴招儿了!邱亭轩从小接受的教育里面就有官场之道,凶神恶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嘴上抹蜜,腹中藏刀!

    邱亭轩道:“来来,请成先生和我一同进去,好好与平安小神医结交一番!”

    成济生心想:“这是要用手段啊!”他忙道:“还是老夫进去吧,好生和平安小神医商量一下,或者去求求王老爷王夫人,平安小神医断无不出诊之理!”

    “不不,我们一同前往,只有如此,才能表现出我邱家的诚意!”邱亭轩笑容满面地道。

    成济生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他年纪大了,阅历丰富,邱亭轩想要干什么,他怎么会不知。

    邱亭轩这是首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进门后一定会对王平安说,别人都说你医德高,人品好,但我却不信,刚才是试验你的,不成想试验之后,竟发现你果然如传言所说,所以我衷心想与你结交,甜言蜜语之后,便会说他被三个问题一直困扰,想请教一下。

    这个时候,圈套就下了,不管王平安答不答得出这三个问题,都将上当。答出了,要出诊,就算治好了邱问普,邱亭轩也会从心底里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好使唤的傻瓜。如果答不出,那么立时便会被羞辱加身,邱亭轩不但会当面耻笑他,还会四处宣扬王平安医术差劲,坏他的名头!

    成济生心中不忍,道:“邱公子,大家和气相处,有些事没必要非得较真儿吧?”

    “要得,要得!”邱亭轩拉着他的手,再次进了院子。

    院子里王平安却不见了,只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站在桌子旁,正是柯莲雾。见他们回来,少女道:“少爷便知邱公子会回来,命我给你带个话儿!”

    邱亭轩登时呆在当场,他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成济生本还在为王平安担心,现在却忽然放轻松了,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邱公子,心想:“你碰上对手了!”

第四十九章 竟学诸葛亮

    柯莲雾看着木头一样傻站着的邱亭轩,心中暗道:“以前我曾随义父见过他,那时只感觉咸同邱公子潇洒倜傥,却又心机深重,这般又有外貌,又有城府的人,以后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现在看他的样子,实不如我家少爷远矣!”

    她道:“我家少爷说了,邱公子必会回来,如果不回来那便是畜生!”

    成济生心中好笑:“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就成了畜生!”

    邱亭轩回过神来,眉毛立起,喝道:“此话怎讲?”

    柯莲雾道:“邱公子学业沉重,却突然来访,又有成先生相陪,而你自己又没病,那么来我王家,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家里人有了病,而且有病之人必是你至亲至爱之人。有成先生相陪,说明徐州城里已无人能治得了你亲人之病,这才求到我家。如果你负气走人,不再回来,便证明你根本不在乎亲人的病痛,那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邱亭轩再次陷入木鸡状态,自己可没说父亲有病啊,那小小少年竟能推断得出,这人聪明不在我之下啊!

    成济生听少女满嘴畜生长,畜生短的,却骂得邱亭轩半点儿脾气没有,又感到有些好笑,不过这次他倒是忍住了,连胡子都没摸!

    柯莲雾心中叹气,心里有些沮丧,又有些欢喜,不过欢喜却多于沮丧。

    做为唐时女子来讲,哈米提一直刻意培养她,所以她的见识在这年代也算不差,她以前见过最有光明前途的就是邱亭轩,小小心中也一直以他为样板,认为青年才俊就是这个样子的,今天突然发现以前的偶像一脸的木鸡,光辉形象顷刻间崩溃,难免有些沮丧,以前咋就那么看他顺眼呢!

    欢喜的是,现如今跟的少爷王平安,不管是从本事,还是从想法儿上,都远远超过邱亭轩,王平安才是她今后的靠山,有了这么前途更加光明的靠山,她当然会欢喜了!

    柯莲雾心中明白,她认得邱亭轩,可人家却不一定记得她,不过没关系,相信从今天之后,这位咸同公子爷必会知道她是谁了!

    少女又道:“既然是代亲人来求医,可邱公子一进我家,不但不是急得满头大汗的急着说病,却先要考较一下我家少爷,所以少爷说,你家亲人一定得的不是急症,估计是常见病,只是在用药上有点差错,所以你想先考考我家少爷的学识,以免再开错药,要不然你不会如此!”

    邱亭轩脸上木鸡状依然,心中却想:“姓王的小子了得啊,事情的经过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看来他比我要聪明那么一点……嗯,应是在某些方面,比我聪明上一点点!”

    成济生终于忍不住,抬手摸起胡子来,平安小友了得啊,看来不仅是医术上了得,对于事物的推理上也不简单,有这手段,就算以后当不了医生,去当推官,也是不错的!

    柯莲雾又道:“既然不着急,那么我家少爷说……说……”却不往下说。

    成济生看了眼邱亭轩,替他问道:“你家少爷说什么?”

    柯莲雾微微一笑,道:“说他要睡个小觉,休息一下。”

    脸上的木鸡扑棱棱飞走,邱亭轩叫道:“他要去干什么?去睡觉?”

    “是啊,要不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待会儿怎么让邱公子考较呢?你的问题,我家少爷答上来,要听你的甜言蜜语,要出诊,挺累;如果答不上来,就要听你的耻笑,说不定会气得他晚上睡不着,那你说他能不提前睡一觉吗?”柯莲雾一本正经地说完,莲步轻移,转身走了!

    扑棱棱,木鸡又飞回来了,扑到邱亭轩的脸上!他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她说的什么意思?”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他看穿了我的意图,还在瞬间想出了应对之法,难不成他不止比我聪明一点点,而是……”

    成济生心想:“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人家都知道到底是啥意思了,你还好意思问!你说你玩傲慢吧,人家笑咪咪的,利用你的傲慢,让院里院外的人全发了笔小财,你说你再玩手段吧,想给人家下圈套,结果人家手一挥,绳子反倒是套到你自己脖子上了!你还是敢紧服软儿得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去后院,求求王老爷,让他劝一下平安,尽快出诊,进城去给老山主看病!”

    邱亭轩哦了声,道:“那,那有劳成先生了!”他信心大受打击,平常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总瞧不起别人,可今天突然发现有个人比他还强,而且这个人似乎也不大瞧得起他,所以他的信心有崩溃的前兆,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成济生去了后院,找到王有财和杨氏,将事情一说,是去给邱问普看病的,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给他治好病,好处多多,还是让平安小友赶紧启程吧!

    王有财倒是很好说话,立即答应,又请成济生回前院陪伴邱公子,成济生只好回去。

    前院发生这些事,王有财岂有不知之理,柯莲雾在前院说话,丁丹若便跑到他们这里讲述了这件事。

    杨氏道:“上次不是说这个山主啥的……唉,怎么叫这么个名,手里有贡举的名额吗,姓哈的还要去求他帮忙,现在人家反倒先求上门来了,平安为啥还要去睡觉?”

    王有财笑道:“山主应该是开山立派的意思吧,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咱们儿子这招好啊,这叫欲擒故纵,让他们明白明白,不光是咱们要求他们,他们也有求着咱们的地方!”

    杨氏道:“那还要不要去叫醒平安?”

    “叫什么叫。走,咱们去后花园蹓跶蹓跶,你看我往池塘里打石子,以前我只能打出两个漂儿来,现在能打出三个了!”王有财拉起杨氏的手,夫妻两个走向后花园,去夕阳红去了!

    成济生回到前院,看邱亭轩还呆站在当地,上前安慰道:“我和王老爷说了,他去劝平安小友了,一会儿就能出来。”

    邱亭轩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忽然问道:“他也是明年应考,进士科?”

    成济生摇头道:“是医科,不是进士科!”

    邱亭轩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是进士科便好,否则强敌啊!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天色擦黑,把邱亭轩急的,几次想跑到后院,都被成济生拉住。人家既然能让你在外面等,就能想到你要是等不下去会怎么办,应对之法早有,你就消停点儿吧!

    脚步声响,后院走出个小姑娘,却不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而是个清秀少女。这少女走到厅前,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少爷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邱亭轩一愣,道:“这是什么诗,乱七八糟的,如是五言,为何第二句多出一个字来?”

    少女解释道:“‘我’就是少爷,但我呢却不是少爷,所以不能说‘我自知’,要说‘少爷自知’!”她正是丁丹若。

    成济生一拉邱亭轩,道:“管什么五言六言的,王平安醒了!”

    两人正要往后院走,却见王平安快步走出,身后跟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小丫环。一出来,王平安便道:“刚刚听我爹说,是邱山主病了吧,你们怎么不早说!快快,咱们快快进城,再晚了城门就要关了!”说罢,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后面两个小丫头跑得也不慢。

    邱亭轩张口结舌地道:“咦,这事怎么倒怪起我来了……”回头一看,连成济生都跟着跑了出去,他急道:“喂喂,这怎么回事啊,等等我啊,我才是家属!”撒腿也出了王家大院。

    几个人上车后,王平安连声催促,让马车跑得快点,莫要进不去城,耽误了老山主的病。

    邱亭轩这个气啊,是谁睡觉睡到现在才起来啊,明明是你故意的,现在却说成是我不早告诉你有病的是我父亲,不对的是我,你全是对的!但他领教了王平安的厉害,再不敢挑刺儿,什么三个问题五个问题的,再也没敢张口去问!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赶到关城门前进了徐州,待奔到咸同书院门口时,却见门口聚集着上百名的学生,顺着大门向里面望,竟然还有四五百!

    邱亭轩心中一紧,平常上课人都没来这么齐过,今晚这是怎么了?啊,明白了,那名单的事泄露出去了!

第五十章 最厉害的马屁

    一见邱亭轩回来,学生们立即围上前来,不等邱亭轩下车,便七嘴八舌地发问,都在问恩师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有的甚至还吵着要写信,从洛阳请医生来,如果洛阳请来的医生治不好恩师的病,那就从长安请!

    一时之间,各种关心的词语扑面而来,王平安还没下车,两只耳朵就被满满地灌了一下子这样的话。

    别看邱亭轩对付王平安,屡战屡败,可要是对付起他的师兄师弟们,却是手拿把掐,半点都不会失手!他明知这么多人来,不是因为父亲的病,而是因为那份名单,却也并不说破。

    下了车,邱亭轩道:“多谢各位的关心,家父的病并不严重,过不了几日便又可开课,为各位师兄弟排忧解惑!”

    “恩师没事就好,听说恩师有病,可把我吓了一跳,忙从家里赶来!”有的学生道。

    有的更道:“可有转移之法,能否将恩师的病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替恩师承受那病痛之苦!”

    人群之外,有的学生没挤到邱亭轩的跟前,离得老远,扯脖子就喊:“师兄,我愿散尽家财,为恩师求得名医,无论花费多少,都在所不惜!”

    更大的嗓门响了起来:“恩师啊,我要见恩师!”

    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吵着要见邱问普,更有甚者,竟放声大哭,好象如果现在不见恩师一面,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两个小丫头还没下车,听到外面叫喊声一片,丁丹若大感惊讶,小声道:“他们怎么这样儿,难道他们不知现在说的都是废话吗?”

    成济生下车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下车,什么也没说。王平安跟着下了车,回头冲她一笑。

    就听柯莲雾小声道:“少见多怪。”忽见王平安回头,立即巧笑嫣然,回头对丁丹若道:“这些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说废话,你要是让他们说正经话,他们反而会鸦雀无声!”

    王平安嘿嘿笑了两声,什么话也没说。

    邱亭轩见书院门口吵闹的不成样子,脸色一沉,喝道:“禁声,身为读书之人,当众如此失态,成何体统!”挥手让学生们让出一条通道,他进了书院,成济生在后紧紧跟随。

    王平安稍等了一下,待两个小丫头一起下了车,这才要往里面走。可小丫头一下车,学生们的目光立时便全都射了过来,箭箭带刺,根根咬肉!

    丁丹若和柯莲雾,一个清秀可人,一个艳光四射,各有各的好看之处。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俩穿的都是丫环的服饰,本来柯莲雾是不用穿的,但她为了讨杨氏的欢心,自愿当丫环,所以穿的也是普通丫环衣服!

    要是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大小姐,衣饰华丽,珠玉叮当,那么这些学生都会立即后退,彬彬有礼。可偏偏下来的是两个小丫环,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咸同书院里的学生,要么是家中富贵,要么是亲族在徐州有势力,十成里面有七成是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算没见过,也成天想着见!

    有几个纨绔子弟一见青春美少女出现,立即嘴巴欠抽起来,浑然忘了刚刚还在大喊大哭着要见恩师。

    一个纨绔诗兴大发,念道:“深谷有佳人,来到咱徐州,夜半下华车,金莲踏书门!”

    又有人叫道:“喂,你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好生无礼,咱们可是读书人,要有礼数!”

    另一个道:“什么直勾勾?说得好生难听!我这叫目不斜视,乃是因胸中存有浩然正气,此为应有之态!”

    两名少女小脸刷地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咸同书院如此有名,为何今晚所见,尽是些纨绔混帐!

    王平安皱起眉头,回头道:“你二人进了人群之中,让我想起四个字,鹤立鸡群!”说罢,护着她俩,进了大门!

    “说得有理,这两个小姑娘如此美貌,当用仙鹤形容……咦,那谁是鸡?”

    “你骂我们是鸡!小子,你给我站住,我要和你赛诗!”

    丁丹若回头道:“赛诗?挺尸吧你!”

    纨绔们哈哈大笑,先前那人道:“你们瞧,小美人儿和我说话了!”

    咸同书院里学生不少,纨绔们挤得靠前,而真正读书做学问的却反而挤不进来,而他们又正是对贡举名额最担心的人。纨绔们明知自己选不上,除了起哄,想浑水摸鱼之外,也干不来别的什么,而真正的书院中坚,却是忧心忡忡。

    听说贡举名单已经送到了老师手里,所有学生得到消息,都在第一时间赶来,可偏偏老师病了,他们见不到邱问普,心里自然焦急,胡言乱语者有之,哀声叹气者亦有之!范进中举得了魔障,唐朝的考生们事实上也差不多,只是没人记录他们的所作所为罢了。

    王平安进了咸同书院,见书院里校舍一幢挨着一幢,另有宽大的厅堂,想必是邱问普亲自开课时所用。走不多远,前面迎来一名老仆,提着灯笼,上前道:“公子,你回来了,刚才老爷还问起你了呢!”

    邱亭轩嗯了一声,并不答话,接着走,老仆提着灯笼给他引路。

    王平安一看老仆,乐了,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堵门口,不让自己进书院的守门老汉嘛!他道:“老先生,你还记得我不?”

    老仆回头看向王平安,眨眨眼,想不起来有没有见过王平安,摇头道:“公子乃是贵人,老奴哪有福气见过您呢!”

    王平安淡淡一笑,再不说话,当初他求老汉想进书院看看,老汉都不拿正眼看自己,现如今邱亭轩亲自请自己来,这老汉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和当初那个求进门而不可得的少年联系在一块!

    丁丹若见少爷不追究,她却忍不住了,得意洋洋地道:“没想到吧,当初我们求你想进来看看,你理都不理,现在可你们公子求我们进来的,哼!”

    老仆听这话语气不善,吓了一跳,再回头仔细看王平安,忽地想起来了,手中灯笼一晃,差点掉到地上!

    邱亭轩瞪了老仆一眼,心想:“原来人家早就来过,你挡着不让进门,如果当时你能进来和我说一声,让我先认得他,岂能今天被修理得惨兮兮,看我以后怎么找你算帐!”

    几人穿过书院,来到邱问普居住的小院,来到屋前,邱亭轩敲了敲门,问道:“父亲大人,你休息了吗?”

    屋外的邱才道:“老爷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轩哥儿,你怎么带了外人来?”他看了眼王平安和那两个小丫环,心中不解,这里是邱问普的居所,莫说不相识的人,就是学院里的学生,不得允许,也是不能来的。

    邱亭轩正想回答,忽听里面父亲让他进去,他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王平安和成济生一起进去,两个小丫环留在外面。

    一进屋子,王平安心中大赞,好多书啊,比自己家里的可多得太多了,而且料想这些书不全是摆样子的,而是本本有用。这么多的书光翻一遍估计就得用一个月,何况是全都看过,心中肃然起敬。

    邱问普面向里躺着,王平安看不清他的相貌,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轩儿,你带了谁来?”

    邱亭轩呃地一声,这才想起来,他请王平安来给父亲看病,是没有经过父亲允许的,现在人来了,自己该如何介绍,父亲不会因此生气吧?

    王平安深深吸气,慢慢吐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邱老先生,晚辈王平安,因有一至交好友得了风寒,晚辈不知该如何诊治,想向邱老先生请教,请您指点一二,好让我那至交好友早日病愈,还望邱老先生垂怜!”

    成济生在旁听着,心中暗赞,这孩子真会说话,好生为别人着想,他这么一说既等于承认邱问普精通医术,又以请教为名,能为他诊治,既不落人面子,又能办好实事!

    邱亭轩看了一眼王平安,心想:“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厉害的马屁,又奉承了我父亲,又抬高了你自己!你小子什么时候成了父亲大人的至交好友了?”

第五十一章 又是桂枝汤

    邱问普哦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向床前看去,见儿子还有成济生都在,他俩的中间,还站着一名小小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邱亭轩忙上前,扶父亲坐好。小声道:“他是五里村人,名叫王平安,略懂一些医术,在村里经常给人看病,不收汤药费,人品医德都好。只因他有一个好朋友得了风寒,他下不准药,所以托人求到儿子这里,儿子本不想管这事,但他苦苦相求,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带他来见父亲,父亲要是有时间,不妨指点他一下,算是做善事了!”

    说完之后,他看向王平安,心想:“平安小神医,王大少爷,拜托你就担待些吧,我总不能说自己在你家院里站着,等你睡觉醒来后,这才请得你来!”

    王平安拱起双手,深施一礼,道:“多谢邱公子相助,平安这才能够见到邱老先生,还望你给晚辈解惑,晚辈这厢有礼了!”态度恭谨,非常给邱亭轩面子。

    邱亭轩大是感激,对王平安的好感巨增,先前那些不愉快再不放在心上!成济生却忽然想起那晚哈米提到济生堂门口大哭的事,曾有围观百姓问小神医是不是自己的私养儿子……唉,如果他真是自己儿子,那可实在是太好了,可惜没这福气啊!

    邱问普是谁,他不仅仅是学识过人的大名士,年轻时更是游遍天下,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眼前之事,他都不需去用心猜,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哈哈一笑,咳嗽两声,邱问普摇头道:“老夫是那种器量狭窄之人吗?难道说一个小小少年会医术,而且还有可能比老夫好,那老夫就能嫉妒啦?就不许他给老夫治病啦?老夫要真是如此,那早在前隋时就被气死过无数回了,还能活到大唐来!”

    他冲王平安招了招手,道:“少年人,到近前来!”

    “是。”王平安答应一声,走到床榻前,跪坐在邱问普的跟前。离得近了,他看清楚邱问普的相貌,心想:“看他的模样,当是很懂养生之术,按道理来讲,懂养生的,自必懂得医术,即使不会治疑难杂症,但风寒这种小病应该没问题吧?”

    在家中时,他装睡了一会,便从书房里出来,和父母在后园里玩耍,王有财曾把成济生的话复述给他听,所以对于邱问普的病,他还算是心中有数,只待实际确诊。

    邱问普道:“你这少年人不错,老夫在你这年纪时,就不如你这般懂事!嗯,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虽然徐州城“曾经”的第一名医成济生就在眼前,但他也知这少年必不是成济生的弟子,否则成济生早就主动介绍了,什么事都一手包办,哪会让这少年轻易开口。

    王平安道:“晚辈久病成医,家中又有不少医书,闲暇无事,翻翻看看的,倒也明白了一些医理。附近乡邻有看不起病的,晚辈便帮他们看看,不收钱的,乡亲也爱找我,一来二去的,便积累了些经验。”

    同样是考查王平安的医术水平,邱亭轩就不成,不但没考较成功,反而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换了邱问普就不同,就象聊家常似的,三言两语就问明白了。

    邱问普心中有数了,这少年医术不见得有多高,但他却和游方医生差不多,治不好大病,见的病例却多,属于大病靠边走,小病最拿手。自己的风寒给他看,应该是可以的!

    他伸出手来,道:“正巧老夫也得了风寒,你来号号脉,看看和你那至交好友是否症状相同!”说这话时,面带微笑。

    王平安又道了声是,三指扣腕,给邱问普号起脉来。不多时,他便问:“从脉相上看,浮大而缓,确是风寒。”

    邱问普和成济生一起点头,不过这也不能说明王平安医术高超,必竟风寒乃是小疾,要是号脉连这个都号不出,那还能号出什么?

    王平安又看了邱问普的舌苔,问了些病症,他发现虽然屋中温暖,可邱问普却盖了三床厚被,头上又有汗珠,但他却不肯将被子拿开!

    他道:“可以确诊,邱老先生患的只是风寒,而非貌似风寒的其它疾病,邱老先生不必担心!”

    邱问普和成济生又一起点头,邱亭轩问道:“那应该是用成方医治,还是另开新方?”

    王平安微微一沉吟,道:“无需新方,只需桂枝汤即可!”

    “嗨,又是桂枝汤!”邱亭轩大失所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个小神医,本来期望满高,结果弄了半天,还是开桂枝汤,什么小神医,小庸医而已!

    他是这样想,可却听邱问普和成济生齐声问道:“桂枝汤该如何使用?”

    邱亭轩一愣,怎么回事,父亲大人和成先生怎么同时问出这话来了,桂枝汤不是不好使吗,服了后会让父亲大人流鼻血的!

    成济生也走到跟前,坐到王平安的身边,问道:“是否是加减使用,要去掉哪味药,加上哪味?”

    邱问普也看着王平安,想知道答案。

    王平安摇头道:“确是要加减使用,但并非是加减药物,而是加大一味药的剂量。”正要解说,忽见邱问普一摆手,他止住了话头。

    邱问普道:“老夫在服了两剂药无效之后,曾再开一方,和平安你一样,也是加重了一味药的剂量!”他对邱亭轩道:“桌下有团纸,你捡起来。”

    邱亭轩果见桌下有一团被揉成一堆的纸团,忙捡起来交给父亲。邱问普却不急着展开,反而冲王平安道:“不如平安你先写那味药该如何使用,咱们来印证一下,可好?”

    王平安道:“好啊,那晚辈就写了!”他心中明白,邱问普不再称呼他为少年人,而改叫了名字,说明他的想法,和邱问普的差不多,否则人家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平安二字不仅代表亲切,也代表了认可。

    成济生忽道:“算上老夫一个。实不相瞒,我回药铺之后,左思右想,也感是桂枝汤中的一味药,剂量上出了问题,不适用邱山主的病症,所以也写了一个方子,也是桂枝汤!”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纸,正是他见到邱亭轩之后,藏起来的药方,那时他没有敢拿出来。

    成济生笑道:“咱们三人一同印证一番,看看到底是哪味药要加剂量,又该加多少?”

    邱问普点头道:“正该如此!”

    王平安提笔写字,写出药名,又写剂量。在场的另三人看后,一起抽了口凉气!

第五十二章 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邱亭轩大吃一惊,顾不得父亲在场,叫道:“桂枝九钱?”

    邱问普瞪了他一眼,当着外人面不好斥责儿子,只是使个眼色,注意风度,读书人不可如此浮躁,就算是见到泰山崩塌,也要面不改色,何况一味药物!

    成济生又摸起了胡子,这回不是想偷笑,而是震惊的。他行医多年,每开药方都是慎重而又慎重,最讲究循序渐进,宁可让病患多服几剂汤药,也不会在一剂之中加大某种药物的剂量,更不要说几倍几倍的加量!

    邱亭轩被父亲瞪了一眼,可心里还是惊讶,这关系到父亲的病情了,就算他想保持风度,也没法真的稳住心神。他又道:“王……贤弟,愚兄比你痴长几岁,便托大叫你一声贤弟。敢问你这如此使用桂枝,是确定治的风寒吗?”

    他再想不出客气词儿了,只好这么问。虽然他不知多少药方,更没什么医术,但桂枝汤这种名方,还算是了解的。这个方子不但能治风寒,还能治别的病,药物剂量加减有别,该用多少,可不是拿笔随便写写这么简单。

    王平安道:“用药因人而宜嘛,以邱老先生的症状看,加重桂枝的份量,是应该可以的!”

    成济生和邱问普互看一眼,一起微微点头,成济生忽地笑道:“桂枝汤讲究的是桂芍等量,用多少桂枝,就需用多少芍药。对于这等传世名方,我是很少改动的,就算加减使用,也是小心之上再加小心!”

    他将自己的纸团慢慢打开,铺在桌上,道:“其实老夫也是将这味药的剂量加重了,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开过方子,心中打颤,所以邱公子当时来找我,我竟没有将方拿出来,反而藏入袖中。这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啊!”自嘲一句,纸团已然铺展开来,露出上面的字迹!

    邱亭轩啊地一声,见纸上面写着桂枝六钱,虽比王平安的九钱少了许多,但对于治父亲的风寒来讲,也是大剂量了!

    王平安看了成济生的方子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看来他俩都发现了同一个问题,只因医圣的方子太过有名,成济生不敢大剂量的加减使用,所以一开始没敢拿出来给邱亭轩,直到现在三人印证,这才取出。

    邱问普按了按头,长叹一声,道:“成先生说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这里老夫年纪最大,印证下来,看来还真是胆子最小的那个!”他坐直身子,将面前自己的纸团展开。

    王平安哦了声,见纸上写着桂枝五钱,果然是三人中所用剂量最小的。他道:“晚辈不才,竟和两位老先生想到一块去了,原来咱们都发现,要治邱老先生的风寒,竟然是桂枝汤里的桂枝出了差错!”

    成济生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还是有些小小分歧。”

    邱问普是这里最见多识广的,他最后说话,却只说了四个字:“如何辨证?”

    成济生冲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平安是这里开剂量最大的,虽然年纪最小,但辨证药理,是不分年纪大小的,分的只是手段的高低!

    王平安清了清嗓子,道:“仲景之方,千锤百炼,经过无数的辨证,那是不会错的,所以我们辨证无需从药理上说,而需从医生自身来讲。”

    他看向邱问普,道:“邱老先生精通医术,风寒小疾可自行开方,这时的心态是平和的。但先用桂枝汤后,却出现不良反应,再用成先生的方后,也出现不良反应,这时再开方,心态就无论如何不会再平和了!”

    邱问普慢慢的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否则他也就不会改了药方后,却不敢再使用了。

    王平安道:“邱老先生最开始,想的仅仅是如何治好病,而现在想的不光是治好病,还有如何能让自身不再受到伤害,所以你开方谨慎,所加剂量也是最小。这和医术高低无关,只是犯了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的忌讳,不敢下手罢了,晚辈说得可对?”

    邱问普叹了口气,道:“平安所说,犹如亲眼所见!”

    王平安又转头对成济生道:“成先生开方,恐怕想的就更多了。邱老先生只想两点,治好病,身体不受损,而你比邱老先生还要多想一点!”

    成济生唉了声,又想摇头,又想点头,实在忍不住,只好又唉了声。邱亭轩却问道:“多想了哪一点?“

    王平安笑道:“我要是说出来,就是得罪人了,咱们三人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成济生一摆手,道:“老夫自己来说吧。老夫多想的那点,便是开方之后,如何让我这个医生自己不受伤害!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他想起当初自己在长安时犯的那个小差错来了。

    王平安轻声安慰他道:“人之常情,难免如此,成先生不必烦恼。”

    邱问普也道:“成先生莫要自责,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他又对王平安道:“成先生医术高于老夫,所加剂量也高于老夫,平安你开的剂量最大,想必是医术更高于成先生了?”

    这话要换别人来说,成济生非得蹦起来不可,他可以自己承认医术不行,但这种话别人是说不得的。可说这话的是邱问普,他听着却感到有些道理,眼望王平安,想听他的解释!

    王平安一个劲儿地摆手,连声说道:“不不不,晚辈的医术绝非有多高明,只是……只是想的更多一点儿罢了!”

    邱亭轩在旁插嘴道:“多想一点,就多加点剂量,那你又是多想了什么呢?”

    王平安笑道:“晚辈多想的是,我如何开方能治好那位至交好友的病,借此机会又能见上仰慕已久的邱山主一面,想的最多,加的剂量也便最多!”

    成济生莞尔一笑,邱问普却是哈哈大笑,他二人明知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可话听起来却当真顺耳,这少年好生会做人!

    邱问普笑过之后,紧接着便咳嗽,邱亭轩忙上前伺候。片刻之后,邱问普这才道:“平安,回去告诉你那至交好友,这方子老夫看过了,完全可用,让他安心服药便是。”顿了顿,又道:“你那至交好友,定会感谢你的。”

    王平安笑着起身,拱手道:“承邱老先生吉言。”

    见邱问普有些累了,王平安和成济生告辞出来,邱亭轩亲自送出。到了门外,邱亭轩这才道:“不知服了药后,多久会见效果?”

    王平安道:“如果现在服,明早就会见效,一剂即可!”

    邱亭轩又道:“那可否麻烦两位迟些走,这方子虽好,但我这做儿子的却还是担心,得罪莫怪,还望体谅!”他现在对王平安真是服了,好感一增,态度便和气许多。

    王平安忙道:“成,当然成。我留下便是,成先生先回去吧!”

    成济生却摇头道:“老夫也不走了,反正今晚也别想再睡,正好和平安聊聊天。”

    邱亭轩告声怠慢,去让家中仆人煎药去了,桂枝汤的用药他家就有,不必再去现抓。

    王平安本来带了两个小丫头来,就是想让她们煎药,见人家不需要,也便做罢,和成济生溜溜达达的出了小院,去了前面书院。

第五十三章 成神医的往事

    忙乎了这么半天,虽然此时夜色已深,但书院里的学生们却一个都没有走,三五成群的说着话。这些学生们来到这里,可不完全是为了邱问普得了风寒,而是为了那份贡举名单。

    邱问普是大名士,桃李满天下,但凡事都无绝对,并非他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能当官。如同金字塔相仿,成功的弟子不过是塔尖上的少数人罢了,大多数还是无法在科考中取得名次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很多家里富贵的弟子,来到咸同书院读书,并非是当真为了考中进士,更不是贪图咸同书院的名头。在有名书院里念书就高人一等?那可不见得,在这么有名的书院里读书,结果还是科考落地,传出去那更丢人!

    很多学生被家里人送到这里,为的是人脉,为的是那些和他们一起读书的同窗。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要成为关系网中的一员!

    咸同书院里的弟子们,非富即贵,大家同窗一场,以后有什么事,互相之间可以帮上忙。而那些考中科举的学生们,进入官场后,又可抱团,形成一个小圈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官官相护,互相扶持。考中的和没考中的,又可以大搞官商勾结,钱助权,权生势,形成了一股大势力,那岂不是干什么都方便!

    邱问普人老成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招收弟子,条件甚是严格,首先要看资质,这是能考中科考的保证,如果资质好,那他倒贴钱也要收这个弟子,资助他读书,其次就是要看背景了,如果家中豪富,那就算资质差点,也会被收进书院。

    这种做法虽然功利,但人活在世间,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那是很难的,要是想学陶渊明那样淡然,就更难了,至少对于邱老山主来讲,这样做是很难的,他也没打算这么做!

    如此一来,书院里的学生自然而然的就分出两个圈子来,一个是读书读得好的,这种人有希望考中,以后能做官,所以大家来往甚密,而另一个圈子,就是没希望考中,但家里有钱的,这种人以纨绔子弟居多。

    王平安和成济生从后门进了书院,见后花园里站着上百号的人,借着月光,影影绰绰的,发现前面的厅堂里也全是人,似乎整个书院的弟子,今晚全都来了。

    他俩并不知道贡举名单的事,王平安道:“看来邱老先生育人的本事果然高超,他一生病,竟然这么多人来看望,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我们要不要过去告诉他们,邱老先生的病没有什么要紧之处?”

    成济生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可不必,你要是过去一说,他们定会缠着你问个不休,说不定还会让你代他们通报,好让他们能进去见上老师一面。这种奉承的手段,老夫在长安见过不少!”

    两人沿着池塘边慢慢散步,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少女跟在后面。

    王平安笑道:“说起长安,那里可是高官遍地。是不是有时候有的高官病了,他家的门外也聚集这许多的人?”

    成济生哈地一声,道:“这许多人也叫多?老夫在长安时,有次长孙大人,就是无忌公病了,你虽住在乡下,但也应该听说过无忌公的名字吧?”

    王平安点头道:“如雷贯耳!”别人不知,那长孙无忌他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凌烟阁上第一人,大唐朝廷里的实权派,别说这年代的人,就连后世的人都知道长孙无忌之名。

    成济生道:“有次长孙大人病了。老夫和太医署的同僚去给他看病。嘿,你猜怎么着,去他府上探病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说有一两千人,那都是说少了。长孙大人不喜这种巴结,便派家人赶那些人走。你又猜怎么着,那些探病的人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走,还嚷着如果不让他们进去请安,他们就要跪死在门口!”

    王平安笑道:“门口跪死一两千人,那情景可够壮观的!”

    “谁说不是呢!”说起往事,成济生忽然脸色一黯,沉默了半晌,道:“平安啊,你以后是要进京当官的,虽然打算考医科,但也不一定非要进太医署,老夫看你很会为人处世,所以不如托托人情,进别的官署吧!”

    王平安哦了声,问道:“这是为何?”

    两人走到一棵柳树下,成济生折下一根柳枝,在手中把玩,似乎在考虑什么,王平安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成济生叹了口气,扔掉柳枝,道:“当御医虽然光彩,但风险也是太过巨大,伴君如伴虎,如你从不失手,那什么事都好说,有了帝王的信任,平步青云并非难事,你要是在别的方面展现出些特长,日后进入中枢都有可能。但你要是失手,那就大事不妙了!”

    王平安默默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懂的。见成济生忽发感慨,有可能是想起了当初的往事,他应该失过手!

    果然,成济生道:“想当年,老夫意气风发,本以为凭着手中医术,能做到太医令,可却不成想,有次进宫为一位才人看病,开出的药治好病后,却让她开始掉头发,那才人深怕因此失宠,哭哭啼啼的将这事和宫中的总管说了,结果事情查到老夫这里……”他将双手一摊,道:“老夫只好辞官,狼狈回到了徐州!”

    王平安眨巴眨巴眼睛,忽道:“那位才人是不是姓武?”他想起武则天来了,一开始不也只是个才人吗!

    “不姓武,姓秦。”成济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接着道:“所以说,如果平安你以后非进太医署的话,那就一定要研究透了妇科和儿科,只要你精通了这两科,宫里人必会喜欢你,你想不发达都不能,要知这世上最硬的风,就是枕头风!”

    王平安唉了声,道:“那就不必了。万一皇上被风吹得多了,反倒认为我经常进宫,有秽乱内廷之嫌,那岂不糟糕!”

    成济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丁丹若和柯莲雾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这时,老仆人邱才跑了过来,道:“我家老爷刚才有些微微泻腹,少爷让老奴来问问,是否是用药的结果?”

    王平安摆手道:“无妨无妨,正常现象,等再过两刻钟,还要再泻一次!”

    成济生却道:“老夫去看看。平安,趁此机会,你去和那些学生聊聊,这对你日后的前途,可是大有帮助的啊!”

    说罢,快步回了小院。

第五十四章 超级大纨绔

    成济生走后,王平安向四下望了望,发现不少学生都看向自己这里,有的甚至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知在说自己什么!

    王平安挺纳闷儿,心想:“在书院里读书,学业繁重,他们就算不头悬梁,锥刺股,也不必大半夜的在这里干耗吧!就算是想拍老师的马屁,也该到小院外面守着去,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做什么,闲得没事做吗?”

    学生们行为反常,他不知其中原因,但要照成济生所说,去和他们套近乎,那也完全不必,王家大少爷不但手底下医术硬,风骨更硬!

    柯莲雾忽道:“少爷,你要是不好意思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不如……不如你在这里念上首诗,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样他们就会主动过来和你打招呼了!”

    小姑娘一颗玲珑心,她明白风骨硬啊什么的,自家少爷肯定有想,但绝不会当真,不过去和别的学生打招呼,只是不好意思罢了。进门时那句鹤立鸡群,骂倒一片,这时要是主动过去,没准会被人笑话。所以她出了这么主意,不但不用王平安过去向别人套近乎,反倒能让别人过来向他套近乎。

    丁丹若也道:“对对,少爷做首诗吧,象白天做的那首大梦啊,做梦啥的,我看就很好!”

    王平安心里一乐,成啊,要说写诗我不行,可要说背诗,估计这书院里几百人,个个都不如我!稍微思索一下,清了清嗓子,他念道:“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一边念,一边看着两个小丫头,眼睛却不向学生们那里瞥上半瞥。

    两个小丫头听他念诗,柯莲雾心想:“少爷是在说我长得艳色无双吗?哎呀,真不好意思,要是丹若不在身边就好了,少爷只念给我一个人听!”小脸红红的,得意地横了丁丹若一眼,那意思艳色二字可跟你沾不上半点关系!

    丁丹若听不懂诗是什么意思,却知道西施是形容美女的,又见柯莲雾一脸的“娇羞”,心想:“真恶心,笑得象个鬼一样,大半夜的也不怕吓着别人!”

    她也露出笑容,问王平安道:“少爷,这首诗是夸莲雾姐姐漂亮吗?”

    王平安哦了声,心想:“我什么时候夸她了,我眼前只有你们两个,就算要夸,也是一起夸,不会只夸一个,厚此薄彼的!”

    柯莲雾忙道:“丹若妹妹说得哪里话来,少爷这是在夸你呢!”

    “不,少爷是在夸你呢,妹妹我心里清楚的很!”丁丹若声音脆生生地道。

    柯莲雾更加得意,心想:“你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我长得象鬼,少爷都夸我了!”

    却听丁丹若更加脆生生地道:“莲雾姐姐长得象西施,以后更要多学学西施。西施呢最擅长的就是在河边洗衣服,所以以后咱们家的衣服,会归莲雾姐姐你洗了,要洗得干净些喔!”

    柯莲雾这下子可得意不起来了,指着丁丹若,气道:“你,你你……”

    王平安哈哈大笑,这两个小姑娘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互相瞧着不顺眼,只要有机会,就要斗口。一开始是柯莲雾大占上风,可丁丹若学好的学不会,学坏的却速度惊人,现在两人斗口,往往大占上风!

    不远处有人啪啪鼓掌,有人道:“好诗,好美人!”,又有人道:“诗好,人也好!”学生堆里,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年纪都在二十出头,比王平安大不了多少,都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之人。两人都是一身锦绣,衣饰华贵,看样子都是豪富人家的子弟。

    其实,王平安在刚下车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要换在别的时间,和邱亭轩一起乘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是非常时刻,确定贡举名单的时候,就由不得别人不敏感了!

    别看进门时一群人起哄,但那些都是自知名单上不会有自己姓名的学生,反正他们读书也不是为了科考,所以不在乎,更不需要紧张,凑热闹,瞎起哄呗!

    但那些平常读书好,有可能出现在名单上的学生,却对王平安很反感,认为王平安在这种时候出现,有可能是来抢名额的。名额有限,上去一个,就要下来一个,人人都想上去,没人会想下来。没人知道王平安是来给邱问普看病的,都以为是成济生呢!所以难免胡思乱想,把王平安当成了假想中的敌人。

    就因为这样,所以学生们才对王平安指指点点,不过来和他打招呼。读书好的不过来,那是心中不快,那些纨绔不过来,是因为王平安在门前讽刺了他们。但话又说回来了,有些学生既是纨绔,又知道名单上会有自己,他们是不会对王平安反感的,相反还要找机会结交,人家敢来抢名额,证明人家有本事有背景啊,不尽早结交,更待何时!

    这不,王平安念了首诗,立时就有人过来了,主动上前结交。

    这两人走到跟前,冲王平安一拱手,左边那人道:“小弟卢秀之,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右边那人道:“小弟赵璧,见兄台做得好诗,特地过来请教。”

    王平安见真把人招来了,心里一乐,拱起手,学着他俩的语气,道:“两位兄台客气了,小弟王平安,胡乱做了首诗,倒叫两位兄台笑话了!”

    卢秀之和赵璧俱是豪门子弟,而且均是嫡亲长子,是支撑家门的顶梁柱。他们来咸同书院读书,不光是为了功名,也是为了关系。

    他们以前都没听说过王平安这个人,徐州王氏豪门里,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们二人猜王平安肯定是外地来借读的,不为读书做学问,而求的是贡举名额,看邱亭轩对他的客气劲儿,还有他刚刚可以进出小院,想必邱问普对他也很看重,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做诗,那么估计十有八九这名额是到手了!

    三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互相试探一番,赵璧性子较急,忽然低声问道:“王兄,你刚才进屋,可曾听我恩师提起过一份名……一份单子?”如果直接说名单,估计王平安肯定不会照实说,所以婉转一下,换成了单子,反正有心人一听就懂。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是看了一份单子!”他说的是邱问普捏成一团的药方单子,他又不知道贡举名单的事,自然不会往那上面想。

    赵璧和卢秀之大喜,没想到王平安回答得这么干脆!

    卢秀之心头砰砰乱跳,说话声音都颤抖了,他道:“那份单子上可做过改动?”他已经知道名单上有自己的姓名,所以只关心有无改动,免得自己被拿下。

    赵璧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又道:“当然有所改动,如不改动,又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璧和卢秀之脸都绿了,眼前这人果然是大有来头之人,说起改名单来,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难不知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就要断了别人的前程吗!

    赵璧咽下口口水,紧张万分地问道:“换下的是哪个名字?”

    王平安摇头道:“还是原来的,没换名字,就是加了点儿量!”

    赵璧和卢秀之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狂喜,原来没有刷人下来,反而是往上添人了!他二人一起对着王平安行礼,一躬到地,齐声道:“多谢王兄相告,我们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两人急着卖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跑回了人群当中,低声道:“我们打探到了最新消息……”如此这般地一说,学生们轰地一声,犹如冷水泼沸油,顿时炸开了锅!

    王平安莫名其妙,对两个小丫头道:“不过就是多加了几钱桂枝而已,他们怎地如此激动?难道他们对医术也感兴趣?”

    两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然!

    忽然间,学生们犹如潮水一般,向王平安这里涌来,纷纷叫着:“王兄,你文采风liu,小弟钦佩无比,特来向你讨教……”

第五十五章 名不虚传

    好几百人一起向这里冲来,把王平安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干什么都这么激动,就算是自己开出了方子,可邱问普的病也还没好呢,他的这些弟子即使要感谢我,也没必要这么早吧!

    学生们疯狂前冲,本来卢秀之和赵璧是奔在最前面的,可没跑几步,就被别人挤到后面去了,急得他俩大叫:“我们才是王兄的好朋友,你们又不认识他,挤什么挤啊!”

    “你们不也是刚认识王兄吗,大家都是今晚相识,交情相同!”有的人叫道。

    奔到王平安的跟前,学生们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拥在圈中,丁丹若和柯莲雾却被挤了出去,两个小丫头被越挤越往外,直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离得王平安好远!小丫头们从没见过如此激动的人群,都吓得小脸儿煞白,几乎要吓得哭出声来!

    虽然寒窗十载这种词,没法用到咸同书院这些子弟的身上,可听说贡举名额增加,却是人人升起了希望,钱多的想走钱路,钱少的便想走交情。“求知己”这种事,不一定非得到了长安才做,知己多些总是好事!

    挤在前面的学生叫道:“王兄,我这里有诗三首,请你赏评!”从怀里掏出纸来,皱皱巴巴的就往王平安的手里塞。

    挤在后面的干脆叫道:“加了多少,加了多少?”虽然名额增加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当众问出口的,但人急了,啥事干不出来,反正黑天半夜,就算喊出来,也没人发现是自己喊的,那干嘛不直截了当地问问。

    王平安被挤得焦头烂额,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只好道:“我给加了不少,但详细情况我不好说,等明天你们自己看吧!”明天一早,邱问普的病就会好转,那时药方好不好使,一看便知。

    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学生们人人心中默念,加了不少,加了不少……我给加了不少!难道,这位小兄弟是长安派来的人,此次特地为了科考名额而来,听他口音正是徐州人,莫非是照顾父老乡亲,所以加了名额?

    轰,又爆发了出来!

    “多谢王兄,加得好,加得越多越好!”学生们喜笑颜开,大声叫喊起来,颇有些后世球迷庆祝球队得胜的架势,如果他们手里有香槟,非得喷王平安满头满脸不可!

    这里人声鼎沸,正吵闹间,忽听一人怒喝道:“禁声,这里是书院,夜半更深,你们喊叫些什么,成何体统!”

    学生们转头看去,竟是邱亭轩来了,见师兄到来,他们立时止住呼声,再不敢连吵带嚷了!

    邱亭轩本在后面的小院里伺候父亲,邱问普服了药后,微有腹泻,过了一会儿,又泻一次,成济生也在里面帮忙照顾。

    邱亭轩见父亲用药后难受,心里正烦躁着呢,他很担心加重桂枝剂量,会不会引起父亲的某些隐疾,忽听见前面吵成一片,他赶忙出来察看。而这些学生喊的又是加得好,加得越多越好,这话喊得应景儿,岂不正勾起他的怒火!

    邱亭轩喝道:“此处无事,都回家去吧,明天还要读书。”

    学生们哪里舍得这就走了,还想打听名单的事,忽见邱亭轩眉毛立起,又喝一声:“记档!”

    再不敢停留,学生们一哄而散。咸同书院有规矩,如果学生不听老师的话,那么要被记录下来,类似后世的记过处分,如果被记档次数太多,那么以后被推举时,难免要要落于人后。现在正是敏感时刻,谁敢这时被记?好容易名额增加,偏这时候犯错,岂不大亏而特亏!

    赵璧和卢秀之也跑了,临走之前,对王平安道:“王兄,你在哪里下榻?待我们备好礼物,好去拜访你!”说这话的意思就要送礼。

    王平安摇了摇头,收礼虽好,但这礼收得有点莫名其妙,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哪敢乱收!

    “那咱们以后再聊,改日我们请你吃酒,定要与王兄好生亲近亲近!”说完,他俩也跑了,怕走得慢被邱亭轩抓住,把名单再改改,那他俩可受不了。

    邱亭轩顺了顺气,走上前来,道:“王贤弟,夜凉,不如进屋吧。父亲大人刚才又泻了一次,我怕成先生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嗯,好。咱们这便去看邱老先生!”王平安和他回了小院,两个小丫头自后跟随,还在为刚才学生们激动的事情后怕!

    进了小院,还没等进屋,便见成济生从里面出来,道:“邱山主已然入睡了,老夫看了看,病情有所好转,看来医圣之方是完全对症的,而平安加的剂量也是完全正确的,如不出所料,待天明邱先生醒来,风寒症状便会减轻,这病也就算是好了!”

    邱亭轩问道:“还用再服几剂?”

    王平安道:“一剂已经够了,后续只需调理即可,服药太多,反而不好!”

    邱亭轩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门又向里面张望了下,见父亲没事,他便要给王平安和成济生安排住所。成济生没有留宿,回家去了。王平安则在客房里休息了一宿。

    第二日天明,王平安起床,来见邱问普。邱问普已经醒了,正在吃早餐,桌上清粥小菜,虽然样式不多,做得却极是精致。

    见他来,邱问普道:“平安,来来,陪老夫一起吃!”

    王平安答应一声,坐在他的对面,问道:“邱老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了不少,这场病算是熬过去了。来来,不要客气,多吃些!”邱问普看上去精神不错,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只要休养几日,也便好了。

    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可至始至终,邱问普没说一个谢字,至于收王平安进入书院,再给他一个名额的事,更是只字未提。饭后便让邱亭轩送王平安回家。

    邱亭轩送王平安出了门口,道:“王贤弟,你是要参加明年科考的吧?如果有幸我们能一同登科,日后还要多亲多近,互相扶持啊!”

    别人越不说谢,说明日后谢的越重,王平安心中有数,笑道:“我哪儿成啊,连贡举的名额都没有,哪还能上京赶考。”

    邱亭轩一笑,没说别的,命仆人套好马车,送王平安回了五里村。

    待回到家中,王平安却见父母都坐在堂上,俱是神情疲倦,好似一夜没睡。他进了大厅,道:“爹,娘,你们昨晚没睡好?”

    见他回来,杨氏高兴起来,道:“还不是为你担心。怎么样,邱山主的病治好了吗,他是怎么谢你的?”

    王平安笑道:“症状是消失了,但还得将养几日。倒也没怎么谢我,小小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王有财道:“成济生都没办法治的病,还不是大病?邱山主可是大人物,治好他关系到你的前程,他真的没说怎么谢你?没把贡举名额给你一个?”对于儿子的前程,他是非常关心的。

    王平安摇头道:“确实是没说。不过,估计过几天会说吧,必竟人家的病还没好利索呢!”

    杨氏叹了口气:“也对,病还没好利索呢,哪有心情说别的。好了,儿子也回来了,老头子,咱们洗洗睡吧,补个觉!”

    王有财嗯了声,站起身,活动筋骨,口中道:“人一上岁数就不行了,熬不得夜了!”

    王平安心知父母关心自己,见他们疲惫,便道:“儿子伺候爹娘泡脚吧,让你们睡得舒服些!”

    杨氏笑了,走上前来,摸着王平安的头发,慈爱地道:“爹娘自有人伺候,我儿是要当官的,哪能做下人的活!”

    王平安笑着说:“泡脚可是大有学问的养生之术,儿子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过,今天便伺候你们二老泡脚,你们学会之后,以后就算儿子不在身边,也可以自己泡的!”

    杨氏道:“这傻孩子,泡脚谁不会啊,哪还用得着学!”

第五十六章 为父母洗脚

    王有财却没关心泡脚的事,而是问道:“平安,你说什么?什么以后不再父母身边,你要干什么去?”

    杨氏也反应过味儿来,忙也问道:“是啊,儿你要出远门,怎地事先不问问我们?”她有点儿生气,儿子啥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

    王平安笑道:“不就是明年进京应考之事吗,总不能让朝廷把考场设在咱们徐州,再说路途遥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让爹娘陪着去,你们也受不了那颠簸啊!”

    杨氏一喜,道:“原来邱山主真的给你名额了啊,你刚才怎不早说!”她刚才听王平安说邱问普没啥表示,心中大失所望,现在又听儿子这么一说,希望又升起来了。

    王有财拍手笑道:“我明白了,虽然现在没给,但日后定是要给的。”他对杨氏道:“老婆子,这就象咱们对佃户那样,要是哪个佃户仔细干活,平常给咱家多出力气,我不也不会当场表示给他什么吗,要等到秋后,该减些租子,就减些,该送些年货,就送些!”

    杨氏明白了,也啪啪拍了拍手,她现在对拍手情有独钟,笑道:“这可不正是考验佃户是不是真勤快的好办法,要是他出了两次力气,虽见咱们没表示,可仍使劲干活,那这人就一定要赏,如果出了两次力气,见咱们啥也没说,没给他好处,他就不干了,那咱们正好省了一笔!”

    王平安听父母把自己比做了佃户,忍不住好笑,心想:“看来古代人不比现代人脑瓜儿差啊,现代职场中老板对员工使用的招数,在唐朝初年,乡下的财主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他道:“好,咱们去卧房吧,儿子教你们如何洗脚!”

    “洗脚还用学么,哪本书上会写洗脚的事儿!”杨氏一直认为只要是书上写的,都是大学问,洗脚这种事哪能上得了台面,还写进书里!

    三人进了卧房,王平安让丁丹若和柯莲雾帮忙,去找两个高腰的木盆来,盆围最好要能达到膝盖。两个小丫头出去找了一圈,只找回来一个,王家的盆倒是不少,可要太高的盆围,那就不好找了,除非是木桶,但木桶又有提手,提手还没法卸下来,不适合当做洗脚盆。

    杨氏见到这个木盆,笑着冲王平安道:“儿啊,还记得这个盆不,这是你小时候洗澡用的,你爹特地找木匠打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儿长大了,这盆可装不下你了!”

    王平安道:“幼时父母为儿洗澡,现在儿为父母洗脚。”他叫仆人提来热水和冷水,将水温调好,又让两个小丫头去准备一大壶热水,放在一边备用。替父母脱去鞋袜,把脚放入盆中。

    王有财摇头道:“这水不够热啊,爹平常泡脚用的水都比这个烫!”

    杨氏却道:“还行吧,要那么烫干啥,皮都烫红了。儿啊,娘觉得这水放得有点多了,都到小腿肚子了,咱们是洗脚,又不是洗腿!”话是这么说,可老太太心里却欢喜得很,儿子长大了,还这么孝顺,做母亲的哪有不开心的。

    王平安先为父亲轻轻搓脚,嘴里说道:“泡脚水不需要太热,如果太热的话,你们就会心慌,出汗,还容易兴奋,结果反倒睡不好觉了!”

    王有财还是说道:“可爹就是喜欢出汗,泡脚时出的汗越多越好!”

    杨氏斥道:“你这死老头子,儿子给你洗脚是你祖坟冒青烟,不知多少世修来的福气,你见那家的孩子这么孝顺的,还挑三挑四的,吃饱了撑的你!”

    王有财虽然早被骂习惯了,可当着儿子的面被骂,还是有点心里不舒服,他道:“那儿子还给你洗脚了呢,难不成你家祖坟也冒了青烟?”

    杨氏得意地道:“我们杨家可是前隋的皇族,我至今还有亲戚在宫里呢,听说还生了皇子!”

    王平安大吃一惊,道:“咱家和皇上有亲戚关系?”

    王有财气道:“别听你娘吹牛,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朝廷都换了,还提那个干什么,你认得人家,人家认识你是谁啊,以后别当着儿子面提这些破事儿!”老爷子似乎极反感杨氏提这件事,竟然一反常态的对妻子不客气起来。

    杨氏哼了声,竟真的闭上了嘴!

    王平安见父母态度如此,情知问也问不出来,只好将疑惑埋在心底。他道:“爹喜欢用热水泡脚,其实对你身体并不是太好,凡事因人而宜,爹岁数大了,身子开始虚弱起来,汗为心之液,如果出太多的汗,对心脏不好。”

    给父亲搓完脚,他又给母亲搓,道:“娘说为什么水要放到小腿肚子,这是因为如果光泡脚,脚是泡开了,可小腿处的血液还阻塞着,那血液还是没法很好的畅通起来,流遍全身,所以光泡脚的效果不会达到最好!”

    杨氏听不太懂,只能嗯嗯答应着,瞥了眼王有财,发现老头子也是一头雾水,和她一样,也在嗯嗯的,她刚才被老头子说了几句,有点不痛快,见他也不懂,心里这才舒服起来,要不懂大家一起不懂!

    王平安为母亲搓完脚,开始按起她脚上的反射区,杨氏啊啊叫了几声,过不多时,眼皮睁不开了,慢慢睡了过去。

    王平安为母亲擦好脚,扶她上chuang安歇,轻声对王有财道:“爹,叫人再做一个木盆吧,以后你们分开泡脚。母亲身子有些偏寒,下次泡脚时,最好煮些生姜放进水里。”

    王有财道:“好,都听你的!”见儿子又来按自己的脚,便道:“不用给爹按,你也回去补上一觉吧,估计昨晚肯定没睡好。”

    王平安笑道:“按了好,按了睡着舒服。等我把方法仔细写出来,爹和娘都学学,以后你俩互相按,学学养生之术,好吃好睡好身体!”

    给父亲按了一会,看着王有财的反应,他道:“爹,你关节不好,以后泡脚时水里加些红花!”过不多时,见王有财也睡着了,他便服侍父亲上chuang,这才出了父母的卧房。

    正要回自己的书房,忽然有仆人来报,说前面院来了一对夫妻,抱着小孩来的,那小孩看样子快要不行了,请少爷快点儿出去!

    王平安只好去了前院,今天他没出来,所以管家不许求医的人进院子,都在外面等着。王平安出了大门,见门外面站了不少人,都是来求医的,人群的最前面有一对夫妇,衣衫褴褛,手里拿着破碗木棍,看样子象是讨饭的,旁边的破席子上躺着个小孩。

    见王平安出来,求医的百姓忙纷纷行礼,叫着平安小神医。王平安来到席前,见小孩精神萎靡,身上有恶臭气味,躺在席上抽泣。

    乞丐夫妇神情凄苦,一起给王平安跪倒,叫道:“平安小神医,劳烦你给我这孩子看看!”

    听口音这对夫妻不是徐州人,王平安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么知道我的?”

    乞丐汉子道:“我们是从汴州来的,家里受了水灾,逃难到此。孩子得了病,请不起医生,听人说小神医心地好,不收穷人钱,我们才敢过来!”

    王平安哦了声,受灾逃难,莫非这小孩得的是瘟疫?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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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安,现代中医世家的子弟,一次偶然机遇下,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唐朝,那个中华医学大放光彩,同时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辉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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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医学博大精深,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用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依靠辨证论治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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