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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全文阅读

作者:何事公     重生之大科学家txt下载     重生之大科学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七〇、昨夜前村行霹雳

    当天深夜,孙元起接到了梁士诒被杀的情报,惊愕之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袁世凯要拿梁士诒顶包!

    话说梁士诒确实算得上是上佳顶包人选。

    他作为大总统府秘书长,可不仅仅是充当幕僚长那么简单,对外更是袁世凯的代言人,素有“二总统”、“小总统”的美誉,调动军队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难事,而包围国会、攻打新中国党总部也能够解释成与孙元起争夺内阁总理职位。

    袁世凯完全可以把所有过错全都推到梁士诒头上,然后再上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大义灭亲戏,挽回之前已经声名狼藉、千夫所指的形象。尽管此举未必能够完全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但勉强维持大总统的体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令孙元起万万没想到的是,杀人者居然是袁克定,被扣上的罪名则是“勾结外贼,意图作乱”,而梁士诒的恩主袁世凯此时正躺在病榻上生死不知。瞧着袁克定竟然如此自毁长城,孙元起忍不住喟叹道: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然而袁克定这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还大有将作死进行到底的趋势!在除掉梁士诒之后,大总统府便成了花果山,而他就是那没尾巴的猴儿,原先被袁世凯、梁士诒什袭珍藏的“大总统印”也被他翻了出来,端端正正钤盖在《中日民国三年(1905)条约》上。这个条约是中日双方连夜秘密签订的,前任国务总理赵秉钧作为此事的经办者。代表袁世凯在条约上签字画押,日方代表则是驻华公使山座圆太郎,全国知道此事的也就只有三数人而已。

    赵秉钧、袁克定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是孙元起连包围国会、攻打新中国党总部的绝密消息都能提前获知。签署卖国条约这等大事又怎能逃得过新中国党的耳目?基本上在条约刚刚草拟的时候,孙元起就已经知道了基本内容;双方签署条约的墨迹未干之际,情报机关已经获得了盖有“大总统印”和“大日本帝国驻华公使馆之印”的照片底版。可以想见,最快一天,顶多两天,这份条约的图样就会出现在上海滩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眼下袁克定却对此一无所知,在处决梁士诒、签署条约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莫名的躁动和兴奋之中,就像吸食鸦片后浑身不由自主的战栗,似乎毛发都在颤抖跳跃。尤其是以前父亲的亲信段祺瑞、阮忠枢、杨士琦、曹锟等人看到自己卑躬屈膝不敢直视的样子。更让他快活得不能自已。

    他也一改以前的谦恭礼让,开始学着父亲袁世凯的派头对段祺瑞、阮忠枢等人发号施令,比如指示段祺瑞督促张鸿逵部对经世大学主动发起攻击,而不是被动防守、坐以待毙;再比如命令阮忠枢接替梁士诒指挥部队包围国会的任务。必要时甚至可以杀几个人立立威。让那些不识好歹的议员们长长见识!

    或许是梁士诒的人头让阮忠枢有了前车之鉴,他在接掌部队后立即加强了对国会进出的管控,勒令国会必须在天亮之前选出大总统,否则后果自负。议员们虽然发觉气氛与先前略有不同,但经过白天的巨变,大家心理素质都明显有所提高,对于这种语言威胁大多都持观望态度。

    见议员们一直无动于衷,阮忠枢不禁勃然大怒。他知道袁克定年少气盛轻躁易怒。又刚刚掌权急欲立威,如果自己让他大失所望的话。很有可能重蹈梁士诒的覆辙!而且他已经杀了一个大总统府秘书长,绝对不介意再杀一个大总统府的副秘书长。在不是议员们死就是自己掉脑袋这个选择题上,阮忠枢并没有犹豫太久。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所有议员都在各自政党的休息室里昏昏入睡,一群手持棍棒枪械的暴徒突然粗暴地踹开了房门,朝天开了几枪,厉声喝道:“所有议员都到会场集合,立即进行总统选举,否则杀无赦!”

    暗夜的枪声异常刺耳,所有议员都为之一震,睡意顿时遁至九霄云外。大家各自对视一眼,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一边开始缓缓穿衣起身,一边私下里互相低声讨论对策。杨度已经意识到事情发展已经超出控制范围,当下低声嘱咐道:“现在情况不明,大家不要随便说话,也不要过于反抗。如果他们要求选举大总统,那就投票选举就是,大不了诸位多投黎黄陂、孙逸仙几票,让他们空欢喜一场。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到明天中午,相信那时候时局就会出现巨大转机!”

    参众两院将近八百名议员被这伙暴徒像牲口一样驱赶至会场,大家都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面面相觑愀然无语。这时领头的中年大汉高声说道:“惊扰诸位议员的好梦,实在抱歉!只是现在内有巨憝作乱,外有列强窥伺,国家不可一日无主,但大总统之位却悬缺已久,我等公民代表不胜忧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到国会向诸位议员请愿,希望大家尽快选举出大总统,上安天心,下慰民望!

    “只要诸位选举出我等心意中的大总统,即可恢复自由,返回家中安享美食锦褥,岂不远胜于在会场中遭罪?到那时候,我等公民代表也会到各位府上负荆请罪,请各位议员宽恕在下冒犯之举!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异议的话,下面就按照流程开始投票选举吧!”

    新中国党议员在出门之前已经得到杨度的警告,此刻都默默无声。但国民党那边却有人愤然而起,声色俱厉地叱责道:“你们说自己是公民代表难道就是公民代表?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你们就能代表四万万国民的意愿?又有什么证据?按照法律,我们这些议员才是真正的公民代表,才能代表四万万国民的意愿!”

    “说得对!”旁边另外一位国民党议员也起身声讨道,“你们不是想要选举总统么?既然你们自称是公民代表,代表四万万国民的意愿,你们直接选举总统便是,何必要在凌晨四五点钟打扰我们?既然你们自知无权代表国民选举总统,那就乖乖散去等着我们的消息!现在包围国会、逼迫选举算哪门子道理?”

    中年大汉走到他们附近冷冷一笑:“二位说完了么?那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嗯?”第二个发言的议员不禁目瞪口呆。

    第一位发言的议员则是圆目怒视:“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议院法》?告诉你,两院议员除现行犯外,除非得到各本院或国会委员会的许可,否则不得逮捕或监视!难不成你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触犯法律么?”

    中年汉子微微皱眉:“这就是你们的遗言?”然后对身后的暴徒努努嘴:“既然他们说完了,就送他们上路吧!”身后的暴徒马上从怀中掏出几把撸子,对着两位议员就是一顿乱枪。只见他们身上血花四溅,惨呼数声便栽倒在座位上,显然是死得不能在死了。议员们在开枪的那一刻都惊呼出声,但会场很快就归于死寂。

    中年汉子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环顾四周后又高声问道:“现在还有谁有异议?”

    偌大的会场中再也没有半点声音。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开始投票吧!”

    “吴某还有个问题!”这时一个声音从主席台上发出。

    这时候还有人不怕死?中年大汉霍然转身。

    议长吴景濂急忙解释道:“之前参众两院讨论制订《宪法》时,诸位议员对于《大总统》一章颇多分歧,其中就包括大总统选举票数问题。有些人主张参照《临时约法》,即总员四分之三以上出席得票满投票总数三分之二以上者为当选;有些人则觉得总员四分三以上出席这个条件太为苛刻,主张以选举人总数三分二以上列席,得票满投票人数四分三者为当选。这个问题至今悬而未决,所以阁下选举之说恐怕——”

    中年汉子不耐地答道:“那就现在表决这个问题!我不管你们采用哪种方案,总之天亮之前必须选举出大总统,否则在下认得诸位议员,手中的撸子可不认得阁下是谁!”

    在公民党议员的主张下,后一种方案很快获得通过,然后正式开始大总统选举投票。因为之前还没有玩过大总统选举,大家对于流程都不太熟悉,加上事起仓促,连必要的选票、票箱等工具都要临时准备,所以尽管中年汉子一再催促,第一轮投票还是到上午九点多钟才统计出结果。

    不知是国民党议员心怀怨怼故意作对,还是新中国党议员遵照杨度的指示,加上是无记名投票,第一轮投票结果可谓五花八门,比如现任议长吴景濂得到56票,流亡在外的孙中山得到45票,被囚禁在瀛台的黎元洪得到102票,其余得几票、十几票更是不可胜数。最有意思的是,现任内阁总理的孙元起居然得到231票,和袁世凯的259票竟相差无几!(未完待续。。)

四七一、三千犀甲拥朱轮

    听到第一轮投票选举的结果,领头的中年男子顿时脸色铁青。好在没人得票超过投票人数的四分之三,所以此次选举是无效的。吴景濂急忙招呼议员们开始第二轮投票。

    按理说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而且不用再检点人数,可以发票、投票、唱票,这回应该迅速不少才对,可是却有人在其中故意出工不出力,故意磨洋工,一直拖到中午十二点左右第二轮选举统计结果才出炉。或许是受前一次选举结果的启发,第二轮投票明显集中在袁世凯、孙元起两个人身上,甚至连之前被公众认为可以与袁世凯一决高下的黎元洪都才得到五六十票,其他人更是只有寥寥几票。其中袁世凯得到了305票,而孙元起则得到了378票,竟然大幅领先袁世凯的得票数!

    看到第二轮选举的结果,中年大汉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掏出手枪对着天花板就是几枪:“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告诉你们,别给脸不要脸!要是第三轮选举还选不出我等心意中的大总统,你们这些人全都得死!”说完转身挥了挥手,外面待命的数千暴徒顿时一拥而进,将议员们团团围住。

    发完选票后,只见会场之内每个议员身边都站着三四个凶神恶煞舞刀弄棒的暴徒,目光灼灼地盯着议员填写选票。如果不是填写“袁世凯”三个字,轻者将选票撕毁,吩咐重新填过;重则棍棒齐下。对该议员大打出手。可以想见,这轮投票如果袁世凯还不当选的话,那就真是有鬼了!

    终于可以完成任务了!中年汉子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出到嗓子眼。就听外面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大地都为之剧烈颤抖,议院大楼的玻璃也随之剥剥摇晃。中年汉子刚放下的心脏瞬间又提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嘶声叫道:“旅长,大事不好了!孙元起派飞机轰炸大总统府了!我们该怎么办?”

    原来此人便是中央陆军第三师第五旅旅长唐天喜。据说他是袁世凯的男宠,两人有分桃断袖的基情。但真实关系具体如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不过袁世凯对他确实宠爱有加,从参军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历任护卫队长、总统府警卫团团长等职。袁世凯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老夫之有天喜。如同刘备之有赵云。所以即便他现在担任旅长之职,十天之中倒有七八天是呆在城中的大总统府里的。

    前天深夜袁世凯敲定包围国会、围攻新中国党总部的计划,即命唐天喜率部协助梁士诒处理包围国会的事务。因为唐天喜是袁家的死忠分子,袁克定在处决梁士诒时并没有株连到他。反而命他与阮忠枢共同负责国会之事。争取尽快选举出大总统。

    眼见梁士诒人头落地,唐天喜不禁有些兔死狐悲:自己与梁燕孙都是大帅的心腹亲信,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大少爷上台之后竟然首先拿梁燕孙的人头来立威。虽然现在没有波及自己,但谁知道将来不会反攻倒算呢?自己与大帅是“好基友,一被子”,但与袁大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没准儿他还会为他母亲鸣不平。主动来清算自己这个男小三呢!

    唐天喜心中忐忑之余,只有赤膊上阵。争取用战功博得袁大少的欢心,这才有了深夜暴徒胁迫议员之事。没成想事情刚有眉目,就听到飞机轰炸大总统府的消息,唐天喜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栽倒在地!新中国党议员听到消息却是大喜过望:果然如杨皙子秘书长所言,拖延到中午就会出现巨大转机。当下不顾身边暴徒的厉声呵斥,相互间用眼色来传递自己的喜悦之情。

    唐天喜半天才稳住心神,声色俱厉地叱骂道:“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那名士兵结结巴巴地分辨道:“大、大人,我、我没有胡说,不信您——”

    不待那名士兵说完,唐天喜便拔出撸子当胸便是一枪:“不知悔改,还妄图狡辩,死有余辜!”

    那名士兵应声倒地,殷红的鲜血顺着台阶蜿蜒流下。唐天喜提着手枪四下顾视,冷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填写选票!如果等会儿还选不出我等属意的大总统,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巨大的爆炸声响成一片,震得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仔细分辨,爆炸的地点依稀就是大总统府所在的方位。唐天喜再也无法冷静,快步走出会场向大总统府方向望去,只见十多架飞机在上空来回盘旋,不时扔下几枚航空炸弹。随着炸弹落地,一道道黑色的烟尘直冲天际,巨响声也不断传来。

    “没、没想到孙百熙居然胆大如斯,竟敢轰炸大总统府!云、云亭旅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说话,唐天喜这才发现阮忠枢原来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翘首北望,只见他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每一颗炸弹爆响时浑身都会猛抖一下,眼神中除了惶恐之外还有几丝庆幸,估计他是在想:如果自己不是领命出来处理国会事务,定然难逃过这一劫难!

    唐天喜咬咬牙道:“斗瞻兄,小弟带些人到大总统府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烦请你在此坚守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阮忠枢不知是颤栗还是在点头:“也、也好,那就麻烦云亭贤弟了!这里有我顶着,您就放心去吧!”

    唐天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什么叫“您就放心去吧”?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好在眼下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随后他点了几队精锐人马,向大总统府飞奔而去。

    ————

    本来孙元起确实如袁世凯所言,非常爱惜京城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派飞机轰炸的。可是他现在遇到了不一般的情况:根据情报,凌晨时分国会大楼中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而且袁克定准备在完成总统选举之后逮捕处决一批议员。

    这个情报顿时让孙元起绷紧了神经。要知道国会大楼里不仅有三四百名新中国党议员,而且杨度、杨永泰、陈训恩等心腹亲信尽在其中。如果他们要有什么闪失,不亚于卸掉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可是距离京城最近的经世大学守军还要面对来犯的中央陆军第三师第六旅,自保尚且堪忧,哪有余力去救援数十里之外的杨度等人?

    除掉经世大学守军以外,距离京城最近的当属现在已经集结于直隶、山西交界永嘉堡一带的陆军第四十七混成旅,姑且不论张家口至怀来一带地形崎岖艰险易守难攻,也不论当面的中央陆军第一师和骑兵第三旅,即便一路畅通无阻,从永嘉堡到京城四五百里也要走上三五天时间。等第四十七混成旅赶到救援,恐怕杨度等人墓木已拱!

    除此以外,唯一可能的救援手段就是飞机。然而眼下的飞机还不像一百年后那么高科技,可以实施定点轰炸、空中救援。估计依照现在的技术水平,一颗五百公斤航空炸弹下去,绝对是十成十的玉石俱焚!就在孙元起为难之际,昨天傍晚抵达大同的山西都督赵景行建言道:“先生,学生觉得咱们现在动用飞机才是上之上策!”

    “哦?你的理由是?”

    一两年不见赵景行明显成熟许多,嘴唇上蓄着一抹浓重的胡子更显得老成几分,闻言恭谨地答道:“学生知道先生不想动用飞机轰炸京城是怕损坏房屋、伤及无辜,但是我们也要想到如果任由袁克定胡作非为,在日本支持下唆使北洋军与我大战一场,那时死伤的百姓、损坏的房屋何啻于现在的百倍千倍!若是咱们动用飞机将袁克定等除掉,可谓是抽薪止沸、剪草除根!此其一。

    “或许先生还会担心此时距离您发表声明的二十四小时最后期限还有一段时间,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当时袁克定还没有与日本人签订卖国条约,也没有立意杀掉国会议员,咱们现在派遣飞机轰炸是事出有因。再者说,等飞机抵达京城上空时,距离北洋军包围议员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他们不仅不解围,反而变本加厉,我们不得不稍施惩戒。此为其二。

    “其三,无论将来是战是和,如何应对北洋军都是头号难题。待之以和,则恐他们益加狂妄不可复制;待之以威,则恐他们心怀怨恨伺机作乱。最好是趁着现在尽可能地剪除削弱他们的力量,并在他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们以后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先生不妨在轰炸大总统府的同时,对进攻经世大学的第三师一部,驻张家口的第一师、骑三旅,驻北苑的第十师进行大规模轰炸!”

    孙元起忽然也想到,百年之后清代的宫殿王府、胡同大院是文物,可现在即便新盖的也都是民初建筑,清代建筑更是过江之鲫,何须保护?遥想建国之际不知扒了多少城墙、多少王府、多少故居,北京城还不照样是北京城?

    想到这里,孙元起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就让北洋军好好长长记性!”

    随着飞机从太原、大同机场不断起飞,集结在直隶、山西交界永嘉堡一带的第四十七混成旅也向张家口方向开进。后世称为“制宪战争”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因为交战双方是孙元起、袁世凯,时间是民国三年(1914),故而又称“孙袁大战”“民三战役”。(未完待续。。)

四七二、奸佞岂能惭误国

    袁克定虽然万般不如他老子,但有一点他老子拍马莫及:怕死。而且这段时间袁克定经常翻阅各种报纸,纵览国内外大事,其间免不了有花边小报对飞机轰炸的神话化和妖魔化,耳濡目染之下袁克定更是胆战心惊。尽管袁世凯曾笃定孙元起不会派飞机轰炸京城,但袁克定执掌大总统府后还是派专人手持望远镜,从早到晚监视空中的一举一动。

    没成想瞎猫真还碰上了死耗子!

    得知飞机来袭,袁克定顾不上其他,赶紧命人抬着袁世凯狼狈逃出大总统府。在忙乱之余,袁克定心中也透露出几分得意:至少在对孙元起这个狗贼的认识水平上,自己应该略胜父亲大人一筹!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昏迷已经一天一夜的袁世凯居然悠悠醒转。醒来便挣扎着坐了起来,转头四下觇视,并连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在哪里?怎么有炮弹爆炸声?”

    袁克定急忙答道:“父亲,这是在大总统府不远处的一处民宅里。孙元起那狗贼胆大包天,居然胆敢出动飞机轰炸大总统府,所幸克定早有提防,趁着飞机到来前那段时间将父亲紧急转移至此,才没有惨遭孙元起那狗贼的毒手!”

    袁世凯不禁愕然失色:“我昏迷了多久?其间发生了什么事?燕孙、云亭、斗瞻他们呢?快让他们进来!”

    袁克定显然不想提及梁士诒的事情,当下敷衍道:“父亲。您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孙元起那厮昨日下午发布通电,命令我们二十四小时内做出答复。谁知那狗贼居然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还没到最后期限就出动飞机轰炸大总统府,其用心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因为事发突然,秘书长、唐将军他们都在外面忙碌,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过来。”

    袁世凯有些疑惑:“燕孙、斗瞻他们都不在附近?”

    梁士诒和阮忠枢,一个是大总统府的秘书长,一个是副秘书长,正常情况下两人都要守在府里等着袁世凯的随时召唤。即便发生什么大事也会留下一人值守。以免袁世凯成为光杆司令。

    袁克定有些慌乱,含糊地答道:“是啊,他们都不在附近。”

    袁世凯的察言观色水准绝对是宗师级别。见袁克定神色慌张不由得疑窦更甚:“那你去把收音机打开,让我听听新闻,看看孙百熙到底意欲何为?”

    袁克定又推脱道:“父亲,刚才着急躲避飞机轰炸。仓促间根本没顾得上拿收音机——”

    袁世凯捶床大怒道:“那你不会命人再找一个来?”

    袁克定低声下气地说道:“父亲。现在外面飞机还在盘旋轰炸,若是因为出去寻找收音机而让他们察觉出什么端倪,祸及府中上下,岂非因小失大?再者您刚刚醒转,身体还需好好调护,医生嘱咐一定要卧床安心静养。外间大小事务不如暂且就由克定处置,毋庸父亲您劳心费力,您看可好?”

    袁世凯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袁克定大骂道:“孽畜,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弑父不成?”

    袁克定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轻声分辩道:“父亲您这是什么话?克定可是一片孝心,您可不能乱说。”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禀报道:“大少爷,唐云亭唐将军前来探视大帅,您的意思是?”

    不待袁克定回答,袁世凯便嘶声喝道:“还不叫唐云亭赶紧滚进来?老夫已经危在旦夕,他这个警卫团长还玩请见的虚礼,难道是想等会儿过来给老夫收尸么!”

    外间仆人早已听出是老爷袁世凯的声音,忙不迭地答道:“是、是、是!”

    片刻之后,唐天喜带着几个人排门而入,急声问道:“大帅,是谁胆敢加害于你?”待见到屋中只有袁世凯和袁克定两人,迅速放下手中的撸子,声调马上降了八度,赔着笑道:“天喜失礼了,请大帅和大少爷恕罪!”

    袁世凯道:“云亭你来得真好,先把这个孽畜押下去好好看管!”

    “嗯?”唐天喜突然觉得自己来得好不是时候,竟然一脚踏进了别人的家务事中。这不仅仅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问题,而是涉及到父子反目、骨肉权争。一边是自己风烛残年的老恩主、好基友,一边是风华正茂来日方长的太子爷、继位人,自己夹在中间好生为难:现在不奉命,很可能袁世凯一声令下自己便身首异处。若是现在奉命羁押看管袁克定,一旦打蛇不死,袁世凯百年之后自己又难逃袁克定的反攻倒算;若是真把袁克定弄死了,袁世凯与袁克定终究是亲生父子,万一哪天午夜梦回,自己便难免变成罪魁祸首、替罪羔羊。

    “怎么?你也打算抗命不遵?”袁世凯的目光凛冽起来。

    一个是眼下性命攸关,一个是将来生死未卜,具体该如何抉择唐天喜还是拎得清的。当下只好客气地对袁克定说道:“大少爷,大帅之命天喜不敢不遵,只有暂时委屈您了!”袁克定也没有求饶,只是怨怼地望了袁世凯一眼,便自己走了出去。

    见士兵把袁克定押了下去,袁世凯这才问道:“云亭,自昨天下午老夫昏睡之后到现在,这期间都发生了哪些要事?”

    唐天喜顿时一个脑袋三个大,说,得罪袁克定;不说,得罪袁世凯。犹豫半天才答道:“大帅,这段时间卑职一直在国会左近执行计划,就在即将选出正式大总统之际,突然听到大总统府方向有爆炸声,这才匆忙赶了过来。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卑职也不是很清楚。”

    袁世凯皱了皱眉头:“那你叫梁燕孙过来吧!”

    此时唐天喜只有实话实说:“梁燕孙因为妄图投靠孙百熙。已于昨日深夜被大少爷处决了!”

    “什么?”袁世凯只觉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差点又昏迷过去,良久才勉强稳住心神。咬牙切齿地骂道:“孽畜做得好事!真是罪该万死啊!”

    唐天喜劝慰道:“大帅,大少爷之所以枪毙梁燕孙,肯定是查有实据,在此非常时期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以绝后患。”

    袁世凯冷笑道:“你懂什么?老夫与记儿父子数十年,对他的品性可谓知根知底。他虽然眼高于顶、骄狂傲纵,但却没有杀伐果断之勇,若是没人在旁边极力怂恿。他怎么可能敢对梁燕孙下此狠手?”

    唐天喜大惊失色:“大帅您的意思是?”

    袁世凯道:“既有除掉梁燕孙的动机,又能拿到足够的证据来构陷梁燕孙、说服记儿,你觉得会是谁?”

    唐天喜若有所悟:“难道是?”

    袁世凯点点头:“应该就是他!那阮斗瞻现在又在何处?”

    唐天喜道:“自梁燕孙被害之后。斗瞻秘书长一直陪同卑职在国会处理大总统选举事宜。刚才听闻大总统府这边有动静,卑职便请他在国会那里坐镇,自己赶了过来,想来他还在那边忙碌。怎么大帅找他有事?要不卑职去把他替换回来?”

    袁世凯摇了摇头:“国会那边离不开人。就不要烦劳阮斗瞻来回折腾了!现在梁燕孙已经作古。赵智庵又心怀鬼胎,老夫形同耳聋目盲之人,对于外界一无所知。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云亭你去外面找台收音机来,老夫倒要看看孙百熙能翻起多大浪来?”

    虽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收音机是个非常贵重的电器,但对唐天喜这等上层社会成员来说,收音机却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就好比现在高官巨贾办公桌上的保密电话。已经不仅仅是通讯工具,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所以想找台收音机倒也易如反掌。

    片刻之后。唐天喜便拿进来一台收音机,并帮忙调到了中华广播的新闻台。先是几分钟广告,然后操着北京官话腔调的年青播音员便开始播报新闻:

    今天中午十二时许,近百架飞机从太原、大同等地机场起飞,对北京大总统府、围攻经世大学的中央陆军第三师第六旅、驻张家口的中央陆军第一师及骑兵第三旅、驻北苑的中央陆军第十师等处展开大规模轰炸,轰炸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暂时还不得而知。对此新中国党发言人表示,轰炸是鉴于大总统府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民三条约》并胁迫议会予以承认而做出的惩戒行为。

    消息称,《民三条约》是由大总统府代表赵秉钧先生与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先生于昨日深夜签订的,内容包括允诺日本他日可以继承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承认日本人有在南满和内蒙古东部居住、往来、经营工商业及开矿等项特权,旅顺、大连的租借期限并南满、安奉两铁路管理期限均延展至99年,中国政府必须聘用日本人为政治、军事、财政等顾问,中日合办警政和兵工厂等,目的是向日本国借款以购买军械彻底消灭新中国党,据悉借款金额高达1000万元。

    今日凌晨被暴徒围困的众议院大楼传来枪声,随即会场灯火通明,有理由相信是在迫使议员投票通过该卖国条约。为防止该条约签订,……

    袁世凯死死瞪大眼睛,额头青筋紧绷,面色泛起诡异的红色,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良久他才涩声说道:“赵智庵误我!赵智庵误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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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三、更能消几番风雨

    唐天喜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条约,不由得神色大变:“大帅,这可如何是好?签约消息一旦传出,我北洋上下只怕要身败名裂!”

    袁世凯略略平复之后才说道:“怕什么?我等起身军旅身经百战,靠的是刀头舔血博取功名,连死都不怕,难道还在乎这点虚名吗?自古以来大英雄、大豪杰行事哪个不是皎然笃行不计浮名?如果咱们连这点污名都承受不起,如何能席卷海内包举天下!”顿了一顿又问道:“云亭,你见到赵智庵了么?”

    唐天喜道:“看到飞机轰炸大总统府后他也急匆匆赶了过来,此时应该就在外面候着!大帅找他?”

    袁世凯摇摇头:“相见争如不见?对了云亭,听说西洋有种毒药剧毒无比,只需米粒大小即可置人于死地,可谓沾口即死见血封喉,虽砒霜、鹤顶红亦不能与之媲美。云亭你知道这种东西么?”

    唐天喜稍稍犹豫后答道:“大帅说的应该是氰化钾吧?”

    袁世凯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智庵跟了老夫这么多年,勋劳卓著;这些天里里外外忙碌,眼下又在门口等候那么久,他一向体弱,怎么能让他如此劳累呢?你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吧!听说他素来喜欢吃葡萄,你给他准备一些,以老夫的名义送过去请他享用。”

    唐天喜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是,大帅!”

    说完唐天喜退了下去。迅速命人找来数斤上等的玫瑰香葡萄,洗净之后用注射器沿着果柄位置将少量氰化钾毒液注入葡萄之内,处理后从外表上看。颜色味道均完好无异。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唐天喜才来到前厅客气地对赵秉钧说道:“智庵先生,大帅刚刚苏醒,医生嘱咐需要静养,不能见客。您身子骨一向不太硬朗,这些天又四处奔波忙碌,想来也是疲惫不堪。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秉钧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道:“既然大帅如此厚爱有加,赵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唐天喜道:“既然如此。那唐某护送智庵先生一程!”

    赵秉钧急忙推辞道:“大帅安危要紧,身边岂能缺少唐老弟你?赵某私宅就在附近不远处,不敢劳动唐老弟大驾!”

    唐天喜道:“现在飞机轰炸刚刚过去,街道上兵荒马乱。难免有歹人伺机行凶。智庵先生身份贵重。若是有所闪失,岂非全国震动?所以大帅特意交代卑职要护送智庵先生回去,还请不要智庵先生不要峻拒才好,免得唐某难做!”

    赵秉钧瞬间脸色煞白,声音也有些发颤:“也好,既然大帅如此呵护赵某,那就只有麻烦唐老弟了!”说完颤颤巍巍站起身朝后院深鞠一躬,然后迈步向外走去。唐天喜则带着一队人马紧跟其后。

    等车马辚辚抵达赵府门口时。唐天喜从身后卫兵手中接过特意准备的一盘葡萄,递给刚刚被程经世扶下马车的赵秉钧:“智庵先生。大帅知道您嗜食葡萄,寒冬初过佳者难得,特意略备少许上品,还请笑纳!”

    赵秉钧嘴角抽动几下才躬身双手接过葡萄:“赵某拜谢大总统馈赐!唐老弟放心,赵某回去之后定当细细品尝,决不辜负大总统的隆情厚意!”说罢捧着葡萄进了宅院。

    程经世也急忙跟了上来,想从赵秉钧手中接过盘子:“大人,还是卑职帮你拿着吧!”

    赵秉钧微微摇了摇头:“这点东西赵某还拿得动!再者说,魏武帝(曹操)之赐荀敬侯(三国荀彧,谥曰敬侯)空函、明太祖(朱元璋)之赐徐魏公(徐达,封魏国公)蒸鹅,也没听说还需要别人假手帮忙的!”

    赵秉钧这句话中包含了两个典故,一是曹操送给荀彧空盒子。

    据野史记载,建安十七年(212)朝中有人建议封丞相曹操为魏公,——这通常是谋权篡位改朝换代的前奏。——时任汉朝太尉的荀彧表示反对,认为曹丞相兴兵平乱意在匡扶社稷、辅助皇室,并非想要取而代之,“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曹操虽然口头上赞成荀彧的看法,明确表示自己不做“魏公”,但心里却大为不忿。不久后曹操大军南征,荀彧南下劳军,途中曹操赠送食物给荀彧以示慰劳,但荀彧打开食盒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瞬间明白曹操想要自己就此食尽的用意,随即服毒而死。

    另一个典故则是朱元璋送给徐达蒸鹅。

    话说朱八八自从一统天下之后,便对昔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暗下黑手,以擅权枉法、贪污谋反的罪名将胡惟庸、蓝玉等文武功臣全部处以极刑。然而攻必取战必胜、号称军功第一的徐达却屹立不倒,因为他在政治上不搞朋党忠诚不二,经济上不贪不占清正廉洁,私生活上也是规规矩矩十分检点,无论朱元璋如何猜忌都抓不着任何把柄,正好比是狗咬王八——无处下口!直到某日徐达背上生了个大痈疮,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别的都能吃,就是不能吃鹅肉,否则会加重病情性命不保。孰料朱元璋听说徐达生病,第二天便好心地送来一只肥美的蒸鹅。蒸鹅尽,徐达卒。

    程经世自然熟悉这两则典故,听赵秉钧这么一说顿时大惊失色:“大总统想要加害大人?为什么?大人这些年鞍前马后忙碌,建立警察制度,搜罗各地情报,操办内务事务,绝对称得上功劳盖世!现在不分青红皂白、不辨善恶忠奸,直接派人送来这东西,难不成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还是想为大少爷继位除去所有障碍?”

    赵秉钧默然无声进了正厅,在当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程经世又急忙劝道:“大人,难道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要不我们现在趁其不备先躲到日本大使馆中,凭着大人的本事,以后无论是东渡日本还是改换门庭,保证都荣华不减富贵不衰!”

    “逃?”赵秉钧苦笑几声才说道:“书畲老弟,你以为唐天喜护送我们回来是出于什么好心?实话告诉你,他就是大总统派来监督赵某自裁的,现在应该就在外面严阵以待。如果赵某识趣,主动引颈就戮,或许还能保一家老小平安;若是赵某胆敢负隅顽抗,只怕满门上下都难逃一死!”

    程经世神色大变:“这——!”

    赵秉钧长叹一声:“不要再啰嗦了,现在时间无多,还是赶紧拿来纸笔让老夫留个遗嘱吧!别让唐天喜他们久等!”

    程经世刚要去拿纸笔,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大人,要不要叫夫人和姨太太们过来看看?”

    赵秉钧自幼丧亲,堂上无父无母;又不能生育,膝下无儿无女。这阖府上下与赵秉钧最亲的,算来算去也就是他的妻妾而已。赵秉钧却呵斥道:“赵某虽然不得寿终正寝,但毕竟曾上过阵杀过敌,也做过民政部尚书、内务总长、国务总理,算得上是一时豪杰,临末了若是这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岂非让天下人笑话?快去取纸笔来,其他话休说!”

    程经世只好拭去泪水,依言取来笔墨纸砚。

    在回来的路上赵秉钧已经想好了遗嘱的内容,当下笔走龙蛇文不加点,顷刻间写好了五六封遗嘱,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毛笔。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捏过一粒葡萄,笑着对着程经世说道:“冬春之际还能有这等上佳的玫瑰香葡萄,确属难得,大总统费心了!只可惜这等佳物不能劝人,赵某只能独自享用,还请书畲老弟恕罪!”

    程经世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大人!”

    赵秉钧却没有丝毫犹豫,径自把葡萄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还不时加以评头论足:“这葡萄经历一冬尚且如此新鲜,保存确实得法,只可惜微微有点苦杏仁味,——想来应该是药物的味道,好在玫瑰香葡萄香味馥郁沁人心脾,不注意的话倒可以完全掩盖过去。”

    才吃了五六枚葡萄,赵秉钧四肢稍稍抽搐,随即便瘫倒在太师椅上。程经世急忙上前试探,只见赵秉钧呼吸已经渐渐轻微,心跳随即停止。见此情形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人,您醒醒啊!大人!”

    随着哭声,赵府中一片慌乱,守在外面的唐天喜就听见有人叫喊道:“不好了,老爷得了急病,快点去请医生!”唐天喜急忙抢进府探视,等确定赵秉钧确实已经驾鹤西去,这才带着人马回去复命。

    进了卧室唐天喜就看见袁世凯拥着被子斜躺在床上,眼睛圆睁着房顶一动不动,连忙低声回禀道:“大帅,赵智庵已经去了!”

    袁世凯露在外面的手臂不由抖动了一下:“智庵去了?那他有什么遗愿没有?”

    唐天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大帅,这是赵智庵临终前写给您的书信,请您过目!”

    袁世凯摆了摆手:“信就不看了,免得睹物思人。你拆开看看他有什么遗愿,老夫与他同庚,又是遭逢知遇一场,如果可能咱们还是尽量满足他吧!”说完闭上眼睛,几颗浑浊的泪水竟顺着眼角蜿蜒流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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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四、屋漏偏逢连夜雨

    唐天喜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看完赵秉钧的遗书,然后答道:“赵智庵在信中主要是感谢大帅这么多年的提携之恩,并请求大帅宽恕他的罪愆。至于遗愿只有一个,那就是恳请大帅能允许他葬在崇陵附近。若是不行,葬在梁格庄行宫附近也行。”

    崇陵是清光绪皇帝的陵寝,也是中国历代皇帝中最后一座陵寝,位于清西陵范围内,在光绪帝辞世后不久的宣统元年(1909)破土兴建,民国二年(1913)也就是去年地宫建成,光绪的棺椁以及刚刚病逝的隆裕皇后才得以入土为安,此前他的梓宫一直在紫禁城观德殿暂时存放。

    袁世凯显然没想到赵秉钧的遗愿竟然是这个,沉默良久才说道:“赵智庵虽然说是感谢老夫的提携之恩,其实他最感谢也最愧疚的还是德宗景皇帝。在他看来,正是由于德宗景皇帝不拘一格任人唯贤,他才得以从士卒、典史逐步洊升为知州、侍郎,然而他却在辛亥年间逼迫隆裕太后孤儿寡母颁布逊位诏书,所以至死还心存耿耿,想要葬身崇陵附近既表拱卫之意,也表赎罪之情。”

    唐天喜道:“那咱们要不要答应他?”

    袁世凯道:“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既然智庵有此向善之心,我们自当竭力满足他的遗愿,何苦要做这个恶人呢?”

    唐天喜立正答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袁世凯却摆摆手:“此事不急。老夫还有两件事要交代给你去办,现在燕孙、皙子都已故去,身边之人都三心二意。只有麻烦你了!第一件事是通电全国,并迅速召集各家报社记者发布消息,通知我们掌控的报社刊印号外,就说赵智庵阴谋夺权,杀害大总统府秘书长梁燕孙,私自同日本驻华公使签订卖国条约,现被大总统查明。已经畏罪自杀。

    “第二件事是协同阮斗瞻尽快处理国会事宜。一旦选出正式大总统,立即宣布解散公民党,并同意孙百熙之前提出的驱逐惩戒国民党籍议员的提案。剥夺所有国民党籍议员资格,收缴他们的证书徽章,确保未来两年国会难以召开。”

    唐天喜心存疑惑,不过还是干净利落地答道:“卑职遵命!”

    袁世凯似乎看出了唐天喜的疑惑。马上解释道:“云亭。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往赵智庵身上泼脏水很不厚道?都说死者为大,赵智庵又跟随老夫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应当极力保全他的名节才是,为何老夫要这般绝情呢?老夫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先前胁迫国会、围攻新中国党总部,咱们已经声名狼藉;现在再加上与日本签订如此卖国条约,只怕咱们早已成为千夫所指、众矢之的,在全国百姓眼中完全等同于洪承畴、吴三桂。鸡鸣狗盗之辈都不屑与我等为伍,何况我北洋团体内部济济英才?

    “咱们内有分崩离析之忧。外面孙百熙又裹挟全国舆论汹汹而来,稍有不慎我等经营数十年的北洋团体就会一朝覆灭。当此之时,老夫唯有舍车保帅,以赵智庵的性命名节换取全国民众对咱们北洋团体的理解与支持,然后凭借大总统之权势与孙百熙一较短长。个中情由,云亭你能明白么?”

    唐天喜肃然答道:“卑职明白!”

    袁世凯叹息一声之后又说道:“或许会有人抨击老夫恋栈权位,宁可割地卖国、毁坏共和也不肯放弃大总统职位,殊不知环顾全国,有谁敢自称比老夫更合适做这个大总统?载沣不行!他只适合做个栽花种菜、走马遛鸟的闲散王爷。孙逸仙也不行!他口中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最擅长的便是大言欺世、蛊惑人心。这等人物还奢谈治国理民,当真以为国家无人么?黄克强、黎宋卿更不行!他们顶多能做个安分守己的师长,甚至不能上战场,上战场绝对是十战九败。还有孙百熙,他盛世不失为风流才子、学林高士,乱世则难免乞食四方、饿死道边。如今能做到内阁总理之职,除了祖宗余荫,完全是侥天之幸!

    “老夫虽然自承不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贤君明主,但自信能略胜上述数人一筹,所以这才当仁不让!无奈国民党、新中国党却以为老夫是争权夺利,在国会、内阁中处处掣肘,老夫实在忍无可忍,这才有胁迫国会、围攻新中国党之举。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是老夫夸口,若是假我数年,定能次第削平割据,统一国内各省,然后提我北洋精兵,东败倭寇,北收库伦,驱逐沙俄,颉颃英德,还我中华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番话只听得唐天喜热血沸腾心旌摇动,当下亢声答道:“别人不明白大帅的良苦用心,但云亭明白!云亭愿跟随大帅左右,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

    袁世凯也慨然答道:“只要云亭不负袁某,袁某今生决不负云亭!”

    ————

    唐天喜虽然经常呆在大总统府里,但如何发表通电和发布新闻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即便有大总统府其他秘书的协助,也足足忙了两三个小时才把袁世凯交代的内容以及不菲的车马费全送到了该送的记者和报社手中,但具体结果如何,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

    正因为如此,唐天喜也充分意识到孙元起的技术优势。

    就比如现在,唐天喜要发布一条新闻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请报社刊登消息,姑且不说周报、旬报、月报这种周期较长的报纸,即便是嫡系的报社答应给刊印号外,从接到新闻内容到制版,再到印刷、分发、投递,没个半天工夫也下不来!另一条则是通电全国,类似于现在的手机短信群发。

    话说民国人对通电的挚爱可谓情有独钟,上台要通电、下野要通电、嘉奖要通电、谴责要通电、讨伐要通电,和谈要通电,甚至学生起来游行、老师欠了薪水也要通电全国。可通电有两个缺点,一是贵,光发出去一封通电怎么也要上百块大洋!好吧,只要能迅速告知全国,大总统府也不差这点儿钱。可是谁家能奢侈到装台收报机,专门收听全国通电?这就是第二个特点,受众面太窄。

    孙元起所掌控的中华广播公司是中国眼下唯一一家广播电台,平时播报新闻自然看不出什么倾向性,但一到关键时刻,它所播报的每则新闻都经过重重审核,确保有利于孙元起和新中国党的舆论导向。当然,除了倾向性性,最重要的还是播报的及时性。接到新闻内容后稍加审核,十多二十分钟后就可以滚动播报,随即便全国皆知。等到北洋系用通电、报纸发表消息,黄花菜早凉了!

    好在现在收音机比较贵重,还没有普及到千家万户,但这点钱能和安装一台电报机、再雇佣几个全天候的译报发报员相比么?何况收音机装上电池可以轻易携带,电报机有这么便捷么?上流社会注重的是生活品味,从来不缺那点钱,所以收音机很快成为上层人物的家庭、办公标配,并且有逐渐向中产阶级蔓延的趋势。

    正因为发表通电和发布消息不容易,唐天喜干脆把袁世凯交代的栽赃赵秉钧、解散公民党和驱逐国民党两件事合二为一,直接一秃噜全都公之于众。在他想来,自己离开国会之时议员们已经开始填写选票,如今已过去四个多小时,怎么也该选举出结果了吧?何必等会儿再费那么多时间!

    等忙活好这些事情,他急忙往国会赶,准备收缴国民党议员的证书和徽章。没成想刚到半路就遇到了自己麾下化妆包围国会的士兵,唐天喜赶紧滚鞍下马拦住问道:“你们怎么撤了回来?谁下的命令?”

    “回禀旅长,是阮秘书长命令我们撤退的!”领头的营长答道。

    “那国会那边怎么样了?选举出大总统了么?”唐天喜又问。

    营长答道:“国会那边已经遵照阮秘书长的命令全部解严,议员们都各自散去。至于选举大总统之事,应该没有什么结果吧?自从旅长您走了之后,阮秘书长便命令我们暂时撤出会场,等待进一步消息。刚才有传言称赵智庵先生暴病死于家中,阮秘书长随即便命令我等解严,放出了各位议员,选举大总统之事自然是无果而终。”

    “什么?阮斗瞻为何要下达这等命令?阮斗瞻现在何处?”唐天喜气得差点跳脚大骂,不过现场却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只有阮忠枢本人才知道个中原因:在赵秉钧谋害梁士诒过程中,自己起到了帮凶的作用。现在赵秉钧已被正法,自己估计也难逃一死!在权衡利弊之后,阮忠枢决定向新中国党卖个好,为自己将来留条活路。在放出国会中所有议员之后,阮忠枢也逃之夭夭。

    唐天喜知道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马上命令道:“赶紧回去,路上遇上议员也全都带过去!”

    其实连唐天喜自己都知道这个举动完全是徒劳,因为议员们看上去和普通人并无二致,士兵们怎么区分辨别出来?何况新中国党议员都是由轿车接送的,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凭着士兵的双腿怎么可能追上那三百多号议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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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五、命中无时莫强求(上)

    接着唐天喜又命令道:“马上通知第五旅其他各部士兵,迅速封闭京城各处出口,从即刻起许进不许出,谨防新中国党和国民党议员逃逸出城!”

    尽管唐天喜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完全是徒劳,但心中总还存在着几分希冀,希冀上天能听到自己的祷告和哀求,让那七八百名议员全都中风偏瘫僵卧当场,等着他去挨个收拾;又或者那些议员正如蜗牛或者树懒(如果他知道世界上有这种动物的话)似的在地上慢慢蠕动——像乌龟都不行,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是乌龟也该挪到轿车上。一旦上了轿车,士兵们只能乖乖跟在后面吃灰!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等唐天喜赶到众议院大楼,会场中早已人去楼空,甚至连之前被击毙的两名国民党议员尸体也不知所踪。

    想想也能明白,大几百号人被圈禁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内一两天时间,吃不香、睡不甜,还不时有性命之虞,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没有发疯已经算是功力深厚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逃命的机会,那还不得赶紧溜之大吉?即便没有性命之忧的公民党议员,这几天在国会里过得也不舒坦,需要回去好好大吃一顿,再美美睡上一觉,把欠的债给补回来,谁会傻呵呵地呆在国会候着他唐大将军?

    然而唐天喜犹自不死心,踞坐在国会议长席位上,期待封堵城门的士兵能给他带来好消息。直到华灯初上。封门的军官才送来消息:“启禀旅长大人,我们抓获一批国会议员!”

    唐天喜顿时喜不自禁,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问道:“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军官恭谨地答道:“总共约有二三十人,如今正在押来国会的路上!”

    “才二三十人?”这些人还不到全体议员人数的半成,只能勉强算个零头。唐天喜不禁大失所望,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那数百名新中国党议员现在何处?新中国党总部已被我军占据,他们如今无家可归,又不可能遁天入地插翅而逃,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军官赶紧立正答道:“回禀旅长大人。新中国党议员的行踪卑职倒是知道,他们眼下就在城中!”

    唐天喜马上转忧为喜,心中略略盘算:新中国党议员有近四百人。再加上公民党二三百人,还有刚抓到的二三十个,估计凑足选举大总统的三分之二人数问题不大。当下笑着叱骂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抓人啊!”

    军官苦着脸答道:“可是他们全都躲在美国驻华公使馆里,卑职怎么敢胡乱动手?”

    原来杨度、杨永泰等人随身携带有一部收音机。在得知赵秉钧身亡之后。便对阮忠枢施展攻心之术。阮忠枢本来就心怀鬼胎彷徨无计,再经过杨度的威胁利诱,很快便心防失守,命令部队解除对国会的包围,放出了所有议员。

    然而走出国会大楼并不意味着已经成功脱险,尤其现在中央陆军第三师第五旅便驻扎在城中,第三师第六旅则在城外不远处,一旦袁世凯有所察觉。命各部严加搜查,议员们便会再度陷入樊笼。很多议员脱险后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出城。逃得越远越好。

    凭借轿车的速度优势,袁世凯一时半会儿还真拿这些人没办法。但杨度却毫不犹豫否决了这一提议:“我们现在不能出城!原因很简单,如果没有第六旅阻断西去之路,凭借轿车逃到经世大学还不失为上上之策。但现在有第六旅拦路,西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至于其他方向,轿车出城顶多跑出几百公里就会油料耗尽,那时候大家将不得不弃车步行。而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处处都有北洋军队驻守,我等根本难以逃出袁项城的手心,顶多就是多苟延残喘几日而已!”

    当即有议员反驳道:“皙子秘书长,如果咱们不出城,难道是要留在城里坐以待毙么?”

    显然杨度对如何逃出生天早有考量:“诸位请稍安勿躁,首先我们确实要留在城中,其次我们不是坐以待毙!因为咱们要去一个袁项城招惹不起的地方暂且避难,等时局稳定再撤离北京不迟!”

    杨度所言“袁项城招惹不起的地方”,就是眼下他们躲避的美国驻华公使馆。

    既然连袁世凯都惹不起,唐天喜自然更是无计可施。但新中国党拥有三四百名两院议员,几乎占据国会半壁江山,可不是无关大局无伤大雅的边角料。可以这么说,缺了新中国党这尊大佛,国会这个席地就开不起来,更不用说什么大总统选举了!唐天喜吭哧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既能不伤及中美关系、又能把议员们引出来的高招,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大总统府向袁世凯请罪。

    原先气势恢宏的大总统府经过白天的轰炸已经一片狼藉,但袁世凯却不顾全府上下的极力劝阻,执意在傍晚时分搬了回来。眼下他正在未受轰炸波及的偏房中听取陆军总长段祺瑞的报告。

    “根据今天晚间京师附近各部的电报,在今天上午的轰炸中,中央陆军第三师第六旅因为有经世大学驻军的前期侦查,对我军力部署了如指掌,所以损失最为严重,全旅上下阵亡267人,各种轻重伤员超过700人,武器弹药损失殆尽,旅长张治中(张鸿逵)也身负重伤,该旅已经基本失去战力。

    “此外,驻张家口的中央陆军第一师和骑兵第三旅、驻北苑的中央陆军第十师乃至驻直隶清苑的中央陆军第二师等均遭受轰炸,各部伤亡均在三四百人上下,虽然没有造成毁灭性打击,但各部武器弹药损失都比较严重,亟待补充。

    “另据驻张家口的骑三旅侦查结果,对面原驻扎大同的第四十七混成旅正由山西阳高、天镇向直隶怀安、万全一带推进,如果不加以阻遏,预计明天中午就将与骑三旅前锋部队遭遇。所以张相臣(张九卿)来电请示我军该如何处置此事?”段祺瑞站在袁世凯的病榻前汇报道。

    袁世凯放下手中的参汤,咳嗽了几声后答道:“等国会那边事了,老夫便会命唐云亭率所部接替张治中第六旅的防线。如果没有生力军在经世大学与京城之间加以屏蔽,经世大学驻军便可长驱直入威逼京城,对我军心影响极大,岂能听之任之?当然,经世大学驻军战力估计也是有限,守有余,攻不足,所以唐云亭的第五旅接掌防线后不可逼迫经世大学太近,等以后时机成熟再缓缓图之,免得孙百熙铤而走险,大肆轰炸京城!

    “京城周边各师、旅武器弹药紧缺确实也颇为可虑,但现在日本国纠缠于条约是否有效,一直不肯借款,也不肯支援军火,恐怕短期内难以凭恃。然而京畿重地关系重大,武器弹药又是军队根本,依老夫之见,不如暂时从山东、直隶、东北三省抽调部分支援各部,尽力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至于口外的第四十七混成旅来犯,老夫的意思是以第一师为后援、骑三旅为前锋,好好和他们打上一仗!年前孙百熙麾下一个团凭借飞机助阵,便将享誉两广十余年的济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引得天下为之侧目。京中好事者也每每以孙百熙麾下的新军与我们北洋精锐相比,认为两者不知孰高孰低?老夫也是好奇得紧,不如乘此机会一决高下。不知芝泉以为如何?”

    段祺瑞答道:“在下也觉得最好是打上一仗!如今全国上下舆论纷纷,对我北洋大为不利,而且两军尚未交锋,孙百熙便以飞机先挫我诸军锐气,使得第三师第六旅失去战力,其他各部伤亡惨重,若现在不能以一场大胜提振我军士气,将来局势必将更加被动!”

    袁世凯点点头:“芝泉所言极是!所以老夫决定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压上一师又一旅的北洋精锐,以此来对阵孙百熙麾下的一个旅。虽然在兵力三倍于之,但孙百熙有飞机助阵,也不算老夫胜之不武吧!”

    就在袁世凯野心勃勃想要击败来犯的第四十七旅时,唐天喜在外面叩门求见。袁世凯见到好基友脸色惨白,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急忙问道:“云亭,国会那边情况如何?”

    唐天喜一脸羞愧:“回禀大帅,卑职还没赶到国会的时候,阮斗瞻便不顾尚未选出正式大总统,私自下令解除国会的包围,放走了所有议员。云亭办事不力,还请大帅责罚!”

    袁世凯听罢消息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好在这些天先后经历孙元起夺闽、孙道仁易帜,计谋泄露、孙熊逃遁,梁士诒身死、赵秉钧卖国等多重打击,他的心理素质日渐提高,抗打击能力也日益见长,终于没有昏迷过去。半晌才低声问道:“阮斗瞻如今人在何处?”

    唐天喜怯懦地答道:“现在阮斗瞻不知所踪,不过属下怀疑他已与新中国党议员一起逃到了美国驻华公使馆中。”

    袁世凯情不自禁勃然大怒,将手中盖碗用力掼碎在地:“梁燕孙误我!赵智庵误我!阮斗瞻误我!”(未完待续。。)

四七五、命中无时莫强求(中)

    大总统是袁世凯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职位,也是他眼下赖以生存的护身符,然而就被阮忠枢这么轻飘飘地断送了。那一刻,寝皮食肉已经不足以表达袁世凯的愤怒,他恨不得将阮忠枢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当然所有的这些,前提是能抓住阮忠枢。

    尽管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还在突突跳着,但袁世凯很快就冷静下来:“芝泉、云亭,因为老夫一着不慎,导致现在满盘皆输。如今全国上下舆论汹汹,老夫已成千夫所指,局势糜烂不可复言!好在‘行胜于言’,为今之计只有请北洋袍泽在疆场上戮力同心,彻底击败来犯之敌,使得国民侧目闭口,才能稍稍挽救颓局。否则稍有蹉跌,南方各省必定首尾两端,我北洋团体将万劫不复!”

    唐天喜连声赞同道:“大帅说得极是!高于一切言语的唯有武力,咱们之前的失策之处就是在国会中与孙百熙争长竞短,谁不知道孙百熙出身塾师,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妖言惑众?以我之短,攻敌之长,安有胜算?咱们北洋团体的根本乃是大帅在小站练就的六镇精锐,攻必克,战必胜,问鼎天下都绰绰有余,何况是孙百熙的学生军?”

    段祺瑞也道:“确实如大帅所言,如果我们能战而胜之,所有矛盾纵使不能迎刃而解,也会有转圜余地。但此战若是失利,孙百熙固然会乘胜追击直迫京师。只怕我北洋团体也将不战自溃分崩离析!”

    袁世凯尚未答话,唐天喜便大皱眉头:“芝泉总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北洋成军近二十年,虽不能夸口说是横扫天下无敌手。但傲视国内那些草寇土匪应该不成问题,何必要在大战之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段祺瑞没有回答唐天喜的质疑,而是静静等待袁世凯的吩咐。

    袁世凯道:“我们不宜妄自菲薄,但古有明训‘未虑胜,先虑败’,芝泉所言也不是无的放矢,所以老夫要集中三倍的兵力迎战来犯之敌。若是这样还是无法获胜。袁某将甘拜下风引颈待戮!”

    这场被袁世凯视为性命攸关的生死大战,孙元起在战前也同意倍加重视,不仅因为它不仅是坦克第一次投入实战。也是自己麾下将士与老牌北洋劲旅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孰胜孰负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家的未来走向。

    1914年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这是个注定在近代军事史上浓墨重彩写下一笔的日子。

    太阳刚刚升起。两架侦察机就从大同机场腾空而起。开始对数百里外中央陆军第一师、骑兵第三旅展开严密侦查。第一师师长蔡成勋、骑三旅旅长张九卿昨天晚间便接到了袁世凯和段祺瑞的命令,为迎战来犯的第四十七混成旅连夜进行了战前部署。但这些调整根本瞒不过来自空中的监视!

    坐镇大同的赵景行、姚宝来都是军校科班毕业生,根据侦察机拍摄的照片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调整的意图,马上通知行进中第四十七旅迅速做好战斗准备,装备了四十辆坦克的第一团随即展开交叉阵型向敌方阵地逼近。与此同时,转场至大同、太原的百余架战机也很快调整作战方向,集中全部力量对中央陆军第一师和骑兵第三旅的火炮阵地和防御阵地进行密集轰炸。

    应该说,这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空军集团作战。十多个空军航空团以航空大队为单位。分时段分批次对敌方阵地进行不间断轰炸,短短数小时内便投下了十多吨炸药。方圆数公里内几乎每寸土地都被弹片和火焰蹂躏过一遍。原本坦荡如砥的平原、蜿蜒纵横的壕沟、纵深有序的阵地仿佛被雨点打过的尘土,只剩下一个个骇人的弹坑和四散飞扬的尘土。

    中央陆军第一师和骑兵第三旅还从没打过这么窝囊的战争,敌军影子都还没见到一个,自己先被炸得七荤八素找不着东南西北,重武器也差不多损害殆尽,士气更是跌落到低谷。——在飞机光临的数小时内,北洋官兵好比坐在颠簸的海船上玩死亡轮盘,稍不留意就会断送性命。更关键的是,敌人把自己打得七零八落,自己还无丝毫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搓圆捏扁。世间还有比这更损伤士气的么?

    战场之上从师长蔡成勋、旅长张九卿一直到普通兵士,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敌军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盼望着、盼望着,在地震山摇之间终于发现天际出现了冲天烟尘,随即四列发出轰鸣声的铁疙瘩冒着黑烟直扑过来。尽管这铁疙瘩透露着几分诡异,但在骑三旅旅长张九卿看来,却远比天上飞来飞去的怪物更加可爱许多。张九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翻身上马,拔出马刀直指前方:“弟兄们,冲啊!为死难的同袍报仇!”

    骑兵旅的士兵早已恨透了之前不明不白的阵亡,听到旅长命令一个个都如蒙大赦,鞭策着胯下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向数百米外的坦克疯狂扑去,一如端着长矛杀向风车的唐吉可德。

    后方的第一师官兵似乎也找到了发泄对象,操纵着各种武器向坦克开火。遗憾的是,他们丝毫不知道“麒麟”坦克厚重的装甲足以免疫75mm以下火炮,更不知道反坦克武器为何物。虽然子弹将坦克打得火星四溅,但坦克仍然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行进。

    待到英勇的骑兵进入到机枪的射程,前边两排坦克停了下来,坦克上的机枪和火炮开始瞄准汹涌而来的骑兵猛烈开火。在没有任何阻碍物的平原上,面对着对坦克没有任何认识又没有足够重火力掩护的骑兵,其结果不亚于是英军使用马克沁机枪对祖鲁人的屠杀。即便有少量漏网之鱼逃脱机枪与火炮织就的地狱牢笼,但“麒麟”坦克的装甲却也不是骑兵的轻武器所能对付得了的,其结果只能被后面跟来负责扫尾工作的第四十七旅第二团所屠戮。

    四排坦克以两排为一个行进单位,相互交叉滚动着向前碾压。跟着坦克后面的第二团则负责漏网之鱼,并防止敌军迂回包抄;上面还有飞机对敌军的重武器和顽固据点进行特别照顾。开战不到二十分钟,骑三旅便溃不成军,全军六个营长死了两对,剩下的那两个是身负重伤,旅长张九卿要不是被卫兵们拼死救了回来,估计也得命丧当场!

    看到友军死伤惨重,本来已被飞机蹂躏得神魂颠倒的第一师师长蔡成勋也是面如死灰,普通士兵看到对面打不烂、捶不扁的怪物更是精神濒临崩溃。向来以豪勇闻名全军的步兵第一旅旅长李奎元此刻同样失去了冷静,急忙向蔡成勋请示道:“师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蔡成勋早已阵脚大乱,闻言反问道:“李旅长你有何高见?”

    李奎元道:“现在时机紧急,请恕李某直言。敌军上有飞机大肆轰炸,下有铁疙瘩刀枪不入,我军虽然人多却无计可施,在此处鏖战完全就是引颈待戮。眼下关键已经不是如何取胜的问题,而是如何保存战力!只要咱们能把我军主力安全撤回口内即是大胜,相信凭借长城天险一定可以转危为安!”

    第一师参谋长董式梃此时插话道:“撤军又谈何容易?如李旅长所言,对方上有飞机轰炸,下有怪车横扫,全军将士都为之胆寒。如果在此死守,背水一战或许还能死里求生;若是现在撤退,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溃败,只怕最后会全军尽墨!”

    李奎元冷笑道:“参谋长这是什么话?现在我们对飞机和铁疙瘩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在此死守其实就是坐以待毙。死里求生?我看是十死无生!如今前方有骑三旅在勉强支撑,我们要是赶紧撤退的话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等到骑三旅死伤殆尽我们再想撤退,撤退恐怕真的会变成溃败,那时候才真正是全军尽墨!”

    董式梃反驳道:“诚然我们对飞机和怪车束手无策,可是凭借之前构筑的工事还是可以勉强支撑的。只要咱们熬到天黑,敌军不仅飞机无法逞虐,怪车的行动也将大大受限,那时候我们与骑三旅合兵一处,难道还奈何不了对面的一个旅?”

    李奎元道:“那也得我们能熬到今天天黑才行!骑三旅才勉强支撑二三十分钟,而眼下距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五个小时,难道参谋长觉得我师的战力数十倍于骑三旅?还是参谋长觉得咱们师交到你手里便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董式梃被李奎元呛了一句,这才默然不语。

    蔡成勋虽然忠于袁世凯,但他毕竟是第一师的师长,有第一师才有他的一切,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望着前方阵地上垂死挣扎的骑三旅,咬咬牙命令道:“撤退!”

    这场战役后世通常被称为“口外之战”,也是“制宪战争”最有名的一场战役,因为坦克首次参战、首次步坦协同、飞坦协同而被载入史册。在此次战役中,作为陪衬的骑兵第三旅伤亡达到惊人的七成,甚至连临阵脱逃的陆军第一师伤亡也超过三成,基本失去战力。而第四十七混成旅不过伤亡百余人、损失三辆坦克而已。

    正因为如此悬殊的战损比,令坦克一举成为世界各**界瞩目的明星。(未完待续。。)

四七五、命中无时莫强求(下一)

    因为此战关乎北洋团体的前途命运,袁世凯从中午开始就在等待双方的交战结果,但直至晚间蔡成勋才姗姗发来一纸电文。电文中称:

    大总统钧鉴:

    陆军部、参谋本部鉴:

    昨夜十时许接陆军部、参谋本部急电,命我军与骑三旅携手迎战来犯之匪军。我军接命后立即出动,在万全县陶喇庙、哈拉乌苏河一带构筑坚固工事,扼险固守,严阵以待。

    今日午前匪军出动数百架战机对我阵地大肆轰炸,前后凡三时之久。是时飞机如云炸弹似雨,弹片横飞烈焰冲宵,我所筑工事顷刻间化为齑粉,全军上下咸暴露于旷野之中,未遇匪寇即先遭受荼毒之苦。正值我军苦熬之际,匪徒大军掩至,人数约在万余人。就中尤有一种战车,全身蒙铁刀枪不入,而上有火炮机枪,当者披靡。

    我军将士气冲斗牛,以大无畏之精神与匪军殊死鏖斗,屡败屡战,杀敌无算,直至天色昏黑。全天计击毙匪徒约两千余名,生擒五百余名,其余伤者不计,夺获山炮四尊、机关枪十余杆、步枪三百余支、各种弹药山积。我军阵亡将士亦达千三百四十名,伤者三千余名,战力十去三四。

    为防大胜之后为敌所乘,我军乃连夜撤回口内据险而守。明日当整顿各部出关再战,俾早日肃清匪徒,以安大局,以慰廑系。特闻。成勋呈。

    尽管电文写得花团锦簇,说得好像大获全胜似的。但袁世凯戎马倥偬二三十年,哪会看不出电文中猫腻?说是大胜,又何来的“屡败屡战”、“连夜撤回”?说是“击毙匪徒约两千余名。生擒五百余名”,第四十七旅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千人,难不成是把该旅绑在阵前从上到下挨个枪毙了一遍?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作为全军前锋的骑三旅旅长张九卿还没有消息过来,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袁世凯抖索着手把电报反放在枕边,没有递给曹锟、唐天喜等人,然后嘶声问道:“虽然蔡虎臣(蔡成勋)来电中称该师取得大捷。但据老夫估计,双方应该还处于僵持状态。尤其是来犯的第四十七旅新装备一种战车,全身蒙铁刀枪不入。上面架设火炮机枪,攻守兼备,令第一师和骑三旅颇受损失。眼下局势如此,诸位可有什么高见?”

    段祺瑞是军中宿将。又执掌陆军部。之前见过电报,自然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当下答道:“现在敌我双方形势胶着,我军又暂时对新出战车束手无策,为拱卫京畿保存实力计,不如就命蔡虎臣据险死守。另外江西只有李秀山(李纯)的第六师镇守,兵力本来已经略显支绌,周边浙江、福建、广东、湖南又都对江西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依在下之见,赣省土地贫瘠民生多艰。赣人又对李协和(李烈钧)颇有眷眷之心,得之不足为喜,失之不足为忧,不如命李秀山率部撤回江北,东可翼蔽安徽、江苏,西可遮护湖北、河南,确保江北之地稳如磐石。大帅以为如何?”

    曹锟并不知道第一师和骑三旅已经吃了败仗伤亡惨重,闻言马上反驳道:“芝泉总长所言差矣!江西地处吴头楚尾、粤户闽庭,乃是形胜之区,也是我军好不容易打进江南的一块楔子。当初为了攻取此地,第六师不知牺牲多少将士、靡费多少军费!相信凭借李秀山之能,假以时日必可东窥福建、西攻湖南、南取两广。如今岂能因为一句‘得不足喜,失不足忧’而弃若敝屣?“

    段祺瑞道:“仲珊师长说得很有道理,段某又何尝不知道江西的重要?只是现在时变事变,我们不得不以壮士断腕之果决迅速将第六师后撤,否则很容易被孙百熙逐个击破。‘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想来仲珊师长不会不明白吧?”

    曹锟神色为之一变:“芝泉总长,难道我们已经到了人地不能两全的地步了?”

    袁世凯咳嗽了几声,然后代替段祺瑞回答道:“情况倒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只是眼下孙百熙咄咄逼人,舆论又对我北洋团体大为不利,咱们最好是保存实力暂避其锋。只要咱们手中握有十万精兵,天下何处不可去得?莫说是江西,就是席卷整个江南也不在话下!”

    曹锟见袁世凯态度也是如此,只好说道:“大帅见教的是!”

    袁世凯环视诸人一眼后说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等会儿芝泉就给秀山发电报,命他尽快将第六师撤回江北,看看孙百熙有什么异动之后再决定具体去向。当然,目前最堪忧虑的还是直隶形势,第四十七旅兵出阳高直指张家口,已经使得第一师不得不采取守势;若是驻太原、娘子关一线的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再兵出井陉,沿铁路而北上,京畿一带将腹背受敌,军心大乱。所以我们必须要早作打算才好!”

    段祺瑞点点头:“大帅高见!赵行止与孙百熙不仅有主仆之恩、师徒之谊,更是郎舅之亲,可谓铁杆嫡系心腹,既然第四十七混成旅都已出战,山西第一混成旅肯定不会按兵不动。再者,第四十七混成旅半数以上是当年禁卫军的叛兵,战力尚且如此骁勇,想来山西第一混成旅更不容小觑,直隶正定方向确实应当尽快调整兵力部署,做好迎战准备!”

    话音刚落,唐天喜便主动请缨道:“卑职承蒙大帅三十年教导擢拔之恩,一直无以为报。然而卑职却因行为疏忽考虑不着,屡次败坏大帅要事,心中愧疚不能自已。现在京畿局势紧张,恳请大帅允许卑职率部南下。堵截山西来犯之敌,保证不让晋省一兵一卒跨过娘子关!”

    “云亭想要率部南下?”袁世凯颇为惊愕,但旋即摇了摇头:“云亭一片赤忱之心老夫自然明白。只是如今经世大学尚有数千诸军随时近逼京城,老夫身边也不能没有护卫之人。云亭不如就留下来看家吧!”

    唐天喜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哀求道:“大帅,经世大学的学生军不过是疥癣之疾,守有余攻不足,大帅只需调遣驻北苑的陆军第十师一部稍加提防即可;随时东下娘子关的山西第一混成旅才是京城的心腹大患,稍有蹉跌就会酿成滔天大祸。

    “卑职从前不过是一介戏子。承蒙大帅抬爱才有今天这般成就,如此厚恩大德虽结草衔环亦难以报答,天喜只能时刻铭记在心。眼下国家有难之日。正是天喜报恩之时。卑职愿提麾下六千精兵,千里驰援正定,即便肝脑涂地战死沙场,天喜也甘之如饴。恳请大帅成全!”说到最后居然涕泪俱下。

    袁世凯也被好基友的一番眼泪所打动。叹息着说道:“你跟在老夫身边近三十年。虽然名为部属,其实情同家人,老夫着实不忍你离开。只是你有这番心意,老夫也不便多加阻拦。既然如此,老夫就命第三师南下正定堵截山西第一混成旅,以仲珊为全权指挥,云亭作为副手。你们意下如何?”

    曹锟、唐天喜齐声答道:“卑职遵命!”

    又商议片刻,众人才告辞离去。刚走出总统府已经破败的大门。段祺瑞便叹息连声,听得跟在他身边负责机要的施尔常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好奇地问道:“总长大人为何叹息?”

    段祺瑞摇着头说道:“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看来此言不虚,唐云亭怕是要一去不复返喽!”

    “总长大人何出此言?”施尔常更加好奇。

    “这你还看不出来?”段祺瑞扭头看了他一眼,“唐云亭虽然不学无术,对于军事政务一窍不通,但他出身梨园,在察言观色、揣摩别人心思上还是出类拔萃的。显然他已从大帅的神色举动上看出眼下北洋团体摇摇欲坠,所以急切想要带着部队离开北京,目的就是改换门庭时多一些讨价还价的资本!”

    施尔常惊讶更甚:“什么?我北洋团体摇摇欲坠?”

    段祺瑞道:“包围国会乃是大帅生平第一大败笔,致使我北洋团体在政治上完全失败。之后攻打新中国党总部、签署《中日民三条约》、枪杀议员等举动更是错上加错,直至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接下来北洋军能在军事上取得几场大胜,事情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至少咱们能和孙百熙坐到谈判桌前度长絜短。可现在咱们连最拿手最根本的武力手段都被打得一败涂地,还如何与孙百熙讨价还价?

    “现在咱们的颓势或许还看不太出来,但聪明人已经能够从中窥伺出一丝端倪,比如唐云亭等。等咱们在政治、军事上大输亏败有目共睹的时候,北洋团体内部岂能无人心怀异志?关键现在就看是谁第一个站出来,或许是苏督靳翼卿(靳云鹏),或许是赣督李秀山(李纯),甚至可能是直督冯华甫(冯国璋)!”

    “啊?这些人可都是大帅的心腹亲信,怎么可能背叛?”施尔常明显不大相信。

    段祺瑞冷笑道:“心腹亲信?梁燕孙算不算心腹亲信?赵智庵算不算心腹亲信?还有阮斗瞻、唐云亭,袁大少爷更是嫡长子!他们不都照样把北洋上下一步步引向死路?”

    施尔常奇道:“那总长大人为何还要把李秀山所部调回江北?李秀山可是赣省都督,一旦过江,之前为此付出的种种辛苦可就白费了,他怎么会愿意过江?难道总长大人是想通过调军,迫使李秀山不得不宣布独立?”

    段祺瑞摇摇头:“如果李秀山听命乖乖将部队调回江北,为他人立下楷模,我北洋还有一丝起死回生的希望。那就是接下来将河南、山东以南军队全部回撤,猬集在直隶周边数省,与孙百熙做殊死之争。孙百熙秉性柔弱,必然不肯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决战,只会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如此一来,我北洋最终还能有个寄身之所。

    “但李秀山要是不听命令,同样也会给其他各省都督、师旅长树立榜样,北洋分崩离析马上就会出现在眼前。当然这样也好,总比半死不活地吊着让人痛快些。我北洋自成军以来已有二十年,虽然内战占据大半,但其间不乏辉煌。段某宁愿他痛痛快快地死去,也不愿他窝窝囊囊地委曲求全苟延残喘!”

    施尔常不知道段祺瑞口中的“他”是指北洋团体还是指袁世凯,但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一旦我们北洋团体分崩离析,总长大人您又将如何自处?”

    “我?”段祺瑞笑了笑,“我一直都是内阁的陆军总长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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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五、命中无时莫强求(下二)

    口外之战爆发后,尽管第四十七混成旅取得全歼一个旅、击溃一个师的辉煌战绩,但孙元起为了保密起见,尤其是不能轻易透露坦克的性能诸元和技术参数,以免让各方有了剽窃的样本,所以对战果并没有大肆声张。袁世凯吃了哑巴亏,为军心稳定,对此也是闭口不谈。

    接下来几天里,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没有再发生大规模武力冲突,而是在暗地里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次更大规模的血战。

    孙元起不敢丝毫大意,一边从四川、陕西向湖北、山西等地调兵遣将,对北洋所据诸省保持强大军事威慑,一边命第四十七混成旅及时总结坦克实战经验,以便将来推广使用。另外还按照杨度从美国驻华公使馆发来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建议,积极动用舆论宣传、经济制裁等多种手段对北洋上下进行围攻分化,至于金钱收买更是题中应有之义。

    相比孙元起的咄咄逼人,袁世凯更多采取守势,倒不是说袁世凯突然转了性子,而是实在形势比人强。经过之前的南征平定国民党之役,北洋各军的战备物资备普遍消耗殆尽,如今又没有了梁士诒这个财神爷帮衬,再加上华熙银行的制裁,国库早已司农仰屋,连发放京中大小官员的薪水都捉襟见肘,哪有余钱购买军械?

    而且现在孙、袁大战将起,明眼人都能看出北洋处于弱势。就算袁世凯有心卖国,眼下都卖不出好价钱!私底下袁世凯也曾找人与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沟通过,看看日方什么时候能够遵从条约尽快拨款江湖救急。然而山座圆次郎此时已被条约折腾得焦头烂额,自顾尚且不暇,哪有闲心来管袁世凯的死活?

    要说也是日本的吃相太难看,欧战尚未爆发,便急吼吼地瞄准了山东这块肥肉,想要尽早预订下德国的丰盛大餐。殊不知德国虽然颇受英、法等国掣肘,眼下不可能从欧洲派重兵长途远征。但即便稍微动动小指头,也不是日本所能招架的。何况汉斯同学如今正值当打之年?面对德国政府的强烈抗议,日本只能施展其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天赋尽力狡辩。

    本来日本还指望英国能遵从《日英同盟协约》主动出面帮自己解围。没想到它只记住了各自利益在受到侵害时两国将协同作战的条文,却下意识忽略了日英两国不得缔结有害于各自利益的其他条约。英国政府看到日本这个反骨仔竟然抛开自己暗地里与中国签订如此露骨的条约,心中愤恨之情可以想知。如今看到日本吃瘪,英国政府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又怎么会主动出面调停呢?如果可能的话。约翰先生甚至完全不介意汉斯同学和太郎同志在远东大打一战!

    没有英国的袒护,日本在面对德国时明显就像被抽了脊骨的丧家狗一般,根本硬气不起来,只能极尽花言巧语之能事。甚至有传言说,日本政府为了给德国一个交代,已经准备把山座圆次郎交出去当替罪羊。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怎么可能会执行之前的条约向袁世凯拨付借款?

    眼下袁世凯手中一没钱粮二没弹药,光有十万大头兵握着烧火棍。如何敢摆出攻击之势?空城计虽好,那也得司马懿生性多疑不知虚实才行。现在自己坐困愁城人所共知。还想唱空城计,只怕弄不好就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袁世凯夤夜难眠之时,也辗转反侧思考应对之法,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道:“手中只要还有十万精兵,满天神佛都要退避三分,何况区区孙百熙?就算现在做不了大总统,做个大都督、华北王还是绰绰有余的,将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时!”正是基于这种想法,他一日数电,分早、中、晚三次催促李纯早日撤回江北,尽可能保存实力。

    然而袁世凯只顾及自己的如意算盘,却没有考虑李纯的想法!

    李纯出生于天津卫穷苦家庭,祖上世代以贩鱼为生。他只上过几年私塾,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却机缘凑巧考进了天津武备学堂。天津武备学堂又名北洋武备学堂、陆军武备学堂,是中国近代第一所陆军学堂,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仿照西方军事学院而设立,以造就将才为宗旨。因为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很多都参加了小站练兵、进入了北洋六镇,像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曹锟、吴佩孚等著名北洋军阀都毕业于此,故而又有“北洋渊薮”、“总统摇篮”的美誉。

    李纯从天津武备学堂毕业也进入了袁世凯在小站创设的新建陆军,从督队稽查先锋官做起,历任提调、协统、师长等职,短短20年间一直做到江西都督,相当于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吏。对于出身鱼贩世家的李纯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每当想到此处他就有些志得意满:当年樊哙杀狗出身,最终封侯拜相;汤和放牛为生,也能生封公、死封王;自己早年贩鱼虽然粗鄙低贱,不也照样裂地而守么?

    可惜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他才在都督位置呆了不到半年,刚刚尝到作为上位者的甜头,便突然接到大总统府电报,要求他率军尽快撤回江北,等候下一步命令。

    江北?江西省在江北只有九江县下辖的封郭洲、团牌洲等屁大的地方,估计连第六师人马都摆不下,难不成自己还能到别的身份遥领赣督之职不成?当下他命人找来现任第六师师长马继增、参谋长丁效兰、步兵第十一旅旅长吴金标、步兵第十二旅旅长吴鸿昌等军中要员到府中商议该如何处置此事。

    马继增看完电报之后随手递给丁效兰,然后说道:“既然大帅有命,我等唯有凛从,绝无二话!只是现在各部弹药粮饷奇缺,新补充兵员训练也尚未完成,部队战力有所下降,北上之前必须尽量把这些问题解决。估计撤到江北之后大战恶战在所难免,而且就食四方补给不便,所以恳请都督大人立刻命令全省各州道府县解送饷银粮草至省府,以免耽误大事!”

    丁效兰没有表态,只是说:“兹事体大,只怕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马继增瞥了丁效兰一眼,“大帅命令十万火急,必然是直隶左近有大事发生,命令我军北撤就是为了随时回援。军情急如星火,战机稍纵即逝,怎么个从长计议法?”

    丁效兰辩解道:“丁某倒不是抗命不遵,只是赣省西连川鄂,东接苏皖,位置关键,湖口更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咱们第六师辛辛苦苦打了下来,死伤将士上千名,现在灶不得黔、席未暇暖便要撤离,难免有些难舍之意。”

    吴金标是李纯的心腹亲信,读完电报后奇道:“这封电报真有些奇怪,是不是陆军部或参谋本部弄错了?明明是命第六师渡江北上,却又让都督大人率领,居然如此叠床架屋,难不成都督大人过江后统帅的除了第六师外还有其他别的部队?”

    这句话直指李纯的痛处。

    原本李纯是第六师师长,在击败李烈钧占领南昌后他改任江西都督,由马继增继任师长。现在突然命部队北撤,李纯的地位就变得尴尬起来:说是赣省都督,可人已不在该省,没准儿那时候江西还会冒出一个都督来;说是第六师长官,可人家第六师又有自己名正言顺的师长,他根本无权直接指挥!

    也就是说,他瞬间从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变成可有可无的尴尬人物。

    步兵第十二旅旅长吴鸿昌见气氛有些僵硬,急忙打圆场道:“对于都督的去向,大帅肯定早有安排,只是现在秘而不宣而已,我们何必胡乱猜测?只要大军过江,一切自会分晓。对了都督大人,到时候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卑职啊!”

    马继增此时也说道:“吴旅长说得极是,大帅向来思虑周密算无遗策,对于都督肯定是另有重用,我们何必杞人忧天?都督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准备过江?”

    李纯将军中要员都不反对过江,只好含糊其辞地答道:“我马上与大总统府、陆军部等商议北上具体行程安排,你们可以先回去暗中准备,一有消息马上我通知大家!”

    见李纯有下逐客令的意思,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待众人走后,落在最后的参谋长丁效兰才低声说道:“都督大人,刚才听到诸位将军的议论,卑职倒是想到《三国演义》中鲁肃劝孙权联刘抗曹的一段话来。鲁肃说:‘如果鲁肃我迎降曹操,曹操当对我优待有加,以后犹不失为州郡长官。而主公你若是投降曹操的话,曹公将会如何安置你?’孙权这彻底才下定决心。不知都督如今听到这番话会怎么想呢?”

    李纯皱了皱眉头:“李某才疏学浅,香涛有话不烦直说!”

    丁效兰恭谨地答道:“卑职的意思是,各师旅长手中握有军权,无论渡江与否都不失现在权势,所以他们可以无所顾忌高谈阔论;而大帅身为江西都督,第六师师长之职已由马子高执掌,一旦过江便有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个中得失可以想见。所以恳请都督您在做出决断前要仔细权衡!”(未完待续。。)

四七五、命中无时莫强求(下三)

    李纯霍然转身怒目圆瞪:“香涛参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劝我背叛大帅?”

    丁效兰连忙辩解道:“效兰岂能不知都督对大帅的一片忠心?又岂敢劝都督背叛大帅?只是卑职略略懂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卑职私下揣测,应该是现在京畿一带局势紧张,所以大帅才会下达撤军北还的命令。然而江西距离京师何啻千里,若是真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我们这么远赶回去早已尘埃落定;而且现在京畿周边驻扎有四五个师以上兵力,如果连他们都解决不了,估计我们赶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若只是疥癣之疾,咱们又何苦来回奔波呢?万一李协和(李烈钧)杀了个回马枪,咱们岂不是还要再来一次南征?”

    李纯默然无语,似乎在思忖丁效兰是否有道理。

    丁效兰又趁热打铁道:“卑职倒是觉得,如果都督现在留在江西,华北局势万一有所转机,则可以为大总统留江南半壁河山;一旦情况有变,都督亦不烦效法谭祖安(谭延闿)、孙退庵(孙道仁),做个太平都督,还可以顺便接济大帅和北洋袍泽,岂不远胜于北洋上下同归于尽?

    “卑职记得《史记?赵世家》中公孙杵臼和程婴为保护赵氏孤儿曾有一番对话,公孙杵臼问程婴道:‘是抚养孤儿长大成人、锄奸继位困难,还是慷慨赴死困难?’程婴答道:‘当然是慷慨赴死比较容易,抚养孤儿长大成人、锄奸继位更加困难!’公孙杵臼道:‘赵氏先人对于先生厚待有加。所以请先生勉为其难抚育孤儿,我还是做容易的事情吧!’说完公孙杵臼便从容就死。后来赵氏孤儿成人继位之后,程婴说道:‘当年赵氏遭遇灭族之祸时。同侪全都死于是难。我不是不能死难,而是我要忍辱偷生抚育赵氏之后!’

    “如今全国上下舆论汹汹,我北洋上下已经成为千夫所指,而军中各部弹药粮饷奇缺更是你我共知,国家未来形势如何不问可知。既然如此,都督何不留此有用之身,勉为其难者?这才是真正对大帅的忠诚!而要是撤回江北呢?都督不过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挂名都督!”

    “勉为其难者?确实。留在江西是难上加难!”李纯摇头叹息道,“姑且不论大帅和诸位北洋袍泽能否理解李某的一片苦心,只怕第六师的弟兄们都会对李某反目成仇!”

    丁效兰哪还能不明白李纯话里面透露出来的意思。马上便顺杆而上:“军中兄弟粗鄙,哪能理解都督的良苦用心?他们也不想想,大帅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花销用度又素来大手大脚。如果真有什么不测。这些人如何为生?最后还不得靠都督这样的心腹嫡系来帮衬?当然,有些愚顽之辈是和他讲不清道理的,对于这样的人最好就是把他礼送出境!”

    李纯精神顿时位置一振,脱口问道:“香涛兄有何高见?”

    丁效兰道:“马子高(马继增)师长、吴题臣(吴鸿昌)旅长等人不是着急过江么?都督不妨以北上先遣、探路前锋名义,命他们先率一团兵力渡江北上驻扎湖北黄州或安徽安庆;都督率心腹部队远远地缀在他们后面,只要他们率兵出省,便马上派人封堵长江各处渡口,断却他们的后撤之路。如此他们便只能临江磋谈!”

    “要是他们抗命不遵呢?”李纯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

    丁效兰冷笑数声:“咱们巴不得他们抗命不遵呢!只要他们不出江西省境。都督就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如果他们胆敢抗命不遵,咱们正好名正言顺地把他们革职拿问。咱们连礼送出境的一个团兵力都省了下来,想来大帅和陆军部也无话可说。”

    李纯满意地点点头:“此计甚好,既不需大动干戈,又不用伤及同袍义气。香涛兄果然大才!”

    数日之后,在李纯的督令下马继增、吴鸿昌带着一个团的兵力匆匆北上。尽管他们心中颇有疑惑,却怎么也没想到作为大帅心腹亲信的李纯此时竟然会生出二心。直到他们抵达湖北黄州之后,远远跟在后面的李纯突然下令封锁江西境内所有长江渡口,由师长一下子降为团长、而且还得与原先的团长以及旅长共同领导的马继增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致电大总统府和陆军部询问该如何处置。

    袁世凯听闻消息,瞬间就明白了李纯的小九九,当下直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心中把李纯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尽管恨不得把李纯给千刀万剐,但为了不逼反李纯,尽量争取北洋诸军中最凶悍的第六师,袁世凯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李纯早日北上,所使用的语言风格囊括清浅通俗以立动人、雄浑悲壮以情感人、雄壮豪迈以势压人、清新飘逸从容不迫、幽峭冷艳疾风暴雨等诸多特色,完全可以荟萃成一本文集。

    最初李纯顾及袁世凯对于自己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还极力解释江西的重要性、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第六师留在江南的好处等等。等到了最后,李纯的回电就只剩下了一句**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估计老袁再敢逼得更紧一些,李纯就敢立马宣布江西独立!

    经过这一打击,袁世凯的病情愈发沉重,日日缠绵于病榻之上,茶饭不思粒米不进,只能凭借参汤、鸡汤、牛肉汁勉强续命,而在他时时念叨的“误我”名单中则新加上了李纯的名字。

    给袁世凯最后一击的是唐天喜的背叛。

    话说唐天喜带着从京城搜刮的最后弹药军械,与好基友依依惜别踏上了南下征程。离别之际主仆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无语凝噎。然而唐天喜刚到正定不久,还没有抽空去看看巍峨险峻的娘子关,就有故人登门拜访。唐天喜见到陈宧出现在面前是又惊又喜:“二庵您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到四川之后颇受孙百熙重用。现已荣升陕西民政长,怎么有空来看落魄故人?”

    陈宧直接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陈某是受人之托前来劝降云亭兄的。”

    唐天喜先是愕然,旋即作色道:“二庵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帅待我恩重如山,岂能背叛!你若是不谈国是只叙别情,我们还能把酒言欢;如果你要再提劝降之事,休怪唐某翻脸不认人!”

    陈宧却神色不动:“现在国家形势不容陈某多说。现在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就在娘子关,只要一声令下数百家战机顷刻间就会将正定变成一片火海。如今摆在云亭兄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旅长。十万块银元;第二条路,当陈某从没出现过。”

    唐天喜冷笑道:“旅长、十万块银元就想收买愚兄?二庵老弟也未免太看不起唐某了吧?”

    “小弟岂敢看不起云亭兄?陈某只是帮人带话而已!”说罢陈宧站起身来:“云亭兄事务繁忙,小弟也有些俗务,闲话就不多说了。不过云亭兄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城外祭扫一下吴绶卿(吴禄贞)。吴绶卿身为第六镇统制。声名煊赫一时,居然因为两万两银子就被人割去了大好头颅,说来真是令人嗟叹!好在两年之间虽然物是人非,各种物价好像还没有太大波动。”

    唐天喜不禁打了个冷战:也是干戈扰攘之际,也是在正定,当事一方也是孙元起,只不过时隔两年,对象由第六镇统制变成第三师第五旅旅长。自己的六阳魁首值不值两万两银子?那十万块银元呢?见陈宧已经戴上帽子准备往外走,唐天喜赶紧一把拉住陈宧:“二庵老弟。何必急着走呢?有事好商量嘛!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在李纯拒绝北渡的第四天深夜,唐天喜突然率部反正,与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里应外合,袭击了正定诸军。驻军在猝不及防之下很快溃败,曹锟也被一举成擒。唐天喜此举使得京畿门户洞开,华北局面顿时急转直下,北洋军也因此被切割为华东和华北两个首尾不能相顾的部分。此时孙元起在此次大战中获胜已经不是悬念,而只是时间问题。

    袁世凯收到唐天喜叛变的急电,当即晕倒在床上。眼下情况紧急,总理、副总统都与袁世凯不对付,又没有秘书长、副秘书长临时主持大局,袁大少爷还被禁足在西山别院中,段祺瑞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好一边派人去请黎元洪、徐世昌、袁克定等要人,一笔请来法国医生给袁世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一针下去,袁世凯这才从昏迷状态悠悠醒转,精神却大为委顿,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道:“唐云亭反了!唐云亭反了!”

    段祺瑞在袁世凯耳边说道:“我等已经知道唐云亭叛变、曹仲珊被擒的消息,可接下来局面该如何收拾,还请大总统吩咐!”

    袁世凯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望着身边的黎元洪、徐世昌、袁克定等人,好像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有气无力地说道:“宋卿、菊人,你们都来了?你们来得真好,老夫估计是不中用了!”

    尽管黎元洪与袁世凯颇有恩怨,见此场景也不由得悲上心头,眼圈发红鼻头发酸,勉强上前安慰道:“大总统不必心急,您只是热毒冲心,静养几天自然会好的!”

    袁世凯摇摇头:“宋卿不用宽慰我,老夫自己知道自家事!老夫戎马倥偬三十年,自士卒以至大总统,素以知兵识人自命,没成想最终却败于兵事,众叛亲离,真乃命数。只是眼下国家糜烂至此,却让孙百熙一个西洋书生独柄国权,老夫死不瞑目啊!”

    袁克定抹着眼泪凑上前来:“父亲大人请安心静养,克定一定会诛杀孙元起那个狗贼,替我北洋上下报仇雪耻!”

    袁世凯看了袁克定一眼:“老夫尚且不是孙百熙的敌手,何况你这等纨绔?休得胡言乱语,徒惹笑话!”顿了一顿,又虚弱地对黎元洪说道:“如今公民党解散、国民党颓败,只有新中国党一党独大,以后国会能不能召开全在孙百熙一念之间。按照《约法》,老夫死后当由宋卿继任总统,希望你能制约规劝孙百熙一下,切莫让他恣肆妄为败坏国家!”

    黎元洪苦笑一声:你我两人都被孙元起折腾得死去活来,我一个人哪还能与他争斗?能保全性命已经烧高香了!不过他尽管这么想,嘴上还是说道:“有大总统在,国家乱不了!”

    段祺瑞趁着袁世凯清醒,赶紧插话问道:“大帅,现在局面如此,北洋诸军该如何应对?”

    袁世凯道:“既然败局已定,就不要做无谓之争了,让各部放下武器,为国家保存些元气吧!”

    “父亲,咱们未必没有一搏之力,何必主动认输!”袁克定却犹自不甘心。

    袁世凯却已恍若未闻。

    1914年2月27日上午十时许,一代枭雄袁世凯在大总统府居仁堂病逝,享年55岁。

    民国历史也就此掀开新的一页。(未完待续。。)

四七六、天街小雨润如酥

    进入三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将京城浇得里外通透,直把积累半个多冬天的游尘浮土全都洗刷一净。终于摆脱战争阴霾的京城故老此时全都喜不自禁地望向天空,连身喟叹道:“春雨贵如油呵!”

    既然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悲伤,比如此时大总统府内便是白幡高耸、哭声阵阵。还有一些市井百姓,尽管无法理会朝代更迭、派系兴衰的悲凉荣辱,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悲欢,好比现在一壶春的老板就正倚门望天长叹不息,连店里小二听着都觉得愁肠百结。

    话说一壶春的老板也算有眼光,在经历清末民初之乱后,敏锐意识到欧风美雨对京城餐饮文化的侵袭,不惜以房产地契为抵押向人借贷数万元对餐馆进行全方位的装修,还高薪从上海、广州聘请了几位西餐大厨,要的就是高端奢华原汁原味。事实证明,一壶春的转型是非常正确的,尽管转型流失掉了部分老主顾,但吸引了更多四九城的达官显贵前来尝鲜。那段时间不论早中午,一壶春都是车水马龙顾客盈门,它也一跃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著名酒楼。

    然而好景不长,效法的酒楼便如雨后春笋似的出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而且不少是后出转精,一壶春的生意迅速下滑,只能勉强保持不温不火、略有盈余的状态,还贷似乎遥遥无期。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段时间京城又接连发生大事。什么包围国会啊、攻打新中国党总部啊、轰炸大总统府啊、蛤蟆精归位啊,吓得京城老少一个个都龟缩在家中瑟瑟发抖,谁还有心思去餐馆享用大餐啊?一壶春生意惨淡得几乎门可罗雀。

    好不容易熬过那段艰辛的日子。终于有几个客人上门,没成想又碰上这么个阴雨天。街道湿滑、地面泥泞,谁还愿意出门吃饭?

    就在掌柜长吁短叹之际,一辆沾满泥点的通用小轿车拐过街角,停在了一壶春门口。店小二赶紧从屋里窜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爷,您是打算在小店用膳么?”

    车里传来一个声音:“小二。你们今儿开伙么?”

    如今能用得起轿车的非富即贵,这些人根本不差钱。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至少一天本钱就算回来了。所以掌故也撑着把伞急忙迎了上来。躬身答道:“开伙,当然开!就算今儿不开,您老来了也得开伙不是?您老千里迢迢过来,再怎么小店也不敢扫您的兴啊!”

    这时车里才钻出一位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被寒风带着冷雨一吹。忍不住皱起眉头:“京城果然还是春寒料峭啊!说来袁项城也真是可恨,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围攻我新中国党总部。要是我们招待所完好无损的话,你我兄弟何必遭受这么大罪,不远千里跑到这里吃饭?”

    掌柜和小二闻言不禁一怔:尽管袁大总统现在已经魂归九泉,但他余威尚在,普通百姓还是不敢随便讥诮。眼前这位居然胆敢公开抨击袁大总统,还张口新中国党总部、闭口新中国党招待所,看来还真不是一般凡人。待会儿可要长点心眼。小心伺候才行!

    “春寒料峭?我看棣轩兄是春光无限吧!”说话间从车里钻出一位穿着半新不旧棉袍的中年文人,腰间还系着一根有些年头的孝带。略显青白的脸色瞧着就透漏股寒酸尖刻之气:“现在你们新中国党可是黄袍加身,即便招待所完好无损,也不是小弟这种穷苦之人所能涉足的。还是一壶春最好,毕竟是咱们兄弟以前常来常往的地方,小弟胆气也壮些!”

    吴同甲也不争辩,当下伸手相邀道:“少泉老弟请!”

    杨捷三没有丝毫推辞,昂首挺胸走进了一壶春:“小二,你们这里有间名叫‘春柳迎风’的包厢吧?今儿咱们就去那里,一来是切合时下的节气,二来也符合棣轩兄的心境!”

    等菜肴酒水都流水价上齐之后,两人说话才开始步入正题。

    小二刚出房间,杨捷三迫不及待问道:“袁慰亭虽然已经身亡,但其凶党密布京畿左近,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全城大搜,捕杀异己。在此情况不明之际,棣轩兄为何要匆匆进京?”

    “多谢少泉贤弟关心!不过眼下情况已经非常分明,”吴同甲丝毫不以为意:“如贤弟所言,现在袁慰亭已经驾鹤西去,赣督李秀山(李纯)、苏督靳翼卿(靳云鹏)、直督冯华甫(冯国璋)等先后宣布独立,中央陆军第一师师长蔡虎臣(蔡成勋)、第三师第五旅旅长唐云亭(唐天喜)等投诚,第三师师长曹仲珊(曹锟)等被生擒,北洋上下已经分崩离析,谁还敢逆势而动自取灭完?

    “愚兄此次匆匆北上是因为孙总理马上就会回京。他这次再进京,天下大事基本上就该尘埃落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迅速着手对北洋诸督及政府要员、各师旅长进行调整,以便江山稳固。所以愚兄想笨鸟先飞,先期赶到京城进行疏通,尽量拔个头筹。”

    杨捷三闻言举起酒杯:“那小弟在此预祝棣轩兄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饮完酒后,吴同甲关切地问道:“少泉老弟近来如何?隆裕皇太后宾天之后,宫中没有年长主事之人,皇上又尚未成年,崇陵那边的事务千头万绪,只怕贤弟费心之处颇多吧?”——因为吴同甲看到杨捷三腰间还系着为隆裕皇太后服丧的孝带,所以才有此一问。

    杨捷三道:“小弟倒还好,作为朝廷的侍讲学士,日常只是在毓庆宫陪皇上读读书,并没有什么费心之处。唯有一节让杨某颇为忧虑,那就是皇上在颁布《逊位诏》之前曾与民国政府签订优待条件。规定皇帝辞位之后政府每年拨给四百万元作为岁用,然而去年实际只拨付不到三百五十万元,今年到现在更是分文未见。宫中早已拮据得揭不开锅。只能靠变卖各种物件勉强度日。

    “杨某作为臣子,理应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只是杨某一介书生,家无儋石之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计谋生,只能勉强割俸禄之半以奉君上。如今棣轩兄身为新中国党要员,与孙百熙关系匪浅。小弟觍颜恳请仁兄带话给孙百熙,请他尽快如数拨款,上则以全国家之信。中则以报先皇与今上擢拔之恩,下则以解宫中燃眉之急!”

    吴同甲愕然:“愚兄为贤弟带话自然可以,只是此事难道不该去找黎宋卿(黎元洪)么?按照国家法制,拨款之事要经大总统允可才行。内阁总理根本无权独断专行。如今袁项城暴病身死。现由临时副总统黎宋卿代行其职权,贤弟有空不妨去催催他。”

    “找黎宋卿?”杨捷三不禁冷笑数声:“黎宋卿不过是军中老兵,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若他真有代行总统职权的本事,当年何至于被袁慰亭、孙百熙联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囚禁于瀛台之内?如今侥幸遇到袁慰亭暴卒,才被放出来代理大总统之职。但他这个大总统手无一兵、身无一文、地无一寸,最终还不是任由孙百熙搓圆捏扁?若是孙元起答应拨款。难道他还敢说出半个不字?

    “再者说,国库再被袁慰亭搜刮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半分结余,就算黎宋卿点头应允,他也是有心无力。眼下环顾国内,能有财力救济宫中也就只有孙百熙一人而已,杨某不求他求谁?而且他作为孙文正公(孙家鼐)的侄孙,世代深受皇恩,当此之际难道不该慷慨解囊?”

    “既然少泉贤弟这么说,愚兄便帮你带句话,但事情成与不成可不敢保证。”其实吴同甲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决定不向孙元起提及消息,当下还是虚与委蛇道:“不过现在只有你我兄弟,愚兄说句不见外的话,宫中用度确实应该稍作削减。据吴某所知,皇上每次去颐和园游玩,前后不仅要跟着几十辆轿车,还要聘请京师警察厅的警察们沿途警戒,一次便花去数千块大洋。

    “或许这些都是从安全角度考虑,可在皇宫内院呢?据说皇上去御花园游玩,后面都要杂七夹八跟着好几十号人,有捧马扎以便随时休息的、有捧衣服以便随时换用的、有提着各样点心食盒的、有拎着茶具热水壶的、有拿着雨伞旱伞的、有带着各种急救药丸的……其场面远远超过民国总统和总理的出行。现在国库空空如也,还要拨付巨资供宫中挥霍,只怕难逃国会议员们的指斥吧?”

    杨捷三顿时勃然作色:“皇上当年为了不让生灵涂炭,连天下都让了出来,现在想要勉强维持一点皇家体统,便要横遭某些人的无端指斥,请问这些人究竟是何等肺腑?他的祖辈、父辈乃至他自己以前究竟是不是大清臣民?现在为何要如此数典忘祖苛待君上?”

    酒席间的气氛骤然僵硬起来,两人各自埋头喝酒吃菜。半晌之后,吴同甲为了缓和气氛又问道:“少泉贤弟在毓庆宫侍讲,可知皇上如今都读些什么书?”

    杨捷三道:“皇上睿知天赐、过目成诵,日常除了读十三经,还通读《大学衍义》、《朱子家训》、《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圣武记》、《大清开国方略》等等。醇亲王以为现今全球一体,作为君上不可不通晓洋文,以免为宵小辈所欺,所以决定明后年除了国语(满文)之外,还要新添一门英文课。”

    吴同甲道:“其实孙总理编写的各种教材对于学生最为适合,里面不仅有立身做人的道理,还有加减乘除、声光化电,端是有趣。少泉老弟不妨让皇上在闲暇的时候读读,应该略胜那些佶屈聱牙、不知所云的古文的。”

    杨捷三猛地一顿酒杯:“我大清之所以宗社倾覆、帝后蒙尘,其根源就在于当今学者毁弃圣人之教,改宗西洋之学,致使青年胆大妄为目无尊上,毫无忠君爱国之心,而孙百熙的奇技淫巧更是个中尤者!只会让懵懂学子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不知奇技淫巧之外更有圣人忠孝仁爱之学。昔日顾炎武曾说王夷甫(王衍)之清谈、王介甫(王安石)之新说、王伯安(王守仁)之良知祸乱天下数百年,以我观之,今后祸乱天下数百年者必定是孙百熙之奇技淫巧!”

    吴同甲仰头喝完杯中残酒,心中暗暗长叹一声:杨少泉如此执迷不悟,只怕以后再难一起欢晤畅饮了!(未完待续。。)

四七七、莫言下岭便无难

    可以这么说,袁世凯去世之际给孙元起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政治遗产,其中包括虚弱的总统、残破的国会、分崩离析的北洋团体、逃亡海外的革命党人,还有一家独大的新中国党。

    最美妙之处的还在于第三大党公民党已经宣布解散,公民党籍议员在得知梁士诒死于非命树倒猢狲散;而第二大党国民党更是残破不堪,国民党籍议员为了规避驱逐惩戒也逃之夭夭。现在参众两院议员人数根本达不到国会召开的法定人数,也就是说,除非重新增选议员,否则黎元洪这个代理的临时总统转正之日将遥遥无期,国会再也不会掣肘,而孙百熙的内阁将成为唯一通过国会认证的合法政权。

    套用后世流行的一句话来说:革命形势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一片大好!

    眼看孙元起挟大胜之势直取京城,不仅吴同甲以为孙元起会对北洋上下痛下杀手,就连全国民众也以为新中国党会趁此良机对北洋团体赶尽杀绝。北洋诸督及政府要员、各师旅长个个心怀惴惴,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免职命令。

    然而孙元起却没有着急进京,而是先在大同召开了一次小规模的绝密会议,出席人员主要有孙系各省都督、师旅长及党内要员等。这些人要是被一锅端了,估计新中国党也会像北洋系一样分崩离析!

    与会人员大半都是旧时相识,至今已有两三年未见。现在恰值新中国党大胜,相见免不了一番互诉衷肠。还有一些人是新近加入这个行列(比如谭延闿、孙道临),或是这两年刚刚提拔起来有资格参会的人员(比如刘明昭、冯基善)。碰上也要寒暄几句。一时间会场内欢声笑语不断。可当孙元起、汤寿潜以及刚刚化险为夷的杨度等人走进会场时,众人却看见他们虽然也有几分喜色,但更多的是面色凝重,显然有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发生。当下大家都识趣地闭上嘴巴,等待孙元起的指示。

    孙元起坐定之后,清清嗓子开始说道:“三年以前,也就是宣统三年(1911年)初春的时候。孙某刚从学部左侍郎荣升为学部尚书,蛰翁(汤寿潜)时任浙江谘议局议长,祖安先生(谭延闿)则是湖南谘议局议长。退庵先生(孙道仁)为福建提督,但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还身处社会中下层,为生存和前程而努力拼搏,估计谁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景象。包括孙某自己也没有!

    “这三年来局势风云变幻。政坛波谲云诡,咱们都亲眼见到大清倾覆、民国蔚起、孙黄败亡、北洋离散。好在有赖诸位精诚团结,再加上我们运气不错,这才一路有惊无险走到现在。眼下袁项城因病驾鹤西去,我们算是捡了个自己掉下来的熟桃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由我新中国党执政理国,这一点估计连与我们对立的北洋上下也都不会怀疑。”

    与会诸人听到此处一个个都笑容满面,感觉是与有荣焉。

    孙元起旋即话锋一转:“看得出来诸位都是踌躇满志,其实孙某也有些志得意满。但在高兴之余。孙某感觉更多的还是惶恐不安!因为孙某之前不过是一介教书先生,声光化电或许还知道些。但对典章政法根本一窍不通。想来在座诸位对于此道也大多是半路出家吧?咱们这次进京用以前一位伟人的话说,是叫‘进京赶考’,考不及格就要退回来,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才行!”

    众人只以为孙元起口中所称的伟人是他祖父孙家鼐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决计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另一时空开天辟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太祖爷!

    汤寿潜也道:“李自成或许还有些远,孙逸仙、袁项城等人成败之事可都尽在眼前,如今一个因为贪权夺利妄兴刀兵而流亡海外、一个因为倒行逆施众叛亲离而抱憾九泉,我辈岂能不引以为鉴?”

    孙元起道:“蛰翁说得极是!小胜即骄傲,大胜更骄傲,以后终究要吃大亏。如何避免这种毛病,实在值得注意!尤其是眼下,很多人觉得北洋军已经日薄西山,咱们可以横扫天下大吃四方,动辄便对北洋上下喊打喊杀、革职拿问,憧憬着以后可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妻妾成群、金玉满堂。浑然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孙某在这里明确表态,除了必要调整外,咱们在未来一两年内不会对北洋上下进行太大变动,诸位官职也不会有太大升迁。畅卿(杨永泰)总长这几天不烦抽出点时间从两方面着手,一是从内务部着手,严查各省各级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官员,并予以重惩,以儆效尤;另一方面从党内着手,制定党员廉洁从政若干准则,若有触犯者罪加一等!依我看,诸位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才行,免得让孙某抓到把柄成为吓唬猴子的那只公鸡。”

    听到孙元起的表态,与会众人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后来加入孙系的谭延闿、孙道仁等人,他们本来已经身居高位升无可升,如今能够保全权势就算是无上恩典,否则把他们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督位置上调到京中担任有名无实的某部次长或虚有其名的国务院顾问,岂不冤哉乎也?

    忧的则是那些跟随孙元起已久的嫡系亲信,他们本来就算是后进之辈,资历经验无法与那些老油条相比,而且踏入仕途才短短两三年,运气好的如赵景行、阎锡山、程子寅等已经官拜都督,更多的还是在旅长、副师长位置上奋斗。尽管这些职位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可谁不希望自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尤其现在江山初定,正是赏功酬庸最佳时机,而且落败的北洋系又占据那么多重要位置,他们对此可谓期盼已久。没成想孙元起居然说“诸位官职也不会有太大升迁”,众人焉能不失望?

    孙元起似乎看到了大多人的失望表情,当即冷声说道:“我看到在座不少人露出失意之色,你们失意什么?难道真以为现在已经到了马放南山论功行赏的时候了么?今天与会的都是自己人,孙某在此不妨实话告诉大家:你们大错特错!在半年之后咱们将会迎来史无前例的生死大考,如果我们侥幸获胜,自然国家昌盛、民族富强都指日可期;倘若我们战败,只怕孙某和在座诸位都会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少人心中暗暗揣测:难道是要远征库伦?

    作为孙元起的铁杆心腹,秉性耿直的程子寅忍不住问道:“老爷您说的是?”

    孙元起道:“想来诸位都应该知道之前赵智庵与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签订的《民三条约》吧?其中第一条便是允诺日本将来若是时机得宜,可以继承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尽管现在德国因为这一条款而与日本闹得不可开交,但我们也要从中看到两点:第一,德国如今根本无暇东顾,否则就不会与日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第二,日本对我山东的野心昭然若揭,只要时机得宜,必然会有所动作。

    “那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是否有让日本心动的可乘之机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根据情报部门和研究机构的相互印证,在今年下半年德国将与英国在欧洲大打出手,到那时日本必然会依照英日两国签署的《同盟条约》,对东亚范围内驻守的德军发动攻击。东亚的德军总部在哪里?山东胶州。日本兴兵的醉翁之意可谓显而易见!”

    程子寅不禁怒发冲冠:“什么,小日本敢把手伸到俺们山东?我剁了他的狗爪子!”

    孙元起继续说道:“一旦日本进占山东,我们该如何处理?是坐视不理,还是举兵迎战?或许有人会说,日本海陆军强悍无比,先败朝鲜,再败大清,继败沙俄,打遍东亚无敌手,我们与他开战不是自取其辱么?再者说,签署《胶澳租界条约》、把胶州湾租给德国的是前清政府,签署《中日民三条约》、转手把胶州湾乃至山东卖给日本的是北洋政府,丝毫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又何必强出头呢?

    “确实这一战咱们可以不打,可咱们要是不打,全国民众会如何看待我们?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只顾自己富贵,不管国家存亡?孙某不妨告诉大家,此战不仅关乎我孙元起的颜面、咱们全党上下的荣辱,更关乎山东得失、国运兴衰,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孙元起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全场人员都为之震动。

    赵景行站起身道:“行止率山西上下全体士绅军民鼎力支持先生决断,与来犯之敌死战到底!”

    阎锡山也赶紧站起身:“我四川五千万军民也全力支持先生决议,与小日本不死不休!”

    “还有我陕西!”

    “三湘子弟值此国难之际,也绝不甘人后!”

    ……

    各省都督及师旅长纷纷起身表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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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八、不得萧何莫制韩

    孙元起满意地点点头:“能得到诸位的鼎力支持,孙某倍感荣幸!相信我们只要众志成城万众一心,纵使日军再强悍百倍,也终将铩羽而归!”

    顿了一顿孙元起又说道:“当然,打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打仗是什么?打仗是暴力,是流血牺牲,是一支军队打倒另一支的暴烈行动!咱们要想打败日本,不是坐在这里喊喊口号、回去之后做做样子就能让日本人丢盔弃甲举旗投降的,而是必须现在就要着手准备,未雨绸缪,牢固树立起马上就要打仗、打大战的意识。这也是我们今天开会的主要原因之一。

    “为应对日军随时可能到来的来犯,我们将抽调各省、各师旅精锐骨干力量临时组建参谋本部,全面负责此次大战的战前筹备、军情推演、制订方案、战场指挥等。另外从即日起,除西藏、青海、新疆沿边三省外,甘肃、陕西、山西、四川、湖北、湖南、广东、福建、浙江等省在原有诸军基础上再新编一个整编师,各部必须于六月前形成战力。此外,甘、陕、晋、川、鄂、湘等六省之前编成各师旅必须在四月底前抵达苏皖鲁豫四省交界处进行实战演习,熟悉各种新式武器,掌握各种新式战法!”

    浙江都督朱瑞忍不住问道:“百熙总理所说的新式武器,是不是指大败北洋军的铁甲车?”

    尽管孙元起和袁世凯都极力掩饰口外之战的胜败。但如此大规模的战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很快双方对比悬殊的战果就被捅到报纸上,而在战争中发挥巨大作用的坦克也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然而众人并不知道那个身披铁甲、刀枪不入的怪物名叫坦克。而是根据自己的想象而冠之以“战车”、“铁甲车”等写实派名称。

    “铁甲车?介人都督说的是麒麟式坦克吧?”孙元起旋即点点头,“麒麟式坦克在口外之战中取得卓越战果,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也暴露了很多问题,目前北平铁厂和汉阳铁厂正根据反馈意见进行调整修改,并大批量生产。修改后的坦克将在此次实战演习中露面,也是这次实战演习的重头戏之一。由此确保在中日爆发战争前形成三个旅的战斗力。

    “不过此次实战演习所涉及的新式武器可不仅仅是坦克那么简单,还有其他多种轻重武器,比如兵工学会基于马克沁机枪而研发的民三式重机枪、兵器科学研究院研发的1913式轻机枪等。而大规模作战中的步炮协同、步坦协同。乃至步兵、坦克与飞机的地空协同也都是演练科目。咱们在兵员素质上是远远逊色于日本的,唯有在武器上占据压倒性优势,才能在战争中博得一线生机!”

    陕西民政长陈宧却问道:“百熙总理,将士在沙场鏖战。我等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孙元起道:“当然少不了要麻烦诸位!没有稳固的后方。前线怎么能够安心打仗?尤其是眼下,清政府逊位未久,肯定有效忠前朝之人妄图复辟;眼看各省驻军陆续东进,之前隐匿的革命党人、北洋余孽和兵痞乱匪也会蠢蠢欲动。各地民政官员必须严密查访就地缉拿,务必消弭祸乱于未萌。还有夏收之后收购军粮、向山东等地转运辎重、救济伤员、抚恤阵亡等等,论工作之艰辛、细节之繁琐,恐怕较前线血战拼杀有过之而无不及!”

    汤寿潜也道:“百熙说得不错!想当年楚汉相争之际,诸将在前方攻城略地殊死搏斗。萧何则在关中转运粮饷、补给兵员。等到汉朝建立论功行赏时,汉高祖却以为萧何功劳最大。所食封邑也最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后方之劳更甚于前线,所以当之无愧享此大封!老夫希望诸省民政官员也能效法萧相国,使得前线无后顾之忧。”

    当下众人就大战可能涉及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这么一讨论,孙元起真还发现了不少以前忽略的地方,少不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尽早开了这个会,使得很多问题提前暴露出来,还能有补救的余地。

    在开会之余,孙元起还抽空去拜会了在史书中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贿选总统”曹锟。

    曹锟,字仲珊,同治元年(1862)出生在天津大沽一个贫穷造船工人家庭,因为上面有一哥一姐,他排行老三,故而乡间习称他为“曹三”。少年时进私塾读过几年书,又喜欢舞枪弄棒,可惜是文不成武不就,再加上家境贫寒,他父亲便让他跟着自己学造木船,曹锟自然不肯。磨来磨去,只好让他去做少些辛苦、多些游说的贩布生意。

    尽管曹三以后是个风云人物,可那时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根本不懂什么生意经,又爱交朋友,好酒贪杯,有点儿小钱便同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打打闹闹,他的生意基本上就够他自己快活。所以左右乡邻给他送了个“曹三傻子”的诨名。后来因缘际遇之下,穷困潦倒的曹三居然考进了天津武备学堂,与段祺瑞、冯国璋成为同期同学,后来又赴小站投入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成为右翼步队第一营帮带,开始了他的发迹之路。

    ——曹锟和李纯的经历非常类似,都出生天津,都是小商贩出身(一个卖鱼、一个卖布),都考入天津武备学堂,都进入小站练兵,然后开始发迹。从他们的成长经历上看,出生在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非常重要,否则他们未必能有机会考进天津武备学堂、进入小站练兵。就好比是汉高祖刘备的丰沛耆老、光武帝刘秀的南阳近亲、明太祖朱元璋的淮西集团、曾国藩的湘军将领乃至本朝井冈附近的开国元勋,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乃时也,运也,命也!

    当然,这些是不可学的,毕竟造反、革命几十数百年才赶上一次,投胎又是门博大精深的技术活,咱们未免有那么好的技术赶上那时间,还赶上那地点。那可学的是什么呢?

    一是不要鄙视知识,要抓住一切的学习机会。曹锟、李纯尽管是穷人家的孩子,但都在私塾受过一点教育。他们如果不是在私塾学会读书写字,纵使武备学堂扩大招生,他们也没有入闱的资格,自然也就没有以后的青云直上。

    二是社会经验很重要。他们俩年纪轻轻便走街串户贩布卖鱼,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五花八门的事,肯定比同龄人更早熟,也拥有更多的生存智慧。书本知识固然重要,但社会经验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只有把书本知识置于社会经验之上、融化到社会经验之中,才能转化为真正的第一生产力。

    三是要不甘平庸。只要老老实实做下去,贩布卖鱼照样能养家糊口,甚至可以发家致富,但撑死也就是布店行首、鱼贩领袖,永远无法企及师长、都督乃至总统的高度。只有不甘平庸,勇敢跳出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生活,才能领略更瑰奇的人生。

    且说曹锟到了军队之后,他既无背景,又老实巴交,时常受人欺负,好像根本没有出头之日。然而他有一特点,憨厚,喜怒不形于色。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信条,把好处都让给别人,自己则吃苦耐劳千依百顺,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从无怨言。简直把“曹三傻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事实上他却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很快就博得了上官的欢心,一路从哨官做到了统制、师长之职,如果没有孙元起搅局的话,他还将平步青云,担任直隶督军、两湖宣抚使、川粤湘赣四省经略使,成为直系军阀首领,然后用搜刮来的1300万余元收买国会里的猪猡议员,成功当选中华民国第五任大总统。

    可惜孙元起就像海飞丝,“有了他的这一半,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此刻的曹锟哪还有半点未来大总统的风姿?孙元起进门之后就看到一个神情颓败的矮胖老头无精打采坐在椅子上,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天日之表,龙凤之姿”,更别提“两胯骈骨,顶上隆起”“为人龙颔,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之类的异相。想来也是,本来曹三是奉袁四之命雄心勃勃想要南下平叛,赚得个封王拜相带金穿紫,没成想麾下唐天喜居然反戈一击,把他生擒活捉送到了太原作为邀功的资本!谁遇着这种事情还能高兴得起来?

    看孙元起打量了自己半天,曹锟忍不住讷讷地问道:“总理大人亲自来看曹某这个阶下之囚,不知有何指教?”(未完待续。。)

四七九、相逢一笑泯恩仇

    孙元起和声答道:“谈不上什么指教,只是孙某今日到太原开会,听说仲珊师长在此盘桓,便匆忙过访。冒昧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曹锟低声说道:“总理大人莫要说笑,曹某领军无方、识人不明,为宵小之辈所乘,如今已是俎上鱼肉,生杀予夺全在您一念之间。现在你能屈尊枉驾来看曹某这个败军之将,曹某感激尚且不尽,何来打扰之说?”

    孙元起道:“仲珊师长此次落败是因为袁大总统受奸人蛊惑而行此下策,致使民怨沸腾,众叛亲离,军无战心,实在非战之罪!再者说,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与贵部不过是略有摩擦,好比如兄弟阋墙,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打仗。只是眼下袁大总统已经辞世,国内局势渐次恢复平稳,不知仲珊师长有何打算?”

    曹锟抬起眼睛看了孙元起一眼,然后又耷拉下眼皮:“大帅于我有君臣之义、再造之恩,骤闻大帅辞世,曹某肝胆俱裂五内如焚,一则平生恩德尚未报答,二则率军出征尚未覆命,恨不即可奔赴京城在大帅灵前焚香祭拜。倘若孙总理能宽宥几日,让曹某回京城一了心愿,曹某将感激不尽,纵使回来以后置诸刀锯鼎镬也甘之如饴!”

    孙元起点头道:“大总统虽然晚年所为颇有商榷之处,但纵观平生,仍不失为一世豪杰,孙某也对他景仰不已。如今因病辞世,天人同悲。仲珊师长想要回去祭拜也在情理之中。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仲珊师长有此仁心,孙某自然不会多加阻拦。”

    曹锟这才起身对孙元起深鞠一躬:“感谢总理大人成全!”

    孙元起连忙扶住曹锟:“仲珊师长不必如此!明天早上太原机场有一班直飞京城的飞机。到时候你可以搭乘,相信应该不会耽误大事。对了,祭拜完大总统之后仲珊师长准备干些什么?”

    曹锟有些错愕:“自然是回太原领受刑戮,此外还能干些什么?”

    孙元起摆了摆手:“刚才我说过,孙某与大总统之间的不愉快就好比是兄弟阋墙,甚至阋墙都不算,顶多就是吵几句架、拌几句嘴。并非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都说‘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况如今袁大总统已经驾鹤西去。我们又何必斤斤计较于那些鸡毛蒜皮的意气之争呢?

    “而且北洋精锐近二十年来一直是国家柱石,眼下维持华北东北局面、抵御日本沙俄侵袭还有赖北洋诸君。西北各师旅不过是后起之秀,若两者兵戎相见不死不休,最终谁会获利?无非是令亲者痛、仇者快而已!所以仲珊师长只要走出此门。便是自由之身。”

    曹锟没想到孙元起居然如此轻轻放过自己。良久才说道:“曹某已过知天命之年,如今兵败如山,加上大帅又蘧然仙逝,早已心死如灰。若是蒙孙总理法外施恩,能够暂时苟全性命,曹某愿返回津门故里栽花种菜、养鱼莳竹,终老此生,再不问世事!”

    孙元起摇摇头:“孙某知道仲珊兄归隐田园是为了韬光养晦。以免孙某猜忌。可是眼下国家形势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会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岂容仲珊兄如此北窗高卧?又岂容你我之间存在如此仇隙?”

    “哦?”曹锟明显不太相信孙元起的论断,“经此一役,北洋团体已经分崩离析,如今新中国党一家独大,无论是中央的黎黄陂(黎元洪)、段芝泉(段祺瑞),还是地方上的冯华甫(冯国璋)、蔡松坡(蔡锷),都没有实力与百熙总理您抗衡。至于国外列强,英、法、德、意等国因为欧洲局势紧张,都在整军备战,根本无暇东顾;沙俄则国内风起云涌,同时又面临欧洲的压力,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日本现在正疲于应付德国的诘难,自顾尚且不暇;而美国与您关系莫逆,更不会远渡重洋侵犯我国。不知百熙总理何来‘国家形势危如累卵’之说?”

    孙元起苦笑道:“仲珊兄以为孙某是在危言耸听?诚然国内局势如你所言,国外欧美各国也暂时对我鞭长莫及,可日本呢?根据孙某获得的绝密情报,欧战很有可能在四五个月后爆发,德国、法国、英国、俄国、意大利等都会卷入其中。到那时候,陷身欧战的德国对日本将没有任何威慑力,而日本则可以根据《英日同盟条约》对驻扎在中国境内的德**队发起攻击。

    “想来仲珊兄不会忘记前不久赵智庵与日本驻华公使山座圆次郎签署的《民三条约》吧?尽管现在日方一再强调签署条约是山座圆次郎的个人行为,不代表日本国政府,但这根本瞒不过明眼人:如果没有日本国政府的允许,山座圆次郎胆敢擅自签订这样的条约?通过这个条约,我们也可以很明显看出日本对山东的垂涎之意。一旦时机得宜,日本会不乘机出兵攻占山东?”

    曹锟辩解道:“应该不至于此吧?虽然日本对我山东垂涎欲滴,可山东毕竟是德国的禁脔,而且德军战力雄冠全球,也不是日本蕞尔小国所敢挑衅的。再者说,虽然智庵先生与日本公使签署了《民三条约》,可现在日本过政府根本不认账,咱们中国也没有经过国会认可,条约根本就是无效的,根本无法作为出兵的依据!”

    孙元起大笑道:“我的仲珊兄,日本什么时候突然变得那么文明、那么守规矩啦?出兵还要遵守两国条约、国际法理?年代久远的姑且不论,且说甲午战争之初,日本在丰岛海面突然袭击了我增援朝鲜的运兵船,它在此之前何曾宣战?何况英日两国签署的《同盟条约》可是实打实的!”

    作为穿越者,久经抗日剧洗礼的孙元起对于日本的卑劣可谓了如指掌,它们除了传统保留项目不宣而战(比如偷袭珍珠港)外,拿手绝活还有自导自演挑起战端(比如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卢沟桥事变)、大屠杀、细菌战、化学战等等。要说中国人民最仇恨的国家,日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曹锟犹豫片刻后问道:“那百熙总理有什么需要曹某效劳的?”

    孙元起道:“仲珊兄此次北上必然会遇到无数北洋故旧,孙某想烦请仲珊兄向诸位同仁带三句话:第一句是‘和为贵’。我们两下虽然打了几战,但各自之间并没有化不开的仇怨,只要北洋诸位兄台安分守己,不主动挑起事端,孙某承诺除了必要调整外,在未来两年内都不会对北洋上下进行太大变动;之后即便有所调整,也会事先尽量征得当事人的同意。

    “第二句话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现在国家经过庚子国变、帝后宾天、民党举义、改朝换代、南征之役等波折,早已贫弱到了极点,根本经不起任何内耗,而日军的强横则是人所共知。一旦日军进犯,我们兄弟合心共同御敌还有几分胜算;若是前方大战、后方捣乱,即便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都只能折戟沉沙饮恨败北,更何况当下我们国力和战力都远不及当年的北洋水师?

    “第三句是‘汝剑虽利,吾剑岂不利也’。诚然北洋精锐是名至实归的中国第一强军,有傲视天下的资本,但我西北诸军也毫不逊色,这也是我们新中国党能够顺利走到今天的基础和根本。现在孙某主动要求与北洋上下合作,并非兵力不济而屈膝求和,而是为国家保存元气、为大战保存实力。如果我军在前线鏖战,有人胆敢在后方捣乱乃至资敌、投敌,孙某绝不会藏污纳垢姑息养奸。

    “仲珊兄是自己人,我不烦实说实说,或许孙某麾下各部对付日军还有些吃力,但对付几个师的北洋军绝对不成问题,前不久在张家口的那场战斗就是牛刀小试!如今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真要有人不开眼,胆敢数典忘祖吃里扒外,就别怪孙某言之不预了!”

    说到最后,孙元起已经是声色俱厉,连曹锟也为之心旌摇摇。

    良久曹锟才问道:“曹某斗胆问一句,总理大人所谓的‘必要调整’是指哪方面?如果不坦诚相告的话,我等北洋上下难免会心怀惴惴。”

    孙元起道:“也好,那孙某就明人不说暗话,孙某想要调整的是山东都督周子廙(周自齐)以下山东各级官员,以及山东至山西、陕西沿线的各地官员。至于周子廙,他可以在陕西都督和内阁总长职位中二选一;其他各级官员孙某也会相应做好安排。”

    见曹锟想要说话,孙元起又补充道:“至于为何如此调整,是因为孙某准备调集大军在山东与日军一决高下,在此之前自然要打扫干净战场、确保后路安全。到时候仲珊兄就会明白,孙某麾下各部绝对会顶在战场最前面;也要让北洋袍泽看看,我孙元起麾下的部队绝不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孬种!更不是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国家死活的软蛋!”(未完待续。。)

四八〇、纸钱那得到黄泉

    孙元起倒没有哄骗曹锟,第二天一早便派飞机把他直接送回了京城。

    刚进京城曹锟就看见白幡遮天、纸钱遍地,来往之人都佩戴黑纱,隐隐还能听见哀乐阵阵。见到此情此景,曹锟鼻头有些发酸,与袁世凯二十年交往的种种琐事一时间都奔赴眼前,想到此时斯人已去,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滚滚落下。

    曹锟踉踉跄跄直奔位于新华门的大总统府,距离大总统府还有一箭之地,便远远看见新华门外搭起了三座高大的素彩牌楼,一座两层重楼、五门式的巨型牌坊紧倚新华门门楼,另两座过街牌坊则有如西四、东四牌楼的格局,矗立在新华门前的东、西两侧的长安街上。

    新华门内外都站有轮流值班的士兵,穿着一水儿崭新军装,臂缠黑纱,雁翅般排开分立两侧。每每见到有高官要人出入,必定肃声高呼:“立正,敬礼!”曹锟刚准备进去吊唁,突然间被人劈手扯住:“咦,曹仲珊?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锟定睛看时原来却是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洋之龙”王士珍,当下擦擦眼角嘶声问道:“聘卿兄,你也来吊唁大帅?以前大帅数次派人去请你,你都不肯进京,如今你终于肯来见大帅了?只是你能见到大帅,大帅却见不到你了!”原来当年清室退位之时,王士珍对清廷犹有眷眷之情,因为不愿副署退位诏书。便辞官归隐故里。袁世凯却对这位“龙”头大哥颇为看重,几次派人去请王士珍出山担任要职,都被他婉言拒绝。故而曹锟才有此言。

    王士珍叹息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不幸驾鹤西去,王某怎么能不来吊唁一番呢?”旋即又问道:“仲珊老弟怎么也在这里?传闻不是说你在正定因为唐云亭叛乱而兵败被擒,被押送至太原听候发落了么?怎么现在突然现身京城,而且安然无恙?”

    曹锟摇摇头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还是先进去拜祭大帅吧!”

    王士珍道:“也好,那我们就先去拜祭大帅。”

    这几日京城的文武百官每天都按班前来致祭行礼。驻京部队也分批前来,总统府前车水马龙,中南海冠盖如云。颇有些金吾不禁的感觉。曹锟是军界人士,很少在京中露面;王士珍则干脆隐居了两年之久,普通人等也不太认识他,所以这一胖一瘦两个老头进门并没有引起别人太大注意。

    进了府门之后便觉场面极尽哀荣。灵棚、祭棚、冥器、纸活自然处处皆是。从广济寺请来的高僧、白云观的名道、雍和宫的喇嘛也遍布内外,各自都竭尽所能轮流施法,念经颂佛超度亡魂,偏僻角落里也摆满了各省都督、民政长等大员送来的祭席、饽饽桌子、巨幅祭幛、挽联、花圈等物,甚至已经逊位的前清皇室为了表示笃念旧臣都派人专程送来丰厚祭礼。

    两人来到灵堂外面,便看见冲天而起高达三丈二尺的铭旌,上面写着斗大的鎏金大字:中华民国大总统袁公世凯之铭旌。在此之前心中或许还在极力抑制情感,但真正走到此处的时候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尽管曹锟、王士珍都已年过半百,见到场景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再往前走便是灵堂。那里警卫林立戒备森严,寻常人等没有承启官的接引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但这里也是袁系亲信频繁出没之所,认识曹锟、王士珍的大有人在。此时见到这两人联袂出现,那当真是人人侧目,连负责承办丧礼的徐世昌、段祺瑞都闻讯赶了过来。眼见两人都伤心欲绝,徐世昌倒也善解人意:“诸位暂且回避,有什么问题等聘卿、仲珊拜祭完大帅再问不迟!”

    两人进了灵堂自是一番嚎啕大哭不提。等雨收云散之后,徐世昌才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到居仁堂前的起脊大棚里,段祺瑞、张镇芳、周自齐等北洋要人早已围聚在此处等候,甚至守灵的袁克定也凑了过来。王士珍赶紧摆手道:“王某也是几分钟前刚在大总统府门前遇到仲珊贤弟,这才一起进来吊唁,具体情由也不清楚。还要请仲珊贤弟慢慢分解!”

    曹锟照众人做了个罗圈揖:“曹某识人不明、治军无方,致使兵败主危,并连累诸位北洋袍泽遭受池鱼之殃,真是万死莫赎。本来曹某应该自裁以谢天下,只是心中一直挂念大帅对在下的栽培擢拔之恩,这才觍颜返回京城祭拜。在此曹某先向大少爷及诸位同仁请罪!”

    段祺瑞急忙扶住曹锟:“仲珊兄何出此言?此战之败乃是由于唐云亭突然反水所致,即便大帅也意料不到,何况仲珊兄?切莫如此自责!”

    袁克定哑着嗓子骂道:“先父之所以骤然离世,罪魁祸首第一便是那负恩忘义、猪狗不如的逆贼唐天喜,第二要数抗命不遵、目无尊上的李纯,第三是似善实恶、似忠实奸的伪君子孙元起!父仇不共戴天,如不铲除这三个狗贼,袁某誓不为人!”

    周围众人顿时默然。

    要说除掉唐天喜为袁世凯报仇雪恨,北洋上下费费心、出出力,或许还有几分成算。再拉上李纯,大家就已经面有难色。

    李纯虽然抗命不遵,但毕竟没有在袁世凯生前公开竖起反旗,而且在袁世凯去世还专程派特使赶到北京沉痛悼念老领导,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趁着给袁世凯办丧礼,正是北洋袍泽故旧冰释前嫌、重新捏合到一起的最佳时机。袁克定却不知好歹,叫嚣着拿李纯开刀,这不是令苏督靳云鹏、直督冯国璋、鲁督周自齐等人人自危么?

    就算大家流流血、拼拼命把李纯斩落马下,可孙元起呢?即便在北洋鼎盛时期,袁世凯都不敢对孙元起轻举妄动,何况现在眼下已经分崩离析、孙元起却更加强盛!想要铲除孙元起?那真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再者说,孙元起对袁世凯其实也不薄!

    就拿眼下来说,虽然袁世凯是在临时大总统任上去世,但葬礼该照什么样规格办理的问题,孝子袁克定说了不算,隐然以北洋第二代核心自居的段祺瑞说了也不算,甚至继任临时大总统黎元洪说了也不管用,非得孙元起拍板才行。如果孙元起一口咬定袁世凯是破坏共和、妄图**的元凶,即便最后既往不咎,丧事交由袁家自行料理,那至少百分之九十以上吊丧者不敢登门拜祭!

    所以袁世凯去世以后段祺瑞和黎元洪都不敢自专,而是毕恭毕敬地给孙元起去电询问该如何处理。孙元起也不为己甚,回电道:

    民国肇建,由于辛亥之役项城一力赞成共和,奠定大局。苦心擘画,昕夕勤劳,天不假年,遘疾长逝。追怀首绩,薄海同悲。孙某患难周旋,尤深怆痛。可令国会追任为民国第一任大总统,所有丧葬典礼由国务院转饬办理人员,参酌中外典章详加拟议,务极优隆,用符国家崇德报功之至意。

    如此一来,既洗去了袁世凯破坏共和的罪名,又免去了到死还是“临时大总统”的尴尬,而且还特命华熙银行拨款20万银元作为治丧经费,这才有了现在这么风光的场面!

    古往今来,但凡尘世之人无不追求生前荣显、死后哀荣,孙元起给不了袁世凯生前登基称帝的荣华富贵,但却让他死后风风光光备极哀荣,也算是莫大恩泽。就算袁克定心怀怨怼,此时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免得被人讥笑为“忘恩负义”。

    段祺瑞沉吟道:“大少爷,大帅灵前须臾不能少人,尤其您是府中长子,更是时刻需要守在灵前对拜祭之人叩头答谢,不能轻易分身。椿凋乃是大事,这些俗务就不用您操心了。请回吧!”

    袁克定冷哼一声:“先父尸骨未寒,你这么着急想要夺权?什么大事俗务,无非就是想赶我走罢了!好,那我走!”说罢拂袖而去。

    袁克定说话本来就没有掩饰,在座众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段祺瑞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士珍赶紧出面解围道:“仲珊老弟你真不爽快,到现在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逃出太原直奔京师的,莫非是成心想吊我们胃口?”

    曹锟苦笑道:“其实曹某并不是逃出太原的,而是被孙百熙礼送出境,直接用飞机送到京城的。孙百熙想借曹某之口给诸位同仁带几句话,一旦完成这个任务,曹某便会解甲归田再不问政事。”

    “啊?仲珊要归隐林下?这怎么使得!”众人不由得惊讶出声。

    已经恢复常态的段祺瑞明显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仲珊兄,孙百熙究竟要你给我们带哪几句话?”(未完待续。。)

    ps:  昨天七八点钟,领导突然电话叫何叔到办公室写材料,熬到深夜,所以断更。今天本来想补,结果又吃了酒,又耽误至今。抱歉之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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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介绍:
一个穿越故事。
一个研究生穿越到清末的故事。
一个物理学研究生穿越到清末创办大学的故事。
最初,他只想活下去,只想传播自己的知识。
清末民初,救国图存是社会的最终问题,任何一位中华子弟都肩担此责,不容推卸。
如何救国?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必然要思考的问题。
学术救国?教育救国?实业救国?……
历史的浪潮推动主人公,一步一步前行;他也努力挣扎,试图改变一些东西。
本文宗旨:有yy,有限yy。重生之大科学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大科学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大科学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