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一章 独自一人的晴天雨夜
第百二十一章独自一人的晴天雨夜
夏的时候苏虹跑去染了发。
她染的是酒红sè,更衬得肤白如雪,五官轮廓分明。雷钧说她这样子看起来像个“胡姬”,苏虹拿镜子照了又照。
“根本不像嘛,哪里像了?”她皱眉道。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是要嫁给胡人的。”方无应故意说,“到时候想不当胡姬都不行。”
听方无应说这话,她就笑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在无应家,苏虹在上网,她的眼睛扫了显示器上的几行字,忽然笑出了声。
“看什么?”方无应凑过来。
“方的博客。”苏虹用鼠标那几行字拉蓝,“喏:‘……公园的球形植物疏于修剪,傻里傻气的绿圆脑袋上,这儿那儿冒出好些鲜红嫩叶,猛一眼看上去,如谢顶者用药不当,脑后生出几撮滑稽的异sè新发。’亏她是怎么想出这种比喻来的!”
方无应也笑:“其人。”
他们的说笑引来路过方,她探头看看:“在笑什么?”
“阿。你这比喻就很傻里傻气呀!”方无应指着显示器说。“哪有这样描写植物地?”
方看见那段蓝sè地句子。很不满:“怎么啦?这比喻是小武说地。我借用了。难道他说得不好?”
一是小武地句子。方无应和苏虹都愣了一下。
“哦。是他写地啊?嗯。意趣盎然。”
“不愧为词帝。UU小说万物皆有情。
”
听他们一唱一和,方大怒!
“哦写的就是傻里傻气,他写的就意趣盎然、万物皆有情?!你们两个也太会见风使舵了!”
苏虹也有点尴尬,她咳嗽了一声:“呃,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们吧他现在不写词了也不是词帝了。”
“怎么可能家真是写了一辈子……”
方哼了一声,“词是要发愁才能写出来的,他现在又没啥可愁的。”
“你怎知人家没有发愁的事?”
“哈哈!他现在愁的是住房公积金太少了。”方笑起来,“对了,说到愁昨天还说他要去做广告:问君能有几多愁,困了累了喝红牛。”
“哈哈哈哈哈!”
“喂你别笑啊!冲儿次你不是说卖版权挺赚钱的么?小武的词能不能卖版权啊?他想买房子。”
方无应哭笑不得:“于是李后主去教育部申请作者版权抽税?文学作品五十年就没版权了,他的词,五百年都有了吧?真要给版权,中小学课本
“啊?唉,果然……”
苏虹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那他不写词还写啥?给人写广告文案?也挺赚的。”
“才不,人家在写小说。”
这消息太惊人了!
“他写什么小说?”方无应惊讶地问“怎么我没听他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方得意洋洋地说,“是我说现在的小说都写得很难看就说那他来写给我看。”
方无应显得十分激动,他从沙发里爬起来着沙发背问方:“……他打算写什么类型的小说?先锋文学还是魔幻文学?噢MYGODD阿姊,你叫他去拿诺贝尔吧!”
“让李后主去拿诺贝尔?冲儿你脑子短路啦?”方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他对那个**奖根本不感兴趣,而且**奖也不会喜欢他写的东西,他写玄幻言情的。”
“啊?!”
“嗯!好多男猪,好多女猪,都是穿越来的,个个都有好大的来头,”方说得手舞足蹈,“而且都是俊男美女,然后大家就没完没了地恋爱恋爱,结了婚的就离一遍,没结婚的就闹闹别扭,旧爱新欢,分手和好……哈哈!我就喜欢看言情!”
方无应拿手捂住脸:“……球形闪电霹中了我。什么玩意儿这是!”
苏虹干笑:“李后主的新作,听起来真像天雷榜的上榜作品。”
“哼,你们这属于没见地!小武也说他打算在网上连载,不过目标读者呢我一个人,所以只要我开心就行,别人喜欢不喜欢他才不在乎呢。”
“唔,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的……”方无应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词来。
“言听计从。”苏虹补充,“方说要看小说,他就给写小说。”
“和言听计从没关系吧?”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点什么,“对了,上次那个不肯言听计从的呢?”
苏虹一愣:“哪个?”
“就是那个要去南宋的呀?”方问,“下文呢?我还不知道呢。”
苏虹轻轻“啊”了一声,她顿了顿,“没有下文了。”
“怎么?”
“女的,没有去。”苏虹说,“就男的一个人走了。”
方微微一怔:“是么?”
“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苏虹的神sè有点黯淡,“也没人敢细问,眼看着已经伤心得要死了……”
“伤心得要死?那男的啊?”
“嗯。”
三个人,一时间有点安静。
“那……就那么走了?”方问,“男的就一个人走了?”
“嗯,卫彬去送的他。”苏虹说,“当时是他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嘛。至于辛弃疾临走时说了些什么,卫彬也没告诉我们。”
“林兰最后还是找到了。”方无应突然说。
“是么?”
“嗯,毕竟是有古人接触经历的,得签署一些保密协议之类的,zhèng fǔ必须与之保持联系。”方无应说,“她还在本市。”
“好好的,干吗又不肯走了呢?”方问。
“谁知道。”方无应耸耸肩,“人心是多变的。”
于是那天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这事儿过去差不多一个月,某个周末,卫彬去建行办事。他有一笔定期存款到期,需做转存就在那儿巧遇了林兰。
初夏暴雨上午十点多,天气晦暗cháo湿,但周末人还是挺多的,卫彬取了号,正要去找个位置坐着等意抬头望了望,就发现了在那排灰白sè金属椅子上的女子。
他犹豫了一下是过去打了个招呼:“林兰?”
林兰抬头一看,神情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微笑起来:“真巧!没想到碰见恩人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引得旁边几个人抬头关注他们
卫彬被她这么一说,表情有点窘:“……什么恩不恩的,那是我的工作。”
他说着林兰身边坐下来。
“过来办事?”林兰看他。
“嗯,有笔钱到期转存。”他笑了笑,“其实是国家发的生活补贴了三年也还是没多少。”
“还在读书啊?”林兰问。
“六月份毕业。”卫说,“答辩已经通过了。”
林兰笑了:“真好!”
“什么?”
“年轻啊!”她说“那之前其实在实习?”
卫彬点点头:“出意外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转正了。”
“还打算往上读么?”
“暂时不了。”他想了想,“以有机会再说吧。”
林点头道:“如果是公职还是有必要的,目前博士还算吃香,不像硕士泛滥成灾。”
“如今连市长的司机都有博文凭了,我讨厌被人叫‘卫博士’——好像被打趣似的。”
林:“怕什么?你又不是女孩子,女孩子怕读博变灭绝师太,男孩子就尽管往上读好了。”
卫彬不出声,他玩味似的咀嚼着“男孩子”这个称呼。
“我妹妹开始也打算读博的,后来还是决定先工作再说。在职的容易,直接读博就不太好毕业,多得是读了五六年最后不得不转博士后的,把人累死都熬不出来。”
“……”
“我当时本来也打算签直博,后来想想得读那么多年,听着脑仁就疼,培养费啊什么一算下来其实也没多少……”
“林兰。”
“嗯?”
“他走的时候,是我去送的。”
林兰的神情滞了一秒,然后,她低下头。
卫彬这句话,就好像一个开关,把之前她刻意用无关的话想绕开的那个重心,给推到了眼前。
“他和我说,他会记着你的。”卫彬说,“他说,你说的那些话他都记着,他会在那边一直等着你……”
林兰半晌没做声。
卫彬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干吗又不肯过去了?”
“觉得这女人出尔反尔,比较自私,对吧?”林兰突然说。
被这么一讲,卫彬有点尴尬,他摇摇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一时,俩人之间有点沉闷。
“毕业进入社会,有什么感受?”林兰突然问。
话题又转回琐事上,卫彬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回答:“多少有点不习惯,虽然也是一直盼望的事儿,不过……”
“嗯?”
“研究所里人少。”他说,“打交道的就那么几个老师,又都是知道我的来历的……”
“来历?”
“因为我是特殊培养的学生。”卫彬挠挠后脑,“但是进了局里就不一样了。”
“如何?”
“办公室里有同事,还有其它部门的同事,前辈和领导,这个那个的……而且又得担心答辩的事儿,紧张得要死,反正刚去那个礼拜,食yù都不太好。”
林兰笑起来:“后来,好了么?”
“嗯。情绪低落的时候我就想,自己好像也不是太差嘛,过去我……呃,我是说过去的成绩啊,总评啊什么的,还是不错的,就算进了单位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滑落,人际关系这方面我一向都不太行,但也只能慢慢相处心也没用。”
林兰安慰似的说:“每个应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一般适应期也就一年,有的人不到一年就成了老油条,那反而可悲生都没新滋味了。”
“嗯也这么想。”卫彬说,“所以现在比刚进来那个月,感觉好多了。”
林兰微笑,她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么是以什么来牵系现在的生活的呢?”
卫彬一时没听懂。
“听起来,你是在拿学校时的状况做基础后再在之上进行细节调整,对吧?”林兰说,“‘过去的成绩总评都不错,就算进了单位也不会有太大滑落’,是这个意思吧?”
“嗯,这么说确是这样。
”
“所以……”林兰停了一下,“如果真的去了南宋我又能拿什么来当自己的基础?”
卫彬一愣。
“记忆可以洗掉,认知却无法洗掉过去了,我大概会看什么都不顺眼吧:为什么她们都裹脚?我却是一双难看的天足?”林兰笑道“他是带着一肚子诗词歌赋来的现代,我带什么去古代?我的泛亚洲夏季营销计划?”
林兰的笑容有些苦涩。
“算了,这些不讲也罢。”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说穿了全都是借口,退缩了就是退缩了,把自己遮掩成花儿也没用。”
卫彬想了想:“可是他说,他愿意留下来……”
林兰低下头,没出声。
“当时控制室里就我一个人,他悄悄问我有没办法把他留下来。”卫彬低声说,“他和我说他不想回南宋,想去找你。”
林兰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卫彬说,“既然他都已经下了决心不当辛弃疾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见林兰不答话,卫彬有点后悔,他停了半晌,才说:“对不起,我说话太直接。”
林兰摇摇头。
“……我们,是商量过逃走的事儿。”她低声说。
卫彬有点惊讶地望着她。
“他说他不干了,他不想忘了我,也不想我忘记他。他说林兰咱们逃吧,去一个小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隐姓埋名地生活,对了,他还说他要去学计算机……”林兰忽然笑了笑,“你看,计划得多美好?只要国安局不来抓我们。”
卫彬沉默了片刻,道:“你认为国安的人,一定能找到你们?”
“和国安无关。”
外面的雨更大了,瓢泼似的巨响震天震地。
“……之前,也曾试图让他融入这个社会。”林兰忽然说,“我认识做HR的朋友,想找对方帮忙,把他弄进一家公司的。”
“那个,比较难吧?”卫彬说,“身份还有文凭什么的,怎么凭空变出来?”
林兰点点头:“所以人家也很为难,后来还是答应帮忙看看。我给做了一份中英文简历,想让他从最基础做起。”
卫彬觉得无奈,他从心底就不认可这种无视规则
。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林兰抬起脸,笑了笑,“他适应不了,一开始面试就适应不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也毫无兴趣。”
“……那是当然的。”
“我当时就想,算了,就不为难他了。那时我也还没辞职,月薪有好几万,两个人用也不是太难。既然不愿进公司,能进学校也可以啊,古文功底这么好,进不了一流大学的古籍研究所,就找个二级学院教教书吧,好像也不太坏。”
“……我不认为让辛弃疾去教书是个好主意。况且如今进二级学院也要博士文凭了。”
林兰笑起来:“而还要考英文,他恨字母恨得咬牙切齿。”
“明白了。”卫彬突然说,“现代市就是一张疏而不漏的网。他在这里,安插不下。”
“他也丢不下宋的一切,嘴上说没关系,心可是骗不了人的。”林兰微微叹了口气,“哪怕不去工作,就靠妻子来养活,他肯么?他在南宋还有半辈子没有过呢。在这儿,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五年十年肯么?想起他的大宋河山,想起他那些一手扶植的抗金组织……难道他还能不对我心生怨恨?”
卫彬静默了一会儿,突道:“如果他真肯呢?”
“什”
“丢下过去。”他侧过脸,看着她“好像把一切路径都堵死了有给他足够的机会。”
林深看他:“……真的有能够丢下过去的人?你见过?”
卫彬一时语塞。
这时恰好前台叫号,林兰站起身:“抱歉,我先过去一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卫彬看看自己手上的号码,前面还有三个人他又翻了翻存折,上面显示尚有一万二千元的结余。
这就是骠骑大将军的全部财产。
因为研究所提供免费食宿,卫彬的生活补贴大都用在买书上面,他最经常的娱乐是周末去街上逛一天,然后进必胜客喝下午茶啥的,那是相对而言最划得来的消费,因为有他感兴趣的提拉米苏可以免费续杯。就算那样,通常卫彬也会带着一本书在手上。目前他拿的是实习工资目并不多,又因为临近毕业|贴即将取消,以及得另外租房子所以眼下卫彬的生活仍不那么宽裕。
但这也够了,他觉得,就算是区区一万二千元,也能做一个很好的人生起点。
他是个随时都可以“开始”的人。
正想着,林兰办好手续,从柜台走回来。
“先走了。
”她冲着卫彬扬了扬手。
“byeebyee。”
那天晚上他的晚餐是鲜nǎi面包加一瓶酸nǎi。
最初,卫彬对这个畜禽如此廉价的世界表示过震惊,但偶尔有次看见了现代养鸡场里不见天rì的可怕场景后,他对肉类的兴趣便大大降低了。小武说他再这么下去会成苏虹第二,但是卫彬并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他还是在坚持健身,只是次数不那么多,因为时间得用在更宝贵的地方,而且当人从熬了一夜的实验室里出来,想去的地方也只有一处:卧室。
对卫彬而言,生活并没有发生质的改变,外人对此不解是因为并未抓住问题的核心:从前这个人是用脑打仗的,如今他仍在用脑工作,高效的头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卫彬始终信奉的观念。
再过两个月,他就满二十七岁了,小杨他们都说要好好庆祝生rì,为他这个全局最年轻的成员。
他还不到二十七岁,最年轻的控制组成员都比他大半岁。
二十七,这是一个可以整夜玩网游、可以每月花光自己工资然后啃老,和女朋友满世界玩耍,一个在现代社会仍被当作“男孩子”的年龄,而这对卫彬来说,又是多么沉重的二十七年!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卫彬觉得,这个苍老的数字几乎让自己眩晕,他甚至想不出三十岁的自己会是什么样,有一种失衡感,严重存在于他的内心,那是由烽火连天的二十三年,和之后突然悄寂下来的四年共同组成的感觉:二十三,是他的过去,四,是他的现在。
但是,人真的可以丢下过去么?
蓦地想起白天林兰说的那句话,卫彬突然心生异样,他呆坐了半晌,终于推开灯下的书,从书桌前站起身。
狭窄的房间被高高的书架占去了三分之一,卫彬走到书架前,他蹲下身,拉开书架底部的抽屉。
那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柄金弯刀,一只小得像玩具一样的童鞋。
那柄刀是汉武帝赐予他的,武帝从自己身上将宝刀解下来,亲手递给了他。因此即便在病重之时,宝刀仍然跟随卫彬身边,从未遗失。他所携带来的西汉物品并没有上缴研究所,而是全部以私人财产的名义保留了下来。
而那只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绒鞋,是他的儿子霍曾穿过的。
孩子死去已有两千一百年了,但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四年。
卫彬至今仍记得当时看见那句话的感觉:“……居六岁,元封元年,卒,谥哀侯。无子,绝,国除。”
元封元年,卒……
当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两个字上长达十几秒,最终,还是恢复了阅读速度,移向了下一行字。
没有人知道那十几秒里,他的心情。
默默看了一会儿那只小童鞋,卫彬将它放回到抽屉里,站起身,回到书桌前。
淡淡的**已经散去。
没有什么可以永久留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永久生存,物品如此,人亦如此。
孤灯之下,卫彬被一种不知是哀伤还是惆怅的感觉包裹着,他不由静静出神,黑暗中,树木被风给摇动的声音,和远方不知名的cháo声混杂在一起,缓慢而坚定地灌入他的耳朵。
《附录》
BGM:《剑风传奇》插曲behelitt,类似此刻卫彬的思绪,让人联想起“渐黄昏,清角吹寒”……啊!这个不好,是败仗了的哀歌,很不衬小卫同学,呃,那么就换成“梦回吹角连营”吧!
哎呀,摸下巴,这好像是林兰她老公的词,汗汗,不过先借用一下没关系~
第百二十二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
是问题很快就出来了。
按照常规工作程序,每一个误闯现代的古人被送回去之后,这一个月内会有后续勘查,以防修补好的漏洞再次被突破。
但是,当第三次勘查结果出来时,也就是辛弃疾回南宋一个月之后,雷钧发现了问题所在:漏洞始终存在。
“从结构图来看,似乎有什么始终阻挡着漏洞的修补。”他将图表指给小武他们看,“用过加强频率仪,但是效果仍然不大。”
“会是什么阻挡漏洞的补完呢?”卫彬问,“难道是人?”
小武摇头:“不太能。不是整个撕裂,只是边缘始终存有缝隙,比去年汉献帝留下的缝隙小得多,这应该不是人类的所为。”
苏虹想了半天,说:“难道是物?”
“那也得是长类的才有可能引起频率紊乱。”小武说了,又更正道,“而且只是有这个理论的可能xìng,毕竟类人猿和人类还是存有巨大差别的。”
“那决不可能了。”苏虹悻悻道,“我反没看见辛弃疾带着类人猿过来。”
时间,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想……”
卫彬突然打破默。大家地目光全都转向他。
“辛弃疾走地时候。我们没有对他进行严格地搜查。”他说着。看看他们。“会不会是他带走了什么?”
苏虹一愣:“呃。之前我询问过他。也让他把所有现代物品都留下来了。”
“可你没有搜身……好吧。你也地确不方便去搜男xìng地身。”
苏虹苦笑:“他在现代社会呆了半年。什么都懂了。如果强行搜身。我们会被他控告侵犯公民权利地。”
“他也有公民权?”
“……搅闹一场总是麻烦的。不过,我仔细检查过他的随身衣物没有现代物品。看来如果真带走了东西,那也是贴身带着的。”
“那么就是他有所隐瞒。”卫彬坚决地说,“他一定悄悄带走了什么,这很可能就是漏洞出现的原因。”
“那现在还怎么查呢?”小武说,“他已经回南宋去了至连记忆都洗干净了。”
雷钧沉默片刻,道:“那么,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询问了。”
“林兰。”卫彬说。
当天下午,卫彬在打给林兰的电话里,证实了这件事:辛弃疾带走了林兰的玉坠。
“是她父亲十几年前在香港周大福里购得的。”卫彬说着,将那块玉坠的照片投影出来“这是林兰以前拍下的照片,她在临走当天把玉坠留给了辛弃疾,很可能这玉坠被带去了南宋。”
大家心情复杂地望着那张图。
“之前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卫彬说,“我还以为会是现代商品。”
“如果是塑料制品或者是普通金属,恐怕都不会出这么大问题怕辛弃疾带走一个MP3也好过他带走一块玉,那种东西他最后弄不明白肯定随手扔掉,我们也方便找回来。玉器就麻烦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不过玉这种东西,的确能够引起奇怪的共振。”雷钧停了一下,又道“之前有一块留在现代的汉代高古玉,也出现过类似问题,后来只好送回去了。”
苏虹知道,雷钧说的是汉献帝留给蕾蕾的那块玉。
“……也就是说,得去把玉坠拿回来。”小武的表情有些艰难“这可真麻烦了。”
“很麻烦。”卫彬点头道,“辛弃疾已经不记得现代社会的一切了且如今他在南宋朝廷里又是高官——”
“这种东西,强抢也没法抢吧?”苏虹说“天知道他会放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得赶紧处理。”雷钧走到示意图前,“缝隙每天都在扩张间越久麻烦越大。”
“但是现在控制组的人都不在……”
方无应他们如今全都在修补屏障,工期紧急,所有人员分成了两队,目前一队在北周建立初期,一队在清嘉庆末年。
“人多了反而很难成功。”卫彬说,“我们是去偷,不是去抢劫。”
苏虹被他这用词给弄得一愣:“偷?如何偷?”
“还不知道。”卫彬说,“但是漏洞已经形成,我们的动作越小,对屏障的伤害也就越小。就算鸡鸣狗盗之事,也尔为之。”
“或者……得需要一个女xìng。”小武忽然说,“万一他将玉坠藏在卧室,或者更有甚者,他把玉转赠给了妻妾——如果只是单身男xìng,如何接近他的家眷?”
苏虹怔了怔,点头道:“好,那我也过去。”
卫彬想了想,摆摆手:“小武说得对,不过我觉得眼下有比苏姐更合适的人选。”
“……你是说,林兰?”
“有道理。
”雷钧点头:“
近度,苏虹你不如林兰,再说……呃,如果说非得本人,万一……”
他的话没说完,表情有点尴尬。
苏虹干笑:“懂了。”
雷钧是为她着想,古人不比现代人,观念差别导致麻烦丛生。例如职场女xìng最厌恶的xìngsāo扰,但如果对方贵为天子,反而会被当作“普降雨露,以为宗社大计”的荣耀和义务,即便不是天子,古人对没有良好家世作后盾的女子的轻慢,也足够让现代女xìng愤怒的了。
“有个办法。”卫彬说,“可以以抗金人员的名义接近辛弃疾控制的组织,当时北方很多秘密抵抗者,而且据传辛弃疾也一直在搜罗这种人才……”
“是个好主意。
”雷钧点头道,“当你的话,我不担心,只是林兰有些不好办,她毕竟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这一点我明天单独去和沟通。”卫彬说,“我相信能说清楚的。”
当晚,全体员又都留下来加班讨论去南宋的事宜,包括从哪一年,从什么地方突破,最容易成功。
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夜里十点。
小武留守值夜班,苏虹和卫彬拦的士,他们正巧顺路,可以先让车到苏虹家把她放下来,再回卫彬的住处。
去的车上,苏虹问卫彬,林兰有没有可能答应同去。
“难道她会反对?”
苏虹迟疑了片:“说不准。已经决定不再相见了,又被迫见面,其实心里滋味不好受的。”
卫彬没话。
“再说,辛弃疾都不记得她了吧?”苏虹说,“这要是再见面岂不是更难过?眼看着人家有妻有妾的……”
沉默。
“……让人想起一句诗:‘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苏虹说完,又笑起来,“啊,抱歉抱歉。”
那诗的第一句是: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此诗多少与霍去病的异母弟弟霍光有关。
卫彬会意过来,他道:“抱什么歉?”
“唔,没什么——最近我好像总得罪你。”苏虹苦笑。
再度的沉默。
“其实,我也不记得我的妻子了。”
卫彬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虹吃惊!
车里没开灯,司机开着的收音机里,唱着老上海的旧调子:《何rì君再来》。车窗外,天空在茂密yīn暗的树木衬托下显出入夜的莹蓝。
“她是……是什么人?”苏虹小心翼翼地问,她的心不禁怦怦跳,因为历史上有关这个女人,一个字的记载都没有。
“不是什么人。”卫彬淡淡地说,“一个卑贱的女奴。”
苏虹不太敢继续问了。
卫彬将有些走神的眼睛转向街面,一辆停在yīn影处的车里,橘sè路灯匆匆映出两个拥抱的身影。
关于儿子的母亲,卫彬不想和苏虹多谈。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愿和外人谈及自己的过去,更多的则是因为,他甚至搜寻不出多少有效记忆。
他能回忆起的,只是光影和声音,还有气息……黑暗中,有人掀帐登床,轻轻卧在他身边。昏醉沉沉中,他发觉来者,于是顺势翻身搂抱住来人温暖芬芳的**身躯,一时动了情兴。
他知那是姨母卫子夫送来的女奴,这种专共“侍寝”用的女奴,姨母曾命人送来好几个,都是面容姣好,身形温婉的年轻女孩。
但没有哪一个的脸,能让他记得十分清晰,他根本没那份心。
**方歇,他含混地问:“……叫什么?”
“……蔓儿。”女子低低的声音。
后,再无声息,他只记得五更三刻的低沉街鼓萦绕耳畔,怀中女子温热的**令人贪恋。
那是他唯一记得的一个名字,如蔓草般随处可见的女奴,美丽却毫无地位,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不能给她亲自抚养,因为她只是个低贱的女奴,而他是大将军。
很快,苏虹的家到了,她下了车。
“再往哪儿?”司机回头看看卫彬。
“前面那个十字路然后……”他突然停住,又改口,“不,请您直接开好了。”
“直接开?开到哪儿?”
“……麻烦您,到港口公园。”
司机从后视镜里疑惑地看了卫彬一眼,又看看表:125。
但他仍然没说话,只发动了引擎。喇叭里的《何rì君再来》早就换了热闹的周杰伦,大众车微微喘息了一下,如同一头森然的兽,悄无声息潜入夜sè之中。
卫彬重新靠回后座上,呆呆望着黑洞洞的窗外。
他今晚,有点不太想马上回家。
第百二十三章 目的地:南宋
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百二十三章目的的:南宋
rì上午。卫彬找到了林兰。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当知是那块玉坠引起了屏蔽漏洞。林兰也有些惊讶。当rì她留下的定情信物。却搅的人家一整个部门不的安生。这让林兰多少有些感到抱歉。“也就是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把那块玉坠拿回来。”卫彬说。“所以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非的我去么?”她低声说。“可我不想去。”
“如果你不肯去。我们只好让苏虹过去。”卫彬耐心解释道。“但这其中有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苏虹没有你熟悉辛弃疾。”
“。”
卫彬想了想:“这我们工作的失误。原本不该来麻烦你。但是事出紧急。如果你能给予协助。”
“。我什么都不。”兰说。“也不知道怎说话。我学商管的。”
卫彬苦笑:“没系。至少你还学了一些南宋官话对吧?其它的事情有我在。只是在我不便于出手的时|。的需要你帮忙。”
沉默良久。林兰终于点点头:“好吧。”
翌rì上午。林兰来了局里。
她需要签署一系列保密。以及的临时补充相关知识和安全常识。
雷钧问卫彬。他'|俩过去行不行。这是人数最少的一次行动。虽然都有植入皮下的微定位器。但是雷钧仍然不太心。
“足可以了。”卫彬说。“如果眷的名义。人多反而让辛弃疾起疑。”
他和林兰是以表姐弟名义过去的。
|'钧沉吟片刻。道:“其实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
“局长。你是担心林兰过去了就不肯回来?”
|'钧点点头:“她原本就想去。这次正好遇到了机会。”
卫彬想了想:“原先的许可证在法律效应上仍然可用。如果情势允许。她又坚持。那也不碍事。我随身带清洗记忆的药物。只要把她放在南宋人的圈子里。行为认知方面的矫正自然就能慢慢完成。总之我会把玉坠带回来的除此之外。应该不会出现多大的损失。”
|'钧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你斟酌着办吧。”
若是换了别人。雷钧恐怕还不会如此放手。但既然卫彬认为自己独自一人能够cāo作。他也就没必要再嗦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卫彬干不来的这是全局人的共同认知。
在他们谈话的隔壁房间。林兰更换了古装:淡黄sè绢布狭领长上。套着一件红sè-领半袖背子。背子上则是七彩丝线绣成的缠枝花纹。深红sè长裙。腰间束着一根带宫绦的褐sè腰带。发髻再高高梳起沿着腰插着一小'顾盼莹然的金玉首饰。猛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家世良好的南宋女子。
“真古怪。这一身…”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苏虹笑道:“有什么古怪的?如果时嫁过去。就rìrì穿这衣服了。”
那时候。她俩已经无话不说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兰叹了口气:“我算明白古人每天忙些什么了。就这身衣服穿戴整齐。都的费两个钟头。”
“你以为现代化妆就不费时间?”虹说我同学。早上五点起来化妆。八点才能出门。经常为此打的。”
林兰笑起来:“女就是这么麻烦。”
苏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首饰什么的。千万要小心不能失不然有麻烦。”
林兰点点头。
那一刻。西装裙的女子站着古装女子身旁。穿衣镜里映出两种仿佛截然不同的人生。
苏虹望着镜子里的她。忽然轻声:“。后悔么?”
林兰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怎会。”她轻轻摇头。“我的人生一向如此:落子无悔。”
“骄傲的家伙。”苏虹微微苦笑。拉了拉她的胳|。“好了。下面告诉你用餐顺序和行礼规则。”
出发之前苏虹告诉林兰。卫彬是绝对值的信任的人别看他比你年轻”。苏虹笑了一下。“虎不发威。别真当人家是HelloKitty哦。”
“。可毕竟还是应届生呢。”林兰苦笑。又起她在银行里喊卫彬“恩人”。对方年轻的脸上露的尴尬神sè。她暗想难道让一个二十几的毛头小伙子来保护自己?
振荡渐渐停止白散去。眼前的一切让林兰吃惊。
就在前一秒。她还处在一间现代装的房间里。只不过眨眼间。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平原上。
“。这这是哪里?”她不由颤声问。
“南宋。”
旁边的年轻男声让林兰回过神。她见卫彬取出仪器。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抬起头来:“淳熙六年。不过这不是南方。而是山东。”
林兰一愣:“那不就是在金人的控制范围内了?”
卫彬收起仪器。点点头:“是靠近江苏的的方。不过仍然在金人的的盘上。先找到人群集中的。再慢慢打听吧。”
俩人便开始往南行。林兰边走边看。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却觉新不已。最大的变化是空气。虽然这东西无臭无味。但新鲜与否。人体还是最敏感的。
“有何感受?”卫彬回头。饶有趣味的看。
“。缺乏规划。连像样的道路都没有。”林兰提着裙子。一面费劲前行。“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失控感。”
“现代社会什么都是控制好了的。丧失了控制。人也变的惶恐了——鞋子不适应么?”
“嗯。脚板太软了”林兰苦笑。“而且我没穿这么复杂的衣服。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卫彬想了想:“我倒是觉的高跟鞋比布鞋更可怕。”
“啊?哪里可怕了?”
“。不是可以当凶器的么?”
林兰噗嗤笑起来。
“还有一点发现没?季节也对了。”
林兰突然站住。四顾看了看。白杨的叶子凋落了大半。一阵风来。寒意蚀骨。
“啊。真的。咱们那边还没入夏可是南宋已经到深秋了。”
“季节似乎是相反。”卫彬说。“如果再晚点。就是冬季了。”
“难道说。古代其实是在南半球
"
卫彬笑了:“你把绵羊国和袋鼠国置于何处啊?”
林兰耸耸肩:“反正它们都没有古代可言。”
“于是就可以随意占人家的的?。”
好像到此刻。俩人之间的氛围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哦。我以为你是会开玩笑的人呢。”林兰打趣道。“总是那么严肃。”
“严肃?”卫彬停来疑惑的|着她。“我?”
“不是?好像永远身负着国家命似的。”林兰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小伙放松一点。”
卫彬愣了一会儿。才转身续往前走:“。我习惯了。”
“什么?严肃?”
“。身负国家使。”
以为他在开玩笑。林兰度笑起来。俩人就这么边说边约前行四十多分钟。忽然卫彬停下。
“。有人来了。”
林兰莫名其妙看。她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
“马匹。十几匹马。人很多还有啼哭声。”卫彬的神sè郑重起来。“从西北方向来。”
林兰朝着西北方向细看了看。除了茫茫的的平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哪有人?”她困惑的看看卫彬。“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的耳朵被播放器给毁了。”彬快速说完。又拽了一下她“赶紧逃。”
林兰有点不服气。想反驳。这时候。她看见西北方向平线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烟似乎是什搅的尘土飞扬。她惊诧万分的望着那一大片烟雾。它升腾的越来越高。竟至弥漫了整个西北天空。
“。是金人。”卫彬咬牙道。“糟糕。这儿没有可以藏身的方。”
的确没有。他们当时身处的是一片广袤平原。没有供躲避的小丘或者灌树丛。以身在马背上的高度。短时间之内他俩无法逃出金人的视线。
逃。已经来不及了。十几匹马疾般卷至他们跟前只见马上之人全都是金国兵卒打扮。有的怀中还胁持着女xìng。那些女xìng被紧紧捆着。连哭带喊。甚是凄惨。
“。哪来的?。”为首一名头领。将马奔至卫彬他们面前勒住喝问。
卫彬看看林兰那一早就吓的面如土sè。
“兵老爷。我们是走亲戚的。”彬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他的金国语言也不太熟。听起倒像是当的百姓的口音。
马上那人冷冷看看他们:“走亲戚?行啊。小子。你自己去走亲戚吧。给我女的留下。”
他这话一说完。身后几个金兵大笑着跳下马来。闯到面前就要伸手去抓林兰。
就在其中一个的手即将抓住林兰胳膊之际。一柄刀凭空冒了出来。
“放开她。”卫彬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慑人。
那金兵惊奇万分的望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一个当的百姓威胁。但当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便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过林兰:“老子就是这片的头儿。谁敢不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彬手上的刀。轻轻巧巧划进了他的胸口。
“噗。。”
淋漓的鲜血溅了林兰一身。
卫彬一把拽过她:“后退。”
几个发呆的金兵突然清醒过来。纷纷亮出了兵刃。
厮杀是在一瞬间展开的。林兰万分恐惧的望着眼前这一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这危险的境的。然而此刻。一个比她还小六七岁的年轻人。正被一伙凶的古代侵略围攻。
。是真的在杀人。
林兰的脑子完全木了。
她从未想过。来到南宋才不过一个小时。就不的不面对残酷的杀戮。
她的目光移向刚刚倒的的尸首。那人的胸口被卫彬的刀弄出一个大洞。汩的血往外流淌着。身体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
林兰差点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西南方向又冒出了一群骑马者。
只见他们蒙着面。身形却快似鬼魅。奔至近前林兰才发现。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持着刀剑。很快他们便加入了恶斗中。
林兰在一旁。她被]的出不来声。但即便如此。她也发觉:来人是在帮着卫彬战金兵。
因为有了这批不知名的生力军。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约莫十多分钟之后。十几名金兵系数被斩杀。血肉模糊的尸体。滚落了一的。
每一个人的刀。都垂下来了。
静默。
气息的流动间。只能听见咻咻风。
那些本来被吓呆了妇女。此刻反应过来。又都出轻轻的啼哭。林兰第一个清醒。她飞快奔向那些尚被捆在马上的妇女。
“别哭。这就给你开。。”
她用不太熟练的南宋官话安慰着她们。一面费力试图弄开粗如婴儿手指的麻绳。
卫彬和那几个蒙面人也被她感染。都奔到马匹前。用刀弄开绳索。将一身尘土泪痕满面女子解救了下来。
被解救的女子一共八名。她们纷纷伏的。向救了她们的这群人首。
“不用这样。快起来吧。”林兰扶起她们。“现还能回去么?”
其中一个女子哽咽道:“爷娘尚在家中。”
“那就赶紧逃吧。”林兰道。“别再让金兵抓住了。”
她目送着女子们三两结伴。蹒跚离去。这才叹了口气。一个蒙面人看看卫彬:“。这都是鞑子兵“打野草”抢掠来的良家妇女。”“现在该怎么办?卫彬看看那蒙面人。
“离开此的。”蒙面人道。“这儿的事很快就会暴露。你二人不可久留。”
“唔。可是。”
蒙面人看看他。忽然笑道:“小兄弟。若方便的话。能否到鄙人寒舍一叙?”
他说完。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一人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匹卫彬他们面前。
卫彬看看林兰。心反正暂时找不到辛弃疾。不如跟着这批抗金的人探听一下。
他点点头:“好。”
(作者ps:前rì以《易》占的一卦。曰“遁”。
第百二十四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群蒙面人为首的叫陈胥,是秘密抗金组织的领袖人物表面身份,却是个绸缎庄的老板。
后来镇定下来,林兰暗地开玩笑说陈胥对卫彬“一见钟情”,他被当时卫彬孤身一人与十几个金兵奋战的情景给震撼住了,这绝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们都是这样的?”林兰有点好奇地问。
“什么?”
“呃,就是……”林兰迟疑了一下,“会武功……那样的。”
卫彬深深看了一眼:“你是想说杀人吧?”
被他一语道破,林兰有点尬,但她仍然点点头:“很让我意外——”
“防身的本领,作人员都必须学习的。”卫彬说,“至于我……”
没再说下去,林兰也不太好问了。
陈对卫彬十分之欣赏,一心想将他留下,希望他能成为抗金组织的成员。
卫彬告诉他。目前自己不能留下。他要送表姐去南方寻找姨父一家。“他们在前两年地流民队伍里失散了。
”卫彬解释道。“近得了消息。有人在临安府见着了我姨父。家母命我这趟出来。一定要将表姐送到姨父手里。”
陈胥听他这一说。感觉十分可惜。他又问卫彬地父母是何人。师承何处。卫彬全都拿些无关地话搪塞过去了。
不过除了被人打听。卫彬也打听了不少他想要地消息。例如最近地几只抗金队伍。都是由何人组织何人参与。其中有无南宋朝廷内部地人员。
他问到这儿。陈胥地表情里。出现了一丝不可捉摸地微笑。
“不要以为庙堂之高。全都是禄。”陈胥说。“若无正义之士鼎力金大业何以为继?”
他不肯正面回答卫彬的提问,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包括他在内的这支抗金队伍,背后也有朝廷的人在。
“倒是卫兄弟神勇过人,让鄙人起了一点心思。”陈胥笑道“明rì,鄙人有好友来访,他如今在朝中做官是惜才如金,如若不嫌,鄙人为你引荐如何?”
陈胥说这话,晚上卫彬就告诉了林兰。
“朝中为官的?”林兰很惑,“会是谁呢?”
“他没说。”卫彬摇摇头,“肯定是不会说的,就算告诉我的这些,也是因为信任我们——庙堂之人与江湖游侠结交至暗中地方抗金组织,这些可都是话柄,被政敌抓到,足够参一本的了。”
当时俩人正在陈胥家中,陈胥对他们非常客气,不仅给姐弟俩辟了住处,还专门给林兰送去两个使唤丫头。
“怎么样,被人服侍的感觉?”卫彬突然转了话题。
林兰一愣口气:“难受死了。”
“哦,我以为人都是惯于被服侍的。”
“怎会。”林兰摇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和把脏衣服扔人家手里,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卫彬淡淡笑起来。
那时接近入夜坐在窗前,卫彬看着她倚在窗前的侧脸。丰沛的黑发所盘的发髻被挤压着一根玉质簪斜斜地插在上面。那发簪颜sè透亮,又宽又厚油润润的,竟如裁剪下来的一大滴深潭秋水。
发簪质地太好匠人舍不得过多雕琢,只沿着边缘浅浅刻上了两道细致波浪,这枚簪子别在林兰的黑发上,愈发显得她雅致动人。卫彬一时看出了神。
“这发簪……”他突然问。
林兰一愣,抬手摸了摸发簪:“哦,是陈夫人赠的。”
“陈胥的妻子?”
林兰点点头:“好像特别喜欢我,见面之后就把这簪子给我了……可能想帮助她的夫婿,把咱俩留下来。”
“哦……”
“看来陈胥对你很看重。”林兰笑道,“你
然不惜出动一家老小说服你留下来。”
卫彬回过神,微微皱眉:“簪子太贵重了,我们不该收。”
林兰点头道:“临走我会悄悄留下的。真漂亮……回去我找找有没有卖的。”
正说着,一个丫头擎着一盏斗sè五彩晶灯走进来,裣衽道:“林姑娘,夜饭已经开上来了,请过去用膳。”
林兰点头起身,又忍不住对卫彬笑:“刚才,我以为叫错了人。”
“怎么?”
“听听,林姑娘,”她,“这岂不是在呼唤黛玉了?”
卫彬莞尔。
次rì上午,陈胥突然一脸地把卫彬找去,不知又得了什么消息。林兰独自在屋子里闲得发慌,趁着网瘾还没上来,林兰和丫头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去了园子里。
陈胥家财不,给自家修个花园,还专门去请了有名的叠山师。他那花园虽然不能和现代都市的公园相提并论,却也真不算小,甚至有个人工湖。还有一人多高的水晶石,摆在湖边水榭前,波光潋滟,映在石上,更显得亦真亦幻,如同平添了一个湖。林兰绕着湖走,心想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人的公园。古代人的奢华享受果然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两房一厅的麻雀窝就是工薪阶层的终生梦想了。
到尽头,她看见了一个长形的敞轩,见里面无人,林兰走了进去。轩内四面都是窗户,临着湖面,风轻柔地吹了进来,格外舒爽。轩门垂着梅花帘,当中一张百龄梨木桌,桌上是时令鲜果。两旁摆着几椅,陈列着应时的盆景瓶花……
“这干什么用的地方呢?”她想,“大概是供着客人玩赏风光和小憩的地方。”
毕竟是人家的花园,不比买了门票的园,自己这么随意乱走好像不太妥,这么想着,林兰正打算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响,然而当她转过身时,整个人,呆住了。
那张脸,是她熟悉不过的,一时间,林兰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而来人猛然看见她,也怔住了!
是辛弃疾。
她曾rìrì夜夜对着这个人整整五个月,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此刻,就在这毫无预兆的地方,竟然再次看见!
“……是嫂夫人?”
辛弃疾首先反应过来,他这几个字把林兰说愣了一下。
“什……什么?”她有点慌乱,掩饰地把袖口遮住眼睛,那儿有湿润的泪水要泛涌上来。
看情势不太对,辛弃疾正迟着想再问,他身后响起了陈胥的声音:“……幼安兄,原来你在此处!让我一阵好找!”
辛弃疾回头一看,陈胥正往这屋里来,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却是卫彬。
他笑道:“是我贪恋子墨你这花园的美景了。”
陈胥的目光落在了辛弃疾身后的林兰身上。
“甚好甚好,人都到齐了。
”他笑道,“本想差人去请林家姑娘,这下也省得麻烦了。”
辛弃疾回头看看林兰,也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林姑娘。”
子墨是陈胥的字,卫彬听出来,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熟。
当他得知今rì要见的是辛弃疾时,卫彬的心微微一动,他感觉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cāo控着他这趟南宋之行,他和林兰俩人从毫无头绪的状态,到了如今这么轻易就能接近辛弃疾,期间不过一天半时间而已。
他毫无改变,卫彬想,辛弃疾的外表,和他当rì离开现代社会时几乎无异,而这期间已经过去了两年时光。
他再看林兰,对方只剩了一脸惨然。
第百二十五章 林兰的主意
胥将三人让进轩内,仆人赶紧奉上茶水。
“这位卫兄弟,就是前rì,独自一人奋击金狗的英雄。”
陈胥用这样的话来介绍卫彬。当辛弃疾听陈胥将那rì的情景仔细描述了一番之后,露出赞叹的神sè。
“果然非同寻常!”他叹道,“恨没能早点结识卫兄。”
“看来他是完全不认识我了。”卫彬暗想,当时是他第一个在戈壁发现辛弃疾和林兰的,又是最后一个送走辛弃疾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理应在对方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但很明显,对方对这一切,已经全无感觉了。
原来,十多年前,;胥曾跟随辛弃疾共同在北方抵抗金兵,后来辛弃疾南下,进了南宋zhèng fǔ,陈胥则留在了当地。
然后陈胥又介绍了卫彬和兰的情况,当他说起卫彬坚持要送林兰南下的事情,语调里充满惋惜。
“若要南寻人,在下倒是可以帮点忙。”辛弃疾说着,看看林兰,“却不知林姑娘的令尊在临安是做什么的。”
被他那双眼睛盯着,林兰紧张得头目眩,她一面要竭力压抑住内心滚水般的激烈情绪,一面又要思考怎样用南宋官话来应对。
卫彬看出她的窘迫,赶:替她解了围:“……是听说的,林姨父如今在临安做些香油的营生。”
辛弃疾点点头:“虽没有具体地下落。到时候一家一家去找。只要人在。总还是找得到地。姑娘莫急。”
那最后一句显然是针对林兰异苍白地神sè地。
卫彬看得出林兰额头那细密地汗珠。他知道林兰快坚持不下去了。赶紧道:“这两天我阿姊身上虚得很是让她先去休息吧。”
被两个下人送回房内。林兰关上门头栽倒在枕头上。
她很想哭。但是眼眶干涩。一滴泪都出不来。
辛弃疾已经把她完全给忘记了。刚才他望向她地那种神情里。再无半点昔rì地亲密他而言。林兰如今只是他竭力想结交地少年英豪地亲眷而已……
他已经不认识她了,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也一并消失于他的记忆深处,短短五个月,对他将近四十年的人生,不过是转瞬。药物猛烈而无情的冲刷有给他的脑海里留下丝毫可供怀念的痕迹。
傍晚时分,卫彬回到房间。
“谈了些什么?和他们。”林兰问。
“近期,这伙人又打算对金兵发起一次秘密攻击。”卫彬说,“有死士送来情报,据说金兵想再次试探着南下。”
林兰的眼神有点呆滞兵,宋朝,驱除鞑虏……这些名词和她实在也没太大关系。
“我和辛弃疾谈了好一会儿在南宋朝廷里一直主张抗金,所以也很希望这次进攻能成功样就能让他在上书宋孝宗的奏折里多一分底气。”
“……觉察到他的不同了没?”林兰突然问。
卫彬一愣:“你是指……”
“他zì yóu了。”林兰轻声说,“远比在现代社会zì yóu得多出了笼子的鸟。”
“唔,可能你和他更接近。”卫彬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感觉言谈举止间,他较一个月前更洒脱自在了。”
林兰点头:“这里才是他的天地。”
她的神sè有点黯然,抬起手在墙上摸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后来又问起了你……”
林兰抬起眼睛:“我?”
卫彬点了一下头:“刚见面时,他当你是陈胥新收的妾室。”
林兰想苦笑,但是她笑不出来。
“挺好的,现在他不需要烦恼找工作的事了,也不用担心学不会EXCEL。更不用害怕要靠女人养活……”
林兰竭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但他现在有别的愁事了。”卫彬坐下来,屋里没有灯,昏暗的帐内,看不太清他的脸。
“……这几年,他的《美芹十论》和《九议》,在民间以及抵抗派里倒是深得人心,但是朝廷不肯采纳这些主张去抗金,只把他派去各地整顿治安。”
“嗯,咸鱼翻身可不是那么好办到的事儿。”
卫彬笑道:“人家不是咸鱼啦,是有化龙体质的鲤鱼。”
“反正最后都成了历史的鱼干。”林兰叹了口气,再次抬手在墙上摸了摸。
“干吗?”卫彬看她。
“……忘了。”她呆了一下,“我总想摸电灯开关来着。习惯动作。”
卫彬不由笑起来。
林兰道:“下午拉着你讲到现在,就是为了这?”
卫彬点点头:“目前他们遇到了进攻阻碍:必须有人潜入金兵帐内,获得秘密地图。”
“什么地图?”
“这次金兵驻防以及备战的人员分布,据传,金兵主帐内有个巨大的地形沙盘,几员大将rì夜围着那沙盘商讨如何进行南征第一战。”
“怎么没人去弄那地图?”
“有几名死士进去了,但都没能出来。”卫彬摇头,“金兵军营内防范甚严,就连陈胥最信任的两个勇者,也死在金人手里。”
有什么在林兰的脑子里闪了一下,那信号太微弱,林兰一时没有捕捉到。
“……其实突袭成功,也改变不了大局。”卫彬继续说,“根源不在朝廷,而在民间。
”
“啊?”
“民间已经不像早期那么愤慨了。百姓之所以不积极,是因为担心收复故土后,朝廷会增加江南地区的税收,用来扶植已被女真人严重破坏的收复区。”卫彬耸耸肩,“丢了的就丢了呗,自己的rì子过得好就行。纯粹经济思维下的人是自私狭隘的。”
“怎么会这样?!”
“有句话叫‘历史不是历史书’。不过咱们如今管不了那么多。”卫彬看看林兰,“关键是如何接近辛弃疾,把玉坠给要回来——林兰?”
他发觉林兰在愣神。
被叫了名字一个激灵!她陡然捕捉到了那簇思维火花!
“我觉得……”她抬起头来,“好像有了个办法。”
“啊?”
“接近辛弃疾,取得他的信任。”林兰慢慢说“有个办法可行。”
卫彬惊讶地望着她。
“咱们去弄那个秘密地图。”她低声说,“不去就行。如果能弄到这东西,我
么要求他还能不答应呢?”
“不行!”卫彬立即否定了她的提议。
“这不是挺好的么?”林兰有点着急,“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是个办法,但是怎么能让你去?”卫彬说,“倒是我去试试许可行。”
“你难道比那几个死士更厉害?”林兰说,“那几个古代人都逃不过金兵的捉拿,你一个现代人,更不能和他们硬拼的。”
“我不是……”卫彬说一半,又咽回去了,“好吧不行,那你不是更不可能进去?”
“恰恰相反,我是想起昨天陈的那句话。”林兰低声道,“还记得么?他说,咱们遇到的那些女子是被金人‘打野草’抓去执贱役的。”
“呃……”
“我昨天了人,执贱役的意思就是被抓去金兵军营里,给士兵做洗刷的粗活。我觉得要是这样……”
“哪有那么简单!你太天真了!”
“……我怎么天真了?”林兰有些不满“这是常可行的一条路!”
“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好!”
“唉,你这人……”
林兰还想继续说下去暗中,却被彬一把抓住胳膊!
“知道金上京的浣衣院么?”他的睛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可怕的声音尖锐,“知道宋朝命妇、帝姬们如今的命运么?‘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好好看历史书去吧你!”
死一般的寂静!
卫彬扔开林兰的胳膊,后者握着自己的胳膊,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么?”林兰突然低声说。
卫彬冷冷看她:“和这,有什么关系么?”
“我33岁,已经过了四个月了。”她忍着胳膊上的疼,抬起脸,“真吓人,我这个年龄,在古代已经可以算是老太婆了吧?”
卫彬没说话。
林兰强笑了一下:“再加上没啥女人味,脸长得又不迷人,至少看来不符合如今的审美——你觉得这些条件加起来,我还不够安全么?”
“……”
“男人进不去的地方,女xìng却不一定进不去。”林兰继续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有效的路?一旦取得地图,别说要个玉坠,要他一座大宅院都没问题!如果咱们……”
卫彬看着她,突然,轻声问:“……你就那么爱他?”
这句话,活像一枚小小的箭,直戳林兰的心!
她的话停在半截,眼帘微垂,用手轻轻握住刚才被卫彬捏疼的小臂。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中。
有下人叩门进屋来,为他们燃上了灯,烛火顿时照亮了房间。
卫彬站起身,走到桌前,待下人离去,这才转过身,看着林兰。
“我不同意你去冒险。”他此刻,又恢复了心平气和,“除了取回玉坠,我还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可是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能弄回玉坠?”林兰又来了耐心,“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还有通讯器和定位器,万一真发生危险,我会呼救的。”
“哼,怕到时候,我去救你都来不及了。”
他的表情,是百分之百的不同意。
林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告诉你一件事哦……”
“什么?”
“读书的时候啊,我曾经,十分敬佩一个人。”她慢条斯理地说,“猜猜是谁?可不是辛弃疾。”
“又是哪位大英雄?”卫彬懒懒转身,拿竹签挑了挑灯芯,“你啊,脑子里塞满了浪漫小说,这样下去可没好处的。”
林兰笑起来:“当我是包法利夫人?没那么浪漫啦。我说的那个,是霍去病。”
卫彬的手一抖!
“……中学的时候学历史,对他,着迷得不得了。”林兰又笑,“那时候觉得他一切都那么了不起,那么理所当然——反正人家是大英雄,是少年战神,取得什么样的胜利都是应该的。”
卫彬没出声,他转身,默默看着林兰,烛光掩映在他消瘦的腰身之后,闪烁摇曳。
“后来长大了,又在社会里闯荡了这么些年,再回头来看他,才知道那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那孩子?”
“哦,我随口说的。
”林兰放下盘着的腿,“你们搞历史工作的肯定比我熟悉史书。司马迁说他去受降浑邪王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亲兵,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
“霍去病那时才十九岁吧?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他胆子多大啊!敌营发生哗变,他一人就能镇住局面,四万多匈奴兵,蝗虫似的,真要扑上来,还不得把他活活撕了啊。”
“……或许那时,他也害怕的。”
“对啊!所以我真佩服死他,年龄越大,越明白‘害怕’是怎么回事,我就越佩服他,这个人是当之无愧的战神,真正的勇者。”林兰弯下腰,抚平裙裾的折痕,“当年去三菱面试,第三面的时候我怕得腿发抖,路都走不动。那时候我就想,人家霍去病只身闯敌营是什么气概?我这,只不过是去见几个rì本鬼子……我就是拿骠骑大将军给自己打气的。好玩吧?”
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让卫彬不知是气还是笑。
“所以勇气什么的,是能够从心底自然生发的,靠外界和外人全都靠不来。这个世界到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强者自强。”林兰抬起头,她的声音很坚定,“霍去病既然能封狼居胥,为什么咱就注定弄不到地图?没谁是生下来就得出生入死的,骠骑将军早年也是长安城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那又如何?”
“所以嘛,可不要说什么‘人家霍去病是霍去病,你是你’。”
“我不会那么说的。”卫彬凝视着她,忽然,放轻语气,“其实……还是为了他,对吧?”
林兰微微垂下头。
终于,她用细微的,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想给他做点事情,哪怕一点点都好。”
又默默看了林兰一眼,卫彬转身出了屋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
第百二十六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百二十六章心悦君兮君不知
rì卫彬将林兰的想法告知了陈胥和辛弃疾。那俩大吃一惊!
“这不行!太危险了。”陈胥连连摆手,“那是龙潭虎穴啊!怎么能让林姑娘一个人闯进去?”
林兰微笑道:“也是我一个人,有照应的,一旦发生危险,弟弟会去救我。”
辛弃疾皱眉摇头:“终究是不妥,鞑子兵和禽兽一样,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女子独自进去。”
林兰正sè道:“大人,眼下紧急的不是小女子的安危,而是地图——若能弄到地图,这许多的仁人志士也不至白白浪费生命,况且我有把握,三rì之内,定能回转来。”
这是林兰早就:_好的说辞,她完全清楚辛弃疾心里更看重的是什么,除了破金,没有更能引诱他的事情了。
似乎被她这番激昂的爱辞给打动了,辛弃疾迟地看看陈胥,后者似乎也有些动摇。
“关键是得有把她送进去。”卫彬说,“而且还得装扮一下……”
陈胥道:“人倒是有几个,都是冒死过金兵大营的,也熟悉里面的状况。”
“那最好了!”林兰赶紧说,“宜迟,得赶紧着手开始。
”
既然她都这样斩钉截铁地了。陈胥和辛弃疾也不再出言反对。
当天下午。林兰在后园再次偶遇弃疾。那时候她刚刚跟着陈氏娘子学了一个中午地当地土语。
“林姑娘深明大义。甘冒风险。辛某实在佩服!”
林兰听他这么一说。真有点啼笑皆非地感觉。
“既是大宋地子民。驱逐鞑子。是人人应尽地义务。”她低声说。
那时俩人邂逅在湖畔的一片树林边,秋风萧瑟树梢刮过去,直吹湖面。深邃的湖水荡漾起阵阵波澜……
这可真是奇怪的感觉,林兰突然想,她从未料到有这样一天:自己作为一个“南宋女子”,和南宋士子打扮的辛弃疾,站在南宋的这片土地上……
她不禁偷偷打量辛弃疾,他的确和一个月前有了很大的区别,目光更加邃远情也更加深沉,就连曾经截去的长发,也重新长了出来。
林兰几乎有点糊涂:那个只穿了条牛仔裤,在厨房用煤气炉煲汤的辛弃疾,和眼前这男子的是同一个人么?
“……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辛弃疾问。
林兰从胡思乱想中拔出来,她赶紧摇摇头:“自小跟着爹娘颠沛流离这两年被姑母一家收养,才算安定下来。”
这都是卫彬和她事先编好的说辞,可以拿来搪塞那些怀她口音的人。
辛弃疾点点头:“如今半壁江山落入鞑子的手中,天下生灵涂炭朝廷又……”
他的话没说完,林兰会意过来,知道他后面的句子里,有批评朝政的意思,所以才在一个外人面前收住口。
“我听陈先生说,大人您如今在朝中是备受重用的。”林兰小心翼翼地说。
辛弃疾苦笑了一下:“备受重用?可惜不是用在抗金上。再说前两年那一场病……”
“病?”
辛弃疾迟半晌,又笑道:“与姑娘说说倒也妨事。前两年出了件蹊跷事,在下突然昏迷不醒数月之久,家人都惊惶不已后来……”
林兰的心,砰砰跳起来!
“后来某rì,他们突然就找不到人了。再过了一天,发现我从外面回来,高热不断,头发都没了,装束还有言词都出奇怪异。”
林兰的嗓子干得要裂开了!
她壮着胆子,哑声问:“这可怪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是啊,出了什么事呢?”辛弃疾忽然笑起来,看看她,“说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几rì昏昏沉沉,口吐狂言……”
“什么样的狂言?”
“唔。都记得不太清了,服侍榻前的下人说我那几rì说的话,没人能听懂,似乎是‘放我回去’什么的。”
“可当时……您不是在自家府中么?”
“这就是蹊跷之处。”辛弃疾道,“既是‘回去’,必定说的不是自己的家了。不过这状况只延续了几rì,后来高热退了,人也就清醒了。”
林兰沉默不语,她的内心,掀起了滔天骇浪!
“一场高热而已,本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今rì与姑娘一见如故,倒不由得想起了我这桩蹊跷事。”辛弃疾自嘲的笑起来,“可见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
辛弃疾沉默了片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来。
“就是这个。”
一瞥之下,林兰整个人,如遭了霹雳!
那正是她那块周大
坠!
“……那rì被家人从外面找回来时,我手中就抓着这块玉。”辛弃疾说,“家人将我扶进院内,又找来名医诊治,可不管是谁解劝,我都不肯把这块玉放下。”
林兰的身体微有点发抖,她有点站不住了,于是只得勉强扶住旁边的树。
但辛弃疾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举止异常,只继续说:“……这玉是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就连我也不明其根源。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名贵,后来痊愈,我命人四处查找,满城的工匠,皆说从未见过此种工艺。”
有涔涔的泪仿佛要从身体深处涌出来,林兰微微扬起脸,她不敢眨眼,努力不让泪水滴落。
“……这玉,大人对它何感觉?”她勉强笑了一下,“当rì必是从别处的,赠玉之人是什么样的,大人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的脸sè惨白如死人,她声音颤抖如风中秋叶。
“唔,这个……”辛弃想了想,“依稀仿佛,是个女子。”
林兰的手指,紧紧勒住树干!
“但模样姓名,全都不记得了。”辛弃叹了口气,“就记得是个女子,也许……”
“什么?”
辛弃疾微微一笑:“年少狂,有那未还的风流情债,实属寻常。”
怔怔看着他,林兰忽然觉得心无比绝望!
有什么东西坠着她下落,下落,终跌至粉身碎骨。
她能看见那个跌得粉碎的自己……黑暗中,有个穿牛仔裤的男人,捧着那堆骸骨哭泣。
那是个谁都不认识的男人。
当晚,林兰将玉坠的事情告诉了卫彬,现在他们终于完成了一半任务。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林兰微笑道,“只是还不肯放手,我是说……那块玉坠。虽然现代的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高烧。”
卫彬忽然觉得一阵不忍!
“他既然会对你说这些,说明他心里对你还是有特殊的感觉。”卫彬轻声道,“毕竟是这么**的事情,如果是全然的外人,辛弃疾一个字都不会提。”
林兰默默无语,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明天,我就去金兵大营。”
次rì天擦黑,林兰和一名陈胥手下的死士一同去了金兵大营。
死士年约四十上下,瘦小枯干形同枣核,表情严肃,不到关键时刻永远一言不发,林兰甚至有些害怕他。
这名死士,据说非常得陈胥信任,而且是他手下最厉害的一个,因为他能寻找到进入金兵大营的秘密通道,据他说,此通道是用三条xìng命换来的。
进了大营,黑暗中,他们一直无声前行,死士要把林兰带去军营里,专司粗重活的婢女住所。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林兰的声音有点发抖,直到进来了,她才真感觉到有点害怕。
“先前交代的,都记住了么?”死士问。
林兰点点头:“尽量不要开口、举止动作要小,不要与对方对视目光,还有……”
“不要弄得太干净。”死士低声说,又看看林兰,“这样,就很好。”
林兰很想苦笑。
这是卫彬给她装扮的,一般而言化妆是为了把人弄漂亮,可这次的使命不同,简直是怎么难看怎么弄。据说平衡处的人全都会这一手,他们必须根据势态随时改变妆容。
等到化妆完毕,林兰再看铜镜里的自己:刮刀脸,眼睛浮肿,又黄又瘦,颧骨高高的,整个一营养严重不良……
“我这一辈子,从没这么难看过。”她叹气道,“丑得都没法见人啊……”
卫彬也笑起来:“越难看,就越安全。”
“这也太难看了……”
“唔,没事。”他轻松地随口说,“我可记得你漂亮的样子呢。”
那句话说出来,俩人间,又有点沉默。
“你是怕他看见?”卫彬突然问。
林兰低垂眼帘:“他应该……看不见。
死士今晚就把我送进大营。”
“……”
他甚至都没有再说一句劝阻的话,林兰突然想,今晚我这是要去送死呢……
如果是之前的他,一定说什么都不肯的,切菜的时候她割伤了手指,他都会捧着她的手,心疼半天,再不准她进厨房。
林兰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又抬起眼睛:“赶紧收拾出发吧。”
没有过去了,就是这样,如今她只是个为国尽忠、大义凛然的女勇士,对辛弃疾而言,国家前途命运才是更重要的。
她要替他完成这使命。
第百二十七章 战神复活!
人到了婢女们呆的破旧帐篷外,死士先钻进去,从十七八岁的女子,然后将林兰介绍给了她。
“上次我闯进来,差点没走脱,是晴姑娘救了我。”死士低声说,“有她照应,恐怕会更利于你的行动。”
那被称为“晴姑娘”的女孩,看起来病弱不堪,一双黑sè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恐,整个人瘦得要脱了壳。
“小人先回去复命。”
死士交代完了一切,转身离去。
林兰跟着晴姑进了那破旧的帐篷,对方指点给她睡的地方,还给了点吃的。
那是霉烂破碎的高粱块。兰一口也不敢吃。
“没关系,她都去干活了,等会儿你就说是被抓进来的。”晴姑娘安慰她,“管我叫晴儿就行。”
这名,让林兰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林晴。
看,晴儿的神sè有点迟:“李大哥说,你是进来做大事的?”
林兰知道她说地是那死士。她点头:“有事在身。我得偷点东西。”
晴儿有些惊恐:“偷东西?那危险了!被抓着会死地!”
林兰沉默了片刻。道:“……留在这儿。做猪做狗。还不如死。”
晴儿长长地睫毛垂下来了。
知道自己地话无意中伤了她。林兰一把握住晴儿地手:“好妹妹。我要弄一样东西。拿命换都行。这几rì你得帮帮我。”
晴儿胆怯地看着她。然后。轻轻点点头。
后来在交谈中,林兰才得知,这些女孩都是附近村庄里被抓来的良家女,她们每rì的工作非常繁重,得刷洗很多东西中主要是士兵换洗下来的衣物。起初也有金兵侵犯她们,后来这种侵犯太严重,死了好几个人,金兵将领们发觉之后,为了维持军营正常秩序,下令禁止了此类侵犯,否则繁重的清洗活计就没人做了,如要发泄**,士兵必须去找专门的军jì。
“可是如今也不太保险,所以大家每rì仍然担惊受怕的。”晴儿低声说。
“怎么就没想到逃出去?”林兰忍不住问。
“逃?怎么逃?”晴儿睁着一双无知的眼睛。
林兰低头看看女孩的脚是裹起来的一双莲足。她微微叹了口气。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林兰便一同参与到这些女孩每rì必须的劳作中了。
她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繁重的体力活。之前彻夜攻读,帮导师整理资料,公司里为下个月的营销活动熬夜到凌晨……那些劳累加起来,都没有如今这种劳作所产生的痛苦庞大!
她们需要背负几十公斤的脏臭衣料,还有灰尘呛得人咳嗽的帐幔,以及染着血迹的可怕布条,上面有腥臭无比的~疮……这里肮脏透顶有任何现代卫生设备,没有任何防御传染病的措施。
第一天下来,林兰只觉得脊梁骨都要断裂开了!
而其他女孩儿,却只是默默忍受,直到孱弱的身体再也负重不了,蝼蚁般无声无息的病倒死掉为止。林兰惊叹古代女xìng的耐力和忍受能力,她们看起来没有一个超过五十公斤的,却谁都比林兰干得更多更勤劳,每rì又只有难以下咽的少量粗粮,而这群可怜的女xìng竟依旧能够活下来此,林兰在内心只感到深深的敬佩!
就在这样累得无法喘息的rì常劳作中兰也有她自己的收获:她找到了那座置放沙盘的营帐!
那实在是个巧合,在她和另一个女孩被驱使着,将一床清洗干净的毯子送进军帐时,林兰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沙盘!
那个四方的沙盘几乎占了整个军帐的四分之三,沙盘之上是无数被人用手堆起的突起。
这很明显是一张地势图横交错的山脉、平原,关隘在眼前完全展开……
林兰不懂地理,也能迅速判断这究竟是何处的地势她能肯定这就是辛弃疾和陈胥要的那张地图的立体样品!
沙盘做工极其jīng致,每一块阵地上用牙签大小的旗标上了驻军地,看样子小旗的数量就代表驻军人数。沙盘上,河道清晰可见,山峦也被一一标明,道路指向非常清晰,哪怕是地理白痴的林兰,也能明白这整个兵力就是对着南方的偏安朝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林兰仍然被眼前的一切激动得浑身发抖!离开那座军帐,林兰的脑子乱成一团!那天晚上,她整夜未眠,脑子里一直重复着那个大沙盘……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榴弹炮给烧糊了似的,眼前一片枯焦,除了那个沙盘,别的什么林兰都看不见了。
到了夜深人静,林兰悄悄离开那顶破帐篷,再度潜入有沙盘的军帐。她得了好机会,那时帐内无人,林兰便死死盯着那个沙盘,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之后的十多个钟头,林兰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沙盘的样子,没有纸笔,除了记忆,她做不了任何其它的事情。
“再有两次就差不多了。”林兰想着,又用手指按了按太阳**,她觉得头疼yù裂,身体好像完全依靠着本能在支撑。
第二次仍然很顺利,为了以防万一林兰甚至随身携带了一大卷沉重的羊皮脏毯子,
要清洗的样子,趁着四下没人,又在那座军帐里停留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忍着各种体臭、皮革臭味和食物腐臭,躺在朊脏不堪的破旧帐篷里,仰望着顶端破洞处的深蓝天空,林兰默默想着,有了地图,他们全都会对自己另眼相待吧?
特别是他,会怎样感谢自己呢?
……
连续两次得手,林兰的胆子越来越大,目前除了沙盘西南的一块之外,其它的她都观察到了。
但是林兰自己不知道,她的行踪早已经落入了几个金兵的眼里。
所以当她第三再试图进入那座大帐时,一个大胡子金兵迎面冲了出来!
林兰吓得往后直退!那金一脸凶狠地逼向她手里擎着一把刀,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奇怪的语言,林兰无法辨别,她只能勉强懂不多的南宋官话,金人的语言对她而言,根本与外星语无异。
见她脸sè黄,瘫在地上张着嘴无法出声,那金兵也不再叫嚷,只拍了一下手掌。
两个兵冲进来,用绳索迅速把林兰捆绑了起来!
绳深勒进她的臂膀疼得几乎要哭出来,但那两个士兵却全然不顾,拖着她就往外走!
他们一直把她拖进一间很小的黑乎的军帐内,然后把她一下扔了进去。
光线,顿时消失在眼前。
林兰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哭得累了,浑身又倦又痛,兰不禁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她觉得浑身又干又热兰心里一慌,这些症状太像发烧的前兆了!
自己莫不是要病死在南宋?!
这念头一涌上来,林兰的心开始怦怦直跳!她竭力要自己镇定下来,这么危急时刻,慌乱只能使得状态更糟糕。
她一面让头脑冷静,一面努力动了一下身体。绳索依然绑在身上,她甚至不能自如转动身体。
咬着牙,林兰开始一点点在地上磨损手上的粗绳,她小心挪动着身体,想感知一下此地有无更多一点工具供自己逃走。
就这样边探索边努力,又折腾了大半天捆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林兰实在累坏了,不知不觉间,她再度沉沉睡去。
……有声音。
有呼唤她的声音!
“林兰?”
很熟悉的男子声音,林兰倦怠得无法睁开眼睛的脑子混乱不堪。
“……林兰?!”
那声音大了一些,林兰终于清醒了一些费力睁开眼睛,是卫彬。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他低声说“快!赶紧逃!”
林兰这才发觉,身上的绳索已经不见了!
“你是怎么……”
林兰只吐出这几个字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通讯器没反应,知道你出了事。”卫彬一把扶起她,“快!马匹就在外面!”
林兰挣扎着起身,她此刻虚弱得像片云,每一步都像踩踏在棉花里。
到了帐外,卫彬用力将她推上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抓紧!一定要抓紧!”
此时,金兵军营已经大乱!无数方燃起了灯火,喊杀声震天!
林兰的手指死死抓着马鬃!她能感觉到卫彬在用身躯护着自己,马如疾风往前奔驰,刀光剑影不断闪动!
“……要杀人了,闭上眼睛!”
卫彬的声音剖开了喧闹,犹如激光切入烟雾般惊人。
林兰吓得浑身一抖!她慌忙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
……有惨叫声在她耳畔响起,不断有热热的液体泼溅到她的脸上、身上,可她什么都不敢看,也不敢动,只用手死死抓着马鬃,任凭风如刀口,从她周围刮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林兰差点被那股力量给拽下马去!她不由睁开眼睛,却一眼看见一个头颅都被砍掉一半的死尸,挂在她的胳膊上,那沉重躯体竟还跟着他们的马一个劲往前拖……
林兰尖声惨叫起来!
卫彬抬手一刀!利索地砍断了抓住她胳膊的那可怕手臂,噩梦般的怪力终于自臂膀上消失,林兰死死抓着马鬃,她想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别松手,坚持住。”卫彬低声道,“就快突围出来了,外面有接应。”
那一瞬,她怔怔望着卫彬!
仍然是那张青涩的年轻脸孔,但盔甲上已满是鲜血,他手中那柄刀,因为砍杀太多,连刀刃都有点卷了……
雪亮刀锋,犹挂着丝丝血肉,凛冽夜风中,卫彬擎着那柄刀,神情冷冽刚硬,几乎都不似他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识卫彬这个人,林兰至此,完完全全颠覆了之前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
……年轻男子身上那冰冷的、不顾一切的惊人魄力,让林兰不由为之深深胆寒!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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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金属相击的声音,以及平泽进的嗓音,实在很衬今夜的卫彬。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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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八章 地图到手
兰是被卫彬给抱进内院的,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大夫即治,一干人等全都在院外等候。
“……她,有没有事?”辛弃疾问卫彬。
卫彬摇摇头:“人还算清醒,看来也没受重伤。”
辛弃疾的表情稍许放松了一些。
“只是……”卫彬继续说,“似乎她没弄到地图。”
他敏锐地捕捉辛弃疾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那没关系,人命保住就好。”说完又道,“卫兄弟先去歇息吧。我们几个在此等候即可。”
卫彬摇摇头:“得等阿姊无恙才能安心。”
年轻男子仍旧一身盔,清冷如霜的月sè下,辛弃疾能看见鲜血顺着他甲冑的边缘不断滴落……
那不是卫彬的血。
不多时。大夫从屋里出来。看去竟似面有难sè!
卫一阵紧张。慌忙迎上去!
“大夫。情况如何?”
那山羊胡子地医生看看卫彬。竟然一时没说话。
“……难道命都保不住了?!”他一下抓住医生地胳膊。声音都变了调!
“唉。不是。命倒是没问题。”医生吞吞吐吐地说完。又看看站着旁边地陈胥和辛弃疾。那旁边还有两名救他们回来地死士。
“那是什么问题?”
医生索xìng把卫彬拉到一边,狐地抬起眼睛:“少侠,你真不知道你这位阿姊的事儿?”
“怎么了?”卫彬也困惑了。
“……她有身孕了。”
静。
极端的安静。
卫彬惊讶地望着医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呃,眼下只是有点皮外伤身体也很虚弱,不过xìng命倒是无忧。”医生小声说完,又看看卫彬,“只是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卫彬猛然回头了一眼辛弃疾!
有什么东西,在他年轻的心底翻腾了一下!
转回脸来,卫彬努力恢复平静,他拉住医生,低声说:“先生事,万不可张扬出去!”
医生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松开他彬走到陈胥跟前:“大夫说没事,就是身体虚弱得很,可能得调养两天。”
陈胥慌忙点头:“那就好!这没问题的,我立即去吩咐下人!”
“我先去看看阿姊。”
卫彬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林兰躺在床上,三rì不见更憔悴了,额上甚至多了一道伤痕。此时觉有人进来。她慌忙睁开眼睛!
“……哦,是你啊。”
林兰松了口气。
“嗯。医生刚刚看过了没什么。”卫彬走到她跟前,“地图的事儿也跟辛弃疾他们说了,你没弄到这也不怪你……”
林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谁说我没弄到?”
卫彬惊诧万分地望着她。
“喏,全都在这里头。”林兰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部,“我记下来了。
”
“记下来?!”
“那个沙盘,我足足看了三次,除了西北部分的一些细节之外,其余的我全都记下来了。”林兰说着,又笑了一下,她努力坐起身,“来,赶紧让人点灯,把纸笔拿来。”
“干吗?”卫彬神情古怪地望着她。
“咦?赶紧画下来呀?”林兰嗔怪道,“快点吧,时间越久,记忆就越不牢靠。”
卫彬仍然不动。
“怎么了?你?”林兰奇怪地望着他。
“你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么?”卫彬盯着她。
“发生什么?”她怔了怔,“什么都没发生啊?金兵是发现了我,可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捆了一夜……”
“你怀孕了。”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
林兰仰着脸,呆若木鸡地望着卫彬!
“刚才大夫告诉我的。”卫彬一字一顿地说,“他说,你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兰,然后,卫彬就看见女人慢慢垂下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孔。
“……是他的孩子?”
许久,林兰默默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卫彬继续问,“如果知道你有孕在身,我们根本就不会让你过来。”
“……我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林兰低声说,“
纸,但是还没去做正式的检查,本来约定要去的,结巧你来了……”
“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林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许……也许是因为,我也不肯面对这个事实吧。”
卫彬死死盯着她!
“拿纸笔来吧。”她轻声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几天,兰始终在绘制那幅地图。她并不是学地质的,更没有绘图经验,甚至连毛笔都不太会用,但林兰愣是凭着记忆,一点一点把那个沙盘给画了出来,其中包括沙盘上的各种标示与说明。
辛弃疾他们得知林兰竟把整个沙盘给生生背了下来,大喜过望!陈胥一面吩咐下人好好服侍,又叫自己的妻子亲自管理林兰的饮食,陈家生怕她营养不够,各种补品轮番上阵。
这期间,卫彬终守在林兰身旁,帮她整理画好的部分,并随时回答她关于地势地形的疑问,很显然,在南宋地理状况的认知上,他比林兰专业得多。
但是长时间用脑,也使疼始终得不到缓解,有时卫彬见她捧着额头沉默语,就忍不住劝她休息一会儿,林兰却不答应,她害怕自己踏踏实实睡一觉之后,脑子里的东西就没了。
“这么。”她放下手,故意轻松地说,“之前考研,三天能背下一本时事教材——我就是个死读书的。”
“你啊,小心步黄蓉她妈妈的尘……”
林叹了口气:“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卫彬起身,给她把灯挑得亮了一些。
“那么,如同病补雀金裘的晴雯?这个挺像,嘿嘿。”
林兰放下笔,诧异地看看卫彬:“以前就没人觉得你不会说话?”
彬也很诧异,“也没人敢这么说——晴怎么不吉利了?”
“你说呢?!”
“呃……其实,红楼梦我还没看完。”
“金庸似乎挺熟的?”林兰嘟囓。
卫彬想了想:“金庸比曹雪芹强。”
“……古龙呢?”
“比金庸更强。”
“……千万别告诉我黄易比古龙强。”林兰扶额。
“哪里。”卫彬摇头,“看小我也不看黄易。”
“就爱武侠?”
“唔,最近在看兰晓龙。”
“……士兵突击。”林兰点头,“辛弃疾中意袁朗。”
“呃,我喜欢许三多。”
“……”
“真的。”卫彬看她一脸无奈,又抓抓头发,“对了!吴哲也不错。最好他俩都在我手里,这样打起仗来就比较强了。哦哦,佣兵天下也好看的!”
“总之呢男人打群架的小说全都倒背如流,红楼却是不肯看的。”
“再烂的群架也比红楼好看。”
“……嗯,曹雪你这儿垫底。真乃天下奇闻。”林兰嘟囔着拿起笔,又继续她的冥思苦想。
后来她终于想得累了,身体熬不住,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那时天也透亮了,卫彬拿去她手上的笔,吹灭灯火,又看了看她,然后伸手给林兰盖上一床被褥。
望着沉睡中的女子,年轻男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地图经过两rì两夜的绘制,终于完成,除了西北角的地方因为没来得及记,无法绘出以外,包括兵力分布和驻扎地点,全都记录得详详细细,与沙盘无二。
完工之后,林兰扔下笔,她累得眼冒金星。
“……真是要完蛋了。”她喃喃道,“上帝菩萨和真主,请别让我变成黄蓉她妈。”
卫彬将完整的图交给陈胥和辛弃疾,他们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了这东西,这次的突袭定能给鞑子一次猛击。”卫彬道。
“这全都得感谢令姐舍命相助。”陈胥说,“要不是她甘冒风险,哪里得来这图?”
事实上不止林兰,那夜卫彬单枪匹马闯入金兵大营,又救了人出来,重兵把守的军营对他而言,竟如无人之地,连金人都被震惊了,金宋两边,如今全都在谈论这个神出鬼没、所向披靡的年轻人……
当时侥幸活下来的金兵说,他们目睹了战神的复生。
第百二十九章 一线生机
的事儿也就失去了详细描述的必要,那一场突袭,了绝对xìng的胜利,虽然只是分散的民间小股组织,但他们对金兵的每一个打击点却是致命的。
金兵受到了重创。
辛弃疾说他得将此事上报朝廷,这些抗金义士理应得到官方的封赏,包括林兰在内,而卫彬则更应该入朝为官,因为他是千载难得的良将。
卫彬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大通赞美,然后委婉地拒绝了辛弃疾的提议。他说他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想家人平安无事,之前所做的是出于为国尽忠的念头,但也仅此而已了。
人各有志,这一点辛弃疾明白,同时他也清楚如今南宋朝廷对抗金事业的懈怠,卫彬这样的神通之人,不愿为官也有他的道理。
然后他们就开讨论离开此地,回临安府的事情了,按照辛弃疾的说法,他可以一路护送卫彬姐弟先到江苏他的官邸,然后再做打算,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地方大员之一,比卫彬他们单独跋涉要保险安全得多。
晚上,卫彬和林兰说起此,那时候林兰经过几rì调养,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眼下就剩那玉了。”林兰说,“我看看这两天能否见机提出要求。一旦玉坠到手,咱们就不辞而别,不然真要被他押着去找什么‘做香油营生的姨父’,可就麻烦了。
”
她这儿急于出谋划策,彬却坐在灯下,沉默不语。
“怎么”林兰有点奇怪地看他。“发什么呆?”
“……你真地打回去?”卫彬突然问。
“啊?”林兰愣了一下。“不然你想留在这儿干吗?”
“我是说彬慢吞吞地说。“真地不想留下?”
林兰迟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忘了告诉你上次你申请地许可证。在法律上仍然是有效地。”卫彬说。“所以我来之前。局长也和我谈过。说如果你坚持地话。情势又允许。是可以让你留在南宋地。”
林兰垂下眼帘,她沉默了半晌,说:“可我现在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卫彬踌躇了好半天十分艰难地说:“我是说,孩子怎么办。”
“……”
“孩子的生父是他理应担起做父亲的责任。如果回现代去,这孩子就没有父亲了……”
“那你让我怎么和他说?”林兰苦笑,“现在跑去,告诉他:大人,我怀了您的孩子——他难道会相信?”
“你怎知他绝对不会相信?”卫彬看着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昏迷高烧的事情,却单单告诉了你玉坠他都拿给你看了,这说明在潜意识里,他很明白你是谁。”
林兰万分惊讶地望着卫彬!她全然没有想到这些。
“我不会将现代的一切告诉他的,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卫彬继续说,“但可以将你的来历告诉他,有选择xìng的告知他一部分真相会接受你的。”
“……那我的过去怎么办?”林兰问,“我还依然知道现代的一切。”
卫彬斟酌了一会儿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来之前,随身携带了药物。当然是在你个人同意的情况下,签署了协议书之后可以帮你洗去现代的记忆。”
林兰沉默不语。
卫彬看着她:“……你还爱他,对吧?”
林兰没出声。
“既然想和他在一起,如今又有了孩子,再说,现在彼此也不算是陌生人了,远比当初的条件成熟得多,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已经有妻子了……”林兰声音微弱地说。
“嗯,不过我不认为你会介意这些。”卫彬说,“他到现在仍不肯放开玉坠和昏迷不醒的事,我想,连他自己都不可能明白自己的执着。”
林兰不吭声。
“况且rì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卫彬看着她,“一旦真把你放在心上了,他的情感生活也自然会发生转移。难道你还执着名分?”
“……我曾经想过,回到现代社会生下这个孩子,”林兰低声说,“这也是办不到的事,我一个人,也可以抚养这孩子,我有这个能力。”
“你当然是有这个能力的。”卫彬说,“可是这孩子,就成了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这三个字,重重打在林兰的心上!
“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你是否真以为他的童年就和普通孩子无异了?这种缺失不是成年人缺失钱财或者地位,你明白么?他缺失的是一个父亲!”
林兰扬起脸,她又苦笑:“你说话永远这么直白。”
卫彬看着她,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因为,我就是个私生子。”
房间,顿时静了下来!
林兰万分惊诧地望着卫彬!
“……从小没有父亲,和母亲、舅舅在一起生活。”卫彬慢慢地说,“还有两个姨母。其中一个嫁了很了不起的人,如果没有那个姨父,或许我的人生也不会如此了。”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追溯着什么。
“我小时候,不知道父亲是谁,人家都有父亲可我没有。母亲也从不提,好像那对她
只是一场可以松手放过的玩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故作坚强,不肯示弱。”卫彬说到这儿,笑了一下,“我们家的女人全都如此,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不肯轻易对外界屈服,如果能见到我母亲,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所以事实上,我只知道自己姓……姓卫,却不知道生父是谁。”
林兰忽然间,觉得无比难过。
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她曾经一度以为他是骄傲无敌的,因为那次在军营里,他展现了惊人的神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古希腊最美的神祇。
她从没想过,这个年轻人也有如此凄然的过去,在他坚强无情的面具背后,林兰看见了他脆弱的一面……
“后来,我去见了父亲。那时我已经很大了,成年了。”卫彬说着,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父亲当然有他的妻子儿女管他当时对我……呃,对我很恭敬那始终不太对劲,你明白么?”
恭敬?这个词怎用在这里?林兰微微一愣。
“那是他的家庭,我这个凭冒出来的成年人,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无论我多么有出息。”卫彬说“他们的世界又温暖又快乐,可我进不去。我甚至连偷窥一下他们天伦之乐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后来始终把异母弟弟带在身边装作是毫无嫌隙的一家人,也不成。那个位置,空缺了那么多年,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却不在场,成年之后,再怎么大张旗鼓的补救也晚了。虽然舅舅竭尽所能承担了一部分本该属于我父亲的义务,这让我非常感激他他毕竟是舅舅——我说这些的意思,你可明白?”
林兰默默点点头。
“我到现在还时常发傻想父母能在一起,哪怕父亲已经有他的妻子了至少那样我还有一个父亲……”
“……”
“如果真的已经不爱他了,我也不会给你说这些,我只是……只是很不喜欢看着人违背自己的心。”卫彬说罢,又微微一笑,“真奇怪,我从来没把这些告诉过别人,连舅舅都不知道我的想法,包括我那个伟大的姨父,他们觉得我的生父没太大出息,因此都以为我不会太在乎,不,应该说他们全都希望我不在乎,可是很不幸,我在乎的,而且十分在乎。我父亲的确是个无用的小官僚,甚至连我都可以瞧不起他,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父亲。
”
林兰苦涩:笑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不留下来,孩子往后也会如此怨我?我以为你一直是反对我留下的。”
卫彬一愣,他摇摇头:“那不如今。此时也不比彼时,那时你要是跟着过来,他一定不会把你当一回事,你也会因为过度困惑最终丧失感情,到时候你们俩就都会变得一无所有了。但是如今状况完全改变,你们之间已经出现了新的基础,如果到这时,还一味抓着什么女权思想而罔顾真实内心,那就可笑了。那就变得教条了,你懂么?”
林兰默默点点头。
“我所反对的,并不是留或者走这种浮于表面的事,留或走都不成问题,我讨厌的是教条,极端的讨厌:同xìng恋也好异xìng恋也好,男xìng至上也好女权主义也好,或者传统守贞与xìng解放之类……其实什么理论都是一回事,广泛而言,每一种理念我都认同它的价值。”卫彬停了停,又说,“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一种理念是高级全面到适合所有状况的,它们于人类历史中次第出现,作用只是在补完人的思维,竭力让人去贴近自己的内心本体。仅此而已。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能够选择。所以重要的不是你所抱持的理念,林兰,重要的是你此刻的真实感受,从心理到**的感受。你明明想和他在一起,甚至可以连xìng命都不顾……要不是亲眼看见你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提这种建议。总而言之,不要睁眼说瞎话、欺骗你自己的心。”
林兰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一直觉得,你这人冷静得让人害怕。”
“我?”卫彬惊讶地眨眨眼睛。
“你看什么都那么清晰透彻,也足够有能力掌控一切。”林兰懒懒倒在床上,手指揪着垂幔,“可是我做不到,我……没你那么强大。”
漫长的沉默。
“那么,还是那句话,尊重你自己此刻的感觉好了。”卫彬突然说,“别告诉我,你这许多天费尽心血,只为了保卫河山或者拯救地球,你又不是南宋版的咸蛋超人。”
林兰说不出话来,她呆呆望着顶端的帐幔,刚才卫彬说的那些,句句打在了她的心上。
“当然,一切决定权都在你手上,我也不过是从旁人的角度表达自己的看法。”卫彬说,“你到底最在乎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明白的。”
然后,他说完这些,就起身出了房间。
次rì,林兰找到卫彬,她说她已经决定了。
“我决定留下来。”她说,“所以,帮帮我。”
卫彬静静望着她,然后轻轻点头:“好。”
第百三十章 准拟佳期又误
凉爽舒适的秋天,正适合远行,临行之时陈胥赠们价值可观的盘缠,因为他发现卫彬与林兰身上并无多少财物。
“拿着吧!”他说,“比起你们做的事情,这点钱又算什么?”
但事实上就连陈胥赠与的钱财,他们也没有地方花,因为一路上所有的花费,全部由辛弃疾负责。
“钱总还是有一些的。”辛弃疾苦笑道,“得蒙圣上不弃,这两年在两湖地方,四处做安抚使、转运使,家资倒是颇丰。”
他这自夸说得形同自嘲,十分苦涩。
卫彬知他心中结,辛弃疾在江苏呆不了多久了。接下来,他又将会被朝廷派去湖南。之前所作的《议练民兵守淮疏》已被广为传颂,其中对战争形势的jīng辟分析和实际有效的应对方案,甚至放进现代公文中也毫不逊sè。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个全才,在湖南期间,辛弃疾曾创办过一只两千多人的飞虎队,但他坚持练兵抗敌的措施,惹怒了芶安的朝廷,最终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
就算解职赋闲在家,辛弃都不停的上书,不停的唠叨,早就不想打仗的南宋朝廷,对他这个超级工作狂,除了一个“烦”字再无别的感觉。国有危难,招来用两天,朝有谤言,就又被丢开不用,这就是他整个人生的基本节奏。
“反正事情不是做给朝廷看的。”卫彬说,“百姓受益才是第一位,实在连给百姓做事的资格都没有了,就再说。”
“到时候,就回去赏花吧。”林兰叹了口。
“恩重,且教种芙蓉!”他说完,又苦笑,那是辛弃疾词里的一句话,其中充满了愤懑。
不过这几rì。好在有卫姐弟伴随身边人谈古论今。走走看看。倒也惬意。
一路上。林兰一改之前寡言语地谨慎姿态。开始参与到他们地讨论里。这也是卫彬地主意。他说林兰得想办法给辛弃疾留下深刻印象。这样到了分手时。才有机会提出留下地要求。而对于林兰。这并不是多么难做到地事情。
她完全了解这个男人们曾经共榻五个多月。期间有过无数次彻夜长谈。她清楚地知道他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明白他内心真正地想法。她甚至了解他地口味和癖好。她小心翼翼地接近辛弃疾地内心。又万分注意不留下丝毫痕迹而这每每让辛弃疾十分惊奇。他称林兰为“挚友”、将其引为知己。还以为是自己之前大意疏忽。没能发现林兰这决不逊sè于须眉地女才子。
林兰后来悄悄对卫彬苦笑。她说这全都是近半年恶补起来地国学知识。“不然怎么能和他平等对话呢?就算是商科学生。我也不想被他看蠢了。”
而每到这时候。卫彬都会沉默不语。那俩人谈得越热烈就越沉默。仿佛要从三人地舞台上慢慢退下去似地。
那地确是个小舞台。不恰当地比喻就如同:辛弃疾是主持人。林兰是协助地女助手。卫彬则是使气氛更好地特邀嘉宾。三个人在一起便是如此。
但事实上,辛弃疾仍然更加看重卫彬,他仍旧没有死心前袭击金兵的战役中,卫彬出sè的军事才能让辛弃疾过目难忘,他敏锐地觉察到,卫彬绝对是个懂得打仗的人,因此他很希望卫彬能够做他的入幕之宾甚至愿意不惜被同僚诟病,力荐卫彬去做更高的官职。他常说自己结识这对姐弟太迟早些年认识就更好了。
表面看上去,似乎卫彬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弃疾对他们如此重视,甚至不希望他们离开可实质上,三个人却进入了一个更加诡异的胶着状态……
辛弃疾真正重视的是卫彬,而不是林兰,他想要得到的是一名军事奇才,而不是一个妻子,林兰rì渐看清了这一点,她甚至怀接下来,就算卫彬直接提出让辛弃疾纳她为妾……不,或许叫他停妻再娶他都能答应,而条件则必然是要卫彬也跟着留下来,为他的大宋效忠。
可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呢?林兰为此苦恼不已,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辛弃疾的内心,还留存了过去的情感没有,也越来越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难道只是想给孩子一个父亲么?
这是何等难受的感觉!
她依然还爱着辛弃疾,甚至肯丢开一切理智和过往,为他牺牲最舍不得的那一部分……
但眼下这男人,真的就是当rì捧着她的脸,信誓旦旦说要相爱三世的那个辛弃疾么?
还是
在高热的梦里的那个,只是自己而已?
……
这些疑虑,林兰甚至都不能说给卫彬听,她觉得人家小伙子为她已经做的够多了,怎么能样样事情都找人家的麻烦?本来是两个人的私情,藕断丝连想要再续前缘,现在却把外人也搅和进来了,三人热闹攀谈时,她总是会感觉到卫彬的渐渐沉默,那种仿佛要退出去的封闭,让林兰觉得格外尴尬……
这样反复思忖着,他们终于到了江苏境内,辛弃疾的官邸所在处,辛弃疾不愿他们住客栈,仍然把卫彬他们请进了自己的宅邸。
也是那rì,林兰终于见到了辛弃疾的妻子惠娘。
这个名字,曾经反复萦绕于她的脑海,她曾经无数遍模拟自己和这个女子会面的场景,也曾暗自揣测她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嫁给南宋最伟大的词人……
但林兰却万万想到,自己竟然是以“女英雄”的身份,来到了这个女子的面前。
事实上,惠娘并不是惊艳俗的那种美女,她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成熟与平和。年龄上,她与林兰几乎相当,但温婉安详的姿态中,却透露出一个大家庭的女主人才会有的笃定和自若。
当晚,林兰丧地对卫彬说,她有溃败的感觉。
“这不太对,我……我说不太清楚,可这有不对。”她低声说,“我好像来错了地方,走错了房间。这个家已经不能再多一个人了。”
彬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说:“你感到自卑?”
林兰扬起脸,看看他,复低下头:“我不想凌驾于她,可也不愿意让她凌驾于我。另外听说他还有三个小妾,最后一个,还是几个月前刚娶的。”
卫彬没做声,他的表情有些杂难懂。
“我可能……还是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林兰叹了口气,“对不起,把你也拖进泥里来了……”
“道什么歉呢。”卫彬突然闷闷地说,“我并不想你这么为难,我本以为……你来到这儿会快活一些。”
林兰笑起来,她说:“小卫,你真是个好人。”
“……这种评价让人不快。”他蹲下身,把弄着手中的一柄弯刀,“也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林兰没说话。
那时候,俩人在林兰就寝的西厢房门口台阶上,面前院落的青石,铺洒着淡淡的月光。
“可是,我也的确很快活。”林兰轻轻笑了一下,“看着他,我就很快活。
”
卫彬静静凝视着她。
“圣经上说,女子是由男子的一根肋条做成的。”林兰突然说,“这个,记得吧?”
“嗯。但是现在,很多肋条自己跑得挺欢,好像并不需要一个身体。”
林兰大笑!
笑完她又说:“我看到这里就想,那么,我也是一根肋条了?”
“……瘦了点。”
“呵呵,按照宗教的说法,我们这些肋条无论跑得多欢,内心有多么的骄傲,大概最终,都是为了各自的主人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吧?为了某个人而忙碌、欣喜、或者痛苦,还成rì家为这行为寻找理由,最好的理由就是爱情。”林兰摊开手掌,看看掌心纹路,“喏,爱情线又长又细。唉,还乱成一团麻。”
卫彬默默听着,忽然说:“Loveeissblind。”
“…可包括我在内的这些盲目的肋条,为什么非得爱成这样子呢?这问题曾困扰过我良久。后来我才明白,只是因为他是他,而我是我,就这么简单。”林兰轻轻吁了口气,“他是我丈夫,事实是如此,在我承认之前,我们已经变成这样了,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它自身也没有办法解释,甚至,根本就没有和人家解释的必要。”
林兰的声音,深情缱绻,却又掷地有声。卫彬听得有点发呆。
林兰的眼眶泛着cháo湿,她投向夜空的深情凝视里,有漫的轻愁。
“过去的事,我丢不开。就算那只是他的一场梦也好,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用力把他往这个梦里拉拽,我觉得自己又傻又可悲,却没法停下来。”林兰低声说,“本来应该是落子无悔,我曾经和苏虹说这才应该是我的人生,她却说,我是个骄傲的家伙。她说我的骄傲胜过了我的爱,看来,她还是说反了。”
那之后,俩人有很久没有谁说话。
第百三十一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夜上来了寒意,有只流萤在不远处飞舞着,于黑暗光,那忽隐忽现的亮线,让人不由联想到生命的脆弱和坚持。
“看,谈情说爱就是这么麻烦,”林兰终于嘻嘻笑起来,“一切行使了几十年的严苛规则,一旦撞上了爱情就全完蛋,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喂,以前谈过恋爱么?”
卫彬迟疑了片刻,摇摇头。
“一看就没有。”林兰苦笑,“太用功就会忘记周遭,等到遇见了那个人,才会幡然醒悟,觉得自己的过去都是白活。”
“……我明白。”
“咦?不是没谈过爱么?怎么明白这个?”
卫彬又不出声了。
“和你说吧,我到现在,也不悔那五个月。”林兰慢慢的,低声说,“如果没有那五个月,如今的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当然,也不会优柔寡断像个小女人。”
“你是男人”
“本来是媲美男子的女人。”兰笑了,“美洲豹,你听说过没?我们这种女人,在欧美都被称为美洲豹的。”
“美洲豹?”
“cougars。掠夺xìng地类型。”林兰说。“从公司高管位置上。把男人踢下去地女人。”
“……那种男人太;了。要是我家地那些男人。就绝不会。”
林兰笑起来:“对了。我对你那‘伟大’地姨父很好奇。他是什么人?”
卫彬迟片刻。才道:“是雄才大略之人。”
“唔。想必是地。不然不会对你有这么深重地影响。”林兰点点头。“我地家庭也是如此。从小教我自强自立是很少注意传统女xìng该有地美德。于是三十多岁到了他跟前。就变得‘全然不似女子’了。”
“他这么说么?”
“嗯,起初怎么都看不惯我占了我的客厅还对我冷嘲热讽的。”林兰嗤嗤笑起来,“期间吵过无数次,连我去泳池他都看不惯。他说竟然穿那么少还男男女女都泡在一锅里,这简直是天下大乱。”
卫彬也笑起来。
“我说看不惯您就请去阿拉伯世界好了,看来那儿是地球上唯一符合您胃口的乐土,当然,走之前请补齐房租水电费。什么?没钱买机票?那您老先生就请继续生闷气吧,我照样要去游泳,不然身材会发胖的。”
“你这……活生生是勒索。”
林兰大笑:“所以他很仇恨地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后来怎么办?”
“没怎么办,自己想通了呗。”林兰笑道,“后来他发现好像全世界都如此,并且没有最乱只有更乱既然已经乱成一锅粥,还不如干脆培养起对这锅粥的热爱。”
“你改造了他。”卫彬忽然说。
“……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林兰说,“这家伙的xìng格里豁达的一面。
”
“嗯,不然也不会写出‘树犹如此’这种句子来。公然赞扬桓温这种大逆不道的jiān雄,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之后,俩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卫彬突然说。
“……嗯。”
“还要我给他提出来么?那件事。”卫彬又问。
林兰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明白了。”他站起身,“夜深了点睡吧。”
目送着卫彬离去,林兰并没有立即回屋,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树林,一阵侵入骨髓的寒冷伴随着细雨扑面而来。远处黑sè的树木,在呼啸的风中有如憧憧鬼影。
她不禁从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悲凉。
次rì一桌像模像样的私家宴席。排场不大,但却十分jīng致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用了心思的。一来,这是感谢二来,也是饯行。
席间弃疾问了卫彬他们接下来的打算,卫彬说到了临安,打算先去找找那个带消息的熟人,然后再慢慢打探林兰父亲的下落,好在从此地去临安,一路地界上还算清平,不在金人管辖之内了,也安全得多。
“既然是有人亲见,我想总不至于找不到。”卫彬说,“而且陈先生给的盘缠还有那么多,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辛弃疾迟疑片刻,点头道:“卫兄弟少年神勇,我也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话里有惜别之意,说完,又命人取了银两来,卫彬他们推辞不下,只好收了。
正说着,有下人前来,在辛弃疾耳畔低语了几句,他听了,笑起来。
“大人何事如此高兴?”卫彬问。
“哦,是这样……”辛弃疾顿了一下,“本来内眷不便出来面客,幸好有林姑娘在此我这儿,有个人,说是想见见姑娘你。”
林兰一愣!
“见我?”她有点惊讶。
辛弃疾含笑点头:“她昨天就想见你,因为听说你是独闯敌营的巾英雄,心里敬佩得紧,便央告说要见见英雄。”
林兰苦笑:“大人谬赞了,我哪里担当得起英雄二字?”
“哎,有何担当不起?姑娘这次办的大事,连男子都要甘拜下风。”
辛弃疾说完,对那下人点头道:“让她出来吧。”
卫彬与林兰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迷惑。然后,卫彬将目光转向珠帘后。
不一会儿,那儿出现了一个人影,一阵芬芳的气息在人影闪
,先飘散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从帘后走出来。
“这是在下新纳的妾。”辛弃疾说着,向那女子言道,“甜甜,来见过林姑娘,卫少侠。”
林兰的脑子,嗡的一声!
只见那名年轻女子到他们二人跟前,深深施礼:“甜甜见过林姑娘,卫少侠。”
林兰呆若木鸡,不是卫彬轻咳了一声提醒她甚至都忘了起身回礼!
“如何?”辛弃疾笑道,“不是想林姑娘么?如今人在这儿了。”
对方细细量了一会儿林兰,然后笑盈盈地说,“果然跟她们说的一样。昨rì丫头们都说又来了个甜甜老爷你看,像不像?”
她轻轻伸手,拉起林兰的,转身向辛弃疾。
卫彬一愣,等到目光再次落在甜甜脸上,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叫甜甜的子的五官面貌,竟和林兰有七、八分的相似!
“……啊!”辛弃疾恍然大悟,他轻击下扶手,“怪不得我总看林姑娘似曾相识,竟是因为这!”
林兰只觉得浑身的血哗哗乱流!
眼看林兰要失态,卫彬赶紧拿话题转开注意力:“我该恭喜大人!”
辛弃疾笑道:“说来事另有一番古怪。那次病愈之后出门,偶遇她和家人踏青……”
辛弃疾的话还没说完,甜甜就笑道:“老爷说他见过奴家,问在哪儿见的,他又说不出。”
“纳罕得很。”辛弃疾也笑,“明明从未相遇是瞧着她万分眼熟,叫人觉得亲近,又想不起自哪里见过。”
“这甜甜二字,莫不是大人给取的?”
“正是。”
卫彬担心地偷偷看了一眼林兰,她此刻已然面sè煞白是神sè未变。
“此所谓天作之合。”林兰竟微微一笑,“真该恭喜大人了。”
她的嘴唇抖动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发觉的一丝颤音。
“既然这么像结了金兰如何?”辛弃疾道,“林姑娘肯认甜甜做妹子么?”
他又转头去看甜甜,目光里流露出浓浓爱意。
“有何不好?”林兰笑着,又伸手,从头上拔下陈胥夫人给的那枚簪子,递给甜甜,“今rì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就赠与妹子做见面礼吧。”
甜甜一见那簪子,便知是好东西,赶紧郑重收下,拜谢了林兰。
“说到见面礼,小女子却有个不情之请。”林兰又笑,“前次我要去闯敌营,大人您曾提过,只要能办成此事,拿万贯家财来换,都是行的。”
辛弃疾一愣,却笑:“正是。姑娘如今就算要我万贯家财,辛某也绝不后悔。”
林兰缓缓摇头:“我不要您的万贯家财,只是想找大人您要一样东西,单看大人舍得不舍得。”
“是什么?”
“就是当rì在陈家,大人拿给我看的那块玉。”林兰笑吟吟地说,她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不知大人肯不肯给呢?”
“这……”
一时间,辛弃疾竟面露难sè!
“那玉,大人也说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做工罕见。我却偏偏爱得紧。”林兰又笑道,“难道说,大人竟是宁肯舍去万贯家财,也不肯舍此玉么?”
被她这么一激,辛弃疾却笑起来:“姑娘小觑在下了!姑娘做的是为国的大事,连xìng命都可以不顾,在下又怎会舍不得一块玉?”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块玉。
那一瞬间,卫彬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神情里的不舍和犹豫,但那迟疑,也只延续了片刻。
他便将那玉坠,交给了林兰。
“美玉赠佳人,又是为国尽忠,也算值得了。”他笑道。
接过的那一瞬,林兰觉得血液在太阳穴里疯狂地悸动!
“今,辛弃疾于佛前娶林兰为妻,愿佛佑吾与吾妻林兰,结三世情缘,恩爱白头,永不分离……”
……当rì发的誓,言犹在耳。
握住玉坠,林兰轻轻咬着牙,她只觉得浑身的筋骨血肉,一阵阵泛着酸楚。
至此,他将她的一切,都还给了她。
这就是她的全部,从面前这个男人这儿,获得的全部。
从辛弃疾的宅邸出来,昨夜的雨已经停了,天空露出淡淡的青,远远望去,风烟俱净,sè如缥碧。
“这样,真的可以么?”卫彬终于轻声问。
“当然。”林兰低声道,她复又抬起头来,“他早就不见了。”
“谁?谁不见了?”
“我认识的那个辛弃疾。”林兰笑了笑,“他已经不是了。”
“林兰……”
“那五个月里,他不过打了个盹。如今人家早就醒了,又继续踏步往前走他的路,可我还在梦里,一心奢望着他能重新回来我的梦里呢……”
她是在微笑着的,但是卫彬却看见两行清澈的泪水,从林兰那瘦削优雅的面颊上,滑落了下来……
《附录》
BGM:蔡健雅的《纪念》,送给林兰,歌词像在一笔一划描画她的这段经历。
又及:在辛弃疾的好几个小妾中,确有一人名“田田”,唔,反正发音是一样的((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作者,!)
第百三十二章 骠骑将军的恋爱课
rì,苏虹和方玩到晚上七点。
她们去了市中心的步行街,那儿有上百家让人玩疯了的小店,两个女人淘了好些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是便宜的首饰和夏季衣裳。
方没有回来,她去了小武那儿,俩人商量着偷菜什么的,苏虹知道小武在玩开心网,她觉得小武跟着方越变越年幼。
客厅里,方无应躺在沙发上假寐,苏虹在旁边兴奋不已地翻看她今天买的东西。
“……方买的那个仿真面包可好玩儿啦!可惜我的手机挂链太多。”
“唔。”
“喏,这个景泰蓝镯子,我觉得绿sè比酒红sè漂亮,你看呢?”
“……嗯。”
“还有这个!漂亮吧?”
她想把发卡拿给方无应,却发现对方拿报纸盖着脸。
“喂。干吗睡觉?”苏虹“啪啪”拍着报纸。“才几点就打瞌睡?”
“哎呀我很累很累。”方无嘟囓。“加了一天班。你让我休息一会儿……”
“咦?睡觉去床上啊?赖在沙发上干吗?”
“八点半有球赛。”
“中国队地?”
“傻了吧你?”方无了个身。脸冲着沙发里。“珍惜生命。远离国足。”
苏虹乐了:“别这么说,雷钧可足。”
“芝麻局长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方无应又把报纸盖回到脸上,“哼,他也是一位神道,换了旁人,吐血都吐不够。”
“哎,帮我看看嘛!”苏虹嗔怪道“人家买回来了你一眼都不看。”
“看啥?”方无应拽下报纸。
苏虹拿着两个发卡:“红的好还是白的好?”
“红的。”
说完,他又盖上报纸继续睡。
“啊?可是方说白的好……喂!怎么又睡了?”
“唔……”
“为什么红的好呀?我也觉得红的好,可是方说白的漂亮。”
“……”
“为什么你觉得红的比白的好?”
方无应有点后悔,只给了两个字就被苏虹抓着问个没完,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答案。
“红的不显年龄。”他丢出一句。
“喂!我很老么?!”
听出苏虹生气了,方无应只得放下报纸赶紧赔笑道:“谁说你老了?革命人永远年轻!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苏虹噗嗤笑起来。
“哎对了,有个东西。”她想起来了包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方无应。
“是什么?”
方无应坐起身,拿过锦盒。
“方给你的,自己不直接给你,非要通过我绕弯。”苏虹说,“还说是赔给你的。说对不起什么的……”
方无应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玉佩,上面雕着翔凤的纹饰。
“这玉佩很贵的。我看方把她上次做车模赚的钱全都花了。”苏虹有点好奇地看看方无应,“干吗说是赔给你的?”
方无应没说话。
“她还说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这个算是最相似的。”
“她以前弄碎过我的玉佩。”方无应慢慢说,“很早很早以前。”
“哦……”
方无应没再说什么,他起身,把玉佩收好。
看方无应的样子乎不想对姐弟俩的那件事详谈,苏虹也就不再问了。
“最近大家对玉都产生兴趣了?”苏虹收拾着她那些发卡“连小卫都跑来问我,知不知道哪儿有可以定做的玉器行。”
“小卫?”
“嗯,奇怪吧?还说价格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弄到好的。”
“好的什么?”方无应有点好奇。
“他说他想要一根簪子。”苏虹也好奇地说,“簪子这玩意儿我在玉器行还真没见过,漂亮的假货他又不要。后来我和他说不如去港澳看看。估计香港的一些老店里会有……”
“香港?你把他支那儿去干吗?”
“咦?董桥的书里不总是在写玉器么?”
“那……然后?”
“然后?没了。”苏虹说“后来他就去携程网查机票了,可能真的要去香港吧。”
“可他要簪子干吗?”
“谁知道。”苏虹摇摇头“他这两天,怪怪的。”
发现卫彬有点不对的不是苏虹,而是小武。
一切都得从卫彬提的那个问题开始。
“……谈恋爱是怎么回事?”
某天这样问小武。
一瞬间,小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转过身看着卫彬:“……啊?”
“我想问,谈恋爱是怎么回事。”卫彬的表情丝毫变化都没有,就好像他问的是明天的排班表。
“你要谈恋爱啦?!”
小武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那个自称“彪悍的人生不需要恋爱”的骠骑将军要谈恋爱,这可真是全局的大八卦。
“其实是,我想知道,怎么才算恋爱。”卫彬又问,“这个,界定方面,我不太清楚。”
小武默默淌了一滴汗!
“这事儿吧,应该说微妙得很,好像没法界定。”小武说到这儿,愣了一下,“你有喜欢的人了?”
卫彬没做声。
“喜欢就是喜欢呗,还界定个什么?”
“或许不是爱,是别的什么。”卫彬摇摇头,“同情,投shè,自以为是……都不好说。”
小武更汗了!
“你这样子还怎么恋爱?”他说,“连情绪都要拿仪器分析个清清楚楚,那怎么可能呢?”
“我不想分析,只想界定清楚。”卫彬说完,又看看小武,“你不
挺足的么?”
小武有点郁闷:“谁说我经验足了?……你怎么不去问方无应?他经验也足。”
“怎会。方队长一共就谈了两次恋爱,其中一次还是被迫和男人谈的而且失败了。”
当时,办公室里就俩人。
小武叹了口气:“我说,就没人提过你不太会说话这个事儿?”
卫彬默默看了他,点头:“有个人,说过。”
“……你这样说话,会得罪人的。”
“哦……”
不过小武毕竟还是好说的,他又想了想:“那想和她一同生活么?”
卫彬点点头。
“不光是现在,有往后。”小武说,“你可以试着想一下,想得越逼真越好:三十年之后,自己还肯和她一同生活么?那时候她就老了,没现在年轻漂亮了——那样你也肯么?”
卫彬不出声。
“如果连那种情况都不打击到你,那么基本上就没问题了。”小武说,“放胆子去追求对方吧!勇敢的少年朝着朝阳啦啦啦……”
“……怎追求?”
被卫彬盯着瞧,武也没辙了,对他而言这种事情好像是天然天成的本提炼不出什么规则。
“以让她高兴为主吧?”小武支吾着,“些恋爱法则的书里都写了嘛。”
“那都是废话,没用的。”
“我忘了,你连打仗都不遵循兵法……”
“我想不太出来怎么才能让她高兴。”卫彬沉思道“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喜欢我。”
“……”
“喂,就不能支个招哦?好歹同事一场。”
“那就以你自己高兴为主吧。”小武没办法了“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与其‘变成对方想要的人’,不如就把真实的自己给她看。毕竟往后的人生,都是要真诚相对的。”
小武这番话,给了卫彬很大的启示。
后来,他就直接打电话给林兰要见她。
接到卫彬的电话,这对林兰来说并不奇怪来之后卫彬就说过,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他帮忙。
对林兰而言认为卫彬是代表整个穿越局的,国家机构会始终与她保持联系这挺正常竟她参与过两次穿越。
况且卫彬又是那么一个诚恳的年轻人,还救过她两次。就算作为一个工作了十年的老鸟,帮着初出茅庐的新鲜人适应社会也是应该的。
后来他们真就去喝咖啡了。
“抱歉,我要果汁。”她对侍者做了个手势,后,又笑,“最近不太敢喝咖啡。”
“怎么?”
“怕睡不好。再说……”她顿了一下,“对孩子发育也不好。”
林兰不打算故作姿态进行遮掩,毕竟卫彬是知晓一切的人。
“那就暂时不去工作了?”卫彬问。
林兰点点头:“现在再去找工作,就算应聘上了也瞒不了多久,何苦让人家公司给我买单。”
“那,经济上会不会很紧张?”
“没关系。”林兰笑道,“存款还有一些,然后……我找妹妹借了点。”
卫彬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能帮上你什么忙。”
林兰笑起来:“真的不用,我也不是非要人照顾不可。”
“嗯,我知道的。”
俩人沉默了片刻。
“最近怎么样?”林兰故意把话题转开,“又出差了?”
卫彬摇摇头:“没,之前出去太久,最近轮到我歇着了。”
“这么说,以前去过哪些时代?”
“没去过多少。”卫彬笑道,“这才进单位几个月?唐代,呃……西汉,也算吧。”
“西汉?”林兰有点惊讶,“西汉什么时期?”
“……武帝时期。”
“啊!哎呀哎呀!见着霍去病没?!”
卫彬愣了半晌,才摇摇头:“没。”
“太可惜了!”林兰惋惜万分地说,“唐代呢?”
“安史之乱,结果帮着唐军打了一仗。”卫彬笑了笑。
“真厉害!”
“其实很危险的。这种事情。”卫彬说,“那一次控制组的头儿,差点命丧长安。”
“唔……”
林兰点点头:“你们这种工作风险xìng太大——你妈妈不担心你?”
卫彬有点不知所措,他半晌才说:“她已经过世了。”
林兰一惊,之后,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敢让她再逐个问候亲戚,卫彬赶紧岔开话题:“那你再没联系过父母?”
林兰干笑:“不用联系,林晴那个耳报神会把我的事儿捅到他们那儿去。”
“林晴?”
“我妹妹,小我五岁,比我能干多了。”林兰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对了!见个面如何?”
卫彬愣住了!
“怎么样?见面试试?”林兰充满希望地望着他,“不是还没女朋友么?”
“唔,可是……”
“妹妹比我漂亮。”林兰笑道,“而且条件挺不错的——这可不是我自夸哦。”
卫彬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
林兰醒悟过来,她轻轻“啊”了一声。
“有喜欢的人了?”她悄声笑问。
卫彬点点头。
“是我多事了。”林兰点头道,“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天下最好的,所以就想给她找个好夫婿。”
卫彬觉得浑身发燥。
结果那天到最后,他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第百三十三章 Have You Ever Really Loved A Woman?
是见面的次数一多,林兰自己也感觉到不太对劲。
她觉得卫彬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始终无法说出来,那种微妙的遮掩感,常常会在沉默的片刻笼罩交谈的气氛。
林兰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十几岁少女,她是个眼明心敏的女xìng,能用直觉捕捉到这古怪的根源,女xìng原本就比男xìng敏锐,再加上又是成熟的人面对着从没恋爱过的对象。
夏天来了,卫彬打电话给林兰,说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rì本馆子。
“嗯……其实是发半年奖了。”卫彬说,“想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林兰笑,她的猜测愈加准确了。
不过那天她仍然去赴约,家馆子地方不错,有可以看见池水的rì本庭园。
卫彬定的是榭边的一张桌子。
天有些热了,林兰穿件灰sè薄薄chūn衫,简简单单,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肤sè显得特别莹洁,又全然不施粉黛。卫彬静静看她,看她坐在漾漾一池荷花边,风摆荷叶,女人不经意间美目流盼,优雅之极但又不觉得突兀。
她有五个月的身孕,只是不算太显怀。
“发了多少奖这么显摆?”
她放下手翠绿地rì本茶。唇角微微上扬。
“呃。不算多。”卫彬说。“不过。肯定够今天这一顿。”
“没关系不多点。”林兰笑。“也实在吃不下多少。”
卫彬犹豫道:“你现在。真地不需要人照顾?”
“妹妹偶尔过来看看。”她说。“下个月打算雇个保姆。她总担心我。”
“那样比较好。”
菜上来了,nǎi汁烤菜烤,手卷……满满摆了一桌。
“喂,这么多,吃不完打包么?”林兰笑道。
“没关系。”卫彬说,“先捡喜欢的吃吧。”
他又把烤和烤菜往林兰面前推了推:“手卷太凉了,这些比较好。”
“唉,你这样子,和年龄简直不相符了。”林兰摇头。
“怎么?”
“年轻男孩,好像很少有这么照顾女xìng的。”林兰笑,又道“你女朋友该对此很高兴吧?”
卫彬不吭声,他的筷子停滞了一下。
“能不能叫我见见?”林兰试探着看他,“好歹也算朋友吧?”
看他沉默的样子,林兰微微叹了口气。
“想说什么就说吧。”林兰温和地说“我不喜欢一直绕弯,这样个人都痛苦。”
停了很久。
“……我想,你明白的。”卫彬放下筷子,低声说,“我只是在寻找途径,不愿因此冒犯你。”
林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抬起头来望着林兰:“……年底转正之后,我能拿到更多的薪金。”
林兰叹了口气。
“当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我赚的还是没你多……”他的声音变微弱了“而且那些所谓的优点、成绩,就算统统摆在你面前像都不值得一提。”
“不,不是这样的。”林兰轻声说,“小卫,你不要这样说。”
“那……你肯答应我么?”他壮着胆子,看着林兰。
林兰轻轻摇头。
他的一颗心,沉入了深深的潭底!
“你没有冒犯我,你本身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林兰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只不过,这不是一码事,明白么?”
“……”
“你该去找个更优秀的女孩子,年轻漂亮的,”林兰笑起来,“我这样的,不成。”
“……别给我发好人卡了。”
林兰苦笑:“不是发好人卡,只从旁人角度来看,我都替你可惜。小卫,你今年多少岁?”
“一共加起来,27岁。”
一共加起来?林兰莞尔,她很少听见这种计算年龄的说法。
“喏,你才27,我呢,比你大六岁。”她掰着手指说,“现在阶段这个差距似乎还没什么,再过十年呢?二十年呢?你想想看,真的挺吓人的呀。”
“那也没什么。”卫彬说,“再过三十年也没关系,林兰,我不是只凭冲动就下决定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让人无法反驳。
林兰有点烦恼,她觉得她好像在某一点上,无论怎么都说不通。
“然后我还快有孩子了……”
“这我知道,可是林兰,与其去找个完全不了解这一切的男人,为什么不肯就接受我呢?”
林兰低下头,沉默不语。
卫彬忽然说:“我明白了。问题的根结在年龄上,是么?”
“呃……”
“你觉得我太年轻,负担不起这些,是么?”卫彬说,“我差他足足13岁,你觉得我还不配做一个孩子的父亲,是么?”
林兰挣扎着抬起眼睛:“不是不配,而是说,这件事不那么容易,这孩子毕竟……”
“我告诉过你我自己的事,我不会在意这孩子的身世……”
“……别把你的圣母情怀发作在我这儿!”
这一句话,相当不留情面,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下
“对不起……”林兰语调有些艰难。
“我也有过一个孩子。”卫彬忽然低声说,“一个男孩。”
林兰惊得差点忘了呼吸!
“……我很喜欢他,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他忽然,笑了笑,“每次抱着他亲来亲去,一有空就带着他骑……呃,去公园骑木马,舅舅和姨母看见了就说像两个孩子。”
“……你结婚了?!”
林兰差点掀桌!他都结婚了他还在这儿说什么?!
“算……算是结婚了吧。”卫彬有尴尬,沉默片刻,他又道,“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一起了。”
漫长的沉默。
“……孩子呢?”林兰声问。
卫彬低下头:“死了。”
林兰只觉得一阵揪心!
“怎么回事?”她轻声问“生?”
“嗯,岁的时候……”
十岁?看来不眼下的事情,他今年才27岁,孩子十岁……也就是说,这个人十五六岁就结婚有了孩子?!
什么乱七的!
“是生的什么病?”林兰又问。
卫彬一时答不出,他不知道霍究竟生的什么病。
“什么病没有办法治疗?”林兰追问,“十岁的孩子,免疫力已经比较强了,医学这么昌明……难道是什么绝症?”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气氛顿时古怪了起来!
“可以了。”林兰突然冷冷地说。
卫彬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她!
“如果你想编小说给我听以不用费这个力气了。”林兰的表情很冷淡,“你是想说你也有复杂的过往?或者以此来证明你的成熟?小伙子,人生剧本可不是这么个编造法。”
“不,我没有!林兰你听我说实我是……”
“嗯,接下来你得说你是满清后裔爱新觉罗氏了吧?”林兰有点恼怒“说些无稽的话来引得他人的同情和兴趣,这很有趣么?”
卫彬的脸变得惨白!
“你明白爱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么?你以为编一些古怪的过往就会引起我的兴趣?你以为我爱上了一个古人,就会对其他身世奇异的人也产生好感?!别拿这些没有逻辑的话来欺骗我!”
“那他说的话有过逻辑么?”卫彬突然说,“你忘了一开始你是怎么不相信他的?!”
不提辛弃疾还好,卫彬这么一说,林兰更加恼怒!
“他说话没逻辑那是因为他是古人!可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的?”卫彬努力沉住气“林兰,实话告诉你是霍去病。”
一时间,俩人之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林兰看着他忽然哈哈一笑:“因为我喜欢霍去病,所以你就打着他的旗号?好吧当你是霍去病好了……”
“为什么说‘就当’?我没打谁的旗号!我就是他!”
“那我也不稀罕!而且我爱那个人,并不因为他是辛弃疾!”
林兰愤怒的说完这一通,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卫彬一眼,转身离去。
……走到餐厅门口,林兰听见卫彬在身后叫她。
她站住,却没有回头,她仍然怒气冲冲。
“……对不起。”是卫彬的声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听见他的道歉,那里面藏着深深的恐慌。
她转过身来,无奈地望着他:“成熟一点,好么?”
卫彬的表情,好似强忍住哭泣的孩子。
林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听见卫彬说:“……你刚才,说得不对。”
“什么?”她诧异回头,望着他。
“你说,我没有爱过,不明白爱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颤抖,“可这不对!”
“……”
“我明白爱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在爱。”他咬着牙,捏着拳,一字一顿地说,“林兰,我爱你!”
那时候,正是周末的下午,街上人来人往,卫彬那一句话,声音很大,引得路人纷纷望向他们。
但是,林兰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苦涩地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怔怔望着女子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人海里,卫彬只觉得浑身松懈无力,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滋味。
这种,一败涂地的滋味。
于是他终于明白,自己失恋了。
卫彬……霍去病,他人生的第一场恋爱,以从未有过的惨败告终。
《附录》
BGM:《Have---You----Ever---Really---Lovedd?》
歌手是Bryan-Adamss
(其实我想配上樱木花道之歌:“甩甩甩被甩啦”笑翻!
第百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卫彬不欢而散,林兰独自回到家中,将钥匙重重扔
她觉得非常疲倦,这不仅仅是因为外出了一趟,体力上消耗太大。
刚才那场争执太令人不快了,林兰甚至想起来就冒火。
她蹬掉拖鞋,坐在床上,轻轻用手揉着浮肿的小腿,腹中的胎儿踢了一下她。
“……闹什么啊?妈妈现在很不开心,等会儿再说吧。”
她低声说。
林兰慢慢躺倒床上,刚才那番谈话再度回响于她耳畔……
“你不明白爱是怎么回事!……”
林兰苦笑,话说得像重一点,无论如何,对方是搭救过她xìng命的恩人。虽然那小子说的话也太胡扯了,居然还提到霍去病……
有一簇火花,林兰的脑子里闪了一下!
她慢慢坐起身。一个可地念头慢慢升起来!
……该不会真地是霍去病吧?!
么一想。林兰又笑起来。怎可能!
霍病是什么人?西汉大司马。战神。二十三岁就过世了。虽然功勋卓越但出身却并不高贵。据说他是平阳公主地女奴卫少儿与小官员霍仲孺地私生子……
等等!
私生子?!
没出息的生父、舅舅、“伟大”的姨父……对了,他姓卫!
林兰的脑子,轰轰乱响!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凉了!在南宋期间,卫彬曾告诉过她的那些话在全都浮出了记忆!
如果没有辛弃疾那件事兰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话当回事的,但如今已经有了个例证——既然辛弃疾可以来现代,为什么霍去病就不能?!
而除此之外,最让林兰无法忘记的,是她在金兵大营里瞥见的那一幕:迄今为止她都清晰地记得,刀锋上的鲜血,还有卫彬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一个普通的应届生吧就算他是军校毕业的,也不该这么纯熟!
他可是在纯熟地杀人!
难道国家机构是专门培养杀手的?!哪个大学会训练硕士生在古战场搏杀的能力?!而且他还那么年轻。
哪怕是从老山下来的战斗英雄,都没办法光靠冷兵器在金兵大营里杀进杀出……
思绪越来越乱,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兰强迫自己再度躺下,闭上眼睛用瑜伽里的方法平静呼吸。
十次长长的呼吸之后,林兰得出了一个结论:卫彬,就是霍去病。
她睁开眼睛,脑子混乱无比。
现在……该怎么办呢?尤其是下午刚刚把骠骑将军给“****”了一番,林兰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搞什么鬼?”想起这一切,她几乎都有些恼怒了“难道我掉进RPG游戏里了?刚走了个南宋的,又来了个西汉的……”
一个“弃疾”个“去病”,还真搭调!
……可是得道歉啊。
林兰不得不提醒自己面对一个基本事实:无论怎样,都是她出言不逊伤了人以必须道歉。
而在那之前,有必要确认一下,林兰想,她得找找苏虹。
一个礼拜之后,苏虹跑来做客。
说是做客却“名不副实”,因为其间一半的时间她都在帮林兰干家务:洗晒换下的被套,拖干净原本积了灰的地板……苏虹甚至还自己买了好些菜来放在林兰的冰箱里,这样林兰就能有好几天不用出门了。
她这么热心,把林兰弄得挺不好意思,这几天她反应有点重,妹妹恰好忙得无法抽身,本来rì渐邋遢的家,被苏虹这么麻利地打扫过后,显得像样多了。
“你一个人,太不方便,而且也不安全。”苏虹劝道,“还是请个保姆吧。
”
“就是一个人过惯了,请保姆的事儿才一拖再拖。”林兰苦笑,“得,今天算是把你当保姆用了。”
“咳,这算什么,”苏虹摇头,“随便收拾了一下,也没累着我——再说搞好关系,可以取经。”
林兰笑起来,她知道苏虹年底结婚。
“哦,你那一位也想要孩子?”
“现在还不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苏虹说,“这已经够推迟的了。虽然如今高龄产妇挺多的,但是那样人太辛苦。”
“生孩子晚一点,人就年轻一些。”林兰笑道,“我妈,三十八岁生的小晴。”
“呵呵,不敢再熬下去了。”苏虹说,“我已经够老的了。”
“哟,比我还小几个月呢,说什么老啊?”
苏虹但笑不语。
那时候俩人在客厅喝茶,苏虹带来的柠檬蜜,她调了一杯温热的递给林兰。
“其实今天是有事儿问你。”林兰迟了一下,“呃,上次打你的手机,那边在聚会?”
苏虹点点头:“我们局长的闺女考上了重点高中,局长高兴,请客来着。”
“你们单位人际关系挺不错哈!”林兰笑道,“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儿吧?”
“咳,才几个人啊斗得起来么?”苏虹说,“人少是一方面,另外……”
“嗯?”
“单位的xìng质特殊,人嘛,又和普通员工不太一样。”苏虹又笑,“干我们这一行,生死见多了,历史泡久了,很难再对功名利禄产生浓厚兴趣。”
“那……卫彬他也是这样?”林兰忍不住问。
“小卫啊?”苏虹啜了一口热茶,“怎么想起问他来了?”
“我也就熟悉他嘛。”林兰笑道,“有点好奇,这人,咋样?”
“呃……”苏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这条命,被他救了两次兰说“一开始以为就是普通的小伙子,越接触,越觉得……”
“怎么?”
“古怪。”林兰吐出这两个字,“这么说吧,我不想兜圈子了,苏虹,前两天他和我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苏虹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不是现代人。”林兰有点艰难地说,“苏虹,小卫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么?”
“你觉得他在开玩笑?”
“不,表情不像。”林兰摇摇头“当时我们……呃,发生了一点争执然后他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苏虹沉吟不语。
“……其实之前我也感觉到有问题。他冲进金兵大营,把我解救出来。”林兰的声音放轻,“我当时伏在马背上,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地杀人……”
着了吧?”苏虹苦笑。
“多少有点。”林兰说,“哪怕再怎么经过培训,我都很难相信一个现代大学生能适应古代沙场如果……”
“什么?”
“如果是骠骑将军,那就正常得多了。”
苏虹有点惊讶地放下杯子:“他这么和你说了?!”
“是。他说是霍病。”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中。
“我没想到……”
“什么?”
“没想到他会对你讲出真。”苏虹说“应该是不想讲,也不能讲的。”
林兰紧张万地盯着苏虹:“难道说……”
“嗯真就是那个霍去。”
兰倒吸了口冷气!
“照规定,除了签署有保密协议的同僚,他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世泄露给非直系亲属——说穿了就是妻子之外的人,古人在这边都没有亲眷的。况且我也不认为,他愿意对一个外人说起自己的身世。”苏虹说,“所以我很意外。”
林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孕妇裙上的粉红花边:“……可能之前我们经历过太多事,又共过生死。当时,我的决定一rì三变,事态发展得超出了预料,他帮着我一块儿着急。”
“我明白。”苏虹点头,“这样的话,情况的确够特殊。不过你另当别论,毕竟你也有穿越历史的经历,算是半个编外人员。”
“那……他是怎么来的现代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苏虹笑了笑,“据说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被我们的所长给救回来的,当时武帝也知晓实情,但对外隐瞒了此事,毕竟他那时刚刚杀了李敢。”
林兰心里一动,她记起了这桩远古的“杀人案”。
史书上说,李敢为飞将军李广幼子,因怀恨父亲之死而击伤了大将军卫青,霍去病一时气盛,便在狩猎时将李敢shè杀,武帝为了维护霍去病,说李敢是“鹿触杀之”……
“武帝当时正有‘尊霍抑卫’的念头,霍去病却给他捅下这么大的漏子,李敢是李家最后一根幼苗,同情李氏的人在朝野中不算少数,卫家又因为霍去病的锋芒rì渐盖过了卫青,对他心生不满。”
“腹背受敌。”林兰点头道,“的确是个很难的处境。”
“他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一点都不奇怪。”苏虹笑了笑,“卫青身边,全都是利益相关者,卫将军嘛,是被xìng格推上了‘河东卫氏’集团的CEOO宝座;可他呢?身边不是匈奴降将就是从低级军官艰难爬上来的,实打实的‘只认能力不认人’,作风太凌厉,武帝指派的裨将都被拒之门外——哪怕在现代的公司里也不带这么干的,所以霍去病就是霍去病,没有丝毫派系,连卫家他都不甩。这小子的宫廷关系学完全不及格。”
“所以离开西汉,反而是好事?”林兰问。
“至少他没可能再回去不是?看他如今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苏虹耸耸肩,“所以霍去病的历史生命就到公元前117年为止了。”
“那么,卫彬呢?”
“卫彬就是卫彬嘛。”苏虹笑道,“这句话,是我们那儿的口头禅。他刚来的时候,大家也都很惴惴也不知道如何与骠骑将军相处。”
林兰也笑起来:“这不是麻杆打狼头害怕嘛。小卫和我说,刚进单位的时候,饭都吃不下。”
“是么?真没注意。大家都惶恐去了,没功夫看他的反应。”苏虹笑起来,“不过后来就好了。一块儿上班一块儿打篮球什么的,熟了也就没事了。”
“没人另眼相待了?”
“当然有,其实那个很难避免的吧?”苏虹笑了一下“天才在哪里都吸引人目光。再说小伙子挺帅,有卫子夫那种基因嘛,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还爱看金庸。”林兰苦笑。
苏虹大笑!
“嗯嗯!武侠迷,每天去刷金庸客栈甲在里面还挺出名,甚至迷到做了张金庸人物列表入所有人的数据,用电脑来模拟计算:如果全都参加华山论剑,到底谁能拿第一。”
“哟!真厉害!”
“太厉害了,控制组的知道了就问他,是不是找出来之后就打算跟着学,他说也未尝不可。”苏虹说到这经笑得要抹泪了,“唉出来结果那天大家全都笑疯了,谁都没想到数最高的是东方不败,这下把他给郁闷得,‘做天下第一的成本太高,还是算了’。
”
林兰大笑!
“他有些地方真的很好玩,最好玩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家觉得他好玩。”苏虹笑道,“所以大家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基本上是又畏惧又好玩,所以也只能偷偷的笑……”
林兰不由想起卫彬的表情,年轻人高兴起来,总带着一点点狂气,露出洁白细小的牙齿,那种快活让人联想到婴儿的愉悦,发自肺腑且毫无功利。
“哦对了,他是狮子座的,这眼看就要过生rì了。”
“难怪。”
“嗯嗯,不过控制组的私下都说,没事的时候,小卫是沙发上的毛绒玩具狮,看着可怕,真熟了就可以抱着打滚,吼吼。”
苏虹学玩具狮的样子,逗得林兰再度大笑。
笑罢,她又问:“那他现在如何?”
“恐怕比西汉时期好一些。”苏虹放松了姿态,微笑说,“另外嘛,我刚刚说了,单位比较特殊,拉帮结派的事儿少,再说现代社会对人的**xìng也比西汉时期尊重得多。只是偶尔,还是能看出来。”
“什么?”
“与众不同呗。”苏虹微微一笑,“比如说,谁都不敢批评领导,他敢;实习期还没满,就能单独领队出去,而且手下都是工作了好些年的老员工,大家还忒服气他;指派任务的时候,完全不考虑资历和上下级关系;更重要的一点,什么时候他都能担大任。”
“啊,真像。”
“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嘛。”苏虹笑道,“他小人家自己虽然不在乎,恐怕知道的人,没法不这么认为。”
“瞧你说的,还‘他小人家’呢……”
“真的,最年轻的。”苏虹挺认真地说,“前后加起来一共27岁还差十几天,就我们这群活过了头的老白菜帮,谁比得上他有资本啊。”
前后加起来……
林兰终于明白了卫彬的
她终于明白,他真的从来未欺骗过她。
两个礼拜后的夜晚,卫彬在自己家里,接到了林兰的电话。
看见手机屏幕上的那两个字,卫彬一时有点错愕!
自从那次吵翻之后,俩人再没有联系过,他知道林兰真生气了,是以也不敢去电话继续激怒她,卫彬想要道歉缓和关系,又不知从何道歉起……
原本,他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有点紧张地按接通键,卫彬觉得嗓子发干:“……林兰?”
“是我。”
那边传来低沉的女声,卫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
“……对不起,这么来打搅你。”林兰说,“呃,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卫彬愣了一下。
“那天我……我说话太冒失,没从脑子过就出口了,回家以后一直挺后悔的,总想着给你道歉,可是拖来拖去就拖了这么久。”
“,道什么歉?”
的声音沉默了片刻。
“苏:已经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当时出言不逊,太不应该了。”林兰停了一下,“霍将军,我得向你道歉。”
卫彬的脑子,停滞了两秒。
“……之前我说过的敬佩将军的那些话,也的确是真心的。所以这样一来,我就更愧疚。”林兰低声说“这几个月,承蒙霍将军您照顾,呃,我……一直很感激。”
“……别背戏词彬低声说,“你知道我不需要什么感激。”
他说完见林兰轻轻叹了口气:“是挺别扭的,可不这么说也不行。
霍将军,我……我一点都不想出言伤你,要是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我没想过要欺骗你。”
“我知道。”
手机里,一时没有人说话了,只剩下极微弱的、悉悉簌簌的信号交换声像细密的雨幕,冰冷而温柔地降落在两个人的心田……
卫彬熄灭了台灯轻轻拉开抽屉,那里面放着一只莹润的玉簪。
“该道歉的是我。”卫彬终于说,“那天惹得你那么不高兴。”
“……”
“我没想过事情会弄得那么糟糕。”他又低声说,“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不是你的责任。”林兰停了几秒,“而且,也不是哪个环节的问题。”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他能听见手机那端,女xìng轻微的呼吸声。
“林兰,我……”
他没再说下去,有一种又委屈,又惶惑的情绪涌动在他胸口。
“霍将军,这件事……”
“能不能别这么喊我?”他低声说。
对方停了一下,道:“好吧。小卫,这件事责任在我,可能某些地方我让你产生了误会……”
“没有任何误会!”卫彬打断她的话,“别那样定义我的感情。”
那边,又不出声了。
“林兰……”
他犹豫了很久,才把后半句说出来,“我很想你,我……我能见见你么?”
那句话,几乎让他手心出汗!他在冒着被对方挂电话的风险,吐露真情。
那边,轻轻叹了口气。
“咱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女子低低的声音,传到他耳畔,如同惊雷!
“为什么?!”他几乎要喊起来。
“这样下去不对,我们不该再见面……”
“就……就因为我是霍去病?”他的声音发着抖。
“不是。”林兰顿了一下,“我……不行的,我心里还是装着他。你知道,我没法把他忘掉,他曾经在佛前立誓娶我……”
“可他没这么做,他没有呀!”
“从那天起,我已经当他是我丈夫了,我俩能否在一起,或者别人承认不承认,甚至他如今承认不承认,那都无所谓。”林兰继续说,“是我不想背叛我的心,小卫,这事儿真的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怎么会……”
他的鼻音沉重,身体完全蜷缩进了沙发深处。
“……对不起。”
他突然,很响地抽了一下鼻子:“好吧,你不想背叛你的心。那我也不想背叛我的心!”
他这话,说得活像赌气的大孩子了。
“我可以等你的,林兰,我会等你把他忘了!”他继续坚决的,一字一顿地说,“你说我什么都没经历过,所以要我成熟一点,那我也能办到!只要你给我时间……”
“我请求收回之前的话。之前是我不明真相,我无权评判你,确切地说是没有这个资格。”手机那边的女子,忽然用郑重的语气说,“你于我有恩,霍将军。你于我们一家三口,都有救命之恩。我理应倾其所有,回报将军……”
那“一家三口”几个字,像一捧雪,猝不及防塞进卫彬的喉咙!
这令他的心脏都跟着疼痛起来了,一瞬间,他就像个被刺伤了的孩子。
“……可我不想要什么回报,”他咬着牙,“林兰,我要的是你,我只要你。”
“……”
“林兰,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那边,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卫彬失神地盯着半空,半晌,他忽然奋力将手机朝墙壁砸过去!
小小的房间里,那一声轻响之后,再无声息。
一个月后,研究所与国外机构联合建立了一个工作室,需要选送几名相关专业研究人员去进修。
卫彬是入选者中,资历最浅却是最优秀的一个。
雷钧拿着资料,找到卫彬,问他是否愿意去美国。
“可能得在国外呆两年。”雷钧说完,又笑,“那个机构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其中高jīng尖部分涉及到国防……往后回来,说不定就能直接进入国家核心——你啊,到底还是脱不了‘国防’二字。”
卫彬却只低头翻着那堆资料,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样?愿意去么?”雷钧说,“其实从我个人角度而言,真不希望你去,但是这机会太难得了,再说也可以丰富自己的人生。”
短暂的沉默,后。
卫彬合上了资料:“嗯。”
“同意了?”
“是的。”他抬起头,面容平静,“我愿意去美国。”
第百三十五章 古人们的幸福生活(上)
虹拿着刚晒了衣服的水盆从阳台进来,用脚关上了
现在家里没人,就一个。当然,这是方无应的家。
方去上课了,方无应说今天控制组和外面球队有篮球赛,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
苏虹看看墙上的钟,才一点。
今天是周末,早饭吃得很迟,现在也还不饿,她决定晚点再去厨房。
现在,很安静。
天气极好,阳光明如水晶。在屋里,她就能闻到窗台上米兰散发出来的浓郁花香。
回到卧室,苏虹靠在床头,由得对着窗外蓝天出神。唱机里在唱一首很老的爵士,《theverythoughtofyou》,刚才她没怎么挑拣,随手拿了方无应放在桌上的CDD塞了进去。
theverythoughtofyou……
不过那个you,此大概正在篮球场里,上蹿下跳玩得欢。
有淡淡地。如一抹粉sè霞般温和地情绪。掠过苏虹地心头。
音仍然在浅吟低唱。苏虹想起前不久去祝贺考上市一中地蕾蕾。女孩悄悄对她说地那番话。蕾蕾问她。是不是快结婚了。
“是啊。。”苏虹笑了笑。“干吗?不舍得阿姨嫁出去?”
“好事来着。”蕾蕾就跟成熟地大人样摇摇头。“我只是可惜自己地算盘打错了。”
“你地算盘?”苏虹又笑。“你在打什么算盘?”
“嗯来想让苏阿姨你做我妈妈地。”蕾蕾很自然地说“没想到被方叔叔抢了先。”
女孩说得这么直接,倒是让苏虹有点不好接话了。
“我爸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积极,我一个人瞎着急也没用。”蕾蕾笑了笑,“现在,就连最后的机会都破灭了,poorpapa。”
女孩拍了拍手,表情活像在开玩笑。
苏虹想了好半天,才迟地说:“蕾蕾,你爸爸没法忘记你妈。”
“我知道。”蕾蕾点了点头,“他就是个死脑筋看出来了。”
谈话到此就没有再继续,但是那天晚上,苏虹始终想着蕾蕾说的这些。
她曾经,对雷钧有过好感。
如果说当时雷钧能主动一点苏虹或许真就答应了。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呆在雷钧身边看他忙来忙去,听他像个cāo心的家长一样絮叨,所以就算真将彼此的关系更近一步,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人的命运,真是个无法探明的东西,仅仅一年之前还幻想过去做一个1少女的继母,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
……
苏虹微微叹了口气。
她和方无应经决定了年底结婚,目前资料还在政审续麻烦,得通过政审之后才能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没法子叫这是一桩军婚呢。
两个古人要结婚,还得通过政审……苏虹想起这就觉得可乐。
关于结婚的事情,他们不办任何酒宴,不请任何同事,到时候只通知一下大家,办公室里发点喜糖,然后俩人去巴厘岛度蜜月。
这是苏虹和方无应商量好了的,没有谁对此提出异议。他们都不喜欢搞排场,与其说是嫌麻烦、讨厌在婚宴上被人当猴子耍,莫如说他们对所谓的“仪式”都产生过强烈的荒诞感,最高级的皇家仪式,在他们心中代表着最大的悲剧。
再说,除了不多的几个同事之外,他们并不像普通青年那样,需要对付来自两方家长的庞大亲友团。
而且甚至连求婚这一步都省却了。
那次是方想起来,问苏虹说弟弟有没有正式求婚过。
苏虹摇摇头。
方无应在一旁却很诧异:“哪里没有求过?明明雷锋阿姨自己都答应了。”
苏虹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又羞又恼:“那算什么求婚呀?”
“好吧。”方无应清了清嗓子,做了个严肃的表情:“为了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为了我们的国家更快奔向新的现代化,苏虹同志,请你答应做我的革命伴侣吧……”
苏虹又恼又笑,她说方无应实在该穿一身绿军装,再拿一本“为人民服务”的红宝书在胸前,那才像样!
岂料方无应摇摇头:“我才不为人民服务呢。”
“咦?怎么能这么说啊你,还是党员呢!”
“我只为自己老婆服务。”他笑嘻嘻地说。
“……”
好吧,不给单膝下跪,捧着999朵玟瑰和钻戒求婚也罢了,但是,不肯拍婚纱照这又算怎么回事?
这是苏虹唯一不满的地方,因为方无应不肯拍婚纱照,不,他不是不准苏虹拍婚纱照,甚至相反他建议苏虹去香港拍,因为那边的技术更好,但是他自己就说什么都不肯参与了。
“这算什么?只有新娘的婚纱照?!”苏虹怒了。
“……又不是不行,穿婚纱的新娘不是挺好看的么?”
“……”
后来苏虹耐下心来,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肯拍婚纱照,方无应只说了一个原因:傻。
起来像个呆子!傻透了!”他说他见过的婚纱照里的是一幅呆头呆脑的样子,是以他打死也不会任人家把他弄得像个傻×。
“简直是强词夺理!”苏虹怒道,“没有新郎这算什么结婚?!”
“有新郎的,只是新郎不出现在傻乎乎的婚纱照上。”
“到底哪里傻乎乎了?”苏虹追根究底。
方无应想了老半天,说:“就是傻乎乎。”
苏虹彻底无语
那次他们为此冷战了一礼拜是他们俩第一次冷战虽然原因是如此的无稽。
然后苏虹才慢发现,方无应不光是不肯拍婚纱照,他对拍照这件事,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他可以给任何人拍照,并且技巧也很高,知道如何选景取角度,但他自己却不肯拍照。
这实在是个匪夷所思怪癣。
“那还要不要结婚啊?”苏虹没好气地问。
“当然!”
“没有婚纱照,算什么结婚?!”
“咦?婚纱照又不具备法律效应……”
方无应的表情是绝对的无辜,苏:已经气得不想再和他沟通了。
最后苏虹这样说服自己:在某些点上,方无应这个人实还处在青chūn期。
他还没完全长大,至少在拍照这件事上,因为苏虹从大学同学那儿得知,女友1的外甥上了初二之后,突然也坚决不肯拍照了理由是照片里的大人们看起来都好傻。
“这个家伙,到底今年多少岁啊?”苏虹不由得暗自揣测,“他到底是311岁还是1?哦对了他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可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成熟——这家伙的青chūn期还真漫长呢,哼!”
但是苏虹那位大学同学却相当羡慕她,拿如今市面流行的话来说,方无应完全符合“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八个字……
想到这儿苏虹噗嗤笑起来。
事实上,方无应的确没什么负担始他还负担一下方,现在连方都在赚钱了。
关于方去做车模的事儿无应一开始挺反对的,他总说娱乐圈很黄很暴力方不该参与进去,但是方说车模只是擦边,和娱乐圈之类的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有钱赚怎么不好啊?”方有点不悦,“我画画需要的一切材料都是钱换来的!”
后来苏虹就说,小武都没发表负面意见,方无应这个做弟弟的就不要再批评她了。
“哼,小武能发表什么负面意见?我阿姊要偷棵白菜,他能大清早五点钟起来给她帮忙。”
苏虹撇撇嘴:“这有什么不好?我要是想要那棵白菜,你肯给我去偷么?”
“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菜?你想吃白菜我给买一卡车都没问题!”
“靠,我就是兔子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呀!这不是白菜本身的问题,懂么?”
方无应哼了一声:“一般人说‘这不是什么什么本身的问题’,那就是这玩意儿本身的问题,到底人白菜碍着你啥事儿了你非要我去偷它不可?”
“……”
“总之我不懂。也无法理解……”
方无应始终无法理解开心网这种东西,但是他又喜欢玩网游,给苏虹看他的装备时如数家珍,苏虹觉得方无应总是在奇怪的地方产生奇怪的歧视。
但他明明又是那样一个不在乎世俗常规的人。
结婚之后,她就住过来了,而苏虹在梅苑小区的那套房子则卖给了小武,那样他和方结婚以后,就可以住进去了。
“活像是办家家酒的。”苏虹嘟囓道,“我搬过来他搬过去,俩小孩儿。”
“没关系吧?虽然是二手的,可你那房子挺不错的,房型好,而且五年之后交易还能免税,不然你让小武上哪儿找这便宜去?”
“是挺不错,不过……”苏虹笑了笑,“要是小武更出息一点就好了。”
在世俗眼光里,方找的这个男朋友真算不得优秀,没钱也没房,当官的希望渺茫,看样子往后也没可能有多么大的出息——好吧,苏虹也承认,“有出息”这仨字和“李后主”这仨字,压根它就不是同一个星球的语言。
后来方无应说:“出息的意思就是要分等级?人这玩意儿,出息到了顶也不过是一国之君,哼,我看小武恨不得把他最有‘出息’的那几年挖出来扔外太空去——再说,要丈夫那么出息干嘛?自己有出息不就行了?非要丈夫有出息的女人,一定是自己没出息。”
这也是方的想法。
她受够了“有出息”的男人,有出息的男人只会把她送进敌人的禁宫、给她毒药令她“自行了断”、因为她的家族造反而一怒诛杀她、看不见她只看见自己手里的天下……
有出息的男人,绝不会五点钟起床帮她偷一棵白菜。
……
夏rì的午后,没有什么声息。有的没的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苏虹昏昏沉沉睡着了。未完待续,如yù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uu234.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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