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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事公     重生之大科学家txt下载     重生之大科学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七)

    就在běi jīng城外炮声隆隆的时候,孙中山在胡汉民等人的陪同下抵达上海十六铺金利源码头,受到黄兴、陈其美、蔡元培等人和上海各界代表的热烈欢迎。

    孙中山身穿黑呢大衣,面含微笑,频频向观众点头致意。刚一上岸,他就被中外记者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请问孙先生,您此次回国,共携带多少款项、多少武器回来?”

    “据《申报》刊登广州专电,您曾向欧洲某国订购战舰18艘,暂不付款,目前已经签订合同。请问此事是否属实?”

    “孙先生,有消息称与您一道回国的有大军舰三艘,船员和乘客均是留英学生。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

    孙中山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笑着答道:“孙某此次回国,没有携带任何款项和武器,带回来的只有革命jīng神。我相信,在此种革命jīng神的鼓舞下,革命义士一定会同心戮力,旌麾北指,早rì殄灭满清zhèng fǔ,建立崭新的中华民国!”

    记者还想从孙中山嘴里掏出更多的新闻,但他在黄兴、陈其美、蔡元培等人的护送下很快离开了码头,来到位于法租界的上海同盟军总部。

    众人刚在堂上坐定,黄兴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刚才逸仙兄在码头上回答记者的提问,既诙谐风趣,又避实就虚,真是妙极!但如今在座的都是党内同仁,逸仙兄不妨开诚布公地说说,此次回国究竟带了多少款项、多少武器回来?”

    黄兴在湖北被袁世凯的北洋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要不是吴禄贞等人在直隶举事,迫使北洋军主力北撤,湖北的革命军早就被赶出了武汉三镇。如今黄兴想趁着清廷无暇南顾的良机收拢残兵东山再起,无奈手中没有兵械粮饷,只好来找同盟会的大当家兼财神爷孙中山求救。

    孙中山笑意盈盈地摇了摇头:“克强,我在码头上说的并非虚言。这次回来我真没带一分一文、一枪一械!不过我路过新加坡的时候遇到南洋侨胞首领陈嘉庚先生,一番交谈之后,他答应替中华民国zhèng fǔ筹款5万元。但要到账,恐怕还得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黄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天下风云际会。各方形势瞬息变幻,等一两个月?那时候黄花菜早凉了!

    胡汉民嘴角噙笑:“克强兄,在你面前就有两位财神爷,你还向孙先生化缘,岂不是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黄兴疑惑地看着胡汉民:“展堂此语何解?”

    胡汉民道:“如今天下,谁不知道上海滩十里洋场淌金流银?如今英士兄(陈其美)身为沪军都督,你要是求他帮忙。难道他还会吝啬不成?”

    陈其美年龄在三十出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满脸斯文,丝毫看不出他是混迹酒楼、茶馆、戏院、澡堂、jì院的青帮大头目。闻言赶紧答道:“展堂兄说笑了!上海滩是淌金流银不假,可那都是别人。陈某作为革命军一员,怎么能和清廷官吏一样鱼肉百姓呢?苏东坡《前赤壁赋》中曾有云:‘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其美不才。愿以此语作铭,置于座右!”

    胡汉民对此不置可否,转身又介绍道:“再比如孑民兄。每年经手的白银至少有几十万两,他指缝里随便漏点,还不够你们湖北革命军吃个脑满肠肥的?”

    蔡元培一愣,赶紧解释道:“展堂老弟可能有所不知,蔡某虽然每年经手白银数十万两,但这些都是孙百熙把家族企业的利润拿出来兴办中小学教育的专项经费。蔡某蒙他看重,委以大任,负责经费使用,岂能违背宗旨,将教育经费挪作他用?”

    胡汉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孙百熙自甘下贱。给满清鞑子当奴做狗,身居高位,作威作福,只怕他给你的白银中不少是我汉人的民脂民膏!我们借用这些汉人的血汗,推翻满清鞑子的统治,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蔡元培正sè答道:“难道在清廷为官的汉人都是自甘下贱。都是鱼肉百姓?只怕胡老弟太偏颇了吧!别人不好说,但对孙百熙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偶尔收了下属一些冰敬、炭敬,他把这些钱无偿用来兴办教育,也不是得其所哉?总之,蔡某经手的这些经费是绝不会挪作他用的,还请展堂、克强二位贤弟另想法子吧!”

    说完他不理会胡汉民、黄兴的反应,又对孙中山说道:“逸仙,此次我来上海主要是两个目的,第一个自然是迎接你回国,第二个则是受孙百熙委托,希望在你倡议联络下,与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联手北伐,尽早推翻清zhèng fǔ统治!”

    胡汉民冷笑道:“只怕孙百熙此举目的不是为了推翻清zhèng fǔ统治,而是解救他的经世大学吧?”

    蔡元培不知道胡汉民之所以与孙元起针锋相对,是因为当年在经世大学时两人曾经结下了梁子,反而温言解释道:“不错,孙百熙建言北伐可能主要是为了解救经世大学,但和诸君为了推翻清zhèng fǔ统治而北伐并不矛盾,只不过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罢了。而且在蔡某看来,解决经世大学的意义并不下于推翻清zhèng fǔ统治!众所周知,经世大学是目前国内在校学生最多、研究水平最高、学科体系最完整的高等学府,在东西洋都享有崇高的知名度,可谓中国教育界的中流砥柱。别的不说,仅经世大学研究成果所带来的利润,就支撑起全国各地200余所附属学校的办学经费!

    “一旦经世大学遭受重创,这些附属学校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很快出现资金运转困难,进而陷入关停危局。除非有人能够每年无偿提供至少60万两白银,否则将有数以万计的学生无学可上、无书可读!试问当今天下,谁既有此财力又有此魄力?我想,清zhèng fǔ没有这种人,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也没有!

    “我们同盟会的宗旨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角度说,我们要北伐推翻清zhèng fǔ;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角度说,我们则需要保证经世大学的完整。民国建立之后,难道还要靠革命义士抛头颅,洒热血,行刺杀暴动之举?我想,要治理好民国,必须要新民德、开民智、兴民权、鼓民力,而这些都有赖于教育!今rì经世大学在教育界的巨大影响力,绝不亚于武昌首义之与中国革命!”

    蔡元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说到激昂处振臂高呼,几乎要声震屋瓦。黄兴似乎被激情所感染,自告奋勇道:“只要孙百熙先赞助二十万两军费,我湖北革命军愿与他联军北上,共捣黄龙!”

    陈其美不由心生鄙夷:黄克强,你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吧!你如今要枪没枪、要兵没兵的,怎么跟人“联军北上,共捣黄龙”?让人家先赞助你二十万两军费,只怕是你等着这二十万两军费救命吧!不说你拿钱之后会不会翻脸不认账,只怕等你把枪买齐、把兵练好,孙元起都能再盖一所经世大学了!

    当然,陈其美鄙夷归鄙夷,嘴上还是大义凛然地说道:“如果孙百熙愿意赞助沪军二十万两军费,我们也愿意旌麾北指,与诸位饮马黄河、聚首京师!”

    一直没说话的孙中山这时才出声道:“孙某回国路过香港的时候,曾与廖仲恺、朱执信等同志见面晤谈。他们认为,如今全国各省纷纷dú lì,但各地军zhèng fǔ之间颇有分歧,内部纠纷甚多。如果我北上宁、沪,将手中无兵可用,号令不出府门,最终无所作为。所以我应该先到广州,以广东为根据地,整训军队,然后举兵北伐。但我拒绝了他们的挽留,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孙中山旋即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认为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革命虽然风起云涌,各省纷纷宣布dú lì,却没有一个全国xìng的革命zhèng fǔ统一领导革命,各省军zhèng fǔ各行其是各自为政,很容易被清廷各个击破,使得革命功亏一篑!所以我拒绝了他们的挽留,北上京沪,而此行的最主要目的也就是组建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当然,北伐荡平清廷余孽、解救经世大学也很重要,但组建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更加重要,刻不容缓!因为只有建立国内拥戴、国际认可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我们才能统一号令,集中财权,有资格与洋人谈判,避免外国干涉革命。”

    一听说孙中山要组建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在座众人顿时激动起来:虽然大家已经在地方上捞足了实利,但只要没有得到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认可,那都属于非法武装。再者,各位都是同盟会的大佬、各地军zhèng fǔ的都督,怎么也要在zhōng yāng弄个总长、次长之类的官职过过瘾吧?

    就在众人互相恭维吹嘘之际,胡汉民大声说道:“依我看,其他的都可以商榷,但临时zhèng fǔ教育总长一职却非孑民兄莫属!”RV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八)

    蔡元培是清光绪十八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是体制内前途远大的有为青年。后受甲午战争、戊戌变法影响,转而投身革命,组建光复会,成为驱除鞑虏的排头兵。1905年同盟会成立,光复会并入其中,他又担任同盟会上海分会负责人。无论从家庭出身,还是革命经历,蔡元培都可以说是同盟会里响当当的人物。论资排辈,蔡元培绝对有资格进入内阁,担任排名靠前的某部总长。

    但内阁就那么十几个位子,你占一个,对别人来说就少一个;你占了前面的位置,别人就只能往后排。既然蔡元培必须要进内阁,大家自然希望他能往后排排,让出前边的空位。而且蔡元培这些年兴办教育也确实声名显著,担任教育总长名至实归。当下大家齐声赞道:“展堂兄说的没错,教育总长一职非孑民兄莫属!”

    蔡元培却道:“诸位抬爱了,蔡某实在愧不敢当!依在下看,当今中国最合适担任教育总长只有孙百熙,蔡某不才,愿意主动请缨,在教育部帮忙做些拾遗补缺的活儿。”

    众人这才想起西边还有一位大佬需要安抚,就凭他在奕劻、袁世凯两届内阁担任学务大臣,师徒手中掌有四川、陕西、山西三省之地,新成立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中就肯定少不了他,而且位置不能太低。这种在zhōng yāng享有大名、在地方占有实利的人物,大家谁都不愿意得罪:因为他们在zhèng fǔ决策中往往占有很重要的话语权,他们或许不能帮你办成什么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办不成什么事。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失声。

    孙中山自然记得他派冯zì yóu与孙元起达成的协议,此时笑道:“孙百熙担任教育总长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孑民兄也是众望所归。好在孙百熙目前还担任四川总督,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所以他可以挂着教育总长的头衔,在四川处理地方政务;孑民兄担任教育次长。在zhōng yāngzhèng fǔ全权处理教育部的相关事宜。如此一来,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总长取名,次长取实?逸仙兄的这个方法好!”众人又齐声赞颂,旋即趁热打铁问道:“对于其余各部。逸仙兄又有何高见?”

    孙中山却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教育总长、次长之说,不过是孙某私下建议而已。如今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尚未成立,孙某不过是一介普通公民,怎么敢胡言乱语,将各部官职私相授受?”

    陈其美道:“孙先生自青年起矢志推翻满清,数举大义;在海外奔波劳苦一十六年,备尝艰辛。如此劳苦功高。被推举为大总统乃是水到渠成、名至实归。现在拟定各部总长、次长人选不过是未雨绸缪,怎么能说是私相授受呢?”

    孙中山摇了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虽是过渡xìng机构,但作为未来zhèng fǔ的雏形,关系匪浅,不可马虎从事。孙某个人愚见,组建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第一步是以筹委会名义致电各省,请各省尽快派代表到上海商讨筹组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事宜。考虑到时间紧迫。有些省份非常偏远,一时难以赶来,只要两省以上代表到会即可开始讨论提案。最后讨论结果交全体代表通票通过即可。”

    浙江都督府代表姚桐豫立即问道:“那各省代表名额如何分配?”

    在西方实行议会选举的国家,议员名额分配方法多种多样,很多是根据各行政区的面积大小或人口多少来分配的。如果按照这两种方法来分配的话,浙江都会很吃亏。

    孙中山道:“全国二十二省区,每省都督府和咨议局各派代表一人出席会议,投票表决时则每省一票,超过三分之二的代表与会则投票有效,与会代表三分之二票数赞成则议案通过。”

    “好!”

    “同意!”

    “赞成!”

    在座的十有七八都是江浙人士,这两个省虽然人文昌盛、经济发动,却面积狭小。对于每省一票的建议自然大加赞同。

    陈其美马上起身道:“既然大家都赞同孙先生的提议,那敝人这就通电全国,定在10rì之后在上海召开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议,商议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组织机构和各部人员。”

    蔡元培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就像刚才蔡元培自己说的,他赶到上海主要两件事:欢迎孙中山归国,替孙元起求援。如今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第一件事算已经做完,第二件事说了等于没说。如今革命成功在望,大家讨论的都是如何抢地盘、如何占位置,没人会关心běi jīng城外一所学校的兴废存亡。既然如此,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很快,陈其美和蔡元培的两份电报被送到四川成都孙元起的案头。——陈其美的电报自然是关于召开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议的全国通电,蔡元培的电报则向他详细讲述了与孙中山商谈的有关情况。

    因为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的事,这些天孙元起一直寝食难安,每天都在总督府衙和杨度、杨永泰、沈翔云等幕僚商议如何破解危局。听说有上海来电,jīng神一振,赶紧拿过来翻阅。

    蓬头垢面的孙元起一目十行看完两封电报,不禁长叹一声,把电报甩在桌上:“这群革命党真是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革命成功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就准备开府建牙、加官进爵了,丝毫不知道轻重缓急。难怪他们玩不过袁世凯!”

    杨度从桌上拿起电报,随手递给身边的杨永泰一封。两人就这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似乎想从字里行间发掘出来电者心底最隐秘最真实的想法。

    杨度手里拿的正好是蔡元培的来电,直看得他啧啧有声,一边看还一边点评道:“孙大炮真是出息了!别看他举兵造反不行,玩弄权术还真有一手!看看,人家不在香港过安稳rì子,也不在广州整训军队,偏偏赤手空拳跑到上海。必定有猫腻!果然,他到了上海既不整兵北伐,也不与袁世凯和谈,先要筹建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在建国立号上啖个头汤嘛!

    “邀请各省十rì之内派代表到上海商讨筹组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事宜?呵呵,这里面的yīn谋简直昭然若揭!十天之内,江浙沿海、长江沿线各省代表赶到上海还差不多,像陕西、云南、贵州等地,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到上海啊!偏偏江浙沿海、长江沿线这些地方都是孙大炮同盟会的地盘。这是巧合么?

    “考虑到有些省份非常偏远,一时难以赶来,只要两省以上代表到会即可开始讨论提案,最后讨论结果交全体代表通票通过即可?啧啧!江浙与上海近在咫尺,是不是这两省代表现在已经开始商议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总统人选了?

    “每省都督府和咨议局各派代表一人出席会议,投票表决时每省一票。超过三分之二的代表与会则投票有效,与会代表三分之二票数赞成则议案通过?照这么算来,全国二十二省区只要十五个省派人参会,会议就算合法;只要十个省代表同意,投票结果就算有效。这还没过半数呢!”

    孙元起皱着眉头道:“这筹组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事由着他们闹腾,咱们不掺和。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解除清廷对经世大学的围攻!虬斋,现在第四十六混成协整编的怎么样了?”

    沈翔云打了个立正,条理清晰地汇报道:“回禀制台大人,第四十六混成协已经整编完毕,协统蒋志清,下辖步兵第91、第92两标,以及马兵营、炮兵营等,第91标标统薛仰岳,第92标标统刘明昭,全协共五千五百人,已在眉州、嘉定府一线待命。目前卑职正在收集船只,以便尽快沿江东下。”

    孙元起道:“那有多少船就先发多少人!反正三峡水流湍急,礁石密布,也走不了大船。等部队到了湖北宜昌,再慢慢全军整队前进不迟!”

    沈翔云得令正要离去,杨度、杨永泰同时伸手拦住了他:“虬斋先不急着走,我们的计划恐怕还需要再加以完善!”

    孙元起眉头簇成一团:“之前不是说好的么?蒋志清的第四十六混成协出川东下,由汉口沿卢汉线北上,逼迫北洋军南下;赵景行的第四十四混成协一部出潼关,窥伺河南;程子寅的第四十五混成协重返山西,出平型关直迫京师,三路并进,以解经世大学之围。怎么又有反复?如今经世大学已经大兵压境危在旦夕,刻不容缓啊!”

    杨永泰答道:“这个三路并进的计划,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实际上很多危险都没有充分考虑到。比如现在是冬季,长江处于枯水期,短期内到底能运送多少兵力还是个未知数;此时汉口以北还控制在北洋军手中,能否利用卢汉线还在两可之间;陕西还面临着两路甘军的进攻,恐怕也抽不出多少兵力;程子寅部这两个月一直在长途跋涉,究竟有多少战力也很难说……最关键的是,此举属于孤注一掷。一旦失败,不仅经世大学难保,连四川、陕西两省也危在旦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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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九)

    孙元起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愤懑地说道:“难道我们就因此见死不救,坐看经世大学毁于禁卫军之手?”

    杨度道:“百熙你是关心则乱!依照我和畅卿的推断,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不过是袁慰庭、摄政王知道经世大学为大人你的软肋,故而以此胁迫你屈膝服软,并非真的想攻占经世大学。只要你稍作退让,他们就会让禁卫军解围而去。——即便你不退让,只要让英美各国公使在适当时候介入,他们也不敢对经世大学怎么样的。”

    孙元起依旧忿然难平:“万一他们要是来真的呢?中华广播公司记者可是亲眼看到载涛在rì本公使馆盘桓多rì,文化掮客岛田翰也在京城四处出没,其中难保没有什么yīn谋诡计!”

    杨度也知道载涛这等蠢货不知轻重缓急,给点甜头没准连紫禁城都能卖了,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但依然苦劝道:“百熙,要想让袁慰庭、摄政王等人不敢对经世大学轻举妄动,并非只有战而胜之这一条路。其实只要我们保有四川、陕西、山西三省之地不失,他们就会投鼠忌器有所忌惮,不敢胡作非为。一旦我们失去四川、陕西这两块根本之地,经世大学才真正危险了!偏偏四川、陕西是新得之地,我们又是客军,如果部队主力离境,在朝廷、袁世凯、革命党等势力挑拨下必然四处爆发叛乱。所以第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三个混成协决不能轻易出动,离开本土。”

    杨度所说切中肯綮,孙元起顿时哑口无言。半晌颓然坐回太师椅中,闷声问道:“那依皙子之见,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

    杨度拿起折扇胡乱扇了几下,这才说道:“虽说三个混成协不能轻易离开本土,但不等于不动。我的意见是各部主力留在本土继续整编,执行防务,但各自要派出一个营左右的兵力按照原计划行动。比如第四十四混成协一部前出潼关。第四十五混成协一部越过黄河,第四十六混成协一部沿江直下,但只要出境三四十里即可。这部分不仅要动,甚至还要大张旗鼓地动。力争给清廷一种大兵压境、风雨yù来的感觉!”

    杨永泰笑道:“大人是中华广播公司的大股东,夫人手里的《政经rì报》也是上海滩有数的报纸。要论大张旗鼓、虚张声势,谁比得上我们?”

    杨度点点头,接着说道:“三路大军引而不发,只能算是对朝廷要挟的反恐吓,要想阻止禁卫军对经世大学的围剿必须多管齐下,为此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要事。就是命令第四十四、第四十五两个混成协主力加把劲,争取在五天之内击溃马安良所部甘军,进入甘肃境内,成立甘肃军zhèng fǔ。至于都督一职,百熙认为谁比较合适?第四十五标标统程虎臣?”

    孙元起摇摇头:“还是副标统张育和(张世膺)吧!第六镇响应革命勇举义旗,之后又千里跋涉来到西北,总得给他们一点奖励,否则以后怎么能留得住他们?”

    杨度、杨永泰齐齐赞道:“好主意!”

    “那还有什么要做的?”孙元起问。

    杨度道:“既然我们已经收到陈其美的通电。想来赵景行都督也该收到了。我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请大人与赵景行、张育和商议,各自派出代表到上海参加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

    孙元起有些担心:“代表联合会十rì之后就要召开。只怕甘肃、陕西离上海太远,代表赶不上吧?”

    杨永泰笑道:“大人多虑了!只要赵景行、张育和两位都督同意,我们在四川随便找几个陕甘籍的开明绅士担任代表不就可以了?哪怕我们随便在部队里找几个青年人充数,只要两个都督府承认,难道孙中山还敢反对不成?”

    杨度也是会心一笑,看来他早就这么想了。随即接着说道:“商定代表人选之后,就要马上赶赴上海。估计等他们到上海时,甘肃军zhèng fǔ也该成立了。到时候就让甘肃军zhèng fǔ代表在中华广播公司、《政经rì报》等媒体上放出风声,说他们有意推举大人您为总统候选人!”

    “呃……?”孙元起一愣,“之前不是和冯zì yóu谈好了么。我只要能出任教育总长便心满意足了,何必另生枝节?”

    沈翔云两眼一翻:“孙文汲汲于组建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居然对我们提出联军北伐解除经世大学之围的建议置之不理,是他忘恩负义在先。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我们手里至少有四川、陕西、山西、甘肃四张票,只要运作得当。就算大人当不上总统,副总统肯定跑不掉!”

    杨度摇摇头:“我们这一招只是敲山震虎,倒没必要和革命党闹僵。如虬斋所言,我们手里至少有三四张票,孙逸仙、黄克强等人绝不敢轻视。相信甘肃军zhèng fǔ代表只要放出风声,他们马上就会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找上门来讨论条件。据说袁慰庭早已派唐少川(唐绍仪)与革命党和谈,我们可以趁机让他们在和谈条件里加一条:保证经世大学的绝对安全。”

    孙元起道:“这很有必要!”

    杨度又说道:“派代表参会只对革命党和袁慰庭有些效果,对朝廷却有些隔靴挠痒。然而围攻经世大学的军队,正是满清的嫡系。所以我们还要做第三件事,这就是建议孙大人向朝廷请辞内阁学务大臣一职。”

    杨永泰、沈翔云面sè大变:进入内阁是很多官僚的终生奋斗目标,作为幕僚,怎么能轻易劝人请辞呢?而且现在经世大学情况危急,学务大臣这个职务还可以发挥很多作用,就更加不能随便请辞了。

    孙元起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问道:“那是不是连四川总督的职务也一起辞掉?”

    “四川总督不能辞!”杨度随即解释道,“要不是陈其美通电全国准备成立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连内阁学务大臣一职也不能请辞的。如今孙逸仙、黄克强等人打算另立国号,请大人出任教育总长的消息也会很快散布开来,这时大人请辞内阁学务大臣,就会让朝廷觉得大人您是一怒之下弃暗投明。偏偏大人在海内外享有盛名。又位高权重,从满清内阁辞职投入革命党内阁无疑具有重大影响,让人觉得北方朝廷大厦将倾。在这种情况下,摄政王、袁慰庭都必然会做出让步。殷切挽留。

    “杨某建言大人请辞,不过是以退为进,并非真的要与朝廷决裂,所以只辞内阁学务大臣一职,而不能连四川总督的职务也一起辞掉。再者说,短短两个月之间全国三分之二的省份宣布dú lì,袁慰庭和摄政王手中虽然握有重兵。单靠这些武力,吓唬吓唬革命党或许还成,真要用它们来剿灭革命党却大显不足,所以南北分立之势已成定局。在这个时候,在地方占据实利远比在zhōng yāng获得虚名要强。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人也不能主动要求辞去四川总督一职。朝廷若是以管教无法的名义只准大人辞去四川总督,而不准辞内阁学务大臣,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好。就依皙子所言,我现在就让人写折子!”孙元起当即拍板。

    “不急、不急!”杨度合上折扇,郑重地说道。“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定夺!”

    “请讲!”

    “就是改组预备立宪公会,成立新政党!”

    孙元起这才记得自己还身兼预备立宪公会会长一职,要不是杨度提起,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

    在很早以前,中国历史上就出现了“党”“派”,比如唐中后期的牛李党争,北宋后期的新旧党争、“元祐党人”。尤其是明末,政坛上出现了以地域、以政治主张、以师友同门等关系成立的各种党派,口诛笔伐。刺刀见红,火爆程度比起今rìrì本、韩国、台湾等地的竞选丝毫不差。虽然这些党派在历史上客观存在,但是党派中人却从来不自称为党,因为孔圣人在《论语》中明确说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如果称自己为党,岂不是把自己认定为小人?而且历朝历代君主对于大臣之间的朋党也深恶痛绝。必yù除之而后快,所以大家就更不敢大张旗鼓地宣传了,总是犹抱琵琶、半遮半露。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藏在社会yīn暗角落的组织也可以视为“党”“派”的雏形,这就是白莲教、天地会、拜上帝教、青帮之类的秘密会社。他们有完整的行动纲领、严密的组织结构、隐蔽的发展方式、森严的等级制度、成套的接头切口等等,对中国自兴中会、同盟会以来的革命政党影响非常巨大,尤其是**地下党,在组织形式上简直与秘密会社完全雷同。

    一般认为,中国最早的现代化政党是1894年孙中山在檀香山创立的兴中会,此后华兴会、光复会、同盟会都与之一脉相承。在国内,随着改良主义和宪政运动的发展,戊戌变法前后也出现了强学会、南学会、保国会等具有政党sè彩的社团,它的流裔包括之后的保皇会、政闻社以及孙元起的预备立宪公会。——受传统的朋党观念影响,这两派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会”“社”来命名,而不敢公开亮出“政党”的旗号。

    杨度接着说道:“数年前,朝廷宣布预备立宪,一时间各种宪政公会层出不穷,争相招徕官员名士,准备在资政院里大展拳脚。没想到革命党在武昌首先举义,短短数月之内,先后响应达到十七省,只怕君主立宪是搞不下去了,新成立的中华民国必然是共和政体,所以改组预备立宪公会迫在眉睫!”RV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

    孙元起有些不耐:“如今经世大学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哪有闲工夫去考虑改组预备立宪公会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杨度却大声反驳道:“百熙,可不能这么说!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预备立宪公会乃是现今国内规模最大的立宪团体,共有会员235人,其中具有知县以上官阶的会员116人,几乎占据半数,其余会员不是实业界、文教界人士,就是南洋侨商,其影响力可见一斑,决不能轻易视之。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注意到这235名会员中,江苏籍有102人,浙江籍有60人,福建、广东籍是53人。而这几个省份都是革命党兴起之地,如果我们不及时主动改组,预备立宪公会只能面临两个结局:要么就此解散雌伏,要么被革命党分化瓦解。

    “如果等预备立宪公会主动宣布解散或者被革命党分化,我们再想改组,那就回天乏力了。此次川、陕、甘三省都督府代表联袂东下,在代表会议召开之前趁机改组预备立宪公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正是最佳契机。再说这事也不劳你多cāo心,只需立下章程,交给畅卿去办就行了,绝对不会影响经世大学解围的。”

    孙元起素来对党同伐异、制霸天下没多大兴趣,随口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改组预备立宪公会?既然他们的政治主张不合时宜,那就让他们解散好了。”

    杨度表情一滞,拿起折扇胡乱扇了几下才说道:“首先,你是预备立宪公会的会长。既然承蒙诸位会员推戴为会长,那你总要为这个团体的未来考虑一下吧?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孙元起嘟囔道:“我这个会长是他们强行摊派的,做不得准。”

    杨度假装没听见,继续解释道:“再者说,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已经成立在即。那么组建参议院也指rì可待。以后要想在zhèng fǔ里有一定话语权,就必须在参议院中拥有可观的席位,否则只能任人拿捏。比如zhèng fǔ要把经世大学改为国立、把北平铁厂收归国有,你怎么应对?毫无疑问。同盟会在新成立的参议院中要占据多数席位。但你与同盟会诸人只有泛泛之交,并非情同莫逆。如果将来zhèng fǔ财源匮乏,有人提出这样的议案相要挟,让你捐资出款,他们未必就肯为你主动出头冲锋陷阵。

    “但是你要有把握在参议院中否决这些提案,乃至通过对总统的不信任案,zhèng fǔ还敢这么做么?所以必须要组建自己的政党!虽然之前预备立宪公会对你这个会长不冷不热、敬而远之。但如今风云突变,你不仅还是内阁学务大臣,而且又掌有四省之地,权势不减反增。相比之下,张啬翁(张謇)、汤蛰仙(汤寿潜)、郑海藏(郑孝胥)等人拥护君主立宪不成,沦为天下笑柄,惶惶如丧家之犬。对比悬殊之下,他们只会对你更加恭敬。百熙你此时改组预备立宪公会可谓正当其时。而且可以在新成立的参议院中拔得头筹!”

    见孙元起有些意动,杨度赶紧趁热打铁:“还有,我们现在虽然有第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三个混成协兵力。四川、山西、陕西乃至甘肃四省地盘,但维系的纽带主要靠你和各协协统、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之间的亲友师徒关系。显而易见,这种关系是非常脆弱的,阎百川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你要是一直在位还好,如果万一你有什么差池,只怕众人之间的关系立即分崩离析,根本无法拧成一股绳来保护经世大学及其附属产业。

    “而且现在天下大乱,各种思cháo争鸣泛滥。为了扩大自身影响力,争夺正统地位,各党各派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经世大学这座享有盛誉的学术殿堂。如果不允许他们涉足。会和百熙你‘思想zì yóu,兼容并包’的治校理念冲突;如果允许他们在学校里zì yóu兜售他们的主张,只怕长此以往,经世大学会学cháo不息、内讧不止,校园内再无宁静之rì,这又与你之前‘在校安心向学。毕业经世济民’的主张大相违背。

    “在这种情况下,成立一个体现自己理念的政党就大有必要。首先,它不仅可以加强你和各协协统、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之间的关系,而且能把你的影响力扩展到三协、四省乃至全国。其次,你在经世大学及其附属学校具有先天优势,只要你成立政党,师生们必然热烈响应,从而避免其他党派的sāo扰侵袭。第三,有了自己的政党,以后你要是对国家政策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直接予以否决,从而维护自身和学校的利益。第四,——”

    禁不住杨度的聒噪,孙元起只好赶紧讨饶:“那就改组预备立宪公会,成立新政党吧!至于具体如何处理,还请畅卿到上海之后与张啬翁等人详商。”

    杨永泰也不推辞,起身朝孙元起微微一躬:“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大人对新政党有何特别要求,还请一一示下,以便属下与张啬翁等人商谈。”

    孙元起沉吟道:“我对成立新政党本没什么兴趣,只是皙子说有利于保护经世大学,这才派你去上海。对于新政党,我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新政党严进严出,对每位党员都要严格审查,避免某些心术不正的投机分子进来捣乱。另一方面,新政党要具有排他xìng,加入其它党派就不能再加入我们这个党,除非先退出其他党派;加入我们这个党再加入其它党派,则视为自动退出。以此保证我们这个政党的纯洁与稳定。”

    孙元起这番话,正好命中民国初年各个政党的两大弊端:党内派系繁多,分化不定;党员鱼龙混杂,进退zì yóu。

    先说第一点。中国人素来众口难调,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喜欢拉山头、搞小团体。尤其在清末民初,关于如何建立党派,各大政治势力还处于懵懂时期。经常为了某个共同理念,先拉起一票人成立政党;成立政党还觉得不过瘾,又在政党里面划分派系;一旦发生龃龉,干脆叛出政党另起炉灶。这种情况以国民党最为典型。

    同盟会改组国民党后,内部就一直内讧不断,群雄割据。在正式国会召开后,国民党里面相继出现了癸丑同志会、相友会、政友会、超然社、集益社等小政团。不久,国民党又分裂为客庐派、丙辰俱乐部、益友社。后来有分裂为政学会、民友社、政余俱乐部、韬园、宪政商榷会等等,斑驳陆离,五花八门,令人头晕目眩。

    再说第二点。清末民初党禁初开,很多人都蠢蠢yù动。等到正式国会召开,更是群魔乱舞。但是各个政党为了装大自己声势,往往拉拢一些名望大、地位高的名流来充门面,以资号召。这也送党证来,那也送党证来,许多人是一身兼有数党党籍,比如伍廷芳、那彦图、黄兴等人,甚至一人身跨十一党!

    政党越分越小,成员越来越少,最后只能三五个人组成一派,甚至连党名都没有,只好以活动地点来称呼,完全失去政党的战斗力。与此同时,政党越来越多,成员越来越杂,大多都是徒有虚名,甚至连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属于哪个党派。投票的时候只是根据自己心意,完全不能体现政党的意图。如此一来,政党还有什么意义?

    杨永泰有些为难:“大人所言大有见地,只是实际cāo作中恐怕很难做到吧?”

    孙元起吃惊地挠了挠头:“这很难么?只需要在发展党员时坚持个别吸收的原则,先自己提出申请,填写入党志愿书,再有两名正式党员作介绍人,经过支部大会通过和上级党组织批准,并经过一年或半年预备期的考察,才能最终成为正式党员。如此一来,不就做到严格审查了么?”

    杨度插话道:“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孙元起却不赞同他的看法:“不麻烦!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我们党员资格的可贵,也才能确保政党的纯洁与稳定。”貌似当年孙元起在学校入党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杨永泰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支部大会?上级党组织?依大人看来,新成立的政党该如何架构?”

    见杨永泰目光灼灼,孙元起只好按捺住耐心,把自己记忆中党的组织形式复述一遍,包括从上到下的党委、总支、支部、小组,再到组织里面的书记、副书记及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纪检委员等。只听得杨度、杨永泰两人击掌拍案不已,连呼“妙哉”。

    杨永泰还拿出了纸笔,一边听一边记,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停笔提问,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等他把孙元起能记起的东西全掏出来,才心满意足地抖抖纸张:“大人真是能者无所不能!有这一纸建党方案,杨某此次上海之行必定事半功倍!”(未完待续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一)

    就在孙元起以为可以打完收工的时候,杨永泰又提笔问道:“大人,那么我们新成立的政党该叫什么名字?党纲又是什么?”

    孙元起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去改组预备立宪公会,总要有些诚意才好。新成立的政党名称以及党纲之类的,就由畅卿你去和他们商议决定!”

    杨永泰搁下笔,严肃地说道:“大人,张啬翁、汤蛰仙等人当初组建预备立宪公会,不过是想在朝廷实行君主立宪之后,在资政院中分一杯羹,推举大人为会长只是扯虎皮做大旗。殊不知他们昧于大势,转眼间朝廷风雨飘摇,共和指rì可待,预备立宪公会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我们此次改组,并非卑躬屈膝、软语相求,而是挟三协、四省之威东下,势在必行。《左传》有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虽然此名与彼名有所不同,但在道理上是相通的。再者说,大人现在还是预备立宪公会的会长,于情于理,新政党命名之事都不能假手他人!”

    杨度也在一旁劝道:“百熙,畅卿所言极是!张啬翁、汤蛰仙、郑海藏等人都是海上名士,当年倡言预备立宪时眼空一切,目无馀子。如今君主立宪眼看成为明rì黄花,他们也应该垂头搨翼,稍稍收敛一些了。然而如《礼记》中所说,‘傲不可长,yù不可纵’。你现在要是和他们商量新政党的名称、党纲,他们以后就敢和你商量新政党的总揆人选。所以,我们必须在政党成立之初就给他们立下轨范,免得他们得陇望蜀诛求无己!”

    沈翔云同样点头赞同:“两位先生可谓见微知著!文人无行,古人早有成说。往往越是名士,越是放荡不羁、yù壑难填,我们必须防微杜渐!”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杨度、杨永泰、沈翔云远胜臭皮匠,孙元起又根本比不上诸葛亮呢?一时间他被铺天盖地的名言搅得头晕脑胀。只好举起白旗投降:“那好、那好,那我们就先拟定一个名字。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三人本来还在引经据典,等听到孙元起问话,顿时一个个都踌躇起来。开始苦思冥想。良久杨永泰才试探着问道:“既然新成立的中华民国实行共和政体,要不就叫‘共和党’?”

    杨度连连摆手:“以前朝廷宣布预备立宪,起个名字叫‘预备立宪公会’;现在中华民国准备实行共和政体,又改组叫‘共和党’,全国民众会如何看待我们?肯定以为我们党派都是趋炎附势、随波逐流之辈!不妥,不妥!不如叫‘民宪党’?民指mín zhǔ,宪指宪政。**既承继预备立宪公会之‘宪’。又涵盖中华民国之‘民’,可谓承前启后,相得益彰!”

    沈翔云立马投了否决票:“朝廷宣布立宪这几年来,各种作为众所周知,‘宪政’一词早已被全国人民唾弃,我们新成立的政党又何必非要加上‘宪’字?听上去就有一股陈腐味!我看不如就直接叫‘民党’,或者叫‘国民党’、‘公民党’,表示我们党代表全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孙元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什么、什么。国民党?代表全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小兄弟,这侵权也侵得太明目张胆了!再说,你也不能抢人家同盟会的注册商标啊!

    没想到沈翔云的这个提议却得到杨永泰的大力支持:“国民党这个名字不错!要不——”

    孙元起赶紧打断:“不行、不行。这个名字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大人的意思是?”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下意识间,孙元起差点把土共名讳脱口而出。此刻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没有**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便说道:“要不暂时就叫‘新中国党’!”

    见孙元起拍板,众人有意见也只能埋在肚里,都点点头答道:“好,那就叫新中国党。”

    其实在历史上,还真有一个“新中国党”。这个党派成立于民国十二年,是留美学生康鸿章、李劼人、李伯贤、孟寿椿、康纪鸿等人在美国旧金山筹备成立的,28岁的康鸿章自任党魁。

    该党以西方各地的唐人街为重点着手发展组织。并在上海、běi jīng等地设立党部,四处拉拢中国留学生入党,一时间居然声sè颇壮。只可惜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短短两三年间便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见任何踪迹。

    杨永泰记下党派名称后。又问道:“再请大人说说新中国党的党纲!”

    孙元起咂咂嘴:“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怎么说得完?等以后有空再讲!”在他印象里,**党章的《总纲》部分足足一二十页、六七千字,确实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杨永泰等人却相顾愕然,半晌才惊疑不定地问道:“党纲的话应该没多少?据说同盟会的政纲甚至可以简化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四句话、十六个字。”

    清末民初,中国政党还处于不成熟阶段,其中一个表现就是缺乏详细而有特sè的政纲。据统计,在民国初年出现的数百政党中,有明确党纲的只有三十多个,约占总数十分之一。即便这些有政纲的党派,也大多是剿袭几个大政党的政纲,所以大家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千人一面。比如统一党与统一共和党的政纲就几乎完全雷同。再比如国民党9条政纲,统一共和党12条政纲,两者之间只有一条不同,即国民党主张“男女平权”,统一共和党则主张“划一币制,采用虚金本位”。

    孙元起拍了拍脑袋,看来自己又犯了一个常识xìng错误:“那政纲包括哪些方面?你们问,我来答!”反正九九八十一拜都拜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孙元起便不再推三阻四。

    杨永泰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交、国防等角度提问,孙元起则一一作答。其间少不了“民族平等,男女平权”、“按劳分配,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外保国权。内惩国贼,涤荡**,振兴中华”、“整理国故,学习科技,普及教育,开发民智”等新颖词汇。好说歹说,才最终将杨永泰等人心满意足送走。

    杨永泰一出大堂。便忧心忡忡地对杨度说道:“皙子兄,根据大人所说的意思,好像他把新成立的政党成员定位为青年学生、教育文化界人士,所以政纲比较激进。如此一来,只怕预备立宪公会的人很难同意我们改组?”

    杨度却不以为意:“大人在西洋留学太久,受欧风美雨影响太深,难免有些主张不太合事宜。既然你是去和预备立宪公会的人商谈,总要有些改动才是。至于以后党纲如何改动。百熙rì理万机,不用再劳烦他知道了。”

    杨永泰依然眉头紧锁:“要想让预备立宪公会的人满意,恐怕不仅要改。而且还得大改!”

    杨度撇撇嘴:“我们干嘛要让预备立宪公会的人满意?畅卿你要记住,此次上海之行名义上是改组预备立宪公会,实际上是另起炉灶。但百熙这个人生气太重,对政治没多大兴趣,要是我们直接劝他成立新政党,他多半是不肯的。所以我们这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改组预备立宪公会这个羊头,去卖建立新政党的狗肉。”

    “以大人的聪明才智,应该瞒不了他多久的。万一被他发现了呢?”杨永泰提醒道。

    杨度笑道:“你先去和预备立宪公会的人谈,如果他们同意。自然万事大吉;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你就从预备立宪公会中拉拢几个头面人物过来,在新政党里撑撑场面,总得糊弄过一段时间。我刚才说过,大人对政治没多大兴趣,等他发现实情。估计成立新政党的事情早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默认现状。而且被他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百熙向来待人宽和,顶多你我被他骂上几句,此事就算揭过了。”

    杨永泰道:“拉拢几个头面人物倒是可以,名士、政客本来就没什么节cāo,只要金钱开路,肯定无往不利。但大人会不会从经费上看出问题?”

    杨度道:“这倒无妨!你到上海之后,先去拜会莉莉丝夫人,以后党务费用就从她那里支出。”

    杨永泰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皙子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杨度道:“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要想与北边的朝廷对抗,定都必定选在长江沿线,首选又是武汉、江宁、上海三地。但江浙的陈其美、程德全等人与湖北黎元洪、黄兴等人龃龉不合,现在孙逸仙落足上海,只怕是不会选择武汉了,所以只会在上海、江宁之间二选一。无论上海能否成为都城,它作为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在南中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新政党成立之后,应该把总部设在上海。

    “běi jīng有经世大学,是百熙的根本之地,自然要建立支部。另外,百熙曾在湖北担任数年提学使,全省学校大半都是他倡议兴建的,设立支部也大有必要。成都自不用说;愚兄还会与赵景行联系,在西安成立分部。如此一来,华东、华中、华北、西北、西南都有了据点,将来向全国渐次铺开,新中国党后势可期!”

    杨永泰也是意气风发:“虽然短期内华南、东北还是空白,不过小弟相信,再过三五年,必定全国各省都有我新中国党的支部!此次远行,山迢水遥,下次相见不知何时,还望皙子兄多多保重!

    杨度双手抱拳:“畅卿老弟也要保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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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良弼汲取上次失败的教训,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转而采用铺地板战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经过三四天的努力,禁卫军再次逼近经世镇外围。这回他们终于老老实实把营盘扎在了迫击炮shè程之外。

    全体官兵放下背包,就挥舞铁锨开始挖掘壕沟,构建防御工事,也没人喊苦喊累。血淋淋的事实告诉这群老爷兵:对面学生军的炮弹可不会区分你是红带子还是黄带子!就算你是贝子贝勒、多罗郡王,挨上一枪也得留个血窟窿!

    等挖好壕沟之后,良弼集合全军轻重火炮,对当面阵地和经世镇展开猛烈攻击,炮弹就像不要钱一样砸了过去。在狂轰滥炸之下,靠近阵地这半边的经世镇很快化为一片瓦砾,阵地上jīng心构筑的防御工事也被摧毁大半。

    第四十四协自成军以来一直都是用猛烈炮火教训别人的,没成想现在却被别人敲了一闷棍,顿时头晕眼花手足无措,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此时防守阵地的是刚轮换上来的第三队,在前沿坐镇指挥的队长顾祝同见状赶紧叫过卫兵:“快去通知张管带,就说清军炮火猛烈,我们小口径迫击炮够不着他们,只能被动挨打,请他多调些大口径的家伙上来,我要好好揍他们一顿,出出胸中的恶气!”

    随即又招呼其他身边人道:“走,我们上阵地上看看!这群学生娃娃都没经过战阵,被这劈头盖脸的炮弹一吓,估计就跟经雨鹌鹑一样缩成一团,连枪都不会打。要让清军趁机摸上来,那就麻烦了!”说话时,浑然忘了他在不久前也是个被老兵看不起的学生娃娃。

    顾祝同等人手里端着中工1911式步枪,猫腰翻进一条壕沟,然后顺着壕沟快速前行。在炮弹轰鸣声中,很快来到一个防炮工事。只见工事门口鲜血横淌,四下还散落着残肢断臂,几个十六七岁的新兵躲在最里面瑟瑟发抖,满脸涕泗纵横。

    “蹲这里干嘛?孵蛋呢?快起来。清兵攻上来了!”顾祝同笑骂道。

    这几个新兵本来就噤若寒蝉,再听说清兵攻上来了,抖得更加厉害,其中一个甚至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顾祝同上去狠狠踢了他几脚:“怂货!越活越回去了!你们棚长呢?”

    那个尿裤子的新兵抖抖索索伸出手指,指向门口的那滩血污。

    “牺牲了?那真是点儿背!”顾祝同狠狠跺了跺脚,“陈时骥,你来代理棚长。负责把这几个新兵蛋子带好,别让清兵从这里杀过来!”

    随同前来的陈时骥赶紧打了个立正,大声答道:“是!请队长放心,人在阵地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让清兵从这里跨过去!”

    顾祝同又瞟了那几个新兵一眼:“那这块阵地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走,去看看那几门大口径迫击炮,那群兔崽子吃什么干饭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还击?”说罢钻出防炮工事。

    在阵地上巡视一圈。确认整条防线上都有人值守、大口径迫击炮也开始反击,顾祝同这才回到指挥所。一进屋,就看到一队长刘峙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赶紧上前打招呼:“哟,经扶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刘峙笑道:“什么风?自然是清廷的那股妖风啦!听说清军炮火猛烈,前线吃紧,管带赶紧让我带着迫击炮过来支援。怎么样,你们第三队顶不顶得住?要不换我们第一队上来?想当初,我们第一队只用十多分钟时间,就将禁卫军第一协彻底击溃,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顾祝同满脸不屑:“别贪天功为己力!那是忠和太无能,你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本来就胜之不武,还好意思到处显摆。而且现在能和你们那时候比么?别的不说,你们当时敌人只有一个标1600多人,我们呢?至少四个标7000人,光人数就是你们四倍,怎么比!”

    刘峙面容一整:“墨三。你老实说,要不要兄弟帮忙?面子事小,军务事大,不行可别硬撑着!我们身后就是经世大学,不容丝毫疏忽。”

    顾祝同喝了口茶说道:“清军此次用兵非常谨慎,炮火使用也很有章法,我们伤亡很大。刚才我去阵地上走了一圈,就至少发现有17人阵亡、40多人负伤。但是,我们现在还撑得住!”

    “既然伤亡这么大,要不要我派一个排给你们做预备队?”刘峙觉得自己的建议似乎有些伤人,赶紧又改口道,“或者,让管带给你补充一些新兵,防止出现突发情况?”

    顾祝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感谢经扶兄亲自护送迫击炮过来,前线交战军务繁忙,小弟就不留您多做盘桓了!”

    话已至此,刘峙只好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又回头问道:“墨三,有什么事要我转告管带的么?”

    顾祝同凝眉想了一下,拿起铅笔来到地图前,边比划边对刘峙说道:“经扶兄请看,这里有座标高208.6米的山峰。虽然从地图上看有些偏离战场,但据我刚才在阵地上观测,如果在山顶上开辟一重型迫击炮阵地,完全可以覆盖整个战场。尤其在清军投入大规模兵力进行集团冲锋时突然炮击,肯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经扶兄回去可以和管带说说,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然而两军对垒,近万人鏖战在经世镇前那块狭小的弹丸之地上,纵使顾祝同等人有再多的战略战术,也敌不过禁卫军在兵力上的压倒xìng优势。

    在二十世纪初中国处于冷热兵器交替时期,人数往往就是战争的决定xìng因素。很简单,大家兵员素质、武器装备都差不多,说到军事谋略,你是王龙,我是段虎,你是小诸葛,我是老虎崽,你是水晶球,我是小扇子……相比之下也都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比拼人数,而且战场上的胜利多数都是靠人命填出来的。

    另一方面,战场对士兵也是严酷的考验。从准备上战场,士兵就面临着巨大的jīng神压力。到了战场上,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命送黄泉,士兵们更是时刻绷紧神经。jīng神过度紧张会导致能量急遽消耗,所以很多士兵还没正式接敌,就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现象。

    等到正式接敌,瞄准shè击、奔跑冲锋、白刃格斗更需要全身心投入,体力消耗更快,往往十多分钟就能把一个jīng壮汉子累成一摊稀泥。所以真正激烈的战斗在短时间内就会结束,很少有超过二十分钟的。而战争就是把一个个激烈的战斗串联起来,来折磨参战的每一位士兵。

    士兵从战场上走下来,并不意味着就得到了休整,因为战场上血腥杀戮造成的jīng神紧张会持续很长时间,很多人会因此出现疲乏、失眠、头晕、消瘦、丧失记忆、情绪低落等症状,恢复正常往往需要数周乃至数月!

    在护校之役第二阶段战争开始时,一个队四百人能在阵地上支持一天,到第二轮的时候就只能撑半天了,以后时间越来越短。等战斗进行到第八天,张辉瓒所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光阵亡就有近两百人,临时搭建的医院里更是躺满了轻重伤病员。即便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一个个也神情木然、目光呆滞、面sè惨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甚至连步枪都端不稳。

    经世大学校长傅增湘、副校长严复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次找到张辉瓒,苦口婆心劝道:“石侯,要不从学校招募些新兵补充到部队里?他们可是一直都在主动请缨!”

    从开战以来,经世大学学生就不断向学校和部队请愿,要求参军入伍共同抵御清兵进攻,但都被张辉瓒婉言拒绝了,此次也不例外。张辉瓒满眼血丝,嘶哑着嗓子说道:“诸位先生,我们还能挡得住,不用征募新兵。经世大学的学生都是天下英才,将来都有大用,怎么能轻易牺牲在战场上呢?孙先生要是知道我征兵,肯定会骂我的。”

    傅增湘想要再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凝重。此时严复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众人间的寂静:“沅叔校长,老夫想单独跟石侯谈谈,不知能否请你和其他人回避一下?”

    经世大学建校之初,孙元起就礼聘严复来校任教,直到现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严复算是张辉瓒的半个老师。而傅增湘到经世大学相对比较晚,他来的时候张辉瓒已经被学校派到rì本留学了。傅增湘等人以为严复要摆出老师资格训诫张辉瓒一通,又怕众人看见折了张辉瓒面子,所以才请大家回避,于是都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等众人退出司令部,张辉瓒起身恭敬地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教诲,还请示下!”

    严复低声说道:“石侯请坐!其实大家都知道,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并不是因为我们学校有何干犯国法之处,而是朝廷想借机要挟孙百熙。他们知道经世大学是百熙的软肋,所以才有此番兵灾。要想让朝廷退兵,靠击败禁卫军并不能解决问题。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除非百熙——”

    张辉瓒刚刚落座,听到此处赶紧站起身来。RS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三)

    严复朝他摆了摆手:“石侯稍安勿躁,听老夫把话说话!要想朝廷主动撤兵,除非百熙向朝廷屈膝输诚,但是此事却颇不可为。首先,据电台消息,孙百熙、赵景行等人现已占有川、晋、陕、甘四省之地,在此南北分立天下大乱之时,不失为一方豪杰霸主。

    “也正因为如此,朝廷必然对他百般猜忌,一旦此时屈膝,随后就会变本加厉,千方百计脔割他手中的权力财货,不至肉尽骨露决不罢休。经世大学作为朝廷要挟百熙的道具,也从此再无宁rì。只怕到最后,不仅百熙身家难保,经世大学也在劫难逃。东汉末年,桥玄不以一子之命而纵jiān人,说的就是整个道理。所以决不能让朝廷尝到挟持的甜头!”

    桥玄是东汉末年著名的政治人物。历任省长(太守)、外交部长(大鸿胪)、纪委书记(司空)、军委主席(太尉)等职。他最为引人注意的丰功伟绩,还是率先发现曹阿瞒有治世安民才能,所以曹cāo也视他为平生知己。严复提到的“桥玄不以一子之命而纵jiān人”典故,记载在《后汉书》中:桥玄有个年仅十岁的小儿子,某天一个人在家门口玩耍,正好被路过的三个歹徒看见,便把他挟持为人质,闯进桥家索要赎金。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听说小少爷被歹徒绑架,全府上下都慌成一团,赶紧劝老爷筹钱赎人,但桥玄却丝毫不为所动。

    当时桥玄刚从军委主席位子上退下来,政治影响力非常大。听说他家发生挟持人质恶xìng案件,首都市长、市委书记、军区司令都迅速带人过来,把桥家团团围住。但人质是军委主席的小儿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桥玄大声对jǐng察说道:“坏人如此明目张胆,难道因为是我儿子,你们就畏手畏脚?赶紧上。别让他们逍遥法外!”jǐng察得到命令,顿时一拥而上。冲突中,桥玄小儿子也被歹徒拉去垫背,命丧当场。

    事情发生后。桥玄向皇帝上一封奏章,要求全国人大立法:“从此以后遇到歹徒劫持人质,jǐng察可以不考虑人质安全,直接格杀罪犯。人质家属不得用财物赎人,让歹徒觉得有利可图,以避免类似案件发生。”全国人大很快通过了桥玄的提案,自此以后。此类案件真的很少发生了!

    张辉瓒虽然没听过这个典故,但其中道理还是懂的。当下急忙点了点头:“严先生所言极是,学生也正有此种担心!”

    严复又继续说道:“其次,经世大学能有今rì,一方面有赖于全校师生十多年的辛勤努力,但百熙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更是居功尤伟!如今百熙无论政治影响还是经济实力都远胜十多年前,全校师生也安然无恙,如果你们真的抵挡不住清兵。大不了我们不要学校这些瓶瓶罐罐,全校师生远走西安、成都。老夫相信,只要师生同心。举四省之力,不出五年,又能重建一所全新的经世大学!这岂不好过被朝廷处处拿捏?”

    张辉瓒却有些犹豫了:“那经世大学里面的殷商甲骨、敦煌遗书、宋元珍本怎么办?还有那些科学仪器、实验数据,可都是孙先生的心血啊!”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就把能运走的运走,不能运走的就地封存。只要人在,其他问题总能解决的!”严复话说的很果决,不过他随即就语气一转:“当然,现在还不到走那一步的时候!”

    “呃?”张辉瓒这几天睡眠不足,本来就有些反应迟钝。严复突然来个大喘气,差点让他脑袋死机,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严复却很满意自己之前所做的铺垫:“既然朝廷不愿主动撤兵,那我们就让他不得不撤兵!”

    张辉瓒瞪大眼睛望着严复:“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严复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反而有些神秘地问道:“石侯,老夫且考考你。如果说经世大学是百熙的软肋,那么朝廷的软肋又是什么地方?”

    “紫禁城!”张辉瓒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如果说经世大学是孙元起的软肋,那紫禁城简直就是清zhèng fǔ的睾丸,随便捏一下就能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正是!”严复满意地点点头“你说,我们要是以紫禁城相要挟,朝廷会不会退兵?”

    “能!绝对能!”张辉瓒回答得干脆利落,旋即眉毛一挑,有些疑惑地问:“我们现在兵力已经左支右绌,外面又有禁卫军围堵,根本就出不去。即使侥幸突出重围,京城内外还有大兵驻扎,戒备森严,只怕我们有心无力吧?”

    张辉瓒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běi jīng城和紫禁城本身就是双重保险,再加上墙高城厚、人多势众,绝对让攻城者挠头不已。就他所知,从明永乐十八年(1420)正式落成到现在这五百年间,满打满算紫禁城也只被攻进去五次!

    第一次是明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李自成率领来自西北的流寇攻陷京城,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身亡。

    第二次发生在一个多月以后,皇帝宝座还没有捂热的李自成被清军打得丢盔弃甲,灰溜溜滚出běi jīng。五月己丑,多尔衮率领满清铁骑进入紫禁城,入住武英殿。

    第三次其实应该算半次。清嘉庆十八年(1813)九月天理教举事,信徒陈爽、陈文魁等人在入教的清宫太监引导下攻入紫禁城,并与护军展开激战。但因势单力薄,很快就溃不成军逃出皇宫,并没有占领宫城。所以这次只能算是在熟人帮助下来个紫禁城半rì游。

    第四次也顶多算半次。清咸丰十年(1860)八月,在英法联军的隆隆炮声中,咸丰皇帝仓皇出走。英法联军占据běi jīng,但对紫禁城围而不攻、占而不进,所以顶多算半次。

    第五次是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七月的事,因为清zhèng fǔ应对义和拳不当,慈禧太后被迫挟光绪皇帝“西狩”。八国联军攻陷běi jīng后特许军队公开抢劫三rì,这次紫禁城终于在劫难逃,很多外国士兵都到太和殿的龙椅上坐坐,享受一把当皇帝的威风。

    严复笑道:“虽然紫禁城离经世大学只有四五十里地,但要从地上走,我们真是连běi jīng城都摸不到。幸好我们还有别的招法!”

    张辉瓒大奇:“不从地上走,难道还从天上飞不成?”

    严复点点头:“说的没错,我们就要从天上飞过去!”

    “啊?”张辉瓒顿时惊讶出声。之前见严复神神秘秘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若不是碍着严复一把年纪,又是自己老师,张辉瓒都想伸手过去试试,看他是不是发烧烧得神志不清了。

    严复拂须哈哈大笑:“石侯,你这么盯着老夫看干嘛?告诉你,老夫清醒的很,刚才也并非和你说笑。”

    张辉瓒期期艾艾地问道:“只是,人怎么能从天上飞过去呢?这、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想不到吧?你都想不到,那朝廷就更想不到了。其实这是经世大学的一大秘密,估计外界只有张菊生、罗叔言和老夫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严复有些得意,喝了。茶才继续说道“你在学校也有些时rì,应该知道后山有个严禁外人进入的东校区吧?其实那里面都是些非常机密的研究所,其中一个就是专门研究飞机的。”

    “飞机?”

    严复微微颔首:“不错,就是飞机,一种能把人带上天的机器。早在十年前,百熙就投入大量资金成立研究所,专门研究这种机器。四年前,老夫有幸和百熙一起去过那里,当时他们研制出来的飞机就已经能飞到京城。这么些年过去,老夫一直没机会再进去,想来他们已经研究出更先进的飞机了。

    “老夫的想法就是让飞机去紫禁城上面绕几圈,再扔些传单下去威胁威胁他们,比如朝廷不退兵就往皇宫里扔炸弹之类的。如今宫中主事的是隆裕太后,她才德平庸,胆小懦弱,肯定经不住惊吓。只要把她唬住,载沣、载涛兄弟保证得乖乖退兵!”

    “你怎么不早说?”张辉瓒顿足叹息道。在他想来,如果早些派出飞机,自己部下又何至于遭受这么惨重的伤亡呢?

    严复道:“其实这只是老夫的一个想法,貌似可行。但具体能不能施行,还得先请示百熙。别的不说,没有他的批准,别说调动飞机,恐怕你连后山的东校区都进不去!而且我们也不知道现在飞机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百熙把飞机雪藏起来,是不是为了以后有更大用途?另外,一旦动用飞机要挟朝廷,他们知道厉害之后只怕会寝食难安,更加视学校为肉中刺、眼中钉,必yù除之而后快了!”

    张辉瓒却浑不在意:“先熬过这一阵子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处理,大不了以后把学校搬到孙先生的地盘上,省得朝廷老惦记着我们。那我现在就给孙先生发电报?”

    电报发过去之后,很快就收到孙元起的回电,上面只有一个字:允!(未完待续。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四)

    虽然在电报中已经得到孙元起的允可,但想进入戒备森严的东校区,还需要办理多道繁杂的手续。**

    好像当初制度设计者的意图,就是想通过各种程序来考验参观者的耐心,从而杜绝闲杂人等入内,所以程序极尽折腾人之能事,怎么复杂怎么来。仅文一项,就需要孙元起的亲笔手令、经世大学的批准文、访客的人身担保、保安队的安检证明、研究所的参观许可等十多种。

    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麻烦!

    等把所有手续都办理齐全,张辉瓒和顾祝同两人至少在经世大学校园里跑了十个来回,腿都细了两圈!顾祝同一边喘息一边抱怨道:“好家伙,这也太折腾人了,比进皇宫大内都麻烦!要不是军情紧急非进去不可,就算八抬大轿请我去参观,我也没这耐心!”

    张辉瓒也累的汗流浃背:“科研机密非同小可,所以难免有些麻烦。也正是因为这些麻烦,才确保了研究所的安全。你没听傅沅叔校长说么?他来学校这么多年都没进去过,这回还是沾我们的光,才有机会一饱眼福。”

    “关键这也太麻烦了!”顾祝同虽然认可张辉瓒的说法,但还是忍不住要抱怨。

    张辉瓒擦了擦汗,重新整理好军容后说道:“既然批准进入研究所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到十一点,那请墨三现在就去通知傅沅叔、严几道、卢瑟福、王静安等四位校长,明天上午七点五十准时在东校区门岗前集合。过期不候!”

    获准参观的几个人都知道机会难得,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钟就早早到了集合地点。顾祝同抱着一大摞文件率先来到岗亭,对出门查看的jǐng卫大声说道:“经审批,我们六人获准进去商谈要务。这是相应文。请你们核查后放行。不过时间紧急,还有五分钟就八点了,麻烦你们快点!”说着“嘭”一声把文件放在那名jǐng卫的手里。

    放文件的时候,顾祝同心里颇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为了这么一大摞文件,哥哥我两条腿都快跑断了。害人终害己,这回也该着你们头痛了?

    那个jǐng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瞥了顾祝同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抱起那摞文件走进后面的jǐng卫室。几分钟后,他又抱着那摞文件走了出来。顾祝同眉毛一挑:“怎么样,可以放行了?”

    “不行!因为你们缺少一个重要文件,按照规定不能放你们进去!”jǐng卫严肃地回答道。/

    顾祝同一愣:“缺少什么重要文件?”

    “孙大人的亲笔手令!”

    顾祝同迅速从那堆文件里翻出了孙元起的电报。狠狠贴到那名jǐng卫眼前,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没看见这封电报?”

    那名jǐng卫伸手接过电报再轻轻地放到那堆文件上,脸sè没有任何变化:“电报没用,按照规定必须是孙大人的亲笔手令。我是照章办事。很抱歉,你们不能进去!”

    顾祝同眉毛拧成一团:“什么?必须是孙大人亲笔手令?孙大人现在人在四川,来回上万里,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有他亲笔手令!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规定如此。我只是执行规定。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补办孙大人亲笔手令,要么取消此次申请!”那名jǐng卫冷冷地答道。

    顾祝同这些天在战场上就憋了一肚子火。昨天跑各种手续又累的半死,好脾气早已耗光。见那名jǐng卫丝毫不通情理。顿时暴跳起来:“只有两个选择?老子啥也不选!王八蛋,老子今天还就要进去了,你能拿老子怎么着?有种你能把老子生吃了?”

    那名jǐng卫犹如一块千年寒冰,神sè丝毫不改:“按照规定,在jǐng备区域内恣意生事无理取闹者,可以当场击毙。”说完一挥手,从后面冒出一队jǐng卫,个个手里都端着中工1911式步枪,虎视眈眈瞄准了顾祝同。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严复等人闻声赶过来,急忙劝解道:“都是自己人,万事好商量,切不可妄动刀枪伤了和气!”

    张辉瓒对顾祝同也是一通训斥。等问明原委,张辉瓒等人都觉得问题有些棘手。

    严复当下温声对那名jǐng卫说道:“想必小哥你也知道,孙百熙如今远在四川,亲笔手令短时间内是断断取不来的,而我们又确实有紧急要事,事关经世大学生死存亡。能否请小哥通融一下?”

    那名jǐng卫似乎认识严复,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张辉瓒觉得有戏,赶紧一边从文件堆里翻文件,一边敲边鼓道:“兄弟,你看看,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明。这四位分别是学校的校长、副校长,像严先生,几乎建校伊始就在这里任教了,京师大学堂以副监督之职相邀,他都没有出山;而这位来自西洋的卢瑟福先生,当年孙先生僻居马神庙时,他便从英吉利枉道来访,一直是孙先生的至交好友。

    “至于敝人,则是经世大学附中的学生,后被先生选派到rì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如今忝为第四十四混成协步兵第88标第一营管带,奉命驻扎在校外抵御清廷禁卫军的进攻。刚刚和你吵架的小伙子来自孙先生老家江苏淮安,之前是经世大学淮安附中的学生,现任第88标第一营第三队队长。他年轻气盛,加上这几天战事不顺,难免有些火气,说话有些冲,还请兄弟见谅!

    “你看,我们都是根正苗红的经世系,又不是外人!你再看看这个,这个是敝人和严先生向孙先生发送电报请示的底稿,这是他回电的电文。估计你们也有电报机?如果你还有怀疑,可以发电报向孙先生求证。自然可以证明我们所言非虚。你就通融一下?”

    那名jǐng卫似乎有些意动:“规定是进入jǐng备区域必须要有孙大人亲笔手令……”

    严复又出面劝道:“平rì里我们自然要循规蹈矩守正不阿,但我们也要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如今孙百熙远在万里之外,学校存亡在须臾之间,怎么去取他亲笔手令?胶柱鼓瑟。不知变通,为了遵守成规,坐视学校覆亡,恐怕也不是孙百熙制定规矩的本意?”

    那名jǐng卫终于做出让步:“既然孙大人在四川,无法取得他亲笔手令,那你们就让薇拉、赵景惠两位夫人这封电报上共同署名确认。如果这都不行,那就恕我铁面无情了!”

    难得这个死脑筋做出一点退让,而且时间紧迫。也没工夫继续和他磨嘴皮子,张辉瓒赶紧拿过那封写有“允”字的电报,撒开脚丫子就准备去找两位夫人签字。严复急忙跟在后面叫道:“石侯等一等,老夫和你一道过去!”

    张辉瓒回头看着年近花甲的严复。吃惊地问道:“严先生也要去?您老还是陪着沅叔校长在这里稍候片刻,学生去去就来!”

    严复没好气地训斥道:“老夫不去,你知道这个时候薇拉和景惠她们在哪里?再者说,你和她们又不熟悉,平白无故跑去让她们签字。她们会给你签吗?”

    张辉瓒挠挠头:“孙先生家不在半山居那边么?”

    严复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百熙家确实是在半山居那边,不过薇拉和景惠很忙,一大早就会出门,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你现在要去半山居。肯定扑个空!”

    “那两位师母在哪里?”

    严复道:“百熙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中国土地贫瘠,农作物产量低下。农民生活非常困苦,所以他希望薇拉夫人能够研究出一些物美价廉的化学肥料。改善土质,增加产量,帮助农民脱离贫困饥饿。在百熙的支持鼓励下,这些年薇拉夫人一直从事这方面研究。

    “经过近十年的努力,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京郊农民在使用化学肥料之后,普遍增收三成到五成,部分甚至产量翻了一番。为进一步推广使用化学肥料,薇拉夫人今年在经世大学开办农学专业,免费培训全国各地中等农业学堂师生。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成蹊馆的小会堂里。”

    从佟文楼下到成蹊馆是几百米的石阶,两人走得有些急促,严复已经开始有些气喘吁吁,张辉瓒赶紧上前扶住他。严复站定长喘几口气后,又边走边说道:“至于景惠,那更了不得,像黄花蒿素、青霉素、氨苯磺胺这几种享誉中外的特效药,都是她发明的。卢瑟福副校长曾跟老夫说过,这两年可有不少人提名她为诺贝尔奖候选人呢!诺贝尔奖是什么,你知道不?”

    张辉瓒点点头:“学生听说过!据说那是目前世界上奖金最多的奖项,影响力非常大,好像孙先生四五年前得过一次?”

    “你说的没错,百熙在光绪三十三年得过一次诺贝尔奖。”严复神情颇为嘉许,“不过大家普遍认为,就凭百熙的成绩,再获三四次都没问题。像我们学校的马丁、特斯拉等人,都是在百熙指导下才获奖的,百熙的水平可想而知。不过景惠水平也很出众,她发明的那几种特效药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啊?所以她要得奖也是众望所归。只是碍着她年纪太轻,又是中国女xìng,而且她丈夫之前曾获过奖,所在学校在前两年又连续有人获奖,这才一拖再拖,不知道那个评奖委员会最后会如何权衡。不过景惠丝毫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几乎天天呆在西校区的药物实验室,据说在研究一种治疗结核病的特效药。”

    有严复出面,工作繁忙的薇拉、赵景惠根本没问原因,直接就在电报纸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把他们礼貌地送出实验室。

    这道手令也是全部程序的最后一个环节。那名jǐng卫看到张辉瓒递上的文件后再也没有阻拦,直接派一队士兵护送严复等一行六人进入了神秘的东校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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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五)

    东校区内外戒备森严,本来就让人想入非非。进来的过程中又是千般折腾万般磨难,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一过岗亭大家就开始四下打量,想看看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尤其是顾祝同,早已忘记刚才的不快,眼睛就跟做贼似的到处张望,还不时拉住边上护送的jǐng卫问道:“兄弟,这个山坡上有什么东西?”“那个山顶上闪光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整个一好奇宝宝。

    jǐng卫最初还是沉默以对,最后忍不住出声jǐng告道:“按照规定,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你们按照申请直接去目的地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问了我也只能回答‘无可奉告’!”

    已经走出了数百米,严复突然拍拍脑袋,兴奋地说道:“老夫终于想起来了!”

    张辉瓒就走在严复旁边,见他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连忙问道:“严先生你想起什么来了?”

    严复摇摇头:“哎,真是年老多忘!刚才老夫看着那个jǐng卫很是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直记不得是谁。此时才想起来,他应该是老郑的儿子,名字叫郑景贤,小时候跟着赵景行、赵景惠他们一起上学,老夫见过几面。这位小哥,老夫没说错吧?”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边上的jǐng卫还是硬邦邦地回答道,只不过微微点头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顾祝同嘟囔道:“真不愧什么将带什么兵,一个个都是不会转弯的死脑筋!”

    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蜿蜒前行约两公里,忽然山势陡转,露出一块细瘦狭长的山间谷地。虽说是谷地却也有两千多亩。最引人注意的是中间那条笔直的水泥路,足足有两三公里长、一两百米宽,其余建筑都在道路两边鳞次栉比地排开。楼房、院落高低错落有致,各种电缆在空中纵横交错,机器轰鸣声远远地从厂房里传出,构成一个喧闹而又静谧的小世界。

    走到近前。众人发现这里的建筑很奇怪,门口没有任何标示,不像经世大学其他地方,在每个院落门口都钉着“**学院**系”或“**研究所”的牌子。张辉瓒初来乍到。有些担心地问道:“兄弟,我们要去飞机研究所,你知道在哪里么?”

    jǐng卫道:“不用担心,你们跟着我们走便是!”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某个院子里发出“轰隆隆”巨响,好像受伤的野牛发出愤怒的嘶吼,随后一个大铁疙瘩带着巨响钻出院子,稍显笨拙地拐了个弯驶上水泥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扑去。后面跟着十多个青年人,一边对这大铁疙瘩指指点点一边谈论说笑。

    众人浑然忘记时间紧迫,纷纷驻足观看。

    “咦,这好像是在轿车外面焊了一层钢板啊!”傅增湘看出了一点端倪。这几年经世大学从国外进口不少轿车进行解剖研究,作为校长,傅增湘自然顺带见过轿车长什么样。

    卢瑟福来到中国数年,对中文已经颇为jīng通,闻言反驳道:“这和轿车还不太一样。汽车外部附加那么多钢板。明显是为了增强防御能力。但在增加防御的同时,车身自重也明显成倍增加,这就带来很多问题。首先。需要更换汽车的心脏——发动机,因为使用原先的动力系统可能根本无法驱动负载。其次,汽车底盘的悬挂系统和轴承也必须更换,否则很容易因为过载而断裂破损。第三,就是不能再使用常规的轮胎。喏,傅校长请看,他们已经把轮胎改成履带。只是他们在车顶上装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干什么?”

    顾祝同却好像孩童看到了新奇玩具,欢喜得手舞足蹈:“自然是用来打仗啦!躲在这个铁疙瘩里,别人打不到你,你却可以打到别人。占尽了便宜。管带,要不等会问问他们现在造出多少了?这要是有几十台排成一排向前推进,可比连环马厉害多了,绝对所向披靡!禁卫军在它们面前就是土鸡瓦狗,保证一个回合就让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明知jǐng卫不会搭理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兄弟。你们管这个铁疙瘩叫什么?”

    说话间,大铁疙瘩在另一个院门口转弯停下,车头正对大门。车上圆盖打开,一个小伙子满脸油污钻了出来,嚣张地对着院里高喊道:“张子兴,有本事你就关好大门躲在屋里不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把你们这个大铁门凿个窟窿!今天我破你的铁门,赶明儿有机会再去试试běi jīng城的城门,看看是你的飞机厉害,还是我的发明厉害!”

    后面远远跟着的年青人闻声都捧腹大笑。笑声未落,从院里蹿出一个年青人,手里抱着中工1911式步枪,对准大铁疙瘩就扣动扳机,只见子弹打在钢板上乒乓作响,视力好的甚至可以看见有火星四散迸溅。

    严复等人都吓了一跳:这都什么人啊!一个要人家关好大门躲在屋里不出来,另一个马上就跳出来胡乱开枪,边上人还在闲心看热闹。正准备上前劝架的时候,那人放下步枪,凑到铁疙瘩前摸了摸钢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北平铁厂这回送过来的钢板质量不错,步枪抵近shè击都没有留下弹痕!”

    那个满脸油污的小伙子明显也被吓了一跳,此时指着他大骂道:“***张泽宇,你想干啥?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跟你没完!”说完开始从车里往外爬,但顶盖直径似乎有些狭小,半天才爬出半截身子。

    张泽宇在边上嬉皮笑脸地辩解道:“聂子远,你都打到我门口了,还不允许我自卫反击一下?放心,昨晚之雅回去就跟我说了,你们这个破玩意别的不好使,挡挡步枪的抵近shè击还是非常凑活的,据说至少可以抵御99%的步枪子弹。”

    聂帆依然大为不忿:“那万一老子今天倒霉,恰好遇上那1%呢?我们聂家岂不就绝了后?不行,我今天绝不能轻易饶了你小子!”说完又继续往外爬。

    张泽宇哈哈大笑:“这是你自己设计的东西,有问题出了事能怪谁?要是你们聂家绝了后,顶多我让之雅多生一个儿子,让他姓聂不就行了?”

    跟在后面人群中的林之雅顿时满脸通红,低声骂道:“啐!乱嚼舌头,晚上回去看不撕烂你的嘴!”

    张泽宇眼看聂帆就要从车里爬出来,赶紧扛起步枪一溜烟跑回了院里。聂峰依然不依不饶,随后就追了进去。林之雅怕他们真闹起来,赶紧也跟上去。护送严复、张辉瓒等人过来的jǐng卫此时突然说道:“诸位,刚才他们三个进去的院子就是飞机研究所。现在已经是九点半钟,你们顶多还能在这里呆一个半小时,请抓紧时间。”

    张辉瓒等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还有重任在肩,赶忙向飞机研究所走去。研究所大门里还有一道岗亭,验明身份后便急忙把他们往屋里引。听说严复等就是昨天递送申请之人,呼啦啦从各间屋里涌出近百名青年人,一个个都眼含热泪情绪激动,像祥林嫂似的不停地念叨着两句话:

    “欢迎欢迎!”

    “你们可算来了!”

    尤其是第二句,几乎每个人都要说上好几遍,仿佛八十岁的潘冬子终于见到了红军一样,语气中饱含着喜悦和兴奋,夹杂着辛酸和悲凉。知道的说这里是研究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劳改所、集中营呢!

    张泽宇闻讯赶出来,握住张辉瓒等人的手就不放开:“你们可算来了!自从昨天我们接到你们的申请,全所上下就兴奋不已,好多人甚至因此失眠。俗话说:‘十年磨一剑。’我们研究所成立正好要步入第十个年头,可是为了保密,别说磨剑,甚至连剑都不让拔出鞘。我们研究出来的飞机只能在屋顶上低空盘旋,根本不让飞出这个山谷。偶尔有飞高空的科目,还要偷偷摸摸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进行。我总算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身无分文,而是身有家财万贯却不允许你使用;不仅不允许你使用,甚至连拿出炫耀都不可以,只能自己独自在家里把玩!”

    张辉瓒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感情他们不是为了迎接自己,而是在欢庆自己得到一个展示的机会。

    在众人的簇拥下,严复、张辉瓒等人走进研究所的会议室。还没坐定,顾祝同逮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聂帆,赶紧凑上前问道:“我刚才看到了你们那个铁疙瘩,真是非常厉害,要是能运用在战场上,绝对具有划时代意义。对了,兄弟,你们那个铁疙瘩叫什么名字?定型生产了么?”

    聂帆看了这个自来熟一眼,然后答道:“孙先生给你口中的‘铁疙瘩’起名叫‘坦克’,至于是否定型生产,这属于军事机密,恕难奉告。”

    王国维捻须说道:“坦克?这种机器防御能力极强,若在地势平坦的地方,确实是战无不克。这个名字起的好!”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六)

    顾祝同一听坦克是否定型生产属于军事机密,马上就知道再问也没戏,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林之雅沏上茶水后,张辉瓒首先自我介绍并道明来意:“敝人张辉瓒,忝任第四十四混成协步兵第88标第一营管带,现奉孙先生之命暂时率部驻扎经世大学,负责校内外保卫工作。宣统三年十月十七rì,清廷禁卫军第一协第一标所部1600余人罔顾国内外舆论的强大压力,悍然对经世大学外围展开攻击。我营第一队奋起反击,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完全击溃当面之敌,俘获肃亲王府五贝子宪英以下千余人。

    “清军遭此重创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又命禁卫军余部7000余人对经世大学再次发起攻击。我营全体官兵众志成城,誓死捍卫学校安全,自二十三rì以来连续鏖战九天夜,杀伤敌军无算。无奈敌众我寡,武器悬殊,我军官兵伤亡惨重减员极多,坚守阵地者也体力虚弱,整条战线岌岌可危!

    “在此情况下,敝人冒昧和严先生联名提出申请,经孙先生批准,拟使用飞机胁迫清廷退军。大致方案是请贵所派出飞机,在紫禁城上空盘旋数周,然后投掷传单恐吓隆裕太后等人,迫使摄政王、涛贝勒等人主动撤军。至于具体如何cāo作,在座诸位都是行家里手,还请赐教!”

    张泽宇点点头:“关于清军无故侵伐我校,全所上下都有所耳闻,我们也早想请缨出战,只是事关机密兹事体大,才隐忍不发至今。昨天接到你们申请和孙先生电文,我们一方面对贵军官兵的英勇顽强表示无比钦佩,对朝廷的昏聩无能痛恨不已;另一方面,我们也欢呼雀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通过科学研究。来回报孙先生和学校这么多年来的关心照顾!能获准进入我们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在讨论具体如何cāo作之前,请允许我先代表飞机研究所全体同仁,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些年来飞机的发展情况和研究所的大致工作。”

    卢瑟福急忙出言阻止:“请问这涉不涉及机密?如果涉及机密。你可以不用跟我们说。”才进来几个小时,大家脑袋里已经开始绷紧利润保密这个弦儿。而作为一个外国人,卢瑟福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坐在角落里的聂帆笑道:“卢瑟福校长请放心,他说的都是大路货,顶多比外面的新闻报道更系统、更全面而已,算不上机密。**如果真是机密,别说你我没有这耳福。就连他媳妇都听不到的!”

    众人哈哈大笑,这才放下心。

    张泽宇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提到飞机,就不能不提到美国的莱特兄弟。西历1903年12月17rì,莱特兄弟驾驶‘飞行者一号’从北卡罗来纳州小鹰镇的一处沙丘上缓缓滑下,在达到一定速度后飞机象秃鹫一样离开地面飞上天空,这被认为是世界上首次实现重于空气的航空器的有动力、可cāo纵的飞行。当然,我个人对此是持保留态度的。因为这里面有很多值得商榷的东西,比如飞行者一号在起飞阶段借助了下滑和风力,而不是单纯依靠动力。所以并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飞’的标准。

    “不过莱特兄弟还是有他们杰出贡献的,在我看来主要体现在两点,第一是重新激起了人类研究飞机的兴趣,第二是让孙先生受到启发,创立了我们这个飞机研究所。这并不是我们在自夸!在二十世纪头十年里,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人在研究飞机,不过他们大都出于兴趣爱好,普遍知识水平不高,很多时候是在简单模仿和盲目摸索。而且在公众眼里,飞机也不过是大一点、复杂一点的玩具罢了!

    “孙先生慧眼独具。在听到莱特兄弟试飞成功的消息时就敏锐意识到飞机在将来的重要作用,于1904年初创立了飞机研究所。我和张贻惠、王思尧、张靖夫等人当时都是普通中学生,以为造飞机就像钉马掌、捏泥人一样是手艺活,出于对飞翔的渴望便贸贸然来到běi jīng。孙先生不以我们谫陋,亲自接见了我们。他提出,要想让飞机飞上天。必须首先要学好外语和数学,其次要研究透物理和发动机,然后才能谈得上设计制造飞机。所以,我们飞机研究所从一开始就走上了科学化、系统化的研究道路,起点远远高于国外同行。

    “研究所从1904年成立以来,一方面招收学员,组织学习相关知识,一方面学习外国先进经验,研究和设计自己的飞机。通过不断的学习研究,借助仿造外国飞机、自主设计汽车的机会,八年来科研队伍不断地壮大、分化,已经逐渐形成一个从材料、理论到设计、制造的完整团队。目前,我们飞机研究所主要负责飞机的设计、制造和试飞,而这三个方面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张辉瓒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的飞机到底如何执行我们提出的方案?”

    张泽宇笑道:“张管带稍安勿躁,你所问的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根据孙先生建议,我们研究设计的飞机分为四类,即运送人员物资的运输机、携带炸弹摧毁目标的轰炸机、临空观测侦查敌情的侦察机、绞杀对方空中武器的战斗机,前期研发重点是轰炸机和侦察机。说来也巧,执行此次任务正需要出动这两种机型。”说完还咂咂嘴,似乎很为运输机和战斗机不能露面感到惋惜。

    傅增湘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们只想让飞机在紫禁城上空盘旋数周,再投掷传单吓唬吓唬隆裕太后就够了,只怕不用大动干戈,出动侦察机和轰炸机?”

    张泽宇很淡定地摇摇头:“首先,侦察机必须出动。原因很简单,我们谁也没从天上俯瞰过běi jīng城,如果不事先侦查辨认,根本无法区分哪里是紫禁城,又何谈让飞机在上空盘旋数周再投掷传单呢?”其实紫禁城方方正正,外有金水河环绕,内有太液池,在天上极好辨认,张泽宇如此夸大,只不过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侦察机放出去遛遛。

    “呃……”傅增湘顿时语塞。

    在座众人去过běi jīng城的不少,但进过紫禁城的就没几个了,估计也就傅增湘考进士、当翰林院庶吉士时去过一两回。至于说从天上俯瞰过běi jīng城,那绝对一个都没有。傅增湘自忖:即便我以前进过皇宫,现在让我从天上辨认,估计也是极难的。以己度人,那些开飞机在天上跑的小伙子自然更认不出来了!当下又赶紧解释道:“擅闯皇宫、窥伺禁掖都是人臣之重罪,我们是迫于无奈才行此下策,却可一不可再。直接让侦察机投掷传单不就可以了?何必再派轰炸机?万一惹恼朝廷,只怕结局难以善终!”

    张泽宇微微一笑:“沅叔校长,必须出动轰炸机自然也是原因的!飞机在天上飞行速度非常快,而且为了避免地面枪炮的攻击,必须飞行在1000米以上的高空。那里风很大,纸片很轻,如果靠侦察机在紫禁城上方投传单,肯定一张都落不到皇宫里,没准儿在我们经世大学反而能捡到!这能有什么效果?我们研制的轰炸机装备有最先进的电动投弹器、轰炸瞄准具,可以有效克服上述多种困难,绝对是执行轰炸和投掷任务的最佳工具。只要多来回几趟,就算把紫禁城夷为平地也不在话下!”

    随着张泽宇的描述,傅增湘的眼角开始不停抖动,面sè也有些发白。

    林之雅知道这是张泽宇在戏谑傅增湘,当下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和声解释道:“傅校长不必担心,派遣轰炸机并非要轰炸皇宫,而是为了散播撒播传单。如他刚才所言,空中风大纸轻,确实不好投掷。为了克服这种困难,我们把传单装在炸弹里,在地面附近临空爆炸。这样既可以利用爆炸的气体把传单散播开来,又可以避免传单飘散过远,而且不会对人员、建筑物造成伤害。”

    严复在一旁摆了摆手:“我们是外行,就不多说了。总之就两点要求,一是尽快解除禁卫军对经世大学的围攻,二是在解决问题的同时不要给学校带来新的麻烦。你们是专家,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张辉瓒也站起来表态:“严先生说的极是。具体如何cāo作,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

    张泽宇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严先生,投掷传单的事我们可以包揽,只不过编写印制传单就不是我们的长项了。还请你们另请高明,尽快印完送来,别耽误使用。”

    严复道:“编写传单倒也不难,关键是要通俗易懂,老夫随便找几个学生应该就可以。印制应该也不麻烦,咱们学校校报编辑部就有油墨纸张。你们什么时候要?”

    张泽宇道:“今天天气不错,飞机随时可以起飞,而且战事紧张,也不能多耽搁。我想今天中午就开始对běi jīng城内外进行侦查测绘,午后四点钟轰炸机出动散发传单。你们能在两点以前把传单送到岗亭么?”

    严复从怀里掏出怀表,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当下急忙站起身:“老夫尽力而为!”说完拄起文明杖就往外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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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七)

    1911年12月22rì,后世军事史屡屡提及的rì期,在当时人看来却是普通至极,早上起来只觉得天气大好。虽然已经步入农历十一月,天气逐渐寒冷下来,这一天却是云淡风轻艳阳高照,瓦蓝瓦蓝的天空映得人神清气爽,一副暖秋的景象。

    京城人民在熙熙攘攘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南方革命党聚义开会、经世镇隆隆炮声都丝毫没有影响四九城王公子弟的雅兴,他们呼朋引伴提笼架鸟,或哼着谭鑫培的京剧选段,或说着八大胡同的荤笑话,溜溜达达来到茶馆,点上四sè点心、一壶香茶,这上午时间就算打发了。

    熬到中午,哥几个就近找一家饭馆再小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七)酌一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伙在祭完五脏庙之后,应该趁着酒酣耳热直奔澡堂子。泡到晚间,再去八大胡同找相好的乐呵乐呵。“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晚上皮包皮”,这才是八旗子弟应有的幸福生活。

    ——但是,今天偏偏出了一点意外。

    当他们晃晃悠悠走出茶馆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轰隆隆”地巨响,引得众人一致翘首望天:“哟,冬天打雷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崇三爷说笑了吧?打雷声哪有如此连绵不绝的?”

    “切,没文化!学过《上邪》不?‘冬雷震震夏雨雪’,既然是冬雷,自然是一阵阵(震震)的。一阵阵连在一块儿,可不就是连绵不绝么?”

    “呃……我瞅着这声音怎么像那个大鸟发出来的?”

    “不仅没文化,而且没见识!你什么时候听过鸟雀这么叫?”

    “我现在不就听着嘛?瞧,大鸟在我们头顶上绕圈呢!”

    “不是鸟雀,没见着屁股冒黑烟么?”

    “它在放屁不行吗?啊,朝皇宫里飞去了!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七)”

    就在众人驻足观看的时候,侦察机在běi jīng城上空盘旋几圈,然后飞临紫禁城上空开始拍照侦查。此刻皇宫中,隆裕太后带着和蔼安详的表情。正在钟粹宫漫无目的地散步,不远处,五岁多的溥仪在太监和宫女陪伴下戏耍玩闹。

    隆裕皇后长得并不好看,虽然看上去面相十分和善。可她却长着叶赫那拉家族标志xìng的大长脸,而且因为长期生活在暗无天rì的皇宫里,加上丈夫光绪皇帝、姑母慈禧太后先后离世,她憔悴得瘦骨嶙峋。还不到四十五岁,已经有些稍稍驼背,牙齿也大多是蛀牙,让人觉得她已经步入人生的黄昏。

    在暖暖的冬阳下。隆裕太后没有觉得任何欢欣喜悦,二十多年宫闱生活的一幕幕总是在眼前不断闪过:在体和殿,先帝在姑母胁迫下把选后的如意递到自己手中;在刚烧毁的太和门,自己被銮驾抬进了皇宫;在储秀宫,姑母慈禧太后对先帝宠爱的珍妃痛加杖责;在瀛台,先帝独坐中庭枯对冷月;在西华门,姑母挟先帝乘坐骡车仓皇出逃……所有场景的里面,自己都是柔弱的、被欺凌或被无视的角sè。从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情。

    眼看着隆裕皇后就要泪眼婆娑,天际传来了侦察机的轰鸣声。和其他人的第一反应一样,隆裕太后首先想到的也是:冬雷?但作为后宫之主。她明显想得更多,古往今来各种关于冬雷的训示迅速涌上心头:

    周衰无寒岁,秦灭无燠年,

    天冬雷,地必震。

    冬雷不藏,兵起国伤。

    秋后打雷,遍地是贼。

    延光四年,郡国十九冬雷。是时,太后摄政,上无所与。太后既崩。阿母王圣及皇后兄阎显兄弟更秉威权,上遂不亲万机,从容宽仁任臣下。

    梁天监四年十一月,天清朗,西南有电光,有雷声二。《易》曰:“鼓之以雷霆。”是岁。交州刺史李凯举兵反。

    ……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清zhèng fǔ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但眼下它依然是中国大地唯一具有政统的合法zhèng fǔ,类似钦天监、太医院、僧录司之类稀奇古怪的部门依然在正常运转。隆裕太后还在七想八想,钦天监、侍卫处同时来报:天上有不明飞行物来袭,可能会对皇宫不利,请太后、皇上等迅速移驾他处,以保天家万全!

    不明飞行物?UFO?隆裕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钦天监监副膝行上前一步:“启禀太后,据钦天监观测此物甚大,宽约十丈有余,长约五丈,速度快似游隼,飞行隆隆有声。微臣臆测,应当是极大的风筝!”

    “风筝?风筝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隆裕太后对他的推测大为怀疑。

    钦天监监副点点头:“至少形状上很像雨燕风筝。至于声响,民间风筝挂有各种响弦,响声也五花八门。如今风筝这么大,响弦必然也多,响声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十丈宽、五丈长的风筝?”隆裕太后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钦天监监副硬着头皮说道:“是!”

    说话之间,侦察机已经在紫禁城上空盘旋,并逐渐降低飞行高度进行拍照。侍卫处内大臣见状可不管天上飞的是不是风筝,赶紧劝谏道:“太后,这些怪物不知来自何方,但在紫禁城上盘旋窥伺内掖,已属大逆不道,恶意一目了然。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太后、皇上玉体关乎天下兴废存亡?奴才恳请太后、皇上移驾他处,以避不测!”

    隆裕太后皱了皱眉头:“移驾何处?”

    “颐和园?”

    “既然这怪物能到处乱飞,圆明园又和紫禁城有什么区别?”

    “承德?”

    “承德?”钦天监监副浑身一激灵,赶紧阻止道,“不可,万万不可!且不说寒冬行军不便,也不说当年文宗显皇帝驾崩在那里,单说陆军第二十镇刚刚反正,逆贼蓝天蔚等残部还在滦州附近活动,太后、皇上就不能轻易北上!在京师还有禁卫军拱卫,承德有什么兵力?”

    “那你说该怎么办?”侍卫处内大臣怒目而视。

    “微臣以为一动不如一静!如今天下动荡四海翻腾,太后、皇上一举一动都系乎天下观瞻,必须镇之以静,才能收拾民心光熙前绪。如果和文宗显皇帝一样移驾承德,很可能导致天下动摇,那就得不偿失了!”钦天监监副虽然只有正六品,此时却夷然不惧从一品的侍卫处内大臣。

    “什么,得不偿失?混帐行子,你想置太后、皇上于何地!”

    钦天监监副这才觉得刚才有些失言,赶紧补救道:“《尚书》云:‘民惟邦本,本固君宁。’《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有土方有民,有民方有君,所以应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果因为君王一时安危而动摇社稷,自然是得不偿失!”

    说到引经据典,侍卫处内大臣还真不是小小钦天监监副的对手,只噎得直翻白眼。钦天监监副也敢太过放肆,当下对隆裕太后道:“具体如何处置,还请太后定夺!”

    隆裕太后素无主见,一看要她定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一着急,眼泪眼看就要掉了下来。飞机似乎知道她左右为难,拍拍翅膀离开了紫禁城上空,并渐去渐远,直至消失在天际。

    隆裕太后长出一口气:“二位臣工,既然大风筝已经远遁而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侍卫处内大臣却不依不饶:“太后,既然它今天能来,没准儿明天还来。依奴才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别渴而穿井、斗而铸锥,到那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至于以后该如何处置,就请二位臣工去和摄政王、内阁商议吧!”隆裕太后使了一招漂亮的太极推手。

    “嗻!”侍卫处内大臣、钦天监监副只好告退。

    两人告退后,隆裕太后犹自有些心神不宁,最初以为是被那大风筝吓得,吃过午饭却在榻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只好起身在钟粹宫找个向阳避风的角落摆上躺椅,躺在上面打个盹。到了午后四五点钟,眼皮子也开始狂跳起来,隆裕太后只好起身走走。就在这个时候,比中午更响的声音再次在天际响起。

    这次飞机没有任何犹豫,直扑紫禁城方向,随后从飞机身上落下一长串炸弹,在宫殿屋顶凌空爆炸,雪白的纸片顿时如chūnrì柳絮四散飞扬,传单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反战标语,温柔一点的如“经世一根草,皇宫两座坟”、“宫城楼台五百年,存亡只在一念间”,狠戾一点的则是“若不撤兵,炸烂běi jīng”、“胆敢攻进经世镇,炸弹扔进紫禁城”,但最多的是严复亲手撰写的《告朝廷上下及běi jīng全体军民士绅书》:

    圣贤垂教,兴我学校。

    弦歌不辍,英才是造。

    朝廷无方,小人当道。

    妄兴刀兵,肆意逞暴。

    民宅学舍,炮轰火烧。

    死伤无数,亲痛仇笑。

    凡我学子,无不思报。

    爰制飞机,凌空长啸。

    先送哑弹,以观后效。

    若不退兵,炸宫毁庙。

    特送此书,莫谓不告!

    爆炸声中,隆裕太后已经六神无主、呆如木鸡,好巧不巧的时候一战传单飞来糊在她脸上。随手拿下一看,只见上面张牙舞爪写着:“今rì围攻经世,明朝炸平京城。”顿时眼前发黑、喉头发甜,一头栽倒在地。RS!!!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八)

    等隆裕太后悠悠醒转,已经掌灯时分。

    她刚睁开眼,就听到宫女惊喜交加地低呼道:“太医、摄政王,太后醒了”

    “太后”“太后”屋里外一片喧闹。

    太医上前请脉后,低声说道:“摄政王、袁中堂,太后只是受了惊吓,凤体并无大碍,下官开一剂温胆安神的方子,再静养三四rì,应该可以痊愈”

    “那就有劳太医了”

    隆裕太后这才看见不仅摄政王载沣站在一旁,连这些r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世凯也出现在屋里,此刻正恭敬地站在载沣身后。当下她细声说道:“哀家只是偶感不适,有劳各位臣工挂念了”

    载沣等人急忙跪倒,诚惶诚惧地答道:“臣等无状,致使太后受到惊吓,罪该万死”

    “大家都起来吧”隆裕太后伸手虚扶一下,旋即又问道:“摄政王,皇上如何了?”

    载沣回答道:“启禀太后,皇上一切安好,晚膳进了半碗鸡汤老米膳、半块白糖油糕和一盏羊nǎi。进得香臣等为防万一,已请皇帝暂时移居景福宫。”景福宫位于皇宫东北角,康熙二十八年(1689)始建,最初为孝惠章皇后所居。乾隆三十七年(1772)重建,以待高宗皇帝归政后宴憩之用。光绪十七年(1891)刚刚翻修过,倒也干净安适。

    隆裕太后这才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并不是钟粹宫,而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见隆裕太后四下打量,载沣又介绍道:“太后,这里是阅是楼。”

    阅是楼是皇宫里看戏的地方,隆裕太后陪着慈禧来过几次,隐约还记得。现在摄政王把她搬来这里,想来是怕经世大学的飞机轰炸钟粹宫,给清zhèng fǔ来个斩首行动。

    隆裕太后道:“祖宗成法,妇寺不得干政。但如今后宫遭受飞来横祸。忤逆传单四下飘散,甚至威胁炸毁皇宫,弄得上下人心惶惶,哀家不得不问一句。禁卫军为何要围攻经世大学?如今经世大学扬言炸毁皇宫,朝廷、内阁又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摄政王赶紧再次跪倒:“启禀太后,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纯系禁卫军第二协姚宝来肆意妄为,军谘府、内阁并不知情,臣等已经拟将姚宝来严加惩办。为避免矛盾激化,军谘府已命禁卫军暂时后撤,并派良弼前往经世大学交涉。谕令他们不得再以飞机窥伺内掖,否则严惩不贷。”

    “这些事你们去办就行了,只要以后不再惊扰后宫就好。哀家只想安安心心地把皇帝抚养chéng rén,其他都不想管。唉哀家从光绪十四年(1888)入宫侍奉先帝,到现在已经23年。这二十多年间,除了庚子国变陪同孝钦显皇后和先帝西狩外,这是第二次搬离钟粹宫。哀家不想再动了,也不想皇帝出宫颠沛流离。如果再有什么变故。哀家宁可先走一步了却残生,也不愿看到皇宫圮塌、祖宗基业沦丧”说到最后,隆裕太后不禁悲从中来。泪滴滚滚而下,几乎哽不成语。

    屋内外的王公大臣、宫女太监顿时跪伏一地,不少人甚至跟着低声吞泣起来。

    熬到半夜,等隆裕太后哭累了再次睡去,袁世凯才回到锡拉胡同的私人寓所。走进正堂就看见一堆幕僚在抽烟喝茶聊天,见袁世凯进来,大家都急忙起身叫了声“大帅”。袁世凯径自走到上首坐下,喝了一口随从送上的高丽参汤,才长叹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秉钧作为袁世凯头号心腹,赶紧凑上去问道:“大帅。摄政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袁世凯没好气地说道:“他还能怎么办?一听说经世大学要轰炸北厩,早就吓软了脚,只有老老实实屈膝告饶,乖乖命禁卫军后撤。/\/\../\/\一方面打算把姚宝来拉出去顶罪,一方面让良弼去经世大学和谈,争取经世大学宽大为怀。放朝廷一马。”

    倪嗣冲撇撇嘴:“我就知道载沣是个软脚虾依卑职愚见,就应该趁着天黑命令禁卫军全军压上,争取天亮前拿下经世大学,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经世大学尝到甜头,隔三差五派飞机到北厩上绕几圈,朝廷的rì子还怎么过?”

    段祺瑞笑道:“丹忱兄所言虽然有理,却忽略了禁卫军的战力。如果禁卫军真有一夜攻下经世大学的本事,他们又何至于在学校外面耽误半个多月呢?而且根据地图,经世大学校内山势险峻,地形远比校外复杂。一旦遭受攻击,学校至少可以临时召集近千名学生参战。只要天亮前拿不下经世大学,皇宫可就真有可能被炸平的危险了”

    袁世凯有些疑惑:“芝泉,那飞机能带多少炸弹?皇宫占地千余亩,亭台楼阁无数,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炸不平吧?”

    段祺瑞道:“大帅,我们对经世大学飞机没有具体的情报,不过可以拿外国数据来比照。比如俄罗斯的伊利亚?穆罗梅茨飞机,据说最大平飞速度每小时137公里,升限4000米,航程540公里,最大载弹量800公斤。诸位可能对这组数据没什么直观印象,在下可以大致解说一下。

    “最大平飞速度每小时137公里,这意味着飞机从经世大学起飞后,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天津。至于běi jīng,不过是眨眼工夫升限4000米,就是可以在距离地面8里的高空飞行,现在所有的枪炮都够不到它,更别提命中了。航程540公里,表明飞机从经世大学起飞,东至天津,西至张家口,北至承德,南至正定,都在它的攻击范围内。最大载弹量800公斤,则相当于一次可以携带20发152毫米口径榴弹炮炮弹

    “综合起来说,就是这种飞机从经世大学起飞,抵达紫禁城上空,一口气扔下几十枚重型炸弹,再飞回去,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诸位还要意识到一点,从天上往下扔炸弹和用大炮轰击可完全是两回事,因为从天上可以直接看见下面的一草一木。像森严壁垒的紫禁城,在天上看来完全就是不设防的。”

    在座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倪嗣冲质疑道:“芝泉,你说的那是俄国的飞机,经世大学的飞机也许没那么先进?”

    段祺瑞摇摇头:“只怕与俄罗斯相比,经世大学的飞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就我们掌握的情报,经世大学早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底就设立了专门研究飞机的机构,至今已经有年;而俄罗斯对飞机的研制就比较晚了,前几年刚起步。而且今天大家也都看到了,两架经世大学的飞机分别在皇宫和前门附近投掷传单,飞行动作流畅,辨认目标准确,前后长达两个小时,并没有发生任何故障。”

    袁世凯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道:“智庵,飞机在皇宫和前门附近盘旋那么久,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回禀大帅,城里倒是没发生什么乱子,只是骤遭此变,难免人心惶惶,前门店铺茶馆戏楼大多数都暂时关门歇业。要不是九门提督见机立即关闭城门,只怕全城有三分之一的人要逃出城避难去了。”赵秉钧曾任清zhèng fǔ巡jǐng部右侍郎,厩内外巡jǐng厅是他一手组建的,所以他对北劲生的大小事件了如指掌。

    袁世凯皱着眉头说道:“如此一来,飞机不除,厩再无宁rì啊”

    张一麐放下茶碗道:“大帅说的极是这飞机就好比悬在厩官民头顶上的一柄利剑,只要一rì不除,厩上下就一rì不安。所以禁卫军只是暂时后撤,并没有全军撤离。看来摄政王是打算以禁卫军威胁经世大学不要乱用飞机,而经世大学则以飞机威胁朝廷不要妄动干戈。”

    阮忠枢冲袁世凯拱拱手:“大帅,飞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依在下看,倒不如咱们暗自调遣部队入京,替换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彻底根除此患就凭他们学校里面的一两千学生娃娃,对付禁卫军还行,但绝不是咱们北洋军的对手,保证一个晚上就能拿下经世大学”

    段祺瑞道:“斗瞻兄这个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确实是个妙计,只是他们有了飞机,这个计策就不太好施展了。”

    阮忠枢一愣:“愿闻其详”

    段祺瑞递过几张纸:“据段某下午向德国驻华公使馆了解,各国研究飞机用于军事目的主要为了侦查敌情和轰炸目标,自然经世大学也不例外,必定同时注重发展这两个方面。今天下午他们利用飞机散发传单,其实就是轰炸目标的一种应用。而今天中午飞机在厩上方盘旋,毫无疑问就是侦查皇宫的地形布局,为下午散发传单做好准备。

    “经世大学派出飞机,就是打算和朝廷撕破脸皮,自然会考虑朝廷对飞机的忌恨。即便禁卫军已经后撤,他们也会经常派出飞机四下侦查周围动静的。咱们北洋军勇冠全国不假,但要想一夜之间攻下经世大学,至少也得三四千人。要是小规模换防,一则旷rì持久,二则难以保密。三四千人大规模换防,几乎很难逃过飞机的侦查”

    阮忠枢道:“他们发现又能如何?他们能用紫禁城要挟禁卫军,却要挟不到我们。最好是他们轰炸紫禁城,禁卫军攻打经世大学,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到那时候,先收拾禁卫军,再攻下经世大学,然后回戈一击,占领京师,大帅就是真龙天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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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九)

    “斗瞻说得好!”

    “对!”

    “理应如此!”

    正堂里顿时一片喧嚣,阮忠枢更是满脸得sè。段祺瑞却神情不变,冷冷地反问道:“斗瞻兄,你准备让大帅与孙百熙彻底决裂?”

    “呃……?”阮忠枢有些傻眼:是啊!经世大学可是孙元起的心肝宝贝肉尖尖,为了学校他甚至可以跟朝廷翻脸。如果北洋军攻占经世大学,岂不就意味着袁世凯和孙元起彻底决裂么?

    如今天下大乱,各省纷纷宣布**,都督们为了地盘和利益合纵连横尔虞我诈,革命立宪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个时候,孙元起集中第四十四、第四十五两协主力,迅速击溃甘军对陕西的两路围攻,在平凉成立以张世膺为首的甘肃军zhèng fǔ。第四十四混成协回防陕西之后,第四十五混成协继续挥师西进,意图一举荡平马安良余部。从1911年10月14rì朝廷下旨命孙元起暂署四川总督以来,到眼下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孙系人马已经占据四省之地,成为国内最强大的实力派之一。

    当然,如今国内要说兵力最强还要首推袁世凯,但这并不意味他敢与天下人为敌。由于各种原因,他已经很不受满清贵族的待见;在武昌鏖战时,又跟革命党结下不小的梁子。如果他现在再做渔翁,先收拾禁卫军,再占领经世大学,自己称孤道寡,一举得罪保皇派和孙元起,那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袁世凯也颇为踌躇:“尽管飞机是大患,但要因此和孙元起决裂,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大家这才明白,经世大学之所以敢亮出飞机与清廷对抗,不仅是因为它在国内外享有崇高的声誉,或学校里驻扎着一千多名忠诚的士兵,更在于它身后站着拥有四省之地的孙元起。

    杨士琦突然插话道:“中堂。数rì前孙百熙曾发来电牍,请辞内阁学务大臣一职。当时中堂因故闭门谢客,所以一直没有答复。如今中堂出来主政,不知该如何答复他?”

    袁世凯笑道:“之前孙百熙请辞。不过是想以此胁迫袁某出面,让朝廷撤开围困经世大学的禁卫军,并非他真的想要辞职。如今经世大学已经解围,他的请辞也就毫无意义,所以不必当真,只需致电温言慰留一番即可。”

    赵秉钧在一旁提醒道:“大帅,只怕孙元起请辞没那么简单!根据上海方面的消息。孙文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成立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其中教育总长一职已经敲定是孙元起。孙元起的心腹幕僚杨永泰也带着川、陕、甘三省代表抵达上海,准备参加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看样子,孙元起请辞不仅是胁迫大帅,还打算改换门庭,投入革命党阵营!”

    张一麐顿足道:“虽然孙百熙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但他治学育人却在海内外享有盛名,而且实力雄厚。是身兼大学者、大名士的实力派,这样的人历来都是朝廷、叛党极力笼络的对象。如果他改投革命党内阁,对大帅声望和朝廷正统地位无疑是不小的打击。让人觉得咱们已经人心背离、大厦将倾。这次大帅故意隐匿起来不露面,对孙元起求情电文不置一词,只怕把他得罪的太狠,如今再怎么殷切挽留都无济于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袁世凯悠悠吐出一口长气:“慰留还是要慰留的,尽人事安天命!如果他还继续请辞的话,我们不批准就是。对了,唐少川和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在座众人自然知道袁世凯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早在袁世凯督军攻打武昌的时候,就已经秘密派出心腹亲信与湖北军zhèng fǔ展开和议。在12月初,眼看全国大半省份相继**,共和大势已成。袁世凯更是公然派唐绍仪作为全权代表,南下和革命党进行公开的全面的和谈。

    赵秉钧答道:“回禀大帅,少川兄已经和他们谈得差不多了,双方并无太大分歧。各省军zhèng fǔ的都督都是假借革命党名义乘乱起事,自身才疏学浅能力不足,手中兵力更是土鸡瓦狗。根本无法与我们北洋六镇对抗,所以他们都不愿开战,只希望共和早rì达成,他们就能安安稳稳做个开国元勋,名正言顺地占有一省之地。”

    袁世凯又问:“他们的条件还是那几项?”

    赵秉钧道:“不错。原本是五项,即确定共和政体;优待清帝;先推翻清zhèng fǔ者为大总统;南北满汉出力将士,各享其应得之优待,并不负战时害敌之责任;同时组织临时会议,恢复各省秩序。后来禁卫军围攻经世大学,孙百熙又督促他们在和谈条件里加了一条:保证经世大学的绝对安全。如今经世大学亮出飞机,朝廷不敢轻举妄动,学校安全已经得到保证。所以基本上还是原来的那几项,没有什么太大变动。”

    倪嗣冲却道:“既然他们加了一条,那我们也要加一条!他们不是要求我们保证经世大学的绝对安全么?行!不过我们也有条件,就是经世大学必须拆毁现有飞机,并保证以后也不得研制、生产此类威胁京畿安全的杀伤xìng武器装备。为了确保此项规定长期有效执行,还得允许我们随时对经世大学进行搜检,学校方面不得阻挠搪塞。”

    袁世凯点点头:“这条可以加上!”转而又问堂里就坐的其他幕僚:“诸位对这几项和议条件还有什么异议?现在一并说出来,让少川和他们慢慢商谈!”

    为什么袁世凯这么有底气,一副吃定南方革命党的模样呢?

    首先,就在于南方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同床异梦,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如果说是抵抗袁世凯的进攻,为了自己身家xìng命,大家伙还能勉强齐心协力;但要说联军北伐,那就好比东汉末年十八路联军伐董卓一般,“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后自相戕”了。

    其次,袁世凯兵力非常强横。或许他不能兼并天下,但要抵御革命军北伐、与革命党划江而治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满清zhèng fǔ还没有覆灭。革命党虽然以疾风暴雨的姿态迅速占据全国半壁江山,但满清zhèng fǔ在袁世凯羽翼的遮蔽下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且清zhèng fǔ毕竟统治中国二三百年,只要一rì不亡,在人们心中就依然还是中国的合法zhèng fǔ,很有可能东山再起死灰复燃。

    袁世凯就利用革命党既想巩固手中权力又不想出军北伐、既想早rì覆灭满清zhèng fǔ又不想自己动手的矛盾心态,摆出一副大清忠臣的模样。虽然心里早已拿到和谈的主意,表面上却口口声声坚持君主立宪制度,对外宣称:“君主制度万万不可变更,本人世受国恩,不幸局势如此,更当捐躯图报,只有维持君宪到底,不知其它。”以此逼迫革命党在和谈上不断退让。

    杨士琦沉吟道:“和议条件中有‘先推翻清zhèng fǔ者为大总统’一条,按照道理,大帅身处北方,麾下jīng兵环匝京师,先推翻清zhèng fǔ者必是大帅,以后全国实现共和政体,大总统一职也非大帅莫属。但如今孙文却在上海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筹备成立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眼看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成立在即,而清zhèng fǔ又没有推翻,大总统一职很有可能花落他家。以后大帅再推翻清zhèng fǔ,岂不是一国两总统?”

    张一麐道:“依照杏翁的意思,革命党是假借和谈的名义牵制大帅,故意拖延时间,意图联军北伐?”

    杨士琦摇摇头:“仲仁误会了杨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南方革命党派系众多,各自为政,跟我们和谈的很可能只代表一部分人的主张。现在孙文突然回国,立马着手成立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很有可能是受另外一部分人的鼓动,意图率先组阁,争取名分大义。一旦他确立名分,并笼络到足够多的革命党,我们大帅就被动了!”

    袁世凯眉头紧锁,脸sè渐渐yīn沉下来。

    赵秉钧建议道:“大帅,可命唐少川在明天和谈时质问伍廷芳,他们一方面在和谈条件中称‘先推翻清zhèng fǔ者为大总统’,另一方面心急火燎地成立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忠枢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依我看,那群革命党就是记吃不记打,得再给他一点颜sè看看才行!第三镇卢永祥部和第六镇李纯部不是分别攻陷了娘子关和平型关么?不如让他们合兵攻打太原,早rì拿下山西,用阎锡山的脑袋给南方各省都督提个醒,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霹雳手段!”

    众人计议未定,忽然一名侍卫气喘吁吁闯进正堂,慌里慌张递上一封信函:“老爷,外间有紧急情况,小的特来禀告!”

    袁世凯赶紧打开信函抽出信纸,看完情报顿时脸sè大变。赵秉钧赶紧问道:“大帅,发生了什么事?”

    袁世凯哆哆嗦嗦端起参汤喝了一口,才勉强镇定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禁卫军第二协协统姚宝来听说摄政王把围攻经世大学的罪名扣到他头上,并要严加惩办,一怒之下带着第四标人马降了张辉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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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二十)

    正堂内一片死寂。

    良久,段祺瑞才叹息道:“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发生这种情况!姚宝来也真有能耐,竟然直接带走了实力最强的禁卫军第四标。这下麻烦了!”

    段祺瑞这么说,是因为他对禁卫军构成了如指掌:

    禁卫军步队第一、二、三标的兵员主要来自京师八旗及圆明园、健锐营、内外火器营的旗人,军官则大都调自京师的第一镇,队官、排长以上军官多为旗人,战斗力非常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这部分人对朝廷死忠,即便被姚宝来拉过去,也很难为其所用。

    相比之下,第四标就完全不同了。第四标的兵员都是选自直隶、山东的农家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二十)子弟,身体健壮,训练刻苦,意志顽强,战力不容小觑。他们投军从戎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饭拿饷,谁给的银子多就跟谁干,和忠君爱国扯不上一毛钱关系。

    倪嗣冲也摇头道:“之前禁卫军全军压上,历时十天都没能拿下经世大学。如今姚宝来带着一标人马投奔张辉瓒,兵力此消彼长,只怕朝廷再无钳制经世大学的能力。若是两下相安无事还好,顶多隆裕太后、摄政王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好觉。倘若孙元起记仇,那就麻烦了!禁卫军已经是七零八落,姜桂题所部毅军在滦州一带提防有谋反迹象的第二十镇和第二混成协,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此时在京畿附近张辉瓒所部是一家独大。别说张辉瓒挥兵直逼京师,就是派飞机天天在京城上空盘旋,朝廷也受不了啊!”

    杨士琦想得更远:“就算孙百熙没这个心思,南方革命党听到消息,也会封官许愿鼓动他出兵吧?他们为了让大帅赞成共和,早rì推翻朝廷,可以把大总统一职想让。出于同样目的,他们会不会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二十)也对孙百熙奉上大总统一职?反正在他们看来都是送人。送给大帅和送给孙百熙应该没什么两样吧?”

    袁世凯放下汤碗:“诸位,别说孙百熙、革命党他们怎么样了,还是议议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赵秉钧道:“大帅,我们应该从两方面着手。在南面。还要让唐少川和他们谈,对于孙文等人组建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该质问还要质问,该申斥还是申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态度就越要强硬!必要时,可以命湖北长江沿线的北洋军、海军行动起来,向革命党施加压力,争取在孙文的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成立前达成和议。当然。拆毁经世大学飞机、停止武器研制生产之类的条件,暂时就不用在和谈中提及了,反正大帅当上大总统后有的是机会。

    “在北方,必须迅速调遣一镇北洋军入京拱卫,越快越好,绝不能张辉瓒所部在京畿附近一家独大。一旦南北和议达成,我们就用兵威逼清帝退位,请大帅坐上大总统的位子。然后整顿军备。秣马厉兵,自北而南渐次收拾残局。”

    袁世凯微微颔首:“智庵所言甚合我意,只是我军现在分散湖北、河南、直隶、山西等地。兵力支绌,恐怕一时难以抽调一镇兵力入京吧?”

    赵秉钧道:“至于兵力如何调配,就得请教芝泉老弟了!”

    段祺瑞也不谦让:“卑职觉得最好是调李纯的第六镇。”

    袁世凯奇道:“为什么是第六镇?第六镇虽说是老北洋,有两协六标兵力,可前不久刚刚经历叛乱,又被张世膺带走数千人马,士气低迷,实力大损。如今正与第三镇一起经略山西,为什么要调他们入京?”

    段祺瑞道:“姚宝来投降张辉瓒后,经世大学兵力大概在三千人左右。可以整编成一个混成协,守成有余、进攻不足。我们此次调兵,主要是为了震慑,而非真的要打仗。再者,山西已是孙百熙的弃子,仅凭阎锡山的一协兵力。根本不足抵御卢永祥部的进攻。没有第六镇的助力,顶多卢永祥部稍稍迁延些时rì,并不影响山西成为大帅的囊中之物。所以抽调实力大败亏输的第六镇最合适。”

    袁世凯思索片刻后点头答道:“就按智庵、芝泉说的办,让唐少川继续和革命党谈,再电令第三镇回军入京。只是běi jīng的事情该如何料理?袁某世受国恩,总不忍效法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取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

    赵秉钧立马起身说道:“大帅,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啊!我等皆知大帅对朝廷一腔忠诚,rì月可鉴。只是如今形势危急,别无他计,纵使立即推行君主立宪也无法挽救今rì危亡。假如一意孤行,固守君主立宪,与革命党刀兵相见,最后南北并败、满汉俱亡。到那时候,即便大帅想保全太后、皇上xìng命亦不可得,这又算得上什么忠臣呢?为今之计,只有走mín zhǔ共和这条路,争取南北统一,才能保全国家,进而保全皇室。大帅只需一方面和南方革命党会谈,努力争取皇室退位后的优待条件;一方面恳请皇上自动退位,保全皇室苗裔万世不绝,这就尽到忠臣的本分。”

    袁世凯对赵秉钧提议不置可否,只是摸着胡子沉吟不语。

    赵秉钧又说道:“至于如何劝太后同意退位,属下觉得应该可以分三步走。首先,请杏翁、仲仁等召集贤达,在京津一带组建‘共和促进会’,大造声势鼓吹共和,让朝廷上下觉得mín zhǔ共和乃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等南北和议达成后,再由北洋将领和各地督抚联名电奏朝廷,要求明降谕旨宣示中外,确立共和政体,这是第二步。等太后、摄政王等人六神无主之时,就是瓜熟蒂落之rì,那时候大帅用内阁名义请求皇上逊位,再加上皇室退位优待条件,保证可以水到渠成!”

    话说就在袁世凯接到密报不久,孙元起也接到了张辉瓒的急电。

    “姚宝来率领禁卫军第四标近两千人马投诚?我们刚亮出飞机,禁卫军便后撤,随后姚宝来就投降。皙子,这里面是否有诈?”孙元起惊疑不定地问道。

    杨度扇着纸扇思忖片刻才答道:“依我看,姚宝来投诚应该是真心诚意的!为什么呢?首先,围攻经世大学是载涛指使的,现在事情败露,载沣必须找一个人出来顶缸。但能够调动禁卫军的只有良弼、姚宝来等寥寥几个人,普通的标统都不行。姚宝来是汉人,在遍地旗人的禁卫军中素来遭受排挤,此次拉他出来顶缸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只要是明眼人,就不难看出朝廷已经穷途末路。而我们占据一方实力雄厚,发展蒸蒸rì上。姚宝来作为堂堂协统,想来不会昧于大势,心甘情愿为朝廷做卧底,与我们接下深仇大恨。

    “第三,据中华广播公司的情报,姚宝来这个人比较倾向mín zhǔ共和,这就有了投奔的动机。当然,姚宝来等人初来乍到,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我们必须固之以权、啗之以利,才能让他们不生二意为我所用!”

    孙元起道:“既然如此,可命他们组建第四十七混成协,张辉瓒部编为步兵第93标,原禁卫军第四标编为步兵第94标,姚宝来任协统,张辉瓒任副协统兼第93标标统,原禁卫军第四标标统田献章任第94标标统。全军官兵增发两个月饷银,以资鼓舞。”

    沈翔云提议道:“大人,姚宝来投诚之后,禁卫军已无力抵抗我军的进攻,而现在京畿附近有没有其他部队,不如命第四十七混成协挥师东进,击溃禁卫军后直逼京城。即便打不下来,也可以用步兵围困,再派飞机轮番轰炸。只要布置得当,绝对可以在清廷援军到来之前攻下běi jīng!”

    孙元起最初也颇为意动,但很快便否决了沈翔云的提议:“不行!běi jīng虽说是满清要害所在,更是全国政治中心、商业重镇、四朝古都,那里人烟辐辏、古迹众多,如果动用飞机轰炸,必定会造成生灵涂炭、玉石俱焚。我们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像光复这种文化名城,最好是通过和谈解决,而不是动用武力。”

    沈翔云急忙说道:“大人,做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想当初,清廷派兵攻打经世大学,何曾想过那里是一所著名学府?我们轰炸京城,不过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罢了!”

    孙元起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建议不用再说了。”

    沈翔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人,其实不用轰炸皇宫、不必多伤百姓,也可马上攻下běi jīng!自武昌首义以来两个多月时间,全国十多个省份相继宣布dú lì,足见清廷人心离散,分崩在即。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袁慰亭指挥北洋军处处弥缝。只要除掉袁慰亭,保证清廷立马覆亡。之前袁慰亭为了躲避大人的求情,故意隐匿踪迹,想除掉他倒不容易。如今听说他出现在běi jīng,并开始主政视事,想要找到他的起居住处肯定易如反掌。只需用飞机炸死袁世凯,其他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孙元起一愣:斩首行动?定点清除?哥们,你的军事思想也太超前了吧!RS!!!

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二十一)

    炸死袁世凯?

    这个提议无疑很有诱惑力:只要现在杀了袁世凯,孙中山就能坐稳临时大总统的位子,国民党党魁宋教仁就不会死于非命,rì本的《二十一条》也无人签署,当然更不会出现什么洪宪帝制……中国近现代历史会因为袁世凯的突然死去,而变得面目全非。/

    沈翔云见孙元起颇为意动,又添油加醋道:“北洋军中各位将领素来相互龃龉不合,只因袁慰亭威望甚高,一直居中调停才相安无事。一旦袁慰亭暴死,他们就会因为往rì仇隙和争权夺利而内讧不已,甚至大打出手。这时候大人和南方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联军北伐,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大人派赵行止都督从晋陕出军,捷足先登取得河南、直隶两省之地,实力就能稳居全国之首。如此一来,以后大人当总理、做大总统岂不易如反掌?”

    孙元起翻来翻去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诱惑:“不行,袁慰亭不能死!”

    杨度大为赞许:“百熙说的对,至少袁慰亭现在还不能死!”

    沈翔云睁大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杨度合上纸扇,笑着对孙元起说道:“百熙你先说说,为什么袁慰亭不能死?”

    “那我就献丑了!”孙元起也不跟杨度客气,径自说道:“在七八年前,我在美国三藩市遇到梁任公,两人曾有一番交谈。谈话间论及中国未来政体,我们都认为要想让国家在短期内迅速富强起来,就不能采用欧美的mín zhǔ共和体制。因为我国现在国弱民贫,一旦实行mín zhǔ共和,则人言人殊,难以聚集力量对抗俄、rì等列强觊觎,只能沦为俎上鱼肉。

    “那采用什么体制最好呢?我俩的共识是开明**。不过我俩之间又稍有不同,梁任公的‘开明**’是指开明君主**,而我的‘开明**’则是开明政党**。纵观我国历史。一个开明而有能力的皇帝可以在短短十年左右的时间内,让国家恢复元气,平定外患,走向富强。比如光武中兴、贞观之治。由此看来。梁任公的观点也是渊源有自。

    “但是中国这些年来民智渐开,而且排满之风rì益昌炽,君主制是注定要被推翻的。.com皇dì dū没有了,又何来开明君主**?所以我的主张是开明政党**。所谓开明政党**,就是成立一个由各个阶层jīng英人士构成的政党,党魁经过党内推选、全国议会确认后担任元首,组建内阁。在任期内实行**,从而汇聚全国力量,统筹安排,合理布局,做大事,干实事。

    “七八年过去了,我的主张还没有变。但是环顾现今中国,能够称得上政党并且有能力执行**的。只有孙中山的同盟会和袁慰亭的北洋系。而同盟会又存在各种不足,比如成员良莠不齐,缺乏执政经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孙中山自己也是言过其实不堪大用。相比之下,袁慰亭执掌中华民国可能会更好,对国家更有利,所以他不能死。”

    杨度不禁击节叹赏:“百熙如吕端,可谓‘大事不糊涂’啊!”

    孙元起反问道:“皙子,你又为何认为袁慰亭现在还不能死呢?”

    杨度打开折扇胡乱扇了几下:“原因大体如百熙所言,但鄙人更注重三点,那就是孙逸仙手中没有统一的军权、稳定的财源和良好的外交关系。没有军权这一点很好理解,孙逸仙在海外奔波数十年。宣传革命,组建同盟会,筹募捐款,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不可谓无功。然而‘知之匪艰,行之惟艰’。真正说到捐躯举义,孙逸仙却领导者多,参加者少;失败者多,成功者少。而且他言胜于行,没有自己的军事班底,说到底只是一个政客,而不是一个领袖。环顾现今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有谁愿意唯孙文马首是瞻?他两手空空,没有一兵一将,最终只能因人成事。”

    孙元起暗暗点头:杨度之言可谓一针见血!孙中山正是吃足了没有军事班底的苦头,才倒袁、护法等历次革命都功败垂成。等到最后醒悟创立黄埔军校,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临死也没看到北伐成功。倒是常凯申、毛太祖牢记了他的经验,始终把握军权,时刻不忘构造惟己命是从的军事班底,这才各自统治中国数十年。

    沈翔云却在边上一拍大腿:“怪不得大人从六年前开始,就把学生源源不断派往rì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原来如此!高,高,实在是高!”

    杨度哂笑道:“你现在才发现?杨某刚才就说过,百熙是‘大事不糊涂’。虽然他看上去潦倒不通事务,有时似傻如狂,但在审时度势、选材任人方面,他的眼光却是极准的!”

    孙元起顿时冷汗就下来了:“皙子、虬斋,如果我说我送学生去rì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纯粹是一时兴起,你们信么?”

    杨度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再说孙逸仙第二个致命缺点,就是手中没有财源。满清zhèng fǔ历来以田赋、漕粮、盐课、茶课、税捐等为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些大宗入项由各府、道、州、县负责征缴,经各省解缴到京城,以供全国官僚胥吏、将士兵卒。如今各省**,军zhèng fǔ都督纷纷截取财赋挪为己用,扩大实力争夺地盘,谁会主动向上解缴?

    “以前孙逸仙在海外鼓吹革命时,身边不过是十多个人、七八条枪,随便找华侨富商募捐一点,也能混个肚圆。但立国执政之后,还能再靠募捐度rì吗?孙逸仙手中没有军权,各省也就没有畏惧之心。即便他文电交驰苦苦哀求,催令各省报解,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所以可以想见,孙逸仙组建的中华民国临时zhōng yāngzhèng fǔ很快就会面临严重的财政困难。在这一点上,他不仅不如袁慰庭,甚至还不如百熙。”

    “我?”孙元起有些疑惑,随即反问道:“皙子、行严,我们现在财政状况什么样?会不会有破产的危险?”

    虽然孙元起知道财税很重要,可自身却对经济一窍不通,——如果说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没准还能胡扯几句——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从来胡乱插手。自从离开běi jīng之后,军队、衙门各种用度开支都是杨度和章士钊在一手cāo办,所以他虽是掌门人,却对财政状况不甚了解。

    章士钊赶忙汇报道:“回禀大人,我们财政还算宽裕。从běi jīng动身时,朝廷就给了50万银子;之后我们又分别接管了陕西、四川两省藩库;前些rì子,莉莉丝夫人怕我们出现经济困难,还让致用医药公司酉阳制药厂、上海制药厂以及北平铁厂通过华熙银行分别转来一百万两。只要没有大的变故,我们最近三年都不会有破产之虞。

    “尤其是四川藩库,更是帮了大忙。四川号称天府之国,土地肥美,物产丰饶,人民殷实,本来就富得流油。谁知在此之前云南、贵州两省又把藩银解到四川,准备由水路运到汉口,再由卢汉线运抵京城。结果革命党在湖北举义,这些银子就一直放在四川藩库,白白便宜了我们。仅仅一个四川藩库,就足以保障我们今明两年的用度!

    “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大人定夺。昨天莉莉丝夫人发来电报,认为周围各省**之后纷纷自己鼓铸银元、铜币,如果我们不跟风铸造,就会在经济和政治上受到很大影响,所以她建议四川、陕西、甘肃等地与华熙银行联合发行统一货币。在下询问了四川各位贤达,他们对此议也颇为赞同。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孙元起摸摸刚剃的寸头:“行严,这件事你和莉莉丝商量着办就可以了,不必来问我。对于金融这块儿,我不是很懂,问我就等于是问道于盲。”

    杨度戏谑道:“同样面临财政问题,孙逸仙的秘诀是募捐,袁慰亭的高招是借款,而百熙你的解决之道则是建厂。别的不说,单单一个青霉素就能赚得盘满钵满。如今在海外一支青霉素价值一两黄金,还有价无市。你想想,上海制药厂哪是在制药啊?简直就是在造金条!既然连价比黄金的东西都可以造,想来造点银元、铜币也不在话下。”

    在座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杨度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孙逸仙的第三个致命缺点,则是没有良好的外交关系。他这些年在海外环游,虽然到过不少国家,但和各国zhèng fǔ并没有太大关系,像光绪二十二年在伦敦被捕,像此次回国前想要拜会美、英、法等国高官而不可得,都证明了这一点。相比之下,袁慰亭历任军机大臣、外务部尚、内阁总理,和各国公使都很熟悉,尤其英国公使朱尔典,更是亲如手足。像我们大人,即使没有可以经营这种关系,至少和西方科学界交往颇多,而且与美国公使过从甚密,也远胜孙逸仙多多!”

    “怎么又是我?”孙元起觉得自己今天悲催了,无论站着、坐着、跪着、躺着都会中枪。

    沈翔云大奇道:“皙子先生,既然我们大人在军事、财政、外交上都仅次于袁慰亭,远胜过孙逸仙,为何还要留袁世凯一条xìng命?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在西部自己成立一个zhèng fǔ嘛!为何要雌伏在此,甘心向他人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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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学家介绍:
一个穿越故事。
一个研究生穿越到清末的故事。
一个物理学研究生穿越到清末创办大学的故事。
最初,他只想活下去,只想传播自己的知识。
清末民初,救国图存是社会的最终问题,任何一位中华子弟都肩担此责,不容推卸。
如何救国?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必然要思考的问题。
学术救国?教育救国?实业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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