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击毙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青州兵离官道这么近,却反而安全得很,经过官道的高句丽军队,没有一支想到这里竟然藏着大批的唐军,他们都急着赶去小长安,去看看国都到底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了,没有谁会去注意离城这么远的地方。
就算是偶尔有高句丽的百姓,或者是散兵游勇进入林子里,也都被青州兵给解决了!青州兵在林子里一躲,竟然躲了快十天,而从官道过去的高句丽军队,至少有两万多人!
青州兵就算再怎么胆大,对于现在的处境,也是相当害怕的。不说别的方向,单就这一个方向,赶来的高句丽兵就超过了他们,且以倍数计算,如果把别的方向的援军也加起来,怕不是得超过五万,而且这还是在主力部队没有回来的前提下,要是那个冤大脑袋回来了,那事情可大发了,九千青州兵很容易全部被留在这异国他乡!
一晃已经到了第十天。
薛仁毅来找王平安,他来到一棵大树下,抬头道:“王公,粮食不够了,干粮都已经吃完了,又不能在林中举炊,要是再等下去,兄弟们怕是要当野人了,茹毛饮血吃生肉!”
青州兵躲在森林里,这么多的人当然不可能生火做饭,引不引起火灾的无所谓,反正也不是自家的林子,怕的是被高句丽人发现他们,所以一直全靠干粮度日。可带的干粮再多,也没法坚持太久的。十天了,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事实上有的兵将已经被迫吃生肉了,树林里的野兽倒是不少,可野兽再怎么多,再怎么大,身上长得也是生肉,不会长熟肉的啊!
为了安全起见,王平安是住在树上的,让侍卫们给他搭了座小小的树屋,他住在里面。
听薛仁毅叫他,王平安伸出头,道:“兄弟们以前有没有当过猎户的?如果有的话,都找出来,让他们把以往在野外烹食的方法,传授给大家,再对付几天吧,从时间上算,那个冤大脑袋也该回来了!”
薛仁毅只好答应,可他又问道:“王公,要是那个冤大脑袋不走这条路,岂不糟糕?咱们白埋伏了,而且抓不住他,想逃到江边都不可能了!”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那个冤大脑袋,一定会走这条路的!”苏定方从另一棵树上的小屋里探出了头。他道:“王公早就派人留下线索了,用那个生一大堆孩子的国王做诱饵,一定会把冤大脑袋引到这条路上来的!”
三人之中,薛仁毅官最小,听了两位大人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兵将里找猎户了,得赶紧把吃饭的事解决了,要不然就算兵将们受得了,他自己却先要受不了了!
这日傍晚,离大森林里二十里处。
一队高句丽骑兵玩命地奔跑着,他们是渊盖苏文的直属部队,是回救大军的先锋军。这队骑兵在路过一处小村庄时,忽然村庄里面传出了小孩的哭声,哭声响亮,在夜色之中传出好远,骑兵们听得清清楚楚!
领兵的将军立即叫道:“去个人看看,那村子里有没有人,知不知道国都现在怎么样了,知不知道王上的下落?”他一路上遇到过很多高句丽人,这个问题也被反复多次的问起,可得到的答案却都不一样,什么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有,但就是没有好消息,甚至有些答案竟然说,国王陛下已经被唐军抓住了,由于唐军缺少军粮,所以把王上给煮了吃掉了!
这种答案实在是太吓人了些,这将军心惊胆跳之下,只要是有人,他就一定要再问,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后面的渊盖苏文报信,渊盖苏文有命令,所有消息,不管好坏,都必须第一时间报给他知晓。
一个骑兵离队进了小村子,大队仍旧前进。过不多时,那骑兵从小村子里出来,追上大队,叫道:“将军,得到王上的消息了,标下找到了几件衣服,看来王上曾经到过那个小村子!”
将军大喜,立即让军队停止前进,他问道:“是王上的衣服吗?快拿来我看。”
骑兵将手里找到的衣服交给了将军。将军接过一看,见是一件被扯坏的龙袍,还有一件宫装的女子衣服,另外两件则是小孩的衣服。
将军喜道:“这确是王上和宫人的衣服,看来王上没有被抓走,他曾来过这里,而这是离国都尚远,唐军是不会来这里的!”
高句丽兵听了这话,全都松了口气,他们就怕国王被俘虏,高句丽的国王要是被抓走了,丢人现眼是小,可他们的首领渊盖苏文却要从此丢去权柄了,护国大莫离支要是连国王都没护住,那以后谁还能服他啊,地方势力非得造反不可,高句丽从此便要陷入内战之中了!
将军看了下周围的地况,道:“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近路,一条是官道。如果王上曾在这里停留过,那么唐军一走,他要想回国都,必会走官道,咱们从官道上找过去就成。对了,那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说的,可说了王上朝哪个方向走的吗?”
去探查小村的骑兵答道:“村子里没有人,到处都是血迹,估计村民被溃兵给害了,但房子却没有被烧,村头的一座房子门口,挂着王上的龙袍,别的衣服都是在院里地上找到的!”
将军哦了一声,随即恨恨地道:“这些该死的溃兵,打唐军打不过,却只会祸害老百姓,竟然连王上都遭了他们的殃!”
他把衣服交给那名骑兵,道:“你回去,将此事告诉大莫离支,让他不要抄近路,还是是走官道吧,说不定半路能遇到王上呢!王上只要没有遇害,大军赶路,他必会出来相见的!”
骑兵答应一声,拿着衣服往来路奔回,而将军带着骑兵继续赶路,他没有能力去搜救宝藏王,他的任务是尽快赶回国都,安抚各地来援的军队。
后军。
渊盖苏文得到了消息,他拿着宝藏王的衣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看了两遍,又看了小孩子的衣服,确定无疑,这才道:“看来唐军是真的撤退了,一来距离他们突袭的时间长了些;二来如果他们抓到了王上,必会找我谈条件,可直到现在却没有半点讯息;三来他们最喜欢烧房子,如果洗劫了小村,必会把房子都烧光的,不会留下什么!”
报信的骑兵道:“大莫离支,那个小村子离国都有好几十里呢,唐军不会深入这么远的。”
渊盖苏文嗯了声,想了想,道:“前面的援军应该是搜查过那个小村子了,他们怎么没找到王上呢?”
他身边的将军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胡乱猜测,说可能是前面的援军奔得太急,或者兵将们趁乱抢劫百姓,结果把王上也给抢了。
渊盖苏文想想有理,提前来支援的部队都是地方城主的部队,这些城主顶不是东西了,而且由于宝藏王是自己立的,所以城主们对宝藏王并无尊敬之意,万一见宝藏王带着财物和美女,极有可能趁火打劫的,反正麻烦都会留给自己,他们只要说不知道,不承认也就成了!
渊盖苏文把衣服扔到地上,气道:“真是可恶,王上没有死在唐军手里,却被我们高句丽自己人给祸害了。这帮城主全是叛徒,对我不忠,对高句丽不忠,他们一定盘算着怎么另立新君,反抗于我呢!”
他本人就是杀害君主篡夺朝政,成为权臣的,他自己干过的事,自然认为别人也能干得出来,那些城主,或者说某位城主,也许打着和当年自己一样的主意,想要另立新君,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夹胯下战马,渊盖苏文道:“不可停留,快快回京,趁那些城主们没有合谋之前,先把他们个个击破!”挥舞马鞭,当先驰去。
高句丽大军,跟在他的后面,顺着官道就奔了下去,数万大军,前面是骑兵,后面是步兵,队伍拉开,足足有十几里地那么长!
大军行进,声势惊人,马蹄声犹如雨点一样,官道上尽是人喊马嘶!
森林里。
欧阳利快步奔到树下,抬头叫道:“主人,来了,那个冤大脑袋来了。刚刚过去一队骑兵,有一千来人,估计是先头部队,现在高句丽大部队过来了,人数极多,估计至少得五六万人,全都往这里赶过来了。”
王平安早就听到了响动,但却没有下来,他从树屋里探出头,道:“旗队在哪里,可是在部队的中间?”凡是领军大将军,很少有走在最前面的,一般都是在队伍的中间,所以就算是高句丽军顺着官道赶来,也不必着急偷袭,至少得两三刻钟,中军才会到达树林这里。
可欧阳利却道:“旗队不在中间,却是最前面,属下还看到大旗的附近,全是穿铁甲的将军,估计冤大脑袋就在其中!”
王平安啊了声,笑道:“看来真是急了,竟然在最前面领军!冤大脑袋大意了,以为我们早就撤退了,竟然连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欧阳利笑道:“要不然他怎么叫冤大脑袋呢!”
王平安从树上爬下来,道:“去把小薛将军叫来,咱们到林边埋伏去!”
片刻的功夫,青州兵的将领们便都聚齐,跟着王平安赶去了林边。
官道两边全是树林,大队青州兵埋伏在官道的左边,而官道的右边则是一千名弓箭手,弓箭手的埋伏位置要更靠前些,敌兵路过时,要先经过弓箭手的阵地,然后才会到达真正的埋伏地点。
这是因为等到敌人来时,不能两边一起射箭,那不成对射了么,会伤到自己人的。所以,等敌军到来,弓箭手先放箭,而敌军突然受到袭击,死掉的不去说他们,直接就躺到地上了,而没有死掉的敌兵,是不可能调转马头往回跑的,因为后面的敌军正在往前赶,他们一调头,会两相对撞,反而走不掉,没法脱离险境。唯一能摆脱弓箭袭击的方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这样正好进入到真正的埋伏地点。
对于高句丽军遇袭后的反应,以及冲刺的距离和时间等等,这些因素,青州兵都事先计算过的,尽量避免出现差错。
只要高句丽兵进入伏击阵中,多了不敢说,至少队中的一千到两千人,是一定会被全部杀死的,而上千人的范围里,必会把渊盖苏文包括进去。只要渊盖苏文一死,高句丽兵自然就乱了,又无法得知唐军的数量,他们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恐惧,第三反应就是逃跑!
当然了,抓活的是最好,不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渊盖苏文命大上,得把他死掉的几率算进去!
王平安位于弓箭手的阵中,高句丽兵遇袭后,是不可能顶着箭雨杀过来的,所以他这里虽然在最前面,但却是最安全的!
转过头,王平安对身边的薛仁毅道:“你不是以薛仁贵为榜样么,想成为他那样的神箭手,这次机会来了,如果你能把冤大脑袋射死,那就是立了大功,说不定以后要以箭术排名,你这个小薛,能排到老薛之上呢!”
薛仁毅大是兴奋,小声道:“那可太好了,我就盼着那一天呢!”
说话间,高句丽军的大队人马赶到,奔在最前面的果然是帅旗,只不过帅旗上没有写字,却画着一个古怪的图腾,可能是渊盖苏文家族的标志!
大旗之下,一群将军纵马奔驰,这些兵将全都穿着明光甲,非常华丽,可是这些明光甲竟然全是一个样式,从盔甲上分不出谁才是官最大的那个!
薛仁毅顿时傻眼,望着这些高句丽将军,问道:“哪个才是冤大脑袋啊?是脑袋最大的那个?可也看不出谁的脑袋最大啊?”
王平安只好道:“先射旗手吧,把大旗射倒,高句丽兵必乱,那时一通乱射,总能射死冤大脑袋的!”
薛仁毅嗯了声,挽弓搭箭,对准了旗手!
渊盖苏文奔在旗手的后面,他是有经验的人,深怕被狙击暗杀,所以从不穿特殊的盔甲,而是命令手下将军和他穿得一样,让外人分不出他来。
据说这招是从《史记》里学来的,当初秦始皇就用相同的车驾迷惑刺客,让刺客分不出哪辆车里坐的是皇帝。
正在奔行间,忽然啸声响起,紧接着前面那掌旗的将军便从战马上翻了下来,大旗掉到地上,挡在渊盖苏文的马前!
渊盖苏文的战马突然受惊,奔跑中停下,人立起来!
渊盖苏文扑通大响,被掀翻在地,后面无数的马蹄,从他身上踩了过去……事实证明,会不会遇刺,和他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没有绝对关系!
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
第七百四十四章 自己人打自己人
高句丽的兵将们正在急行军中,跟在渊盖苏文后面狂奔,渊盖苏文就是他们的指路明灯,只要渊盖苏文的马鞭指处,兵将们愿意舍生忘死地为他厮杀!
然而,效忠大莫离支,前提条件是大莫离支渊盖苏文是活着的,而不是死的,没人会向一具尸体效忠的,更何况是一具被踩得稀巴烂的尸体!
渊盖苏文被从马上掀翻,还没等他爬起来,他的一众亲兵侍卫,便纵马从他身上踩了过去,数十骑奔驰之中,只眨眼功夫就奔出了十余丈,而这数十骑中有一小半人的座骑踩到了渊盖苏文的身上!
渊盖苏文只惨叫了一声,便即声息全无,当场死掉!
亲兵侍卫们奔了过去,而后面的大部队随即便跟了上来,夜半行军,虽然打着火把,可火把再亮,也不足以使高句丽兵发现地上的那一滩肉泥,就是他们的大莫离支!
谁让渊盖苏文非要和别的将军穿一样的衣服呢!
亲兵待卫们嗷嗷大叫起来,勒住战马,叫道:“大莫离支坠马了,大莫离支坠马了,快救大莫离支啊!”
刚才那枝冷箭,是薛仁毅提前射出去的,青州兵未得命令,所以还没有发射箭雨,而偏偏那枝冷箭,射的是旗手,旗手摔倒,所以才导致渊盖苏文的战马人立,可亲兵侍卫们的注意力又都在渊盖苏文的身上!
阴差阳错,在突然发生的意外情况下,奔驰中的亲兵侍卫们竟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道边的树林里有伏兵,至少在勒住战马前,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战斗中,片刻功夫就能决定生死,亲兵侍卫们这片刻的混乱,立即引发了高句丽整支军队的溃乱!
亲兵侍卫们大喊大叫着,不再往前奔,而拼命调头跑回来,想要把渊盖苏文救起来!可大军奔行之中,哪可能说停下来就停下来?不要说停下来,就算是隔了数丈的距离,前面发生什么事,后边都不看见的,渊盖苏文掉下马来,除了他的亲兵侍卫们之外,后面的高句丽兵,压根儿就不知道!
这一调头不要紧,前后两队人马,立时就撞到了一起!调头最快的亲兵侍卫不但没有奔回来,反而被更多的高句丽兵给撞下了马,而奔在前面的高句丽兵将则都大吃一惊,纷纷叫道:“大莫离支坠马了?什么意思,大莫离支在哪里?”
亲兵侍卫几乎急得吐血,这么多人冲了过来,大莫离支不得被踩碎了啊!莫离支可莫要成“离肢”!
急火攻心之下,亲兵侍卫挥舞起兵器,拨打后面奔过来的高句丽兵,叫道:“让开,让开,先往林子里奔,把大道让出来,大莫离支在道上呢!”
后面的高句丽兵将躲闪不及,被亲兵侍卫们一顿乱打,竟被打落下马好几个,而这种情况下,只要掉下马,就没个活!
后面的高句丽兵当然大惊,这种事情换了谁,谁也得大惊呀,这要都能保持得住镇定,那这个人简直就太了不起了,不要说普通的兵将,就算是换了大唐最厉害的将军,也不可能镇定,就算是李绩或都尉迟恭也没法做到这点的!
亲兵侍卫暴急之下,出手不分轻重,竟然砍伤了一个领兵的将领,这将领的一条胳膊被连皮带肉砍下一片来!这下子可糟了大糕了,以杀人为职业的士兵,最不能见血,他们要是自己见了血,那立刻就得让别人也见血啊!
那将军长声惨叫,他身边的亲兵立时拔刀,对准亲兵侍卫们砍了起来,不但砍人,还叫道:“大莫离支被杀啦,他的亲兵造反了!”
嘁哩喀喳地就打了起来!
后面的大部队仍在不停地往前赶着,前面越乱,他们越着急,而听到大莫离支死了,是被他自己的亲兵杀死的,又急又怕,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大乱就此爆发,大道之上,呼喝喊杀声响起一片,高句丽的兵将们自己和自己打了起来!
在使用冷兵器的年代,最可怕的事之一就是夜战,因为这年代很多人有夜盲症,在黑夜当中看不清楚东西,举着火把,跟着大部队在道路上跑,这个还是可以的,但如果突然停下来,火把掉到地上,厮杀开始那就完蛋了!
人人感到危险,似乎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而为了自保,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挥刀砍杀,把靠近自己的任何人,都先砍翻,似乎只有这样,他们自己才会得到安全!
大军乱战,乱砍乱杀,是否能够活下来,只跟人品有关系,和武艺高低没啥关系,武艺再高,也要挨刀,都乱成这样了,挨了刀还想活下去?人品未免高到离谱了!
在高句丽军最前面的,大约半里地的队伍里,喊杀声震耳欲聋,只顷刻间,便有三成的兵将落马,而这种自相残杀的情况,没有得到半分的缓解,竟是愈演愈烈,后面赶过来的高句丽兵越多,加入战团的越多,只一盏茶的功夫,战场竟然延续得超过了一里,几乎一小半的骑兵加入了战团!
林子里。
王平安和一众将领目瞪口呆,高句丽的军队突然大乱,他们也都惊讶莫名,薛仁毅张大了嘴巴合不拢,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苏定方小声道:“王公,咱们还没发动偷袭呢,这总共才射了一箭啊!还有,高句丽兵到现在为止,都没进入咱们的伏击地点呢,这……这咱们还要不要打了?”
王平安摘下头盔,挠挠了头,道:“这个……是啊,他们还没进入咱们的伏击圈呢,咱们也没法打呀!”
青州兵的弓箭手沿路排开,战线足足有大半里,而准备厮杀的青州兵更在半里之外。高句丽兵刚奔到开头,渊盖苏文就落马了,亲兵们回头开打,虽然仍被后面人数占优的兵将推动,仍旧在往前面移动,可也不会移得超过半里,所以他们并没有完全进入青州兵的伏击圈子,而高句丽兵一开打,青州兵不名所以然,只好等着王平安的将令,所以都没有开弓放箭,都等着呢!
薛仁毅喘着粗气,道:“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和咱们事先预计的不一样啊,脱离掌控了,这可怎么办呀!”
苏定方问王平安道:“王公,要不然,要不然让他们自己先打一会儿的,咱们先别出手,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放箭出击?”
王平安啊了声,道:“那,也只有这样了,让他们先打一会儿吧,咱们再歇歇,看着他们打!”
青州兵躲在树林里,望着大道上的战斗,人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帮高句丽兵有病吧,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还打得这般惨烈!
高句丽的军队越来越乱,喊声越来越大,逐渐他们的呼喊声渐渐地统一起来,都在叫道:“大莫离支被叛徒杀了,为大莫离支报仇啊!”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到得后来,骑兵队伍全乱,兵将中平素有些过节的,这时候正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其中最倒霉的是那些领兵的将军,被杀伤得最多!做为将领,谁平常不处罚士兵?不管是公正的处罚,还是不公正的,只要处罚了士兵,就难免会被怨恨,而这种时候,岂不正是士兵们报复的最好机会,反正天又黑,军队又乱,就算杀了自己的将官,还怕被追查么?就算是有人追查,不也得是长官追查么,可长官都被他们给宰了呀!
骑兵队伍一乱,后面的步兵队伍就停了下来,步兵和骑兵相距有一段距离,从反应的时间上算,时间还是够用的。步兵将领急忙下令,让军队停下来,望着前面的战场,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应!
骑兵当中,也有老成且丰有经验的人,不是说所有的人,在遇到突发事件时,都会歇斯底里的。那些老成的骑兵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在队里待着,那除了被砍死之外,是不可能有啥好果子吃的,他们赶紧先冲进树林,然后再往回跑,去找步兵队伍!
步兵将领刚把传令兵派出去,去前面看情况,忽然看到无数的黑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步兵将领大吃一惊,正要下令放箭击敌,就听那些冲出来的黑影叫道:“弟兄们快走,大莫离支被叛徒杀了!”
队列前面的步兵们顿时就慌了,大莫离支死了?还是被叛徒杀的?谁是叛徒,叛徒在哪里?
步兵将领赶紧问道:“是城主们叛变了吗?那些先回援的城主叛变了?”
渊盖苏文的敌人有两种,一种是外国的敌人,比如大唐和新罗,这是整个高句丽共同的敌人,没什么好说的;另一种敌人是国内的敌人,也就是地方上的城主。
渊盖苏文占据国都势力最强,可以压制住其他城主,可现在国都被唐军给焚烧了,老巢被毁,实力大损,那么城主们有了异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谁也想不到唐军未走,所以渊盖苏文的死,自然全都算到了城主们的身上!
那些逃出生天的骑兵哪里清楚,他们叫道:“除了那些城主,还能有谁!”
步兵将领大怒,叫道:“该死,就知道那些城主不会消停!兄弟们,这里让骑兵兄弟们解决,咱们兵发国都,去砍了那帮造反的城主,给大莫离支报仇!”
第七百四十五章 高句丽的末日
步兵将领这么一下令,他手下的各个将军立即叫喊起来,命令步兵部队转向,走另一条道路,赶往国都小长安!
可那些逃出生天的骑兵却叫了起来,让步兵将领再等一等,等前面的战斗结束,再和骑兵部队的将领商量,该怎么处置现在的问题!
这些骑兵能够从混乱中逃出性命,本身就意味着他们不是糊涂蛋,至少在看问题方面,还算是比较有能力的。然而,他们说的话,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堪比登天!
天再黑,前面再乱,步兵将领也是明白事的,他哪可能真的不清楚现在的处境。前面的骑兵部队已经失控了,想要控制住局面,只有等天亮时分才行,而那时战斗是有可能结束了,但是自己人赢了,还是“叛军”赢了,那就不一定了!
渊盖苏文已死,这点已经不需要去查证了,如果他不死,也不可能乱成这样。那么,既然大莫离支死了,以后谁当政呢?既然事情已然不可收拾,那何不趁机为自己捞得好处呢?
乱世出英雄,步兵将领自认自己算得上是个英雄,只是以前没有得到机会罢了,一直被渊盖苏文压着,而现在渊盖苏文死了,城主们虽然现在是统一作战的,可一旦得知目的达到,成功地干掉了大莫离支,那么统一阵营便会顷刻瓦解。大家都会拼命争夺利益,希望以后能在新的小朝廷里占到一个好位置,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现在要论实力,步兵将领完整地继承了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而唯一能和他打平手的骑兵部队……那不在前边乱打呢么,再看那些城主,就算个个势力都不小,可要是拉出来对战,不见得能打得过步兵将领!
如此形势下,如果步兵将领不借机雄起,那他也未免太笨了吧?他都做到这么高的官职了,能是个笨人吗?
人人都有私心,步兵将领也不例外,他根本不去管前面的战斗,带着自己的部队,立即转向,从另一条道往国都方向奔去,打算先干掉一部份城主,然后借骑兵部队之手,在大道上再干掉一部份城主,这里的战斗不管谁赢谁败,最后活下来的人,都没有实力再跟他争什么了!
步兵将领跳上一匹战马,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害怕的是高句丽内战将起,兴奋的是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如果此次夺权成功,那么以后他也要立个新君,好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过过当权臣的瘾,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能当国王呢!
高句丽步兵离开了大道,而骑兵们却还在大道上乱砍!
不过半宿的时间,可对高句丽的骑兵来讲,却直如过了一辈子,而且还是极可怕的一辈子!
天终于亮了,战斗终于停止!
白雾蒙蒙,大道上一层层,一堆堆,躺满了尸体。伤兵伤马,数也数不清,好几里长的一段大道上,全是鲜血,刺鼻的血腥味儿飘散在清晨的雾气当中!
高句丽的骑兵累得站都站不稳了,纷纷坐到地上,有的人靠在死马的尸体上,呆呆地发傻,有的人则嚎啕大哭,而有的人则抬头望天,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咕着!
一个骑兵将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叫道:“集结,集结……啊!”一句话没喊完,他便大声惨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喉咙上插着一枝羽箭!
高句丽的骑兵一起转头,向那倒地的高句丽将军看去,可大家都没有力气了,谁也没有过去察看!
可就在这时,突间无数的羽箭,冲破白雾,向战场中射来,紧接着号角声音响了起来,而号角的长短音,与高句丽平常传令的完全不同!
战场上立时大乱,高句丽的骑兵此时再也打不动了,他们各自找着能够躲避的地方,躲避箭雨,高声叫着投降。不管袭击他们的是谁,能在这时候出手,必是建制完整的部队,而这样的部队,想要收拾掉他们这些残兵败将,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箭来如蝗,没有半点要停止的意思,一波波的箭雨连成片,足足射了一盏茶的功夫,战场上的求饶声,越来越小,当箭雨停止时,求饶声已经微不可闻!
战场上,就象是下了一场大雪似的,尽是白色的箭羽,远远的铺去……
远处,那些没有被箭雨袭击到的高句丽兵,跳起身拼命逃走,他们窜入林子里,走得无影无踪!
这支高句丽最强悍的骑兵,与大唐和新罗对抗数年的主力部队,风消云散,从此不复世间!
此时,太阳升起,白雾散去。树林里慢慢地走出一支军队来,正是等了大半宿的青州兵!青州的兵将们人人脸上带着不可思义的表情,在大道边上列队,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兵将们的心里都感到阵阵冷意!
夜战,实在是太可怕了,幸亏昨天晚上作战的不是他们,要不然就算得胜,也得损失一半以上的兵力,而剩下的兵将能不能成功逃到江边,登船回国,也是不敢奢望的!
王平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伸手捂住鼻子,问道:“能不能抓些俘虏,我有话要问!”
薛仁毅把手一挥,一小队青州兵奔向战场,去抓活口。
苏定方跟在王平安的身后,他小声道:“战场乱成这个样子,我们还要收取战利品么?末将估计,那个冤大脑袋的尸体,不见得能找得到啊!”
王平安沉默半晌,点头道:“是啊,估计是很难找到了,但必须得找到,人头要带回大唐去!”
苏定方又道:“可如果找不到怎么办?随便割个头回去?反正那个冤大脑袋是肯定死了,这点确定无疑,我们只要拿回去个人头,把面目弄烂,就说是没有处理好,导致首级腐烂了,朝中的大臣们,谁还能追究不成,只要能交差就得了呗!”
王平安摇了摇头,道:“先好好找找,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再说找不到的!”
青州兵押着几个受伤的高句丽兵过来,王平安叫过通译,让通译翻译他的话,他问道:“你们愿意归顺我大唐么?”
这些受伤的高句丽兵早就没有什么骨气了,昨晚乱打一通,消耗了所有的体力,而今天天一亮,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却更加糟糕,连唐军都出来了,他们的骨头再硬,被这么一通狠砸,也得酥了!
青州兵把手一松,这几个高句丽兵一起瘫倒在地,拼出吃奶的力气给王平安磕头,表示愿意投降,只求不死,做奴隶都是可以的!
王平安嘿嘿笑了笑,道:“做不做奴隶,可是由不得你们选的。如果你们听话,那么可以收编你们,让你们成为我大唐士兵,如果不听话,那么……哼哼,后果自己想去!”
通译连忙把他的话翻译过去,连那两声哼哼,都翻译出去了。当然,哼哼再怎么翻译,也还是哼哼!
这几个高句丽士兵只是拼命磕头,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王平安对薛仁毅道:“留下一营的士兵,抓一抓俘虏,然后让俘虏们把冤大脑袋的尸体找出来。”
薛仁毅答应一声,留派人手去了。
苏定方问道:“王公,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向江边转移,还是怎么着?”
王平安皱眉道:“你说呢,我现在没什么好主意,但觉得就这么走了,好象有点……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苏定方笑道:“咱们原定计划是袭击冤大脑袋,可没想到却把他的军队给毁了。如此一来,如果我们挟大胜之势,赶去国都,那说不定能把各地的援军给收拾了,反正那帮高句丽人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要是能把他们吓得投降,那岂不大好?就算他们不投降,把他们吓跑,也是很好的啊,正可扬我天朝大军的威风,以后再开战,必可先声夺人,不战自胜!”
王平安点头道:“有理,反正小长安就在江边,咱们吓不投降那些援军,把他们吓呆总还是能的,正好可以空出时间来登船,借他们几个胆子,也是不敢追击的!”
苏定方道:“王公英明!”
“一般英明,小意思,不值一提!”王平安哈哈大笑,挥手让军队集结,顺着大道,向小长安方向赶去。
路上,青州兵不敢停留,他们从昨晚开始,就没有进食,人人饿着肚子赶路,可却没有人叫苦,只是闷头行军。兵将们人人心里清楚,昨天晚上是捡了个大便宜,高句丽军自己内讧,可今天天一亮,就再没便宜可捡了,得结结实实地和高句丽的各路援军打一场,胜负难料!
王平安不敢骑白龙马,连马他都不敢骑,步行走在队伍的中间,他深怕和渊盖苏文一样,被人放冷箭给偷袭了。
薛仁毅和苏定方也不骑马,都跟在他的左右。薛仁毅道:“王公,兄弟们都饿着呢,这里到小长安,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到了就要打仗,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吧?要不,休息一下,埋锅造饭如何?这回咱们是可以生火做饭了,兄弟们割了不少的马肉,正可吃顿烤肉,解解这许多时日的馋虫!”
王平安道:“不行,这种时候,还是先别管肚子的问题了。现在的情况是要我们主动找到高句丽人,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们,要是我们这边正吃饭呢,被高句丽找到我们了,我们饭也吃不好,敌人也震慑不住,万一那些援军们一商量,集结到一起,慢慢地压过来,我们岂不是要糟糕了!”
顿了顿,他又道:“等咱们把高句丽军震慑住,我派人去和他们谈判,借着这个时机,咱们再做饭吃吧!那时高句丽人急着问国王的事,是不敢主动攻打我们的!”
苏定叹气道:“可惜啊,天亮了,昨天晚上的那种大便宜,咱们是捡不着啦!”
薛仁毅也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多的便宜好捡,咱们到了小长安那里,怕是要硬碰硬了,只是不知船队能否及时赶到,接应咱们回大唐。”
王平安默然不作声,不置可否。青州兵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待到下午了,大军这才赶到小长安附近,只要再绕过一座小山,就能望到高句丽那被焚毁的国都了,而小山离小长安的直线距离,不过才五六里地!
大军到了小山下,停止前进。王平安登上小山,向小长安方向望去,一众将领跟着他,也都上了小山!
一上小山,王平安和众将领无不大吃一惊,就见远处小长安的废墟之旁,正有两支大军对峙,看军服全是高句丽兵!
这两支高句丽军一只是骑步参半,而另一支全部是步兵,士兵刀枪在手,而阵前则有百余名的士兵在互斗,两方士兵破口大骂,喝骂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王平安指着远处的战场,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高句丽人怎么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啊,这点倒和突厥人有点相似,难不成他们是亲戚?”
苏定方望着远方,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真是奇哉怪也,自打咱们来了高句丽,怪事一出接着一出,我都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薛仁毅却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末将倒很是清楚的,而且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王平安和众将领一起转头,看向薛仁毅,就见薛仁毅得意洋洋地道:“这帮高句丽人是吃饱了撑的,所以才乱打一通,哪象咱们似的,都饿得两眼冒金光了,想打都打不动了!”
王平安哈地一声,气道:“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个啥!”
薛仁毅抓了抓头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苏定方手搭凉棚,望着战场,他道:“看样子这两支军队要开战,现在是精锐斗士在对打,以增已方士气,等这些勇士打完了,他们就要对冲了。”
王平安转过头,也望向战场,道:“难不成咱们还要捡便宜?这便宜捡的,捡得我手都软了!好,咱们先藏在这里,等他们对冲作战后,咱们就做饭吃,一边吃饭,一边看他们打仗,就当看歌舞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敌人尽灭
欧阳利给王平安搬来块大石头,请王平安坐在上面,观望远处的高句丽军作战,众将领们也纷纷找地方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看热闹。
下面的青州兵也都得知小长安那里要打大仗,可他们在山下,被树林挡着,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只好都在树下坐着喘气,而少数会爬树的,则爬到树上,一边观望,一边解说,就象现场直播似的,给下面的青州兵讲解战况!
小长安的废墟之前,高句丽的两支军队互相怒瞪,都把对方当做了死敌一样看待!
离得废墟近的,是赶来支援的各城主的军队,国都被焚毁已经十天了,这么长的时间,京畿周边,只要能赶来的城主,基本上都带着军队赶来了。
城主们到了国都的废墟前,见除了光秃秃的城墙外,什么东西都被烧了个精光。震惊之余,他们先是大骂唐军暴虐,而后又开始互相大吵起来。
此时的国都既没有国王,也没有权臣,百姓逃离,城主们的军队又是拼命的跑来,结果地方是到了,粮草却断了,他们想四下找百姓筹集军粮都不能,军队到了国都,就开始饿肚子了!
饿肚子是兵将们的事,城主们是饿不着的,肚子只要不叽里咕噜地叫,那么就有劲头争权夺利,城主们都想主持此次援救国王的任务。
当然国王在哪儿他们并不真的关心,就象中原三国时期,天下诸侯讨伐董卓那样,唐军就是董卓,而唐军现在离开了,可君王却没找到,那怎么办?
谁要是能主持上这次救援行动,那谁就能在找到国王后,控制住国王,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得与渊盖苏文同等的地位,就算最后争不过渊盖苏文这个大莫离支,可也总能成为诸侯之首。国乱之际,谁的名头响,谁的旗下就能聚集更多的好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城主们势力有大有小,但如果动用武力,却又谁也不能灭了谁,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所以大家只能争吵,却吵不出个结果来,而国王嘛……大家都忙着吵架呢,谁有闲功夫去找他啊!
今天的上午,城主们吃过了饭,正准备再接着吵,忽然有人来报,说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回来了。城主们大奇,渊盖苏文的军队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是步兵先回来,那骑兵呢,为什么不是骑兵先回来的?
心中疑惑,城主们当即出迎,想去拜见渊盖苏文,好歹渊盖苏文是权倾朝野的大莫离支,城主们实力不如他,只好装孙子了!
可城主们刚刚靠近步兵部队,一阵箭雨射来,登时就把城主们放倒一半,剩下的一半狼狈逃回己方营地!
步兵将领把军队带到了小长安的废墟前,列好方阵,他故意不去见城主们,而等着城主们来见他,趁城主们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立施暗箭,只眨眼的功夫,他就解决掉了一半的对手!
放冷箭这种事,不但渊盖苏文受不了,城主们一样也受不了!
没被射死的城主们逃回营地,又开始一通乱吵,不为吵别的,就是为了争夺那些死去城主的军队,利益面前,那真是互不相让,谁也不带讲客气的!
好在大敌当前,城主们迅速把军队分完,集结军队,列起军阵,与步兵将领对峙。
双方破口大骂,城主们骂渊盖苏文不是人,想趁机吞并他们的军队,而步兵部队则回骂,说城主们暗杀了渊盖苏文!
城主们根本不信步兵部队的话,他们已经死了一批城主了,已然翻脸了,就算再怕渊盖苏文,这时也只能硬扛到底,他们才不信渊盖苏文会死呢,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渊盖苏文这种大祸害,那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战阵排开,两支军的首领都想速战速决,连谈判都省了,打算直接用武力摆平对方!各派出自己军中最剽悍的兵将,去阵前打斗叫骂,侮辱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一通乱砍乱骂!
此时,步兵将领和城主们都红了眼,谁也没有注意几里之外,真正的大敌到来,他们哪可能想到唐军就在远处看热闹呢!
阵前剽悍的兵将们大打出手,直打了两刻钟,这才分出胜负,城主们的兵将从个人勇武上来讲,强于步兵部队,将步兵将领派出来的勇士全部杀死。那些得胜的兵将砍掉敌人的脑袋,提在手里,阵前撒欢,而城主的兵将则放声大笑,士气高涨!
步兵首领哼了声,对手下的将军们道:“我这是用的缓兵之计,为咱们的儿郎争取时间休息,咱们远道赶回,而他们却休息得足了,如不让儿郎们休息好了,怕是待会开战,会吃一些小亏!”
将军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称是,都道:“先让他们得意一下,咱们这就给他们好看!”
城主们见阵前小胜,而己方兵将士气高涨,认为时机已到,便即命令骑兵出击,冲垮对面的步兵部队,而他们自己的步兵则挺起长矛,跟在骑兵的后面,缓缓前进!
城主的骑兵部队加到一块足足有上万人,如集中力量冲阵,象锥子似的扎入敌军阵营,应该说在高句丽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真没有哪支步兵部队能抵抗得住,非得被冲穿不可!
然而,城主的骑兵们却都各自为战,甚至有些士兵冲到一半,竟然往两边跑去,转向逃跑了,脱离了战场!
这些逃跑的士兵便是那些死去城主的。对于这些骑兵来讲,他们的城主都死了,哪还可能在这里待着,给别的城主卖命?刚才没逃是没有机会,现在一旦有了机会,不逃的那是傻子……这年头,谁比谁傻啊!
步兵将军见城主们的骑兵还没冲到跟前,就先逃了一小半,顿时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高句丽以后就是我的了!”他把手一挥,命令弓箭手放箭!
步兵部队是渊盖苏文一手调教出来的,在高句丽国中算得上是最精锐的部队,箭矢向来充足,士兵们抬起长弓,向空中放箭,一波波的箭雨,不计成本地向骑兵们射去,就算和唐兵还有新罗兵作战时,他们的劲头都没这么大。弓箭手们的手指头都撸破皮了,可还仍旧射个不停!
铺天盖地的箭雨,又让骑兵损失了三成,待骑兵们冲入步兵的阵中时,人数已然只有三千余人了!
弓箭手们退入阵中,长枪兵紧跟着冲上,挺枪乱刺,阻击骑兵。可惜的是步兵们赶路太过匆忙,没有做太多的拒马枪,否则几排拒马枪立起来,三千多的骑兵顷刻间就能再解决一半!
骑兵冲入步兵的阵中,两军赤搏开始,眨眼的功夫,便已血流成河,成百上千的士兵阵亡,尸体遍地都是。步兵不能再列成方阵,而骑兵也只能下马步战!
号角声响,城主们的步兵部队压了上来,冲进了混战中的阵地!
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鼓号声,混成一片!小长安的废墟前,成了阿修罗地狱,到处都是鲜血!
远处的小山上,王平安端着一碗肉汤,正唏里呼噜地喝着呢。他抬头望了眼战场,又低头看了眼碗中的肉块,感觉挺恶心的,便把身子转了过去,不看战场,专心喝肉汤!
苏定方和薛仁毅也都端着肉汤,他俩却不感有什么好恶心的,一边大嚼肉块,一边说笑。
薛仁毅咕咚喝了口汤,咽下喉去,道:“这帮高句丽人打仗挺猛的啊,要说剽悍,竟然不弱于俺们青州兵,应该比普通的府兵也要强些吧?”
苏定方嘴里嚼着马肉,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是野战,又都是高句丽人自己打自己,对手是啥成色他们心里都清楚,又无后顾之忧,自然打起来凶狠了些。如果他们知道咱们就在山这头看着他们呢,他们就不敢这么放手大打了,总得留点力气对付我们!”
薛仁毅嗯了声,又低头喝汤,用手指捞里面的肉块吃。
王平安喝了一碗肉汤,把碗一扔,转过身,道:“所幸他们没城可守了,要不然就算是损失惨重,可一旦退到城里,咱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攻城死伤太多,他们守得起,咱们却是攻不起的!”
小山上的将军们一起点头,青州兵没有带辎重,粮食都差点断了,更别提攻城所用的梯子啥的了,要是小长安没有被焚毁,只要高句丽兵往城里一撤,城外就啥便宜也没有了!
青州兵的饭吃完了,可废墟旁的高句丽兵却仍在打着,一直打到了天色将黑,两军仍在战斗着!
可从局面上来看,各城主的部队已经落于下风,士兵开始逃亡,不肯再作战了,而渊盖苏文的步兵部队则是越战越勇,尽管兵员损失巨大,但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兵将们仍旧拼起最后的力气,奋力厮杀!
如果战斗中占了优势,城主们还能团结在一起,可一见大势去矣,各人的心思便活了,不少城主逐渐收拢兵将,慢慢的退出战场,准备逃亡了!
眼看着胜负就要分出,忽然,远处传来了号角声,是大唐军队用来传令的长短音,只要参加过对唐作战的高句丽兵将,全都知道这种长短音的可怕之处!
战场上渐渐地安静下来,兵将们暂且罢斗,一起向西北方向望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释放宝藏王
小山上。
王平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如果现在不出击,怕天就要黑了,夜战咱们可消耗不起,还是早早地过去,吓唬吓唬那帮高句丽人吧!”
苏定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道:“可不是嘛,咱们就是去吓唬他们的,他们打到了这般田地,哪还敢再和咱们开战,估计咱们一出现,他们就得撒丫子乱跑,逃个干净!”
正说话间,下面有士兵跑上来,正是王平安留在官道上的那营士兵。领兵的校尉爬上山来,手里拿着一杆大旗,叫道:“王公,那个冤大脑袋的尸体没有找到,那帮俘虏说了,冤大脑袋穿的盔甲和普通将领的一样,如果尸体被踩烂,那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王平安嘿然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个冤大脑袋有胆和我大唐天朝作对,现在怎么样,遭报应了吧,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化成尘土也!”
那校尉把手里的大旗一展,笑道:“俺们找到了这杆大旗,冤大脑袋军队的旗倒是不少,可都破了,只有这杆还算完整,末将便把它拿回来,权当成是战利品吧,有杆旗总比空着手要强!”
王平安望着大旗上的图腾,摇头道:“这上面画的是个啥玩意儿啊,猴子不是猴子,猩猩不是猩猩的,你们能看出来这是个啥东西不?这猴子手里拿个啥,烧火棍咋还是弯的呢?”
众将军都摇头不知,看不明白冤大脑袋的大旗倒底是个啥玩意。
可那个通译却是知道的,他忙道:“回王公的话,这个图腾是渊盖苏文家的家旗,听说是什么战神,手里拿着的不是烧火棍,好象叫什么捅破天,是件很厉害的兵器,连天都能捅破!”
王平安哼了声,道:“想捅破天?就怕他没那么高的个头儿!”手一挥,叫那校尉举着这杆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青州兵列队出战,向小长安方向行去!
号角声声,青州兵在夕阳的余辉下,慢慢的靠近了战场!
战场中的高句丽兵将们,先看到了渊盖苏文的大旗,步兵部队的兵将齐声欢呼,这是自己的援军到了啊,他们至今还不相信渊盖苏文已死,都盼着大莫离支还活着。
只有步兵将领心惊肉跳,怎么回事,难不成渊盖苏文没有死?这可糟糕了,自己擅自攻打城主们,这可是大罪啊,不知渊盖苏文会怎么处罚自己!
城主们却都叫苦,渊盖苏文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们快要打败的时候出现,他们的军队已经再无还手之力,渊盖苏文的军队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都消灭!
可随着军队越行越近,高句丽兵将们看清了,虽然这支军队打的是渊盖苏文的大旗,可军服却是唐军的!
轰地一下子,战场顿时大乱!
不管是哪方的高句丽兵全都吓得魂飞天外,人人惊叫起来:“唐军,唐军,是唐军啊!”
步兵将领在战场的后面,最靠近青州兵,他看清楚了这支军队的服装,吓得一跤摔倒,全身哆嗦。别看他打内战挺猛的,但对于大唐军队,却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毕竟天朝上国的军队,可不是高句丽军能够比的!
唐军在这年代,就是无敌雄师的代名词。莫说以前,单说现在高句丽军的背后,就是被焚毁的小长安,昔日繁华的国都,除了那一圈破烂城墙外,可就只剩下瓦砾堆了!
随着第一声“唐军”的呼喊,高句丽兵全面崩溃,不管是哪方面的兵将全都惊慌失措,狼狈逃走,别说现在打不动了,就算是打得动,他们也不敢跟唐军野外浪战。相比之下,高句丽兵擅长的是守城,抵挡唐军的进攻,可现在……城呢?没城可守,这是要命的大问题啊!
黄昏中,太阳渐渐西沉。
城主们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逃跑,一边跑他们还一边叫道:“渊盖苏文投降唐军啦,他背叛高句丽啦!”
兵将跟在自己城主的马屁股后面,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玩命似的奔跑,只想着尽快脱离战场,至于能逃到哪里去,现在是全然顾不上了!
步兵将军被亲兵扶了起来,推上战马。他叫道:“撤退,撤退,避敌锋芒!”
步兵部队同样撒丫子就跑,还什么阻挡唐军,别开玩笑了,跑时别绊倒被踩死那就亏幸了,哪还管得了别的,就算有别的啥,也让别人去管吧!
王平安站在队伍中间,两边全是传令兵,他看着远处狂奔的高句丽兵,忍耐不住,骂了声:“他奶奶的,离得这么远就逃,弓箭都射不到他们!”
他把手一摆,道:“把那些俘虏推过来,让他们叫喊,就说我们是渊盖苏文请来的,帮他平叛的,让渊盖苏文的军队马上过来,向我投诚效忠!”
通译答应一声,心中却挺纳闷儿的,原来王公知道渊盖苏文的名字啊,那他怎么总叫渊盖苏文为冤大脑袋?
命令迅速地被传了下去,青州兵押上来那批俘虏,让俘虏们对着战场一通鬼哭狼嚎,招降渊盖苏文的军队!
可现在的战场上乱成一团,高句丽兵全在逃命,没有谁能听清俘虏们的喊话,就算听清了,也不敢回头,万一喊的是假的呢,那回头岂不是要变成砍头!
除了受伤趴在地上跑不动的高句丽兵外,竟然没有一个正常点儿的人过来投降,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消失之后,整个战场上的高句丽兵竟然全跑光了,只剩下了青州兵!
薛仁毅叫道:“用不着这样吧,逃得这般快,这仗还没打呢,着什么急逃啊!”
苏定方笑道:“还没打,他们自己打自己都快打废了,哪还敢再跟咱们打啊!”
王平安皱起眉头,心想:“把高句丽兵都给吓跑了,听起来很威风,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道:“高句丽兵虽然逃走了,可实力却没有完全的被消耗掉,而且得知咱们到来,他们为了对付咱们,会迅速团结起来的,接着和咱们开打,说不定比渊盖苏文活着时,还要团结,这可不行啊!”
苏定方心中好笑,心想:“还不行啊,这就行了!咱们这一万来人误入高句丽,可看看把高句丽给祸害的,都成啥样子了,不管从什么角度讲,都是十倍的战功,要是再不知足,那就不好了,会被人嫉妒的!”
苏定方道:“王公,那依你的意思呢,是要留下来,再和高句丽人打?可看样子高句丽人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集结了,要是开打,只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过去。可这样耗费的时间太久,战事拖得太长,咱们就失了优势了,不能震慑住敌人!”
王平安嗯了声,他下令让青州兵去打扫战场,自己则在原地打起圈子,想着对策。将军们都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打圈子,不敢打扰。
转了好几个圈子,王平安这才停下,抬起头,道:“咱们留在这里打,是不现实的,但如果让高句丽人继续打下去,倒是有可能。来人啊,把活口带上来,我要问话!”
青州兵立即把在战场上抓住的活口,推了一批到王平安的跟前。
王平安指了指左边,道:“渊盖苏文的兵将站到那边去,渊盖苏文的敌人留下来!”
通译把话翻译过去,高句丽兵听了,不管有伤没伤的,只要能动地方的,全都连滚带爬地向左边走过去,谁也不肯留在当地!他们都以为唐军真的是渊盖苏文引来的呢,要是这时候承认自己是渊盖苏文的敌人,那岂不是要被砍头!
青州兵看了这种情景,无不哈哈大笑,这帮高句丽兵可真有趣,好几十人,竟然连一个有点骨气的都没有!
王平安忍不住也笑了,他道:“让他们互相监督,不是渊盖苏文手下的,都给踢出来!”
通译笑呵呵地,大声把话翻译了过去。他话音一落,就见高句丽兵们立时打了起来,其中十几个士兵被连踢带推地赶了出来。青州兵上前,把这些高句丽兵又押到王平安的跟前!
这些被踢出来的高句丽兵自然都是城主的手下,他们此时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哪还有什么胆气和唐军对着干,无不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哀哀求饶!
王平安摆手道:“让他们别哭了。问问他们,他们是谁的部属,为什么要和渊盖苏文的军队打仗,原因是什么?谁先说出来,就饶谁不死!”
待通译把话翻译完,高句丽兵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虽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前后一串,事情的脉络也就清晰了,又不是什么太难想的事情,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
等高句丽兵把事情说完了,王平安又开始转起圈子来,转几个圈子,他就停一停,又问几句,然后再接着转圈子!
好半天,王平安仍在思考,看他的样子,他是在想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一时之间难以决定。
薛仁毅走了过来,想对王平安说话,却被苏定方拉住。苏定方小声问道:“不要打扰王公想事,你怎么啦?”
薛仁毅压低声音,道:“该吃晚饭啦,俺想问问王公,该在哪里扎营,这里血腥味太浓,怕在这里吃饭,会坏了王公的胃口!”
“这种小事,等会儿再说不迟!”苏定方摆了摆手,不许他打扰王平安。
又过了好一会,就见王平安一跺脚,停了下来,他转过头,道:“把他们都押走,不要留在这里!”
青州兵立即把高句丽兵驱赶到一边,让他们远远地跪着,等候发落!
王平安对众将军道:“我打算,把那个高句丽的小国王给放了,让渊盖苏文的残部把他接走。”
众将军大吃一惊,全都摇头,对此表示不解。抓住敌国的国王,这是天大的功劳,用来献俘长安那是再有面子不过的一件事了。怎么能放了国王呢,那大家来了一趟高句丽,就算是立下再大功劳,也会打折扣的!
王平安见他们不明白,便解释道:“现在高句丽有两股势力,一股是渊盖苏文的残部,从实力上讲,那个步兵将领的实力是超过其他城主的,但如果城主们合在一起,那实力就不见得会弱太多,毕竟新罗前线还有一部份城主没回来。”
众将军一起点头,这倒是真的,刚才听了那些高句丽兵的供词,分析起来确是如此。
王平安又道:“如果我们烧了这座都城,掳走国王,又杀了渊盖苏文,那么高句丽人在恐惧之下,内战会很快结束,他们会立新的国王,建新的国都,而且对我大唐更加仇恨,如要再对高句丽用兵,我大唐怕是会损失更大!”
苏定方道:“不错。当兵的要是都拼命,那战力就可怕了,说不定以一当十,玩命的和我大唐对着干!”
王平安嘿了声,道:“所以,要让他们接着打,他们不是喜欢自己打自己么,还想利用……哼,咱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内战不休!”
他想起高句丽人支持吴王李恪的事来了,既然高句丽人做白日梦,想给大唐制造内战,那干脆反过来,就让高句丽人打内战,打个没完没了吧!
众将军皱起眉头,长安发生的事,他们并不清楚,只是听到些风声罢了,但他们谁也不敢议论,全都不吱声,听王平安接着说。
王平安又道:“咱们把国王送给渊盖苏文的残部,并且表示支持国王,再暗示那个将军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咱们便撤兵。你们说,高句丽的那些城主会怎么想,会怎么对付那个将军?”
众将军哦的一声,全都明白了。那个将军现在的处境极糟,国都被焚,他失了根本,要想东山再起,只能找地方建新都,而如果有了国王,自会名正言顺,至少表面上他有资格号令高句丽的各路诸侯了!
可是,那些城主们能听他的吗?那肯定不能听的!看看这遍地尸体,就知道城主们会怎么对付那个将军了!
众将军一起挑起大拇指,赞道:“高,王公此计高到极点,不能再高了!”
王平安嘿嘿笑了几声,心想:“谁叫咱看过三国呢,就让那个将军当董卓去吧,然后让高句丽的各路诸侯讨伐他一番,我大唐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第七百四十九章 向长安报大捷
薛仁毅和苏定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逼着宝藏王管王平安叫爹!
王平安则松开了宝藏王,满脸的关心倍至,看着宝藏王,等着他叫爹,认自己做义父。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太多,宝藏王并不比王平安小多少,可两个人的人生经历却大不相同,宝藏王心智并不成熟,要是一吓唬,没准还真的就能认他当义父呢!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宝藏王却摇头道:“不行,寡人不能认你做义父的,宫里人说了,我要有志气,不能认贼作父!”
王平安的脸色刷地就变了,脸上肌肉跳动。而苏定方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喝道:“不认抬举的东西,难怪别人叫你粪土!”
虽然宝藏王从小就被“饲养”在宫里,可是他身边的嫔妃和宫女,却是向着他的,尽管大家都不太明白世事,可宫女当中却也有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书上可说了,如果认仇人为父,那就叫认贼作父,所以害怕渊盖苏文可以,但要是把渊盖苏文当成是长辈那样尊敬,那就是绝对不可以的了!
所以宝藏王害怕归害怕,但却从没有管渊盖苏文叫过亚父的,而现在看起来,眼前的唐军似乎比渊盖苏文还要凶恶百倍,如果他认了王平安为义父,那不就等于是认贼作父了嘛!
谁能想到,这时候的宝藏王竟把王平安和渊盖苏文给放到一块比较了,兵将们都以为宝藏王骨头突然硬了起来,宁死不屈呢,没想到他小样儿的,在大是大非上,还挺有主意的!
薛仁毅叫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是粪土一堆,粪土是不能穿衣服的,你还是光着屁股,凉快凉快吧!”说着话,便上前要扒宝藏王的衣服。
偏巧这时候进来了两个士兵,一人端着一只大盘子,他们是来给王平安送早饭的,听说王平安要请宝藏王吃饭,所以特地多准备了一份!
两个士兵好不容易挤进了大帐,却见到了眼前的一幕,堂堂薛将军,竟然在扒宝藏王的衣服……这是要干嘛啊,男女不分了吗?
王平安挥手道:“行了,不许胡闹,对待国王陛下,要有礼貌。快快向陛下赔礼道歉!”
薛仁毅松开了宝藏王,道:“末将遵令。陛下,末将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见怪!”嘴上说着不要见怪,可反手一巴掌,给了宝藏王一记耳光。他赶紧又道:“哎呀呀,不好意思,末将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陛下你的小脸蛋儿……”说着话,反手啪地又是一记耳光!
宝藏王被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回王平安可不搂着他安慰了,沉着脸不吱声。
两个士兵把早饭摆到桌子上,道:“王公,这是肉粥,弟兄们怕你吃不惯马肉,所以昨天晚上去找了只羊,这是羊肉粥,还有咸菜是从这军营里找到的,是地道的高句丽风味!”
王平安嗯了声,看了眼宝藏王,道:“别哭啦,堂堂男子汉,岂能发妇人之声,丢不丢人啊!”他用筷子挑起几根高句丽的咸菜,放入肉粥之中,端到宝藏王的面前,道:“闻闻,香不香?”
宝藏王小孩心性,哭得快,让他不哭同样也快,他哧溜一声,把鼻涕吸入口中,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王平安一咧嘴,我地天爷呐,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他端着碗,让宝藏王去闻羊肉粥。
宝藏王两天时间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前晚要伏击渊盖苏文,青州兵怕他逃走,当然不会给他吃东西,养足力气让他逃么?而昨天又是行军,又是等待作战,青州兵自己的命运都不知如何呢,谁还能顾得上他啊,根本就啥也没给他吃,一直让他饿着!
身为国王,就算再怎么没用,可在深宫当中,一日三餐总还是能保全的,而且吃得还不错。宝藏王何时受过这种苦,早就饿得不行了。他闻了闻肉粥,口水差点流出来,掉进粥里。他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这粥非常地香,尤其是粥里加入的高句丽咸菜,更是对他的胃口,他以前每餐都要吃的!
王平安笑道:“香吧!那我就吃了,你不肯认我做义父,那咱们就做哥俩,我吃粥你闻味儿,这叫哥儿们见面,一人一半!”
看热闹的兵将们哈哈大笑,当儿子就有粥喝,当哥儿们只能闻味儿,既然选了当哥儿们,那就饿着呗!
宝藏王抽抽噎噎地,又想哭了,小声道:“你也是坏人!”
王平安超大声地喝了口粥,道:“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不是说了吗,我会保护你的,但前提是你得认我为义父,父亲保护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你又不是我儿子,凭啥让我保护你啊!”
宝藏王擦了把眼泪,心中很是纠结,他活了十几年,生了好几个儿女,但却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的问题,实不知该不该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以前宫女们说过,不可认贼作父,可却没有说过,可不可以认好人作父,想必认好人作父,应该是可以的吧,至少好人能给自己东西吃!
宝藏王道:“那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王平安表情郑重地道:“我是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了。”他一指薛仁毅等人,又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好人?”
宝藏王立即说道:“他们是坏人,大大的坏人!”他口音不标准,气愤之下,说起坏人来,有点象在说怀银!
王平安叹道:“你该好好学学我们大唐的话了,天朝上国的语言,比你们高句丽话可要博大精深得多,说天朝话,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比说高句丽话体面多了!”
宝藏王却很执拗地接着问:“怎么能知道你是好人呢?要有证据!”
王平安嘿了声,道:“好啊,竟然还懂得要证据,真是个聪明娃儿!他们是坏人,这点你是知道的,那么坏人一定会说谎的,对不对?”
宝藏王想了想,他的身边尽是宫女,男人都少见,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坏人,而渊盖苏文肯定是坏人的,倒是经常说谎骗他,戏耍他,玩弄他,由此推断,坏人是肯定要说谎话的!
他点了点头,道:“坏人说谎,不说实话!”
王平安道:“好,那咱们就问问他们。你们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薛仁毅他们轰地大笑起来,学着宝藏王的口音,叫道:“是怀银,当然是怀银!”
王平安道:“你看,这些坏人说我也是坏人,坏人是说谎的,所以反过来就证明,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就是好了人,对吧?”
宝藏王犹豫着,好半晌才点了点头,他现在晕头转向,已经蒙到不能再蒙了,感觉王平安的话不对,可不对在哪里?却又想不明白了!
王平安笑道:“所以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他把粥碗递给宝藏王,见宝藏王的手指上包着白布,布上渗着血迹,是写血书时割破的。他又道:“你的手疼不疼,我是个医生,等你吃完饭,就给你上些药,很快就不疼了!”
宝藏王接过粥碗,大喜之下,正要喝粥。王平安却拦住了他,道:“认贼作父是不对的,但反过来,认好人做父,那就是对的了呗。不是错的,那就是对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懂的!”
宝藏王傻傻地点了点头,他也想不明白这其间的区别,可王平安是从他被抓后,唯一一个不打骂他的人,这点倒是对的!
王平安笑道:“好啊,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你要是再不明白,我可不当好人,要当坏人啦!”说着,他把脸一沉!
宝藏王小声道:“义,义父……”他终于叫出来了,威逼利诱之下,他屈服了,这就是渊盖苏文长期把他关着,恶意饲养的恶果,有恶因必有恶果,小国王把整个高句丽人的脸,丢了个一干二净!
王平安拍手道:“好,叫得好,好儿子,为父疼你,喝粥吧,多吃点咸菜!”
帐里帐外的兵将们大喜,齐声贺喜,赞美王公收了个好儿子,恭喜宝藏王认了个好爹,爷儿俩都很有眼光!
王平安趁着宝藏王喝粥的空档,对苏定方道:“去,准备个仪式,我要公开收他为义子,弄得热闹些,如果能抓来……不,是请来些高句丽的百姓观礼,那是最好的!”
苏定方答应一声,他看了眼宝藏王,心中暗叹,同样是末代君王,那陈后主虽然也够糊涂的了,可却比眼前这位要强得太多!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和这小家伙一比,陈后主那废物竟然很伟大了!
苏定方出了大帐去准备典礼的各项事宜了。
王平安对宝藏王道:“既然咱们是一家人了,为父决定送你回家,你的王宫被烧了,不过没关系,让人给你盖一座更大的便是,如果他们不肯给你盖,为父就杀了他们,给我儿出气!”
宝藏王稀里呼噜地喝着粥,喝完一碗,还要一碗,似乎对他来讲,肉粥比王宫重要多了!待他喝完了粥,王平安拿出刀伤药,给他包扎手指上的伤口,又叫人找来一身国王的衣服,给他换上。
过了好半天,都快到中午了,苏定方才回来禀报,说收子典礼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王平安立即带着宝藏王出了中军大帐。苏定方指向国都的城墙,道:“王公,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典礼,所以选了城墙上边,虽然城楼被烧光了,不过墙上却是这片地方最高的地方了,现堆土山和木台来不及了,您将就一下吧!”
王平安哼哼两声,道:“在城墙上行此仪式很好,很有纪念意义。对了,高句丽百姓请来多少,其中应该有不少的斥候吧,不要把他们抓出来,我需要他们送信给各自的将军!”
苏定方笑道:“请……那个高句丽的百姓来观礼,倒是不费什么力气,我们放出风声去,又熬了不少锅的肉汤,那些百姓自己就都过来了,不少人还做白日梦,想要成为我大唐的子民呢!”
王平安哦了声,道:“这些人不管是否真心,唉,哪可能有真心的,不过是想借着国难,捞取好处罢了。这些人要好好的抚慰,他们想成为我大唐的子民,那就让他们成为好了,并且弄些文书出来,每人都发一份,承认他们的身份,然后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给个小官当当,让所有的人知道,归顺我大唐是有好处的,而且这个好处立竿见影,马上就能见效!”
苏定方皱眉道:“这种人可是靠不住的啊!”
“靠不靠得住,跟咱们没关系,那是以后我义子的事情了,这些人以后要成为他的臣属,这里的局势,越乱越好!”王平安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招手把宝藏王叫过来,带着他登上了城墙!
收宝藏王为义子的典礼,实际上很简陋,不过是让宝藏王给他磕头罢了,关键是让那些高句丽人看到,他们的国王投降了,任何的反抗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下面,成千上万的高句丽百姓聚集过来,国王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虽然是以屈辱为代价的,可是大家的生命总算是能保住了,乱世之中,没什么比能够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虽然,高句丽的百姓已经认命,可当他们看到国王给唐军的统帅跪下磕头,拜称义父时,却仍忍不住大哭起来,泪如雨下,有些百姓哭得晕了过去,躺翻在地。
王平安将宝藏王拉起来,望着城墙下面,他道:“我儿,你终于有了为父这个靠山,你安全了,高句丽也安全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一指下面嚎哭的高句丽百姓,又道:“你看看,百姓这是为你高兴啊,所以才会哭出来,这是喜悦的眼泪,是在向你祝福啊!”
宝藏王眨着眼睛,道:“不,不太象吧……”
“象,怎么不象呢,百姓们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他们哭得声音越大,代表他们越高兴,越替你高兴啊!”王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过头,王平安叫过苏定方,小声道:“可以写报捷奏章了,就说高句丽举国来投,国王为了表示效忠我大唐,已然拜我为父,我不日就将启程回国,向皇上献俘!”
第七百五十章 谈判
苏定方笑道:“这个报捷奏章要是送到了长安,估计得朝野震惊,举国欢庆啊!”
王平安嗯了声,道:“还要给青州写一封信,让青州总管派人来证实一下。我估计报捷奏章送到长安后,皇上和宰相们可能会不相信,以为咱们谎报军情,夸大战功。从长安派人来查证,一来一回,所费时间必多,所以干脆咱们就先让青州总管派人来查证,这样还能快些,咱们不必在高句丽这里等的太久!”
苏定方点头道:“还是王公想事情周全,那末将就给长安写一道报捷奏章,再给青州写一封接应的书信。不说让青州总管来查证,而是让他来接应,如此事情便稳妥了。”
王平安道:“好,就这么办,你办事,我放心!”吩咐完了,他让青州兵搬来两把椅子,他拉着宝藏王的手,踩上椅子,站到城垛之上,不停地向高句丽百姓挥手。
宝藏王不明白为啥要把手挥来挥去的,他可和李治不一样,李治很喜欢听百姓的欢呼,而他却有些害怕。多年的“饲养”生活,让他很怕接触陌生人,尤其是下面的百姓都在嚎啕大哭,尽管王平安不停地对他说,百姓们这是喜极而泣,可他却仍不想在城墙上待着了。
王平安见宝藏王有要哭的架势,忙叫过传令兵,大声道:“我义子身为高句丽国王,现在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可欢呼声不够响亮,无法表现出百姓对他的爱待!”
他顿了顿,下了椅子,叫传令兵伏耳过来,小声道:“不是说有不少人想成为我大唐子民么,去告诉他们,只要冲着国王欢呼,大叫千岁,那么喊完以后,可以领取一天的口粮,然后等在这里,说咱们将发给他们告身文书,承认他们是大唐的子民!”
传令兵心想:“咱们刚刚烧完人家的国都,把房子都给烧光了,你看看他们哭得那个样子,现在还想招人家当大唐的子民,谁能干啊,就算有几个把卖国不当回事的,可也不见得会很多!”
传令兵下了城墙,把命令传了下去。出乎青州兵的意料,只一谈口粮,又一谈可以成为大唐子民,一开始确是没有多少百姓响应,多数人都是报着观望态度,就算有一些人过来,也都是类似地痞无赖的那种,改朝换代对这些人来讲无所谓的,可他们过来领口粮,却还会遭到不少百姓的冷眼!
青州兵对于这些“勇于投诚”的无赖们态度发生变化,不但把大块的马肉发了下去,甚至还发给他们棍子,让他们去维护百姓们的秩序……情况立即变了!
国家遭此大乱,亡国气息浓重,高句丽的百姓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能活下去,而不是国王是谁,脸面终究是不能当饭吃的,只要向唐军投诚,就能有东西吃,那便暂且投诚吧,大不了等吃饱了,再造反也来得及!
一开始,青州兵要求高句丽百姓在领了口粮之后,对着城墙上欢呼,可随着跑来投诚的人越来越多,要求自然也就水涨船高,高句丽百姓必须先向城上欢呼,然后才能领口粮,而且欢呼声还必须响亮,否则欢呼也是白欢呼,照样不给口粮。反正人有的是,你不欢呼,有的是人欢呼!
“大唐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上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欢呼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的大!
没过多一会儿,成千上万的人扯脖子大叫,叫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
王平安又站回了椅子,望着下面,笑道:“这还象点儿话。很好,非常好。我儿,现在百姓对你欢呼,你是否感到胸中有了浩然之气,想向他们说些什么呀?”
他转过头,看向宝藏王,心里打算着,想教教宝藏王怎么演讲,对着高句丽的百姓乱白话一通,鼓励百姓们重建家园,使劲儿向宝藏王效忠!
可一转头,却见宝藏王摇摇欲坠,站在椅子上直打晃。不仅如此,他还眼中有泪,看样子象是要哭!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孩子怎么了,怎么这副德性,也太没出息些了吧!难道他以前从来没有主持过什么仪式,更没接受过百姓的欢呼?身为国王,主持仪式是必须的呀,哪可能一点经验都没有!
事实就是宝藏王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别说接受百姓的欢呼了,就连男人他都没见过多少个,更加没有看到过城下这么多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没听过什么太大的动静,顶多也就是吃饭时,敲敲饭碗,算是弄出点响动了!
王平安不问他还好,一问之下,宝藏王哇地大哭了起来,叫道:“我要回宫,我要回宫!”这次他说的是高句丽话,叫喊了出来。
王平安赶紧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问道:“你哭什么呀,你在说什么呀,说我们大唐的话,不要说高句丽的话,为父我听不懂!”
可宝藏王只是张个大嘴,哇哇地哭叫,却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王平安招手叫过通译,问道:“他刚才说什么,可是在说我大唐不好?”如果这宝藏王敢乱说话,那就休怪他不顾念“父子之情”了,非把这不孝的孽子关进小黑帐篷里,饿他几天不可!
通译赶忙上来,道:“回王公的话,您这位新儿子想家了,叫着要回家!”话翻译完了,他就笑了,这国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不懂事儿的小孩似的。
王平安哦了声,笑道:“幸亏是要回家,而不是要吃奶,要不然让我上哪儿给他找奶妈去!”
挥了挥手,王平安让通译把宝藏王领下城墙。他则面对城里,看向那些被烧成瓦砾堆的里坊。
他心想:“以高句丽现在的国力来讲,要想清除这些瓦砾,再把国都建起来,所要花费的人力和物力,是要远远超过直接盖一座新城的。不过,花费更大,税收就会越高,局势就会越乱,所以还是在原址上盖吧,这样才能让我大唐放心些!”
想了一会儿心事,王平安下了城墙,回转大营,等着那个渊盖苏文的步军将领派人来向自己投降。
估计着今天的收子典礼,会让那个步兵将领心安吧,只要他能来投降,那么王平安就可以放心地回大唐了,高句丽的战事也就算告一段落,至于大唐再派兵来,全面吞并这个国家,那就是李绩这种大将军的事了。
王平安坐在帐中,心想:“要再让我来这里,打死我也不来了,理由就是俺晕船!”
天色转黑,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上午,那个渊盖苏文的步兵将领果然派了人来,前来试探,想看看唐军的态度,想探听一下,如果他投降了,唐军给他什么样的待遇,其实说白了,就是谈条件来了,想要有条件投降!
王平安好说话得紧,亲自接待了那名高句丽的将军,并且把宝藏王请来,让他们君臣见上一面。让王平安吃惊的是,这位将军竟然不认识宝藏王,而宝藏王也说是头一回见着他!
那步兵将领既然派了这个将军来,那说明这个将军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算得上是步兵部队的副将。可这样位高权重的将军,宝藏王竟然不认识,而将军也不认得本国的国王,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青州军的将军们个个对此感到惊讶,实难想象,高句丽的小朝廷竟然能有这种事发生,真真的让人大开眼界!
王平安倒是没说什么,反而对此表示了理解,而且还充当了介绍人,把高句丽的国王介绍给了高句丽的将军认识!
一通谈判,大讲条件。王平安提出三点要求,一是高句丽必须向大唐称臣,且年年进贡,贡品数量为高句丽全年税收的十分之一,可以用战马和铜来支付;二是步兵将领必须继续奉宝藏王为国王,如果宝藏王死了,高句丽人不得自行立王,而是要由大唐指定国王的人选;三是高句丽立即与百济断交,如果大唐要征讨百济,高句丽要派出军队,做为仆从军,跟着唐军打百济。
那名将军全权代表步兵将领,把这三点要求全都答应下来,至于他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步兵将领接替渊盖苏文,继承渊盖苏文所有的权力,成为高句丽的护国大莫离支!
王平安自然答应,且亲笔写了书信,答应此事,书信既可以安步兵将领之心,又可以做为凭证,如果王平安日后反悔,步兵将领可以公开此信,派人去大唐告王平安的状。
条件谈好,那名将军离了大营,赶回去报信。当天晚上,那步兵将领便带着一众将军,前来大营,拜见王平安和宝藏王。
步兵将领姓车名正贤,现在他的手里尚有三万高句丽步兵,不过只要扩编,很快便可达到十万,足可以和那些城主对抗了!
王平安亲自迎接出营,离得老远,就叫道:“前面,可是高句丽的大莫离支车大人吗?”
车正贤一听这话,心中狂喜,看来唐军是真的想扶持他了,要不然怎么能当众叫他为大莫离支呢!
负责谈判的将军小声道:“将军……不不,是大莫离支。对面那位穿紫袍的便是唐军统帅,王平安王公爷!”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各取所需
车正贤远远的下了战马,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一路小跑着,奔到王平安的马前,双膝跪倒,叫道:“天使,天使啊,小将终于将您盼来了呀!”
王平安在马上呃了声,心想:“天使,我既没长翅膀,脑袋上面也没光圈,咋就成了天使呢!”
他从马上下来,大步上前,扶住车正贤,道:“你就是高句丽名将车正贤车大莫离支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我在长安时,常常听宰相们提起你,都说你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好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车正贤的中原话说得极顺,比宝藏王强了好几倍,如果闭上眼睛听他说话,还以为他是一个辽东汉人呢!
车正贤不肯起来,给王平安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道:“王公,我高句丽的那些城主,不服天朝,造反叛乱,小将早就想把他们都杀死,人头送于长安,只可惜实力不够,没能灭掉那些恶獠,无能之处,还望王公谅解!”
王平安将他扶起来,大声道:“那些城主都是地方上的恶势力,是高句丽国难的源头,这些恶势力是一定要铲除的。车大莫离支不要担心,我支持你,我大唐也支持你,帮你重新一统高句丽,还给这片国土一个朗朗乾坤,太平世界!”
“多谢王公,多谢王公,您的大恩大德,我高句丽所有的百姓,都铭记在心,永世不忘!”车正贤感动得泪流满面,声音已现哽咽。
王平安身后的苏定方和薛仁毅一起想道:“这个车正贤不错,挺滑头的,而且很会演戏,是个人物,以后高句丽的内战,就全靠他了,估计他一个就可以和那些城主,打个平手。”
王平安拉着车正贤的手,道:“来来来,请车大莫离支随我来,咱们一同去看国王陛下。我跟你说,陛下他非要认为我义父不可,我坚决推辞,不愿收他为义子,怕伤了他的面子,可他却痛哭不止,还说我不答应,他就要绝食,还要脱光了衣服在营中奔跑,以示对我的不满。我实无办法,只好假意答应了他,收了他做义子。车将军,你见到他后,劝劝他,就不要让他给我当儿子了吧!”
车正贤听了这话,赶紧又装了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叫道:“我家王上认了王公为义父?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王公莫要推辞,有您给王上当义父,正可教导他成长,成为一个好国王,为我高句丽百姓造福啊!为了所有高句丽百姓着想,王公,求您就真的答应了吧,收了我家王上为子,让他从此……从此承欢膝下,讨您的欢心!”
苏定方和薛仁毅,还有一众青州兵的将军们同时点头,心中都想:“很好,你够无耻,我们都喜欢你!”
而高句丽的那些将军,脸上都露出羞愧之极的表情,连头都不敢抬,不敢面对唐军兵将们嘲讽的目光。
王平安叹气道:“原来,收陛下为义子,是为了所有的高句丽百姓好,那……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就收了他吧!谁让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呢,就看不得百姓受苦!”
车正贤连声道:“王公慈悲,王公慈悲。”
说话间,两人进入了大营。此时的军营里,不光有青州兵,还有上千名投诚过来的高句丽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曾经国都里的地痞无赖,或者是周边地区的无赖,差不多高句丽京畿地区的所有无赖都集中到这里了,被青州军收编,发给他们高句丽的军服,权算是仆从军。
别看这些无赖统统不是个东西,可在这种时候,却是挺好用的,他们不但把普通的高句丽百姓给震住了,让百姓们不能逃走和造反,而且还对青州兵相当地忠诚,现在他们完全以大唐子民自居了,在青州军面前点头啥腰,可对高句丽百姓却腆胸叠肚了!
车正贤走进大营,青州兵见了他,无不点头微笑,态度相当不错,可那些地痞无赖却反而对车正贤很藐视,似乎认为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也不过如此,投诚得晚了,要论资历,远不如他们,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自称前辈!
王平安态度亲热,一直拉着车正贤的手,把他带到宝藏王的帐篷前,这才松手,道:“国王陛下就住在这里,要不然你先进去,和他说说话吧,我在外面等着,等你们说完了,再去我哪里,咱们谈谈战后重建的具体事宜!”
车正贤忙道:“无须如此,无须如此。小将无事可背王公,请王公一起和小将进去吧!”
王平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进去吧,好好去安慰一下我的义子,你们说高句丽话,我也听不懂,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说着,他一推车正贤。
车正贤告了声得罪,这才进入帐篷。
一进帐篷,车正贤便见帐中铺着一条大地毯,一个少年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个新扎的风车,呆呆地,也不知他在想啥呢!
车正贤忙堆起笑容,给宝藏王跪下,道:“臣车正贤拜见王上,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之后,他给宝藏王磕了个头,却等了半晌,没等到回音。
车正贤抬起头,见宝藏王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他赶忙又道:“王上,您不认得臣了?当初您登基时,臣还见过您呢,当时臣是执瓜武士。”
宝藏王最怕见到陌生人,何况又是单独相见,这些日子受的惊吓太多,他早就不堪重负了。才不管车正贤以前是拿瓜还是拿枣的呢,宝藏王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很让车正贤气愤的是,宝藏王喊救命也就罢了,可偏偏是用中原话喊的救命,这不是要败坏自己的形象么,万一外面的唐军以为自己要对他做点啥,那唐军一怒,岂不是要对自己做点啥么,那多亏啊,取得唐军的信任,多不容易呢!
车正贤扑上前去,捂住宝藏王的嘴巴,急道:“王上,王上,不要叫喊,有话好说,臣都听您的!”
宝藏王奋力挣扎,嘴里呜呜叫着,他别的不怕,就怕再被扒光衣服,就算他是心智不成熟的人,可也知道那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正当两人在地毯上捂捂扎扎时,帐帘一挑,王平安探进头来,问道:“你们干什么呢?哎呀,车大莫离支,你可不能欺负我的义子,小心我跟你翻脸!”
他大步进帐,把宝藏王从车正贤的手里抢过来,大声斥喝车正贤。宝藏王扑到王平安的怀里,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这几天他尽哭了,嗓子都快哭哑了!
车正贤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呢,我高句丽自家的事,却要唐军来干涉,而这个小崽子竟然还真把唐军的大头子当爹了!”
肚中腹诽,可脸上哪敢表露出半点儿!车正贤委屈地道:“王公莫要误会,可能是小将的样子吓人,把王上给吓着了。王上一叫起来,小将害怕,便上去捂他的嘴,失礼之处,还请王公谅解,小将甘心受罚!”
王平安嗯了声,把宝藏王重新按回地毯上,让他拿着风车,继续发呆。他对车正贤道:“以后对他好点儿就行了。算了,咱们还是去我哪里,商讨一下善后事宜吧!”
车正贤无可奈何,只好跟着王平安去了中军大帐。
分宾主落座,又是一通假惺惺地客套,过了一会,这才进入正题。王平安道:“国都是要重建的,可用以工代赈之法,这个法子在我大唐用过,被证明为千古良法。听清楚,我说的是国都重建,而非国都新建,明白吧?”
车正贤自然明白王平安是啥意思,不就是想损耗高句丽的国力么。这是小事,只要他能在高句丽站稳脚跟,成为渊盖苏文那样的人,那就一切都好说,他以后还得指望大唐支持呢,重建个国都而已,没啥不能答应的。
王平安见他答应得痛快,又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直说了,我不想让你们高句丽强大起来,所以希望你能去攻打那些城主,你要是想和我谈判,这是可以的,随便你谈,可我提出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典型的征服者语气,高高在上,完全不顾车正贤的想法。
车正贤真是被逼得一脑袋白毛汗,他道:“既然王公把话说开了,那好,小将也就不装什么忠君爱国之人了。小将和那些城主开战,高句丽必会四分五裂,再不能威胁大唐的边境,可小将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平安道:“给你百济的领土,只要高句丽被解决了,那么就剩下了百济和新罗,而新罗在高句丽灭亡之际,必会得到很大的好处,国势一强,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新的想法,有可能不太恭顺,那么我们需要在这片土地上有所制衡。可以把百济的土地封给你,由你制衡新罗,成为百济之主。当然,以后百济被灭之后,会叫什么国名,以后再说。”
车正贤皱眉头,道:“也就是说小将不会在高句丽得到什么好处了,好处是在百济?这未免太过遥远,很难兑现啊!”
王平安道:“遥远?如果想让好处来得快些,那你就快点把城主们都灭了,我们大唐可以派兵支持。你放心,就算是城主们投降,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因为我们大唐最恨地方恶势力,绝不允许割据自肥!当然,属国的小朝廷除外。”
车正贤低头沉思,好半晌才道:“小将留在高句丽不成么,以此江为界,以西归大唐,以东归小将,如新占了百济的土地,只要分一些给小将就成!”
王平安哼了声,道:“你和城主们打内战,又先归降了我大唐,从这个帐篷里出去,你就是叛国者,就算你以后在高句丽有了土地,还指望王位能长久吗?”
车正贤又想了半晌,抬头道:“要照王公的意思,其实就是让小将先把高句丽给搞得虚弱了,大唐将其并之,此后又要小将去灭百济,虽然有大唐支持小将,可连弄得两个国家亡国,小将怕是很难办到啊!”
王平安沉着脸,道:“你一定要办到,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办到。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那我大唐干嘛要扶持你,立你为王?还不如扶持我的干儿子呢,他才是真正的啥也办不到!”
车正贤默然无语,王平安的话非常不客气,撕下伪装,把所有的场面话全都省略了,就是在谈利益分配,还说得这么直接,真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帐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车正贤道:“如果以后大唐要把小将的新国,以及新罗一起灭了呢,那怎么办?”
王平安嘿了声,道:“放心,几十年之内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至于几十年以后,情况不知会怎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为他们打算,未免太早了些!”
车正贤也嘿了声,道:“这倒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想它干嘛。”他低头闭眼,心中念头急转,又想了好久好久,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王平安并不打扰,静静地等着,实事上,他并不指望车正贤真能遵守约定,而是只要利用车正贤稳定住现在高句丽的局面,使各路兵马不能统一指挥,那就大功告成,等李绩或哪位大将军领着军队再来,那就无所谓了,高句丽一举可定。
车正贤哪知王平安的真正想法,他想了好半天之后,这才睁开眼睛,道:“小将想要一份圣旨,还有铁卷,以确保大唐不会卸磨杀驴。”
王平安露出笑容,伸手拍着车正贤的肩膀,道:“你是千里马,不是驴。圣旨和铁卷等我回大唐之后,就会给你送来,只要你好好为我大唐办事,以后还会有金印的。”
车正贤连忙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王平安一个劲地道谢。
王平安郑重地道:“我很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要对大唐忠诚!好,那就这样吧,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庆祝一番!”
他提高声音,对帐外叫道:“摆宴,我要款待车大莫离支。对了,把我干儿子也叫来,让他坐陪,以祝车大莫离支的酒兴!”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大唐朝野震惊
大营之中,一切都很简陋,就算是王平安要开宴席,可用来款待车正贤的,也不过是些马肉和羊肉,所幸车正贤也不在乎这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还挺和他的胃口的!
推杯换盏,一场宴席尽欢而散。
此后数日,王平安的船队一直驻兵在江边,他的船队也回来了,兵将们大包小包的往船上搬东西,准备回国事宜。
车正贤把自己的军队带了回来,在废墟的西边扎下营盘。他又派出士兵,四下拉壮丁,拼命的扩军,为了取得粮草,他还亲自带着军队,攻下两座小城,把城主砍头,城中储备一扫而光,全部充做他自己军队的军饷。
战争结束,高句丽的百姓开始纷纷重返家园,这也给重建国都带来了劳力,只不过钱物方面紧缺。当然,这就要由车正贤去头疼了,王平安是不管的,他现在只等着青州方面来人,接应他回大唐。
又过了十余日,国都周围的局势日渐稳定,并无战事发生。那些城主们得知车正贤投靠了唐军,而唐军并没有撤离,而且车正贤还灭了两座小城,城主们人人自危,都不敢前来挑战,只是固守自己的城池,怕受到攻击。
城主们来不及反应,还没有互通声息,没来得及搞出个联军出来,讨伐车正贤这个大卖国贼。高句丽现在还处于内战的前夕,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时刻。
对于王平安来讲,这种情况是再好不过的,就算要打内战,也是高句丽自己的事情。等他走了之后再打,爱打成什么样子,就让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吧,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那才好呢!
又过了几天,青州方面的船队到了,由青州总管亲自带队,带来战船一百艘,精兵三千人。青州总管接到王平安的书信后,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明明是去进攻百济的,怎么变成进攻高句丽的呢?而且还把高句丽给打投降了,这未免也太神奇了!
王平安亲自迎到码头,把青州总管接下船来。两人见面,均是哈哈大笑,互相道喜。两人一个是作战有功,一个是支援有功,升官尚需时日,得等朝廷的旨意,可发财却在眼前,高句丽的国都被历代国王经营,就算烧光了城里,可光靠搜括城外的余财,就让青州兵肥得流油了!
两人手拉手进入中军大帐,青州总管笑道:“王公,这仗是怎么打得,怎么打百济却打到高句丽来了?”
王平安笑道:“阴差阳错,一言难尽啊,且待我慢慢向你道来。”他把海上的事说了一遍,之后,他道:“这次全凭运气,可运气这东西不能次次都有,所以咱们还得好好画些地图才行,可不能在纸上画个圈,然后写个地名,就凑合着用了。”
青州总管点头道:“是啊,地图太过粗糙,咱们在大唐看地图时,看不出啥来,可一旦实际应用,那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王平安拍手道:“对,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对不过了!”
两人在帐中坐定,众将军侍立在侧。青州总管看了眼儿子薛仁毅,转头问王平安,道:“王公,犬子还能用否?”
薛仁毅立时紧张起来,看向王平安,他当初光顾着破城之乐了,差点把王平安给弄丢,陷主帅于险地,可是杀头的大罪,虽然王平安不计较,可要是和他爹一说,估计一顿臭骂是跑不了的,而且以后也再难派他出来了,没哪个主帅敢用这种手下啊!
王平安看了眼薛仁毅,笑道:“小薛将军,虎将也。此次攻伐高句丽,他可以说是一箭定乾坤啊!”
青州总管大喜,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望子成龙,是每个父亲的心愿。他笑道:“王公,犬子……怎么个一箭定乾坤法,还请你为下官仔细讲解一下!”
王平安忽然脸色一沉,哼道:“仔细讲解?很好,那就仔细讲解一下,小薛将军乱射的那一箭,害得我们失却了一场大大的功劳,不但如此,这一箭还会让皇上和诸位宰相失望的!”
青州总管一哆嗦,脸色巨变,赶情王平安刚才说的一箭定乾坤是反语,是在嘲讽,而非在夸奖!薛仁毅听了王平安的话,差点没趴地上,王公爷这是要报复啊,要向自己的父亲告状,而且还给自己扣了顶大大的帽子,这帽子太大了些,自己的小身板可受不住!
王平安见把这爷儿俩给吓唬住了,他才道:“我让小薛将军射那渊盖苏文,可小薛将军倒好,一箭把渊盖苏文的脑袋给射爆了,以至于我们无法割取渊盖苏文的人头,不能向朝廷请功,而朝廷也无法以此恶獠的人头,昭示四方,震慑蛮夷。总管大人你说,小薛将军有没有过错啊?”
原来是这么个有过错法,青州总管一愣之下,展颜大笑,道:“有过错,有过错。犬子力气太大,竟然射爆了渊盖苏文的脑袋,没能给高句丽的大莫离支留个全尸,这当然是大大的过错了!”
薛仁毅拍着胸口,道:“哎呀,王公啊,您差点把末将的小心肝给吓爆了。”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地道:“王公,您不是在夸我箭术好呢吧,可以一箭爆头?”
青州总管喝道:“臭小子,有这么厚脸皮的么!”
帐中众将军放声大笑,人人心里明白,反正渊盖苏文的尸首也被踩成烂泥了,这场功劳没人领,所以王平安才便宜了薛仁毅,青州总管定会感恩戴德。估计从此以后,每年从青州送往长安的孝敬里,又会多上王平安的一份了!
长安,甘露殿。
李治坐在龙书案后,也就是他父皇以前坐的书案后,看着桌上的一份奏章,而朝中重臣,尽数来此,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看着李治。
李治看完奏章之后,颇有些结巴地道:“这这,这份奏章……是假的吧,是无病他喝多了之后,叫人写的?写奏章的这个人叫苏,苏什么来的!”
长孙无忌抢步出班,道:“回皇上的话,写这道奏章的人名叫苏烈,字定方,是王平安手下大将,这次出征讨伐百济的副将。”
长孙无忌说话的声音竟然带有微微的颤音,显而易见他的情绪也颇为激动。不但他激动,两厢站立的朝臣没有不激动的,王平安送回的这道奏章,太过骇人听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惊了,把高句丽的国都给焚了,把国王给收了干儿子,这种事情可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李治指着奏章,道:“无病不是去征讨百济的吗?怎么征讨到高句丽去了,这可是两个国家,岂有走错之理?”
褚遂良出班,道:“皇上,高句丽和百济都是小国,两国的国都相距不远,就算走错了,也纯属正常。应该是海上风向所致,使得远征船队转向,从而在高句丽登陆,我唐军得到了辉煌的战果,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啊!”
大臣们一起点头,齐声道:“天意,天意啊!”
李治脸上露出笑容,道:“天意?这是老天要假朕之手,灭掉高句丽?”
长孙无忌大声道:“天意,这就是天意。皇上请想,如果不是天意,王平安怎么可能走错了国家?那可是国家啊,不是老百姓窜门,随随便便就能走错房门的!”
大臣们笑了起来,都说是这么回事,高句丽和百济虽然都是小国,可好歹也是两个国家,国都相距好几百里,没那么容易走错的。
李治挥手道:“拿地图来,朕要看看,那两个地方离得到底有多远。”
要说高句丽的事情,地图自然要先准备好,皇上一声吩咐,小宦官们立即便把高句丽的地图给铺到了桌子上。
李治低头看着地图,问道:“高句丽在哪里?那个百济又在哪里?”
史忠臣从他身后伸过手来,指着地图,道:“皇上往这里看,这两个国家还有新罗,都在这个岛子上。”
李治哦了声,看了一会儿地图,这才抬起头来,道:“这么小的国家啊,那走错方向,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能怪无病,不能怪他!”
长孙无忌笑道:“皇上圣明,这事自然不能怪王平安,这是天意,天意如此,人力不可改变!”
李治拍手笑道:“好,咱们把高句丽给打服了,无病还收了那个国王当干儿子,这是大扬国威之事,需当立即昭示天下,让我大唐百姓也高兴高兴!”
房玄龄出班,道:“皇上,这事还未经证实,似乎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万一王平安所报军情有误,咱们事先又公开了,那如果……岂不是要成了笑话。”
长孙无忌也道:“房大人这话有理,实是稳妥之言。不过,这奏章上还写着,王平安要青州总管去接应他,如依着老臣不如皇上派人去青州,那里得到消息快,如果青州方面证实军情无误,那时再公开也不迟啊!”
李治点头道:“这样也好,就派人去青州吧!”他顿了顿,一拍桌子,大笑几声,又道:“朕都有些等不及了,真想快快证实,王平安确实是把高句丽给打趴下了!”
大臣们一起笑道:“臣也着急啊!”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长孙无忌立即命人去青州打探消息,派出人后,他道:“高句丽心腹大患也。从前隋开始,我中原便对其数次征讨,到了本朝,先帝也曾御驾亲征,可都无果而终,始终未能将这个祸害除掉。而我皇上新近登基,如果在尚未改元之前,便能将高句丽给灭掉,那上对得起先帝,下对得起百姓啊!”
褚遂良也道:“照王平安的奏章上来讲,我远征大军并未损伤士卒,就攻下了高句丽的国都,还俘虏了国王及一众王子公主,这乃是不战而胜,足可记入史书,光耀后世啊!”
李治笑道:“看来无病不单是治病厉害,而且还是个兵法大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啊!”
殿上众臣几乎个个受过王平安的好处,就算不是直接的,也是间接的。这时候见皇帝夸赞王平安,他们岂有不随声附和之理,跟着大赞,赞美皇帝慧眼识英雄,如果不是当初皇帝把王平安从徐州找来,岂有王平安的今日!
一群白胡子老头,把马屁拍得满殿乱飞,听得李治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便下旨开宴,并且叫来舞姬唱歌跳舞,君臣同殿享乐一番。
玄武门。
米小苗带着一队士兵,来到玄武门,让北衙的兵将给他备马,他要离京去青州。一朝天子一朝臣,做为曾经东宫的宦官,他也水涨船高,现在在甘露殿里伺候了。长孙无忌派人出来时,他正好当值,自然捡了个便宜,去办这个差事。别看这差事辛苦,可却是大大露脸之事,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
巧得很,北衙的守卫大将正是薛仁贵!薛仁贵正当壮年,他在李世民时代崭露头角,很得李世民的欣赏,而且李世民认为薛仁贵很忠心,便放心地把玄武门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来守卫。
凡是大将,没有不想掌大军征讨四方的,薛仁贵也是如此,只不过正因为他表现得太突出了,所以才被派到玄武门来。但不管多么位高权重,他都是没机会领兵出征的,是以他特别羡慕那些领兵的大将。
见米小苗领着人来要马,薛仁贵亲自从卫所里出来,笑着拱手道:“呀,这不是米大人么。怎么,这是要出远门,去哪儿啊?”
米小苗一腆肚子,道:“原来是薛老兄。咱家确是要出远门,你可得多给预备几匹好马,咱家好在路上换乘,皇上这次交待下来的任务相当重要,万万不可有失。”
薛仁贵心想:“这个死宦官,贫嘴贱舌的,说了一堆,却都和放屁一样,等于什么都没说。你不说我也就不问,我让你有屁放不出来,我憋死你!”他面上含笑,大声命令兵将,给米小苗预备最好的战马,却并没有再问什么。
米小苗见薛仁贵只问了一句,自己刚刚卖了个关子,人家就不问了。卖关子不就是为了让别人接着往下问的嘛,要是别人不问了,那他这个卖关子的人,可就难受了,不吐不快啊!
米小苗凑上前去,小声道:“薛大将军,你可知皇上派咱家去办什么事儿吗?那可是天大的事啊,重要到不得了,派别人去不放心,所以只能派咱家去!”
薛仁贵心想:“还天大的事,要是天大的事,还能派你去?把你自己当头蒜呢!”他啊了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既然皇上派米大人去办这件事,那肯定是天大的事了,只是不知到底是啥事啊?”
米小苗嘿嘿干笑两声,道:“咱家要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得保守秘密才行!”
薛仁贵心中好笑,要真是秘密,你还能跟我说?你既然能跟我说,那就一定不是秘密!他连忙点头,很有保密精神地道:“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到底是啥事啊?”
米小苗用很大地声音,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秘密似的,道:“王无病王公爷,出海远征百济,结果中途顺应天意,改变航道去了高句丽,把高句丽的国都给攻下了,国王也给抓了起来,还收了国王做干儿子!”
薛仁贵大吃一惊,叫道:“王无病?那不是王平安吗?他什么时候远征高句丽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围北衙的兵将足足好几十人,一起看向这里,人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米小苗用更大的声音,得意洋洋地道:“这是秘密啊,很少人知道的,只有皇上身边的人才能知道,比如说咱家!”
用这么大的嗓门说秘密,当然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宫门口,墙上墙下的兵将一起看向这里,等着米小苗把秘密说得再完整一些!
米小苗不负众望,口沫横飞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实事上这种军事机密,他也是不清楚的,但架不住他想象力丰富啊,按着自己所想,胡编乱造一通,把薛仁贵和北衙的一众兵将听得目瞪口呆,以至于神魂颠倒!
好不容易,米小苗终于白话完了,正巧兵将把马匹也给他备好了,米小苗过足了话瘾,这才翻身上马,道:“薛大将军,这等机密大事,咱家看在咱俩交情够的份上,这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嘴巴要严!”
薛仁贵看了眼周围,心想:“他奶奶的,还用得着我跟别人说么,这儿里里外外好几百人都听见了,而且听得相当地清楚!”
他含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
米小苗道:“咱家这就要去青州,查证军情是否属实,薛大将军不用送了!”一挥马鞭子,出了玄武门,绝尘而去。
米小苗一走,北衙里轰地一声,就象是炸锅了一样,兵将们议论纷纷。高句丽被打趴下了,我地个天爷呐,那个王平安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个大大的军事家啊,直比孙武,盖过韩信!
薛仁贵一拍大腿,心想:“照这么说,高句丽已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我大唐外敌一个个的减少,我要是再抓不住机会,怕是以后就没机会可抓了。不如今晚下值之后,我去长孙大人的府里走动走动,拜托他将我外放领军,不去别的地方,就去高句丽吧!”
消息立即传来,当天整个禁卫军就都知道了,而太阳刚一落下,禁卫们下值回家,小半个长安就全知道了,而第二天天没亮,大半个长安就全知道了。待到早朝过后,长孙无忌等人出了宫门,步行去尚书省时,连街上卖烧饼的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心情正好,他和褚遂良房玄龄走在街上,看着繁华的街面,他道:“两位仁兄,如果王平安所报非虚,那么高句丽必有大乱,我大唐趁此良机出兵辽东,应该很快就能灭此朝食,我大唐东北边界从此可以无忧了。”
房玄龄叹道:“真是意想不到啊,隋炀帝兴举国之兵没做到的事,先帝爷御驾亲征未解决之事,却被一个小小的王平安给办到了,难道上天有意要眷顾此人,成全他成为一代名将?”
褚遂良笑道:“王平安这个小家伙,老夫早就看他有出息。不过要是说到真实本领,老夫感觉他也实在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嗯,我指的是行军打仗,不是指的医术。老夫觉得他就会捡便宜,而且总还能捡到,你们说怪不怪呀!”
长孙无忌道:“便宜到处都是,可真能把便宜捡起来的,又能有几人?能捡便宜就是本事,而且还是大本事啊!”
褚遂良和房玄龄一起点头,都对王平安的这个本事,大表钦佩。
长孙无忌又道:“不过说来也怪,我军渡海远征之事,虽然已经不是机密了,可却也不应该人人都知道啊,消息传得也太快了些。昨天晚上,老夫下朝回家,薛仁贵竟然登门,想托老夫将他外放,他想去高句丽领兵。他知道这个事情倒不奇怪,可知道得这么快,就挺奇怪了!”
褚遂良哈哈大笑,道:“昨天咱们在殿上说这事时,光顾着高兴了,却忘了屏退左右,满殿的宦官和宫女,他们可都听到了,想让他们不乱传乱说,那真比登天还难啊,这些人的嘴巴松得很!”
说罢,褚遂良看向大街两旁,指向一个卖烧饼的,道:“不信,咱们过去问问那个人,老夫敢担保,就连他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道:“好啊,问就问。”他走上前去,对那个卖烧饼的道:“这位大兄弟,你可知我大唐远征高句丽之事?”
这卖烧饼的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忙道:“哟,是三位大人啊!”他见眼前这三个人都穿着紫袍,自然是大官,他赶紧行了个礼,道:“不会吧……”
长孙无忌转过身,笑道:“褚兄,怎么样,他不知道,消息不会传的那么快的!”
这卖烧饼的说话有点大喘气,说完不会吧三个字后,他停顿一下,又道:“难不成三位大人竟不知道?可连小人都知道了,您三位不可能不知道啊!”
长孙无忌啊了声,转过身看着卖烧饼的,褚遂良大笑起来,房玄龄也乐了!
“这样吧,您三位买我几个烧饼,小人就把这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给您三位听,好不好?”卖烧饼的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忌吃惊不小,好么,我堂堂大唐宰相,竟然要花钱买烧饼,才能听到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嘿了声,道:“好,那老夫就要听听,你到底怎么个知道法!”他从怀里换出几个铜钱,扔到摊子上。
房玄龄在旁笑道:“自从赛跑大会之后,长安城里的商贩,个个都成了生意精,连几句谣言都能拿来换钱啊!”
卖烧饼的忙道:“这位大人可说差了,小人说的可不是谣言,是事实。这叫做,叫做……对了,这叫做促销!”他包好几个烧饼,递给长孙无忌,便打开了话匣子,道:“我朝天子圣明,派了王公爷远征百济,过海之时,忽然天亮出现一朵祥云,祥云之上站着位菩萨,这位菩萨对王公爷说,向西往西,老有所依……”
三位宰相一起啊了出来,齐声道:“那是位什么菩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卖烧饼的嗨了声,道:“往西就是往高句丽啊,这是菩萨暗示王公爷要去高句丽,老有所依就是说他要收干儿子了,有了干儿子,以后好孝顺他啊!”
长孙无忌很少见地,竟然张大了嘴巴,而褚遂良捧腹大笑,房玄龄却摇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个人不愿在听这卖烧饼的胡说八道,摇头走开。卖烧饼的在后面还大叫着:“别走啊,再买小人几个烧饼,小人还有更精彩的……”
长孙无忌他们到了一处酒楼,顺着大门望进去,就见一个落魄文士打扮的人,站在大堂正中的位置,他的身旁还坐着个小姑娘,正在拉琴。落魄文士说几句话,那个小姑娘就拉着琴唱几句,而食客们边听边叫好!
三个人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门听了听,发现那落魄文士竟然在讲王平安渡海灭高句丽的故事!
长孙无忌回过头,看向两位老友,道:“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啊,怎么连吹拉弹唱都出来了?”
就听里面的那个落魄文士,道:“书接上文,王公爷步入王宫,正想歇息一下喘口气,各位想啊,他老人家横渡大海来到高句丽,又打下了国都,能不累么,好不容易进了王宫,不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啊!可正当他要歇息之时,忽然里面奔出来一个身穿蟒袍的人,腰缠玉带,头上戴着一顶王冠,这人便是高句丽的末代君主,名叫宝藏王,家里趁钱,要啥有啥。他一见王公爷,便跪翻在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那可是能让人惊讶地三天三夜都睡不着啊,这是句什么话呢?二妞儿……”
那拉琴的小姑娘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拿着个木托盘,满场游走,向食客们讨赏钱。食客们纷纷笑道:“好家伙,听你说了一会儿的书,这都收了几回钱了!”
褚遂良在门外,笑道:“书接上文,这说明已经讲过一场了呀!”
长孙无忌笑道:“来来来,今儿个老夫作东,请两位仁兄喝酒听书,咱们忙里偷闲,也过过这市井的生活!”
三人进了酒楼,房玄龄笑道:“王平安一场大仗打下来,给多少人创造了谋生的活计啊,至少那个卖烧饼的,还有这个说书的,就得对他感激涕零!”
第七百五十四章 班师回朝
不光是长安城里把高句丽的事情传来传去,弄得宰相都以听书为乐,就连别的地方,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唐的心腹大患,被王平安王公爷轻而易举地就给解决了
小道消息传来传去,很快就传出了京畿地区,传遍大唐各州县,竟一直传到了庆州,传到了王平安父母的耳朵里。
这日,狄仁杰小跑着来到后宅,叫道:“王伯父,王伯母,你们可曾听说我大哥的事了?他把高句丽给灭了”
消息传到庆州,已经变成了高句丽被灭,国王主动拜王平安为干爹了
王有财坐在屋子里喝茶,而杨氏正抱着小太平,哄小女娃娃开心呢。
王氏夫妇见狄仁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杨氏笑道:“听说了,刚听说的,今天早上管家来跟我们说的,说平安收了高句丽的国王当干儿子,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老两口收了个干孙子嘛”
王有财嘿了声,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平安就是胡闹,收儿子也就罢了,偏偏要收个蛮夷当干儿子,真是给我们老王家丢人,愧对王氏祖先”
儿子给他收了个干孙子,因为是外国人,王有财还不高兴了,闹起脾气来。
狄仁杰笑道:“王伯父,您这个干孙子虽然是蛮夷,可身份来头却是不小,那可是高句丽的国王啊,听说号称宝藏王,您听听这名号,估计着挺有钱的”
王有财摇头道:“谁稀罕啊,我们老王家既不缺吃,又不缺穿,就算那个蛮夷小子再有钱,也不能收他当干儿子啊,平安糊涂了”
杨氏抱着小太平,笑道:“行了吧,收个干孙子,又不要你养,你哪儿这么多的废话啊”她晃了晃怀里的小太平,道:“小心肝儿,小宝贝儿,你有个哥哥啦,叫啥宝藏王的”
王有财呸了声,道:“那个什么国王,也配做咱家小太平的哥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狄仁杰忙道:“伯父伯母,大哥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听说是要在莱州登陆,要不然咱们派个人去,给大哥送些衣物吧,随便看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啥的”
王有财和杨氏一起道:“对对,正该如此,是从莱州回来啊,莱州在哪里?要是不远,咱们干脆走一趟吧”
老两口不知王平安要从莱州回国,小道消息满天乱飞,版本不一,弄得他们搞不清楚王平安要从哪里回来,至于莱州,他们也并不知道在哪里。
狄仁杰笑道:“那可远着呢,倒是不必咱们亲自去,只要派管家去就成了。小侄估计大哥回国之后,要先回长安耀武,然后再回庆州,现在是新君临朝,要是皇上舍不得他,留他在京任职,那咱们干脆就准备准备,等着回长安就得了”
王氏夫妇一头,开始着手收拾起东西来,又叫来管家,让他带着衣物,去莱州等着,迎接少爷回国。
高句丽。
青州总管一到,此地的战事便算告一段落了,王平安只又停留了三天,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便对车正贤好一通安抚,让他专心对付高句丽各地的城主,并再三代示,大唐绝不会忘了有功之臣的。
车正贤深怕王平安反悔,临送王平安走时,竟张口讨要官职,想让大唐朝廷正式册封他为高句丽的大莫离支,并且还要求想挂个卫府的大将军衔。
王平安全部答应,反正又不花他一个铜板,仅是一道诏书的事罢了,诏书这种东西,大唐朝廷有的是,随便发的,要多少有多少
交待好了各项事宜,王平安命令军队上船,偕同青州总管,在车正贤的相送下,离开了高句丽,返回大唐。
海上行船,非只一日,好在有青州总管相陪,地图可靠,向导也可靠,加之海上风平浪静,天公作美,一路畅行无阻,平安回到了莱州。
在莱州湾大军登陆,王平安和青州总管一起下船,第一件事就是把战利品分出来。此次他们算得上是满载而归,夺得无数的战利品,里面有很多的奇珍异宝,这些东西是不能给兵将们分的,最值钱的一部份要送交朝廷,而另一部份则要送给朝中的大佬,做为孝敬。
就如同作地分脏一样,青州总管把珍宝分成上百份,大小不一,轻重有异,全都标记上名字,谁该多分些,谁该少分些,都是有区别的,万不可同一而论。
在青州又等了数日,从长安来的钦差到了,带来了圣旨,钦差不是别人,正是米小苗。
王平安见了米小苗,自然有一番亲热客套,他把米小苗介绍给了青州总管认识,青州总管一通巴结之后,当即献上一份重礼,美其名曰给钦差大人压压行囊
米小苗欣然笑纳,当众大夸青州总管会做事,并且还自作主张地把薛仁毅带在身边,说要带小薛回京,举荐给朝廷,为小薛在长安谋个官职
青州总管感激涕零,又重重地给米小苗补上了一份礼物,并且又带上满满一大车的东西,让薛仁毅带进京去,见人就送礼,落个豪爽的好名声,以便能早早地进入卫府,成为府兵将军。
在青州好一通忙乎,足足耽搁了七八天,这才又上路。半路上又碰到王氏夫妇派来的管家,给王平安送来衣物,随便看看少爷身体是否健康的管家。王平安写了回信,让父母安心,让管家带回。至此,繁复琐事才告一段落,终于能消消停停上路了。
一路向西南方向行进,途经州县每到一处官员们纷纷来迎接,而百姓们更是夹道欢呼,欢迎大唐的英雄们凯旋
终于,由二千兵将组成的凯旋大军,到达了长安,在离长安二十里处扎营。
这晚,天色刚黑,大军刚刚在一座小镇之外立好营盘,薛仁毅便咋咋呼呼地奔进屋子,对正在洗脚的王平安叫道:“王公,王公,长孙大人来了,是真的长孙大人啊,他带了好多人,来迎接王公您了”
王平安啊了声,道:“长孙大人亲来?好啊,我估计他也应该来了”他故意把军队驻扎在离长安二十里的地方,就是为了入城仪式着想的,长孙无忌身为群臣之首,理所应当地要给皇帝打个前站。
薛仁毅万分激动,双手举天,不住口地叫道:“是长孙大人啊,传说中的人物天啊,俺竟然能有幸见到他老人家,真真的和作梦一样”
米小苗这时刚好从外面进来,见薛仁毅一脸没出息的表情,气道:“只是见到长孙大人而已,你就兴奋成这个样子,要是见了皇上,你还不得晕过去啊”
薛仁毅对米小苗那真是说不出的尊敬,比对王平安还要尊敬好几倍,他忙道:“米大人,实话实说,要是末将见了皇上他老人家,也许真的会晕过去的。要是真的晕倒,米大人可要扶末将一把啊,万不要让末将在君前失仪,闹出笑话来”
王平安笑道:“没关系的,当今皇上随和得很,如果你当众晕倒,说不定皇上还会高兴,认为你尊重他呢”顿了顿,他又道:“皇上的年纪不大,不喜欢别人称他为老人家,这点需当注意”
薛仁毅哦了声,心想:“看来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原来在皇上的面前晕倒,竟还会讨皇上的欢心,天下竟然有这般事,那俺要不要真的晕一下,让皇上开心一下?”
王平安把脚擦干,套上鞋子,道:“快,速与我去迎接长孙大人”他带着米小苗和薛仁毅出了屋子。
没跑出多远,就见长孙无忌在苏定方的陪同下,后面跟着一群的大臣,正往这里走。
长孙无忌拍着苏定方的肩膀,道:“苏将军,那日皇上看到报捷奏章,问老夫这是谁写的,老夫说了你的名字,并且为你说了几句好话,赞你做战勇敢,皇上听了很是开心,把你的名字也记住了,苏烈苏定方,名字取得好,字也取得妙”
苏定方大是激动,他认识长孙无忌很久了,可惜长孙无忌从来没把他当回事儿,这次主动卖好,说明是要拉拢自己啊
一想到能被长孙无忌这位当朝第一宰相拉拢,苏定方真有要晕过去的感觉,看来自己前途无量啊他陪着小心,道:“回长孙大人的话,末将哪有什么功劳,都是按着王公的吩咐办事的。末将没有功劳,就算是苦功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道:“好,很好,不居功不自傲,懂得进退就好”他看到王平安跑了出来,招手道:“无病,过来,老夫有话要对你说,你现在还得赶紧动一动,不能休息”
王平安心想:“我渡海远征,重回长安繁华之地,你不先问问我累不累,竟然还让我动一动,真把我当驴使唤啊”
他到了长孙无忌的跟前,先行了个礼,笑道:“长孙大人,别来无恙,有什么事您请直说”
长孙无忌道:“你得立即传令下去,让军队连夜返回,往远了赶四十里,然后才能安扎营盘”
王平安一愣,嘴巴咧开,心想:“不会吧,又有事儿了?我看我还是改名吧,别叫王平安了,叫王驴儿得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称相门下省
长孙无忌见王平安愣住,赶紧解释道:“不是要折腾你,而是皇上明天要亲自出迎,你是将高句丽打得投降的大功臣,皇上又是刚刚登基不久,你凯旋归来,这是新朝的第一件大事,所以皇上要亲自出迎,并且要迎接出三十里,这是最高的规格了,可你现在却在离城二十里处扎营,这让皇上怎么迎接你啊!”
王平安这才明白,原来明天李治要亲自迎出长安来。皇上迎出三十里,那自己至少得离城七十里才行!
皇帝走三十里,那自己明天至少也得走三十里,可做为臣子,必须要比皇帝多走些路才行啊,可又不能让皇帝等自己,所以三十里之上,得再加十里,所以退后四十里,是正正好好的!
王平安道:“皇上竟然要亲自出迎,这个……实在是不好吧,小臣何德何能,竟敢劳烦皇上……”
长孙无忌摆手道:“行了,你可别废话了,再废话天都亮了。退回之后,还得让兵将们休息一下,明天才能精神面圣,否则兵将们满脸的倦容,那成何体统?这便拔营起寨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
王平安连忙答应,传下令去,让兵将们赶紧收拾收拾,跟着他往回赶。此次跟着他回京耀武的兵将,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属于长官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的人。王平安的命令虽然折腾人,但却没有兵将抱怨,立即拔营,往来路返回。
路上,长孙无忌把王平安叫到一边,两人单独相处。长孙无忌道:“无病,你可还记得当初派你去百济时,老夫答应过你的事情吗?”
王平安呃了声,道:“舅父大人,您说的可是门下省的差事?”私下里,他管长孙无忌叫舅父大人,是从李伊人那里算的辈份。
长孙无忌嗯了声,道:“正是。这件事情已经办好了。等明天和皇上见了面之后,皇上会当着满朝文武和长安百姓的面,任命你当门下省侍中的,到时你要假装推辞一番,别直接就答应,如果你不推辞,会让别人认为你猴急的,想当侍中想疯了!”
“外甥哪有想当侍中,那可是宰相,外甥没有这个能力啊!”王平安连忙预演一下,先推辞一番。
长孙无忌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们自家人,你就不用玩虚的了。朝廷三省,尚书省由老夫掌管,中书省由马周管着,马周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平常挺有主意的,但身为宰相,又岂能是个没主意的人,他和老夫还算配合。仅剩下门下省了,那个侍中不会做人,总和老夫唱反调。以前先帝在时,老夫只能忍了他,现在新君登基,还留着那老不死的干嘛,不嫌碍眼么!”
王平安心想:“那位侍中大人,似乎比你小着几岁呢,他要是被叫做老不死的,那你成啥了?”他道:“那,以前那位相爷,他怎么办了,给外甥当副手?”
长孙无忌哼了声,道:“什么副手,打蛇不死,岂不是要反受其害!老夫找了他一个过错,让几个大臣联名参了他一本,说他老朽无能,昏庸糊涂,打发他回家养老了。”
王平安心想:“那以后的大唐朝廷,可就要成了你的一言堂了!”
长孙无忌又道:“做了门下省的侍中之后,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不要腼腆,当然看你也不象是个腼腆的人,只要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来问老夫也就是了,万事有老夫给你作主,明白吗?”
王平安忙道:“明白,明白,外甥当然明白。其实外甥只不是挂个名而已,门下省的主意还得舅父大人来拿才成。只是以后,舅父大人要多多劳累了。”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从来不怕累,就怕闲的慌!”
王平安看着长孙无忌的笑容,心中感叹,这位舅父大人对自己真是没的说,虽然他是想通过自己,把朝政牢牢地把握在手中,是有私心的。可是,天底有没有私人的人么?这种人应该有的,可惜自己从来没有碰上过。那么长孙无忌的私心也就无所谓了,起码他也是在提拔自己。
可话又说回来了,那个现在当尼姑的武媚娘呢?大唐没有长孙无忌可以,但没有武媚娘却是绝对不可以的,没有武媚娘就没有以后所有大唐的皇帝啊,而且武媚娘在行政方法,明显是远远超过长孙无忌的。万一以后他俩要是打起来,自己该帮谁呢?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啊!
长孙无忌和王平安说完了悄悄话,别的大臣这才上来,向王平安问东问西,让他详细解说在高句丽的事情。没办法,有些事情只能是王平安来说,现在长安小道消息满天乱飞,都弄不清哪个版本是真,哪个版本是假的了,除了王平安之外,再没人知道真相了!
不过,王平安自然不会把真相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那也太丢人了,找错门儿也就算了,可找错了国家,这话不管是跟谁说,怎么说,都是大笑话一个啊,而且大臣中还有史官,万一给他记上一笔,那以后他可也别混了,也别改名叫王驴儿了,再加一个字,叫王昏驴儿!
王平安只是说在海上时,抓到了一些百济人,得知百济早有准备,而高句丽却没有准备,所以他临时改变计划,去进攻高句丽,虽是冒险之举,但谁让他忠心为国呢,有危险要上,没有危险,先制造出危险来,然后上。所幸风险与利益并存,他终于把高句丽给打投降了,还收了国王做干儿子,又弄得高句丽内战不断,为大唐灭掉高句丽打下了基础!
并不是所有的大臣们都相信他的话,他们可都看到了,刚才长孙无忌把王平安叫到一边说悄悄话,没准这些就是长孙无忌教他的。可就算不信,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是长孙无忌教的,谁吃饱了撑的去戳穿?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顶多不吱声就得了呗!
见大臣们不置可否,王平安赶紧暗示,他此次出征,所获颇丰,各位大人在朝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都是功臣,而他自己则是沾了各位大人的光,小小的立了场功劳罢了。所以他特地备了礼物,以示感谢,大家人人有份,谁也不落空。
这就叫会做人了,有功劳自己独吞,那多招人烦啊!这次你一个人把功劳全吞了,吃完了肉也不说给别人留口汤喝,这次就这么地,谁也没办法,可以后呢?你就在朝里风光这一把啊?小心以后大家下柈子,我们喝不着汤,那也让你吃不着肉!
暗示之后,大臣们立即喜笑颜开,大夸特夸王平安,王平安的名头立即成功升级,由那个专捡便宜的小子,变成了大唐名将。打趴下高句丽这种事情,除了你王公之外,别人谁也不行啊!
溜须拍马声中,军队赶出了四十里,此时天色已然过了午夜,时间上不够用了。王平安不让兵将们安营,就在野外将就一宿,他把明天皇帝亲自出迎的事说了,兵将们大喜,对野外宿营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强烈支持,就象不如此遭罪,就不能显示出他们对皇帝的景仰之情来。
整整一宿尽是事儿,大臣们拉着王平安说话,不让他休息,王平安没有办法,只能熬着,陪着大臣们说话,满足他们的好奇之心。
第二天早上,王平安下令,让兵将们多吃一些,今天白天怕是只能吃这一顿了,而且有不少体力活要干,晚上的饭啥时候吃还不一定呢!
吃罢了饭,大军启程,重新赶往长安城!
今天再赶路,于昨天完全不同,昨天只是官道附近的百姓沿途欢呼,而今天却是人山人海,京畿附近,连其它州县的百姓都来了,官道两旁全是百姓,顺着官道望去,一眼望不到头!
王平安骑在白龙马上,亲自掌着一杆从高句丽缴获的大旗,后面是大臣们随行,再后面则是两千兵将。欢呼声中,行出了四十里地。
远远的,就见黄罗伞盖之下,千万臣民之间,李治端坐马上,全身披挂,等在前面,等着王平安!
自从能看到皇帝的那一刻起,王平安立即下马,双手举旗,高声叫道:“我大唐王师,威武!”
后面的兵将们齐声高呼:“威武!”
沿途百姓也跟着大叫,威武之声,震天动地。入京大道上,现在聚集的百姓怕是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几万,漫山遍野都是人,这一呼喊起来,连大地都要震上一震!
李治看到了王平安,心想:“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只是……唉,无病这么早下马干嘛呀,这都离着快一里地呢,他举着大旗走过来,他不累啊!”
一夹胯下御马,李治迎上前去,叫道:“王平安,高句丽可安否?”
震天价儿的威武声中,王平安离得又远,哪可能听到皇帝的话。可百姓们却跟着皇帝叫了起来:“王平安,高句丽可安否?”
王平安手举大旗,这大旗份量可不轻,他心中后悔,早知这样就举一杆轻些的了,这么沉的大旗举在手里,胳臂都酸了,有发抖的趋势!
他叫道:“高句丽大安,上至粪土王,下至黎民百姓,皆臣服我大唐也!”虽然收了宝藏王做干儿子,可这时是在耀武,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也顾不上了,该让他当粪土,还得让他当!
百姓们又跟着叫起来,把王平安的话重复一遍,传给皇帝听!
李治纵马奔驰,黄色的披风迎风展开,很有马上皇帝的气势,他叫道:“我大唐王师,威武!”
百姓们看着皇帝的风采,无不欢呼,万众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到一里地,纵马便到,李治奔到近前,冲王平安大声道:“王侍中,你辛苦了!”
王平安跪在道中,把大旗双手举上,大声道:“皇上,这是高句丽的军旗,臣把它献给皇上!”
李治满脸笑容,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好!”俯下身子,接过大旗,可一接过来,他就一咧嘴,好家伙,这杆大旗够沉的啊,足足有二十多斤。这什么旗啊这是,干嘛打制得如此沉重!
王平安离得他近,见皇帝一咧嘴,立知他是嫌这旗重,自己打着这大旗都吃力,何况皇帝,别半道上手一哆嗦,把旗再给扔地上,那可出笑话了!
身为心腹大臣,自然要对皇帝着想。王平安叫道:“皇上,高句丽粪土之国,我大唐将之征服,是为中原之子报仇,但高句丽可恶之处,却不能原谅,还望皇上马踏此旗,为我中原子弟出出恶气,上顺天意,下应民心!”
李治心想:“好无病,用你的话讲,你真够哥儿们意思,连我嫌旗沉,你都能看出来!”他顺势把大旗往地上一扔,纵马乱踩!
皇帝马踏敌国战旗,如此威风,百姓岂有不大大欢呼之理,万岁之声再次排山倒海地响了起来!
李治伸出手来,对王平安道:“王侍中,你与朕共乘一骑,一起回城吧!”
和皇帝共乘一骑,王平安乐得差点晕过去。李世民在世时,为了表示对大臣的信任,常常让大臣和他共乘一车,没想到李治更进一步,竟然要和他共乘一骑!
王平安伸出手去,嘴上却道:“这这,这不妥吧!”拉着李治的手,借力翻身上马,坐在李治的身后。
李治笑道:“有何不妥,朕说妥,那就一切都妥!”拍了拍御马,顺着大道,向承天门驰去!
长孙无忌见状,心里有些酸酸的,可王平安就算是再受宠,总也是自己的人,他不好这时说别的啥,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来。他心中暗道:“这个王平安啊,真是晕了头了,我不是让他凡事都先推辞一下么,他竟然只是嘴上说说,可屁股却老实不客气,真的坐上马去了!”
无可奈何,长孙无忌叫道:“王侍中有大功于国,理应受皇上礼遇,皇上万岁!”
大臣们只好跟着叫起来,可人人心中都想:“王公爷变成王侍中了,这王平安终于登上朝臣的顶峰了!”
门下省最高长官不是叫门下令,而是叫侍中,侍中既是宰相之一。王平安做了侍中,即表示他成为大唐国事的决策者之一。
大唐开国以来,年不满二十为相者,仅王平安一人,非世袭而为相者,虽非前无古人,可却也后无来者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辽国公
李治和王平安两人一骑,向明德门跑去,他俩一离开刚才踩旗的地方,附近看热闹的老百一拥而上,去抢那杆大旗。哄抢之下,把大旗扯得四分五裂,连旗杆都被折成了好几段,被百姓给分了!
随着王平安进京耀武的那两千兵将,看到此情此景,无不惊讶。有的士兵小声道:“乖乖的,老百姓这么喜欢抢高句丽的大旗啊,这破旗有什么好的?”
有脑筋灵活的士兵便道:“可能是拿回去炫耀吧。对了,不少人家都有征辽的子弟,如果在辽东那里阵亡了,他们的家人抢了高句丽的战旗,拿去祭奠家中子弟,岂不正可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嘛!”
兵将们一起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上坟时,告慰在高句丽阵亡的家人,有什么比从敌国缴获的战旗更有意义的呢,这可是绝佳的上坟贡品啊!
兵将中脑筋非常灵活的士兵小声道:“这种大旗咱们可还有不少呢,如果把这些大旗给卖了,估计能大发一笔啊,不愁卖不出去,更加不愁价低了!”
大家一听,全都点起头来,不少人心中后悔,当初在高句丽时,这种破烂战旗要多少有多少,多到大家都当擦靴布。谁能知道在高句丽一文不值的破烂儿,到了长安,竟然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呢?白白的少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然而,有脑筋灵活的,就会有脑筋超级灵活的,有一些兵将眼光发亮,心想:“这个大简单了,等进了城之后,找家裁缝店,让裁缝偷偷做几面高句丽的大旗来,然后我拿着去卖,反正不愁卖,财是一定会发的,顶多给那裁缝多点工钱呗,把裁缝的嘴一堵,谁能知道我卖的是假旗!”
兵将们心中都打着小算盘,想要在长安大捞一笔,而领兵的薛仁毅却在马上连拍大腿,对身旁的苏定方道:“苏将军,刚才那位就是皇上万岁爷啊?万岁爷咋没过来呢,俺本来打算晕一下的,好讨皇上的欢心!”
军队前进,苏定方在马上端坐,一手执缰,一手挥动,向百姓们颇颇致意。听到薛仁毅的话,他转过头,奇怪地道:“我没听错吧,你要用晕一下来讨皇上的欢心?这话是怎么说的?”
薛仁毅道:“王公可说了,在皇上万岁爷心里,尊敬的最高程度就是晕过去,万岁爷一见俺尊敬他都尊敬到晕过去了,必会龙颜大悦,说不定能顺手就封俺个卫府将军的官当当呢!”
苏定方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要想进入卫府,倒是不必非得给皇上晕过去,你只要求求王公不就得了。没听皇上刚才怎么叫他吗,叫王公为王侍中,知道侍中是干嘛的不?”
薛仁毅想了想,道:“王公要当宰相啦?走他的门路那是没问题的,王公还能不提拔俺么,多谢苏将军提醒!”
苏定方嘿嘿笑道:“你要想当大官,那光拍王公的马屁是不够的,还得拍米大人的马屁。不过米大人的马屁好拍得很,只要用金子银子还有铜钱,就可以了!”
薛仁毅道:“双管齐下,好办法。”米小苗和王平安都和他挺熟的,看来他这卫府的将军,当定了呀!
李治带着王平安穿过大臣们组成的欢迎队伍,足足奔出五里地,这才停下。李治侧过头,道:“无病啊,咱们骑一匹马太别扭了,你下去骑你自己的马吧,朕已经全身是汗了!”
王平安忙道:“是,臣也早就想说呢,就怕打扰到皇上的兴头,其实臣也一身是汗了。”他跳下御马,正想管禁卫们要一匹马,却见自己的白龙马颠颠地跟了过来。
白龙马打着响鼻,跑到王平安的跟前,歪着头看着主人。王平安拍了拍它的脖子,低声笑道:“纳闷儿哪?以为我咋不骑你了,非要跟别人挤一匹马?其实我也挺难受的,热啊,都一身汗了!”
翻身上马,跟在李治的马侧,落后半个马身,一起再往明德门赶。
李治道:“无病,朕决定让你当门下省的侍中,你可满意?”
王平安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皇上,这不妥吧!那侍中可是宰相啊,臣年纪太小,怕是难以服众。就怕臣当了宰相,别人会说闲话的,说臣如何也就罢了,可要是说皇上的闲话,那可就不好了!”
李治很是惊讶,道:“说朕的闲话?这从何说起啊,朕登基未久,连年号还没改呢,就算是要犯过失,也没来得及犯啊,百姓为什么要说朕的闲话?”
王平安道:“百姓们会说皇上任人唯亲,只是提拔心腹弄臣,全然不顾国家,哪有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当宰相的,臣又不是甘罗!”
李治嗨了声,一挥手,道:“谁要是不服你,就让他当众说出来,看看谁配当这个侍中,比功劳呗,现在满朝文武,要论功劳,谁又能比过你去!”
顿了顿,他又笑道:“你连高句丽国王都收了做干儿子,谁当干爹要是能比你当的还牛,那朕就让谁当侍中!无病,你行啊,给朕收了个干大侄子!”说完,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道:“不过是一碗粥,几根咸菜的事而已!”跟别人需当吹着聊,可跟李治就用不着了,他把怎么饿着宝藏王,用一碗粥就迫使宝藏叫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治听了,笑得更加大声,天底下竟然能有这种事,一碗粥几根咸菜,就能让一个国家的国王叫爹,以后有机会他也试试!
三十里的路,骑着马走,倒也并不需要多久,中午过后,大队人马便进了明德门,上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更多,而且城中百姓更加热情,不少百姓端了酒水果品出来劳军,更有许多年轻的少女,拿了手帕往兵将们的头上扔去,并且还娇声叫着,想方设法地引起兵将们的注意!
要和长安比起来,青州就是小地方,青州兵哪见过这种架势,见少女们冲他们娇呼,不少兵将脸红脖子粗,相当地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年轻的兵将,还把扔过来的手帕攥在手心里,不时地闻一闻,陶醉之极!
有一条手帕扔到了薛仁毅的脸上,他顺手就抓住,闻了一口,笑道:“长安的女子就是好啊,这帕子可真香啊!”
苏定方笑道:“怪不得你总想留在长安呢,原来是想在这里成家立业,娶个京城的小媳妇儿啊!”
薛仁毅呵呵傻笑,道:“想,咋不想呢,你不想啊?”
“我早娶老婆了,孩子都好几个了!”苏定方笑道。
王平安在队伍的前头回过身来,冲兵将们叫道:“弟兄们,都精神些,举高战旗,打起得胜鼓,喊起号子来!”
战鼓是早就准备好的,兵将们进京的任务就是耀武,这种事情早就排演好了。百余面小鼓咚咚地敲响,兵将们齐声高呼:“我大唐王师,威武!”
整齐的口号声一响,百姓们更加兴奋,追着兵将们就跑,使足了劲地跟着叫喊,有些胆大的百姓,甚至跑到近前,去拉兵将身上盔甲的甲叶,想拿回家去做个纪念!
朱雀大街上,比过年还要热闹。
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皇宫的正门承天门,李治和王平安,以及一众大臣,下马进入皇宫,登上宫墙,而两千名兵将则排成数个整整齐齐的方队,等着耀武!
李治拿过鼓槌,亲自击响一面大鼓,底下的兵将随着鼓声,挥舞手中的兵器,嘴里哈哈叫着,演练了一套刀法!
百姓们兴奋到了极点,欢声大叫,不少人跟着兵将比比划划地练习起来,没有刀就拿棍子,找不着棍子就拿扇子……反正能用来比划的东西,百姓们都能拿起来比划!
好半天,演练才结束,李治放下鼓槌,拿出褚遂良写好的告天文书,大声朗读,上告天地,下示黎民,高句丽投降了,前人们没有做到的事,他这个刚刚登基的皇帝却做到了!
在万岁的山呼声中,耀武庆典结束,李治拉着王平安的手,大开皇宫正殿,摆设国宴,为凯旋的战士们洗尘!
宴会上,李治亲自加封王平安为辽国公,入职门下省!
王平安终于当上了国公,在爵位上和长孙无忌他们平起平坐了,而且还当上了侍中,成为众宰相之一!
大宴之后,群臣各自回家,李治则带着王平安去了甘露殿,当晚留王平安在殿内过夜,君臣二人促膝长谈,一直谈到天明时分,李治这才让王平安离开。
王平安回了自己的府第,进门时抬头一看,门上的匾额已经换好了,红底金字,辽国公府,是褚遂良亲笔提写的,褚遂良是大书法家,一字千金,轻易不给别人写字的!
按着规矩,凯旋的兵将有三天假期,所以王平安可以三天后,才去门下省接印。他两夜未睡,疲倦得很,上床睡了,一直睡到天色将黑,这才醒了过来。
穿好衣服,王平安心想:“不知武媚娘怎么样了,她当尼姑,这些日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吧,我回到了长安,应该第一时间去看她,这样才能显得我关心她,只是不知她住在感业寺的哪个院子里,容不容易见着。”
第七百五十七章 武媚娘半夜挑水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王平安心想:“正好天黑了,我就去一趟感业寺,见见武媚娘吧,能见着最好,如果见不着,以后我也有话说,不是我没有去看她,而是没见着,寺里的规矩太严,这便怪不得我了!”
他出了屋子,叫来欧阳利,道:“上次你送武媚娘进感业寺,她过得可好,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
欧阳利听到王平安提起武媚娘,一张脸立即苦了起来,道:“那位春花大婶,要说好伺候,那她可比一般人好伺候多了,啥也不挑,可属下却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着她了,凡事只要一牵扯到她,事情就难办得很!”
王平安摆手道:“不要抱怨,抱怨是没有用的,什么问题都不是靠抱怨就能解决得了的。我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她的消息,一直保持联系吗?我太忙了,忘了去关注她的事情。”
欧阳利摇头道:“没什么联系,属下送她进了感业寺,之后就回庆州了,又跟着主人远征,哪还有功夫去联系她。主人,依着属下的意思,咱们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她了,就让她当一辈子尼姑得了呗,何必还去招惹!”
王平安哼声,道:“送佛送到西,送人家当了尼姑,不也得管到底么,再说小太平就养在咱家,如果孩子大了,问起亲娘在哪里,怎么回答?她要是非想去看看亲娘,那咱们该怎么办?这不是能阻止得了的事,晚解决不如早解决,就算看在小太平的份上,也得帮帮春花大婶啊!”说到春花大婶四个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利也笑了,道:“既然主人都不怕麻烦,那属下自当跟随。主人,你是想去看看春花大婶,今晚就去?”他跟随王平安日久,既然主人这么问了,那就表示现在就要去看。
王平安点头道:“当然,等我去门下省接了印,以后再想出门,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趁现在那些拍马屁的还没来得及在门口排队堵着,咱们先去一趟感业寺吧!”
欧阳利嗯了声,就想转身出屋,道:“属下给主人拿些饭食,吃饱了再去吧,主人一天没吃东西了。”
王平安忙道:“不必,我不在家里吃。你多带些可口的肉食,再带上瓶好酒,我去感业寺见武媚娘,和她一起吃,这才能显得出交情深厚来。”
欧阳利答应一声,去厨房准备了,可心里却想:“武媚娘,虽然得了皇上的宠幸,可现在却是尼姑一个,还指望着她能再进宫受宠么,和她有没有交情,又厚不厚的,有何必要?”
准备好酒菜,欧阳兄弟尽数来到,陪着王平安从后门出了国公府,赶去城外。
此时天色已黑,要按着长安平时的规矩,城门早就关了,可由于要庆祝王平安打得高句丽投降,朝廷特地下旨,三日内城门早晚不关,百姓可自由出入,举国欢庆。
王平安穿着便服,走在街上用袖子捂住脸,虽然街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但好在没有被人认出来,顺利出了城门。
欧阳利笑道:“主人,咱们这么顺利地出来,还多亏了您啊!其实咱们大唐四海升平,番邦臣服,并无战乱,这城门关不关的没啥太大作用,还不如这么开着呢,有了夜市,还更繁华热闹些,百姓也能更多些生计。”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如果我大唐京城不关城门,一来可以向天下昭示,我大唐国力强盛,二来也有海纳百川之意,三来又可以让街市繁华,百姓多些生计,日子过得更加富裕。你这个建议提得好,等我去了门下省上任后,就向皇上提这个,算是我的第一件政务吧!”
欧阳利大喜,自己竟能给主人提建议了,看来自己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有别的本事啊!心里一高兴,精神头就足了。他道:“主人,您和兄弟们慢慢走,属下先去感业寺探探,看看武媚娘住在哪里,要是能把她提前叫出来,也省着您等了!”
王平安自然答应,欧阳利打马疾驰,先行向感业寺赶去。
感业寺离长安城倒是不远,只是地方偏僻,周围又多树林,所以行出几里之后,路上便再见不着行人,除了月光之外,更无其它光亮。
摸黑赶路,没有多久,王平安便也到了感业寺外,他翻身下马,让两名欧阳兄弟在林外看着马匹,他则带着剩下的欧阳兄弟,提着食盒,绕去了后山门,躲在小溪旁,等着欧阳利。
欧阳利提前到了感业寺,他自然不可能走前门,同王平安一样,也是把马放在林外,从后山门翻了进去。此时天还不算太晚,感业寺里的大小尼姑并没有上床入睡,合寺比丘尼都在前殿做晚课。
欧阳利从房顶来到前殿,掀开瓦片向下看去,就见灯光映照之下,一殿的光头。现在的天气很是暖和,尼姑们在殿内并不戴僧帽,都光着头,从上往下看,竟然分不出谁是谁来,只能看到她们的脑瓜顶!
欧阳利无法,只好放回瓦片,从殿顶跳下,躲在黑暗之中,向殿内探视,可他只能看到背影,却看不到正脸,他和武媚娘又不是很熟,从背影上自然分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等着,等尼姑们念完经做完晚课。
等了好久,尼姑们念过一种经,接着就再念第二种,一直念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算是念完。
欧阳利在外面等得脚都麻了,心中佩服,那些尼姑的坐功当真了得,我的脚都麻了,不知她们的屁股麻不麻,看来当尼姑还真是个辛苦活儿,天天要练铁屁股功!
好不容易,尼姑们才站起身出殿。欧阳利睁大眼睛看着,果然看到武媚娘就在人群当中!
武媚娘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晃晃,看样子是腿脚都麻了,别的尼姑也是如此。可尼姑们只稍稍站着喘过一口气,便一起急急忙地往外走,武媚娘走的也不慢。
欧阳利心中奇怪,这些尼姑是要干什么去,怎么都向一个方向去的,难不成她们整个寺里的尼姑都住在一起,住的是大通铺?那可糟糕了,想把武媚娘叫出来,困难成度成倍增加!
他不敢立即出来,只好继续躲在暗处,等尼姑们一窝蜂似的都出了大殿,他才敢溜着墙边,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后面的院子里,他见合寺的尼姑们排成两队,都低着头不出声,不知在干什么!
欧阳利硬着头皮,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又往前凑了凑,看到武媚娘也站在队中,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发颤,不知在想什么!
欧阳利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发出声音,心想:“这些尼姑当真古怪,她们下了晚课,都跑到这里来排队……啊,原来是上茅房啊!”一口气叹出,再吸气时,他忽然闻到一股臭味,这里竟然是感业寺的茅房所在地,尼姑们做晚课时间久了,不但腿脚俱麻,而且内急,所以大家这是跑来排队上茅房的!
欧阳利哭笑不得,等了半天,竟然等的是尼姑们上茅房,这叫啥事啊!无可奈何,他只好接着等,当然,就算是有所奈何,他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好一会儿,才轮到武媚娘上茅房,她进去方便之后,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还是低头,向最后面的一处偏院走去。
忽然,一个中年尼姑道:“了空,你先去后山挑水,把水缸挑满了,明天早上做饭好用!”
武媚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看表情是想反抗,但却没说什么不愿意去的话,双掌合什,道:“是,大师姐!”转了方向,去了另一处院子。
欧阳利蹑手蹑脚地跟在她的后面,一起进了那院子,见院子里有座厨房,是感业寺做斋饭的地方。武媚娘拿起根扁担,挑起两只木桶,又出了院子,走向后门。
欧阳利大喜,看来找武媚娘不难啊,她要出寺挑水,这岂不正好是相见的好机会。从后面跟上,跟着武媚娘一起出了后门。
后门自然就是后山门,后山门的外面便是树林和小溪,当初王平安第一次来此时,便见过那条小溪,他还看见过尼姑出来挑水呢,只不过现在挑水的活儿,分派给武媚娘做了!
武媚娘出了后门,因为她还要回来,所以没有关门,可刚走了几步远,就听吱嘎一声,后山门关上了。武媚娘心想:“今晚又没风,这门怎么自己就关上了,往常不这样啊!”
一回头,武媚娘大吃一惊,啊地叫出声来。就见后山门的旁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背对月光,看不清相貌!
然而,武媚娘只啊了一声,惊讶立即变成惊喜,轻声问道:“是欧阳大哥吗?”
欧阳利咦了声,小声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眼神儿倒好得很!”
咚咚两声,扁担从武媚娘的肩上掉了下来,木桶坠地。武媚娘上前一步,拉住了欧阳利的袖子,语带哽咽,道:“我日日夜夜地盼着欧阳大哥来,今晚总算是盼到了!”
欧阳利看了眼地上的扁担和木桶,心想:“看来她在寺里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啊!”他道:“主人知道你等得心焦,所以不敢耽误,昨天回到长安,晚上陪着太子说话,今天白天没法来,这不天一黑,立即就赶来见你了。我在寺里足足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啊,这才有了见你的机会!”
武媚娘啊了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道:“舅舅也来了?”
“是啊,主人当然来了!”欧阳利看向四周,主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具体等在哪里,却不知道,可能就在溪水边上吧,溪水流动有声音,可以掩盖住主人的声音。
草地发出轻微的响声,远处一条黑影闪来,正是欧阳义。欧阳义笑道:“春花大婶,你出来了?可让我们好等,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欧阳利忙问道:“主人呢,可是在小溪旁上?”
欧阳义道:“可不正是,那地方藏身最好,就是蚊子多点。这尼姑庵外面的蚊子听佛经多了,却是不受感化,照样吃荤啊!”
武媚娘着急地道:“我,我要去见舅舅,他在哪里?”撩起僧袍,就往小溪那边跑去。
欧阳利和欧阳义相视一笑,欧阳义立即跟上,小声道:“慢点,别摔着。”欧阳利则挑起扁担和水桶,也跟着向小溪边走去。
武媚娘尚未奔到溪水边,就见王平安大步迎了上来。武媚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急跑几步,扑到王平安的跟前,抱着王平安的大腿,呜呜哭了起来。
王平安连忙安慰,而欧阳兄弟们一起向后山门那里看去,夜半更深的,武媚娘哭得这么大声,可莫要惊动了寺里的大小尼姑。
王平安轻轻拍着武媚娘的后背,道:“小声些,小声些,别把主持给惊动了,她要是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武媚娘抬起头,边擦眼泪,边道:“她们才不会这时候出来呢,压根儿都没有人这时候来后门,她们做完晚课,都去吃饭了!”
王平安啊了声,问道:“那你出来,她们没有问么?”说着话,他看了眼跟过来的欧阳利,见欧阳利挑着扁担,不由得大怒,气道:“怎么,你是出来挑水的?这大半夜的,怎么能让你出来挑水,为什么不白天挑,又怎么只让你一个人挑?”
他把武媚娘扶起来,走到溪水边上,欧阳兄弟立即送上马扎,让两人坐下。
武媚娘现在情绪激动,稳定了好半晌,这才能好好说话,她道:“一开始,媚娘刚进寺时,她们对我还好,问长问短的,照顾得也周到,可时间一长,那主持拿了舅舅给的财物后,见再没有人来探望我,态度就变了。说媚娘是新入寺的,名份最低,所以应当刻苦修行,什么苦活累活都指派给了我!”
王平安皱起眉头,道:“那为何非让你晚上出来挑水啊,白天不行吗?这晚上出寺,如果树林里有坏人,你岂不是危险?”
武媚娘道:“寺里的饭菜没有油水,所以一天要吃三顿,白天两顿,晚课之后还有一顿,她们这时候要媚娘出来,就是不让媚娘吃晚上那顿饭。”
初唐时,普通百姓人家都是吃两餐的,只有官宦人家才一日三餐,象王平安就是吃早餐的,有时还吃宵夜。虽然在感业寺里出家的尼姑,大多数曾经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但出家当了尼姑,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所以是吃两餐的。可只是吃素,就容易饿,晚上睡觉又早,要是饿醒了,那滋味可不好受,那么晚上便要加餐,垫一垫肚子,其实就是宵夜。
王平安又惊又怒,道:“她,她们竟然敢饿你,真是岂有此理!”
第七百五十八章 帮武媚娘提高在尼姑中地位
王平安一发火,欧阳兄弟们也齐声大骂,个个义愤填膺,甚至有两个欧阳兄弟还挥舞着拳头,打算去寺里和尼姑们讲讲道理,如果尼姑们敢不听劝,那他们就要拳打脚踢了!
武媚娘赶忙劝阻,道:“舅舅莫要气恼,其实寺里的人对媚娘还是不错的,大多数都挺好,只是大师姐总是故意找茬儿,师父又纵容着她,别的师姐自然不敢多话。”
王平安皱眉道:“大师姐故意难为你?她是什么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欧阳利哦了声,在旁道:“你说的大师姐,就是那个让你出来挑水的中年尼姑吧?我看她的样子,很有点儿五大三粗的架势,跟个老爷儿们似的!”
武媚娘点头道:“欧阳大哥说得对,就是那个象男人一样的尼姑,她就是大师姐。听说她以前在家里时,因为长得太过难看,又性格粗鲁,所以嫁不出去,年纪大了之后,家里的兄弟嫌她白吃饭,所以就把她送进寺里来了。”
王平安奇道:“怎么会有这种人?这寺里的尼姑听说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怎么还有嫁不出去的?倒也奇怪了!”
欧阳利笑道:“可能是高不成低不就吧,结果一直没嫁出去,等到家里老人都过世了,分家产时,她分不着家产,又没哪个兄弟愿意养她,所以就送进寺里来了!”
王平安点了点头,心想:“估计还有别点的事,要不然多陪嫁点儿东西,门当户对的找不着,找个穷点的汉子,为了嫁妆娶她也成啊,穷汉到处都是,还愁找不到么!”
提起这个大师姐,武媚娘有些气恼,小声道:“听寺里别的师姐说,几乎人人都受过大师姐的欺负,个个都厌恶她,可偏偏师父喜欢她得紧,不知是什么原因,听说她俩以前也不是亲戚啊!”
“可能是跟随主持老尼的时间久了,所以老尼姑特别宠爱她吧!”王平安道。想了想,他又道:“一个尼姑罢了,媚娘不用跟她计较,但她要是欺负你,你也不用再忍着了。我这次回长安,已经入门下省做了侍中,在咱们大唐,敢跟我支棱毛儿的鸟还没几只,何况是个尼姑。”
武媚娘听王平安说这么说,顿时大喜,道:“舅舅,您做了宰相了,是门下省的侍中?那门下省就是东台啊,在宫里的,舅舅以后可以天天看到皇上了!”说起皇帝,她立时眼睛冒出光彩来,把大师姐都给忘了。
王平安点头道:“是啊,以后我便在东台办公了,确是可以天天看到皇上,只是现在还没有去接印,得再过两天的。对了,媚娘,以后我每天都派人来探你,如果你再被人欺负,告诉他们就成,让他们给你出气!”
欧阳兄弟们齐声道:“春花大婶,有事你就吱声,我们啥都能帮你解决了!”
武媚娘连忙点头,却又问道:“舅舅,你和皇上提过媚娘的事儿吗?”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这么着急啊,看来是在寺里待不住了。可惜,待不住你也得待啊!”他摇了摇头,道:“我这不是刚从高句丽回来吗,刚刚打完仗,昨天刚进的京,哪里有时间和皇上说起你的事!”
武媚娘没吱声,低下了头,样子很是失望。
王平安连忙安慰,道:“媚娘,你不用着急,你的事我一定会和皇上说的。只是皇上新近登基,连年号还用的是先帝的,朝中局势不稳,大臣们现在正忙着拉帮结伙儿,皇上正为朝政闹心呢,现在提你的事,怕是过早了。”
武媚娘抬起头,很惊讶地道:“大臣们正在拉帮结伙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下不是皇上的吗,他们再怎么拉帮结伙,不还是得听皇上的?”
这时候的武媚娘,还没怎么接触政治,虽然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可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尚不懂小团体的重要性。
王平安嘿了声,道:“新君登基,朝中自然要有人事变动。就象一碗汤一样,你多喝一口,别人就要少喝一口,权力分派,比喝汤要紧得多,现在正是分汤的时候,谁能放松呢,自然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互相挑错,以图干掉政敌,自己上位。不用说别人,你就看看我,我之所以能当上侍中,不就是因为有长孙大人做靠山,把原来的侍中拉下马去,我才当上的宰相嘛!”
武媚娘又低下了头,想了片刻,忽然抬头道:“舅舅的意思是,媚娘还要在寺里住上一段时间?”
王平安嗯了一声,道:“怕是得如此,得等朝局稳定下来才成。媚娘再委屈一段时间,我找个机会,把事情和皇上说了,那就一切都妥了。”
武媚娘点头道:“舅舅最疼媚娘了,媚娘全听舅舅的!”
王平安笑道:“寺里的恶尼姑混帐,不给你饭吃,不要紧,舅舅给你带了好吃的,咱们一起享用,我还带了酒来呢!”
欧阳兄弟拿过食盒,把里面的菜肴取出,又拿出两瓶好酒,伺候王平安和武媚娘吃喝。武媚娘很久没有吃过荤腥了,她又不是真的想当尼姑,自然不会有什么忌讳,见到好吃好喝的,立即大吃起来,甚至还喝了小半瓶的酒。
王平安陪着她吃了点儿,待武媚娘吃完,他拿起几个肉包子,用手帕包好,交给武媚娘,道:“媚娘,你把这个拿回去,看看哪个尼姑可以拉拢的,就把肉包子给她吃,这样以后那个大师姐再欺负你,也好有人替你说话!”
武媚娘嗯了声,接过肉包子,道:“舅舅是想让媚娘在寺里拉帮结伙吧?只是不知她们吃不吃荤的,寺里从没做过肉食。”
王平安嘿了声,道:“那些真心出家的就算了,她们爱吃啥吃啥去,这种人也不会帮着你的,她们自己凡事都忍,岂会替你出头。我是指那些不情愿出家的,象那个大师姐,她不就是被家人扔进寺里的,估计别的尼姑也有这样的,你专挑这种人拉拢,便可以和大师姐对抗了。”
欧阳利也道:“对啊,这样你能在寺里好过些。不过,如果真有大事,我们来见你时,你和我们说就成,我们去替你出气。”
武媚娘点头答应,其实二师姐也不是自愿出家的,大师姐我无法拉拢,不如就拉拢二师姐,让她帮着我吧,要不然这寺里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王平安道:“你一人在寺里,我真是放心不下。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你挑个时间,到这后山门来,我让他们给你送些吃食,还有如果你有什么事,也能跟他们说说,这样可好?”
武媚娘脸上露出喜色,重重地点头,道:“那赶情儿好,媚娘一个人在寺里,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要是欧阳大哥他们能每天来看望媚娘,媚娘的心里也能好过些!”
顿了顿,她喜色消退,换上了紧张的表情,道:“舅舅,太平那孩子,这些日子可好?她乖么?”
王平安见她提起孩子,实不愿多说,可母亲想念女儿,乃是人之常情,总不能不让人家想,不让人家问吧!他道:“好,这孩子能吃能睡,见人就笑,可招人疼呢,我爹娘把她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成天尽围着她转了,当乳母就请了好几个。媚娘尽管放心,小太平半点委屈受不着。”
他见武媚娘有再问的意思,赶紧又道:“你出来的时间久了,寺里的人怕会起疑,说不定又要找你的毛病,你还是快回去吧。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武媚娘只好把再问小太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点了点头,就想挑起扁担去打水。欧阳利却道:“我帮你挑吧,等进了寺你再挑!”
武媚娘冲王平安行了个礼,跟在欧阳利的后面,进寺去了。
过不多时,欧阳利回来,问道:“主人,要不要属下进寺去,教训一下那个大师姐?把她狠揍一顿,保准揍得她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欺负春花大婶。”
王平安摆手道:“不过是尼姑们互相乱整罢了,不用担心,以后你们轮流来看她就是,就算揍人,也不能今晚就揍啊!”
他离开小溪,出了树林,带着侍卫们回城了。
武媚娘挑着水到了厨房,把水倒进水缸,见两只大大的水缸都没有满,至少还得再往返四五次才行。要放在以前,她忍气吞声,只能把这活儿干了,可现在靠山回京,她的胆气自然就足了,不愿再受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委屈。
把木桶往地上一放,武媚娘拍了拍怀里的肉包子,出了厨房,去找二师姐了。
感业寺里的尼姑表面上看,个个都挺有道行的,就算称不上高僧,也至少是高尼。可实际上,三个妇人一台戏,三个尼姑戏也不少,互相之间瞧不顺眼,整来整去的事儿也挺多的。她们不用种地,不为生计担忧,成天除了念经也没别的啥事,闲着干嘛呀,人一闲着,臭毛病就开始多了!
大师姐和二师姐向来不对付,可大师姐更得主持老尼的欢心,所以二师姐一直处在下风,武媚娘拉拢大师姐是没有用的,大师姐本身就够强势的了,不需要党羽,可二师姐就需要了,所以从二师姐那边下手,武媚娘才能少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