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皇后颇感诧异,“皇子纳妇,哪里轮得到做臣子的同意或是不同意?陛下,到时你下了口谕,还有人敢抗旨不遵?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在章皇后看来,文官们虽迂腐,却忠君,皇帝若命他们谁家的女孩儿做皇子次妃,他们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乐意呢,欢天喜地把亲事办了,不乐意呢,憋着一口气强颜欢笑,也只能把女孩儿双手奉上。
为了桩不合心意的婚事,抗旨?为了个女孩儿,和皇家对上?章皇后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女孩儿算什么呢,若是献出一个女孩儿能让家族受益,多少人家求之不得。
况且,皇子次妃虽比正妃低一级,却不能视做寻常妾侍。次妃一样是由朝中派出正、副使行纳征礼,冠服拟唐、宋二品之制,仪仗视正妃稍减。成亲的时候,虽然皇子不亲迎,可是也要到奉先殿拜祖先,这到奉先殿拜过祖先的人,谁敢小看了?
这样的地位还不满意,想头也太高了吧。章皇后不快。
皇帝温和说道:“朝中敢抗旨的文官多了。御史是用来做什么的?科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皇后,这些人职位卑微,可是,都直言敢谏。”
章皇后矜持的笑笑,“他们敢劝谏陛下,是为着朝政。若为了私人恩怨,谁敢多说多话?”为公事,他们劝谏皇帝还能得个美名,为私事和皇帝对着来,成心找死不说,名声也不好不到哪去。
皇帝摸摸鼻子,“他们才不会当成私人恩怨,能骈五骊六讲出一堆大道理来。皇后,夫妇为五伦之首,缔结婚姻是大事,不可等闲视之。”
皇帝设想了一下,“朕若传下旨意,命裴锴孙女为小十次妃,裴锴定会上表推辞;若推辞不过,他大概会吩咐家人准备好棺材,然后上书,慷慨激昂的把朕骂个狗血淋头。”
“裴锴,他从来都是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想要逼他献出宝贝孙女,他会选择死。”
章皇后愕然,“至于么?”孙女嫁到皇家,这是多大的荣耀,他会这么想不开?
“至于。”皇帝淡定的点点头。他和文官常年打交道,对于文官的风骨、宁死不屈,知之甚深。
“这种蠢人,让他死好了。”章皇后冷冷道。
章皇后很早之前就知道十皇子待裴家小姑娘与众不同,但是,并没放在心上。十皇子的王妃她反正已经给挑选好了,若是十皇子有了红颜知己,有了中意的姑娘,家世人品都过的去,娶做次妃便是。章皇后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皇帝这么一说,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和十皇子的心意难以两全,又是烦恼,又是焦燥。
皇帝气的拍了桌子,厉声道:“裴卿是朕的股肱之臣!他才能卓著,八年前朕便想调他进京任职,姑苏百姓沿河哭泣挽留,数十里不绝。皇后,你知道一个人做官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被百姓这样爱戴?这样的清官,这样的能吏,在皇后眼中竟是该死之人?!”
只为你一念之私,这样难得一见的官员连活命也不能了么?皇后,你真是让人寒心。
章皇后见皇帝动怒,略一思忖,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跪拜俯伏,“妾失言,妾知错。陛下,妾只是一时气恼,并非真起了恶毒念头。”
章皇后在地上俯伏良久,殿中寂静无声。
章皇后见皇帝没有饶恕她的意思,心里也后悔。明知道他在朝政上是极精明的,却轻侮朝臣做甚?唉,都怪他方才太过随和,太过迁就,让自己没了警惕之心。
“我是你原配嫡妻,是你两子两女的亲娘,便是真说错了什么话,也不该这般给我没脸。”章皇后心中抱怨。
皇帝大概是生了真气,章皇后已经跪下请罪,他最后还是拂袖而去。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的。
坤宁宫的宫女、嬷嬷、内侍全都惶恐不安,章皇后含羞抱愧,命宫女替自己卸去钗环首饰,脱掉燕居常服,换了素衣,步行到乾清宫正殿前长跪,脱簪待罪。她已经五十出头,老了,首饰卸去,长发披肩,一张面孔显得更为苍老。她平时是很雍容华贵的,到了这会儿,神色间却满是羞愧和不安。
皇后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安全的职位,皇帝若要翻脸,她无力对抗。
章皇后脱簪待罪,太子、太子妃、十皇子没多久就知道了,一个个魂飞魄散。太子犹豫,“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咱们该如何求情?”太子妃心里知道应该和皇后宴客的事有关,可是事涉太子爱弟,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神色踌躇。十皇子很麻利的把发冠取了,大衣服脱掉,鞋子也踢飞,“大哥大嫂你俩仔细商量着,我先去救急。”也不管太子、太子妃同不同意,蛮横的推开一帮内侍,光着脚,飞奔到乾清宫正殿前,跪在章皇后身后,“娘,我陪您一起。”
章皇后头也不回,冷静的吩咐,“是娘说错了话,和你无关。小十回去,不许瞎胡闹。”十皇子很固执,不肯离开,“不成,我得陪着您。”
内侍忙进去禀报,“皇上,十殿下大衣服也没穿,光着脚,大概跑的急,不知踩到什么了,脚上还流了血……”内侍话没说完,皇帝扔下手中的奏折,厉声喝道:“还不请太医,啰嗦什么?”内侍忙答应了,飞奔去宣太医。
太子和太子妃也换了素服,跪在殿外请罪。章皇后命令他们各自回宫,不过,太子和太子妃眼中含泪,十皇子一脸倔强,都不肯走。
太医急急忙忙背着医箱来了,皇帝命令内侍把十皇子扶进来,给他看脚。十皇子挣扎着,死活不肯,“流这么一点血,死不了也伤不了,不劳陛下费心。”皇帝见他倔强,气冲冲走过来,拖起他打屁股,十皇子撅起屁股给他打,“打呀,打死我也不走,我陪着我娘。”
闹到最后,皇帝命人拿来皇后冠服,服侍章皇后换好。这是表示雨过天睛重归于好的意思,十皇子乖乖的不再闹腾,“爹,脚疼。”皇帝气恼已极,抓过他打了两下,看着太医替他清洗伤口、包扎上药。
十皇子裹好伤,皇帝看他无甚大碍,命他回去歇着。十皇子答应,跟在太子、太子妃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章皇后重新换上皇后冠服,不由的苦笑。少年夫妻,几十年相依相伴,他便是如此翻脸无情。
章皇后到皇帝面前行大礼拜谢,皇帝看了她许久,慢慢说道:“小十是如何敬爱于你的?你是如何待他的?皇后,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小十么?”
皇帝疲惫的挥挥手,命宫人带章皇后回去,“你好好想想,儿子总是你亲生的。”章皇后纵有千万种委屈,这时也不是分辩的好时机,只好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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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
第77章
从京城出发去通州接裴太守一行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林尚书和小是坐马车的,裴大爷、裴二爷平时总在城里憋着,出城就骑马了。裴玮、裴珏、裴琦也不爱坐车,一人骑着匹青骢马,魏国公府的徐潜、徐津兄弟是奉命去接六姑母的,和裴家诸人一路同行,相谈甚欢,裴琅和裴瑅还不大会骑马,徐家两兄弟干脆一人带一个,把他们带到马背上。
徐氏远嫁姑苏,多年不曾归宁,魏国公和魏国公夫人自是想念。她这一回来,魏国公夫妇欢喜不已,魏国公笑着吩咐,“六丫头回京,若亲家点了头,接回家住几日。”魏国公夫人一迭声答应,“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都多少年没见面了,好容易回京城了,能不回家住么。徐家早好几天已经在通州定了一栋清雅幽静的院子,就等着裴太守一家登船上岸,好歇息落脚。
大男人、小男孩儿都骑着马,兴高采烈,林尚书和小悠闲的坐在马车里,一路絮絮说着话,温馨和乐。
裴二爷带着儿女出了门,林幼辉也离开西园,去了位于南横街的裴宅。裴太守到了之后自然是住在南横街的,她要和大嫂顾氏一起,把公公婆婆惯用的日常应用之物备好。到了南横街,妯娌两个见了面,笑容满面,“一家人快要团聚了!长久没见面,怪想念的。”
裴二爷、林幼辉都离开西园后不久,雄壮的马蹄声响起,锦衣卫簇拥着一位身穿皇子常服的美貌男孩儿,声势浩大的到了西园门口。“我家二爷,二奶奶,少爷小姐,全部不在家。”看门的仆役迎上来,满脸陪笑。
又来了啊你们,不巧不巧,今天正主全不在!
为首的一名锦衣卫首领扬起马鞭,喝问道:“不在家?做什么去了?”仆役是早被交代过的,虽然心里也犯怵,却还是笑吟吟的,“我家老爷即将进京,二爷带着少爷小姐们接我家老爷去了。我家二奶奶去了南横街,因为我家老爷到了之后,是要住在南横街的……”
仆役真是越说越觉解气,你们回回这么大模大样的来,我们裴家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都得接待你们。这回可好,主人全部不在,你们可算是扑空了吧,傻眼了吧!赶紧的,掉转马头,回罢,回罢。
锦衣卫首领下了马,大踏步走到队伍中间,躬身回报,“十殿下,裴家诸人,全部外出。裴二爷带着儿女去通州接人,裴二奶奶去了南横街裴宅。”唉,这么兴师动众的,见不着人啊。
十皇子骑着一匹黑色小马驹,身穿玄色五彩金遍地葫芦纹锦缎长袍,显得格外白皙细腻、美丽庄重。听了锦衣卫首领的话,他凝神想了片刻,吩咐,“扶我下马。”——
人全部不在家,您还下马?锦衣卫首领心里犯嘀咕。
虽然心里犯嘀咕,面上他可是恭敬听话的很,亲自扶着十皇子下了马,殷勤陪着,一行人昂首挺胸进了西园。看门的仆役这个气呀,我家主人没一个在家的,你们还要进来骚扰?扰民啊。
十皇子在桃林中摘了几瓣桃花,装在一个淡雅别致的浅紫色荷包里,“留给我小师妹,让她熬桃花粥。”在书房坐了坐,提笔给写了封书信,“……又美丽又可爱,十哥专程来看你的,可惜你去接令祖父了,咱们没见着面,甚是遗憾。我改天再来看你,下回不许不在家了呀,又善良又正直。”写好书信,看了两遍,亲手封好,“交给我小师妹。”
出了书房,十皇子在西园角落里的一块空地徘徊了许久。若是这里架上烤架,和小师妹一起烤肉、吃肉,该有多好!可是她不在家,她竟然不在家……
十皇子带着锦衣卫回到紫禁城,闷闷的告诉皇帝,“没见着人,我小师妹不在家,接她祖父去了。”皇帝推开小山一般的奏折,同情的看着十皇子,“真是不幸。”小十,爹本想着这是你最后一回能自由自在见着小师妹了,谁知你时运不济,连这一面也没见着啊。
“没事,我往后再去便是。”十皇子沮丧了一会儿,打起精神。
“没事,没事。”皇帝含混说道。
小十啊,裴锴都回来了,你还想动不动冲到他家,见他的宝贝小孙女?这怕是行不通,行不通。
可怜的十皇子尚且懵懂无知,陪皇帝说了会儿话,兴冲冲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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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裴大爷、裴二爷在宫门外等候已久,见父亲出来,忙迎上去,扶他上了马车,“爹,累坏了吧?”裴大爷替父亲设好靠背,裴二爷从隔板上取下茶壶,倒了杯清茶,递到父亲手中。
裴太守,不,这会儿应该叫他裴尚书了,惬意的呷了口清茶,微笑,“爹不回姑苏了,留在京城,任户部尚书。”裴大爷、裴二爷都“哦”了一声,“父亲,您高升了,恭喜恭喜!”
裴尚书有些纳闷的看看两个儿子,“怎么你俩好似丝毫也不意外,面上根本没有惊喜之色?”大郎,中郎,虽说我并不看重官位,可是才升了正二品大员,一部之首的尚书,你俩竟然是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让为父很没有成就感啊。
裴大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爹,我和中郎,早就听说过。”我们也不是不惊喜,不意外,主要是早就听说过了。
裴二爷给父亲续上清茶,笑道:“头回进宫的时候,十皇子带她到乾清宫见过皇帝陛下,陛下说过一句,便牢牢记住了,回家学给我们听。”裴二爷嘴是很紧的,并不会跟无关的人张扬,可是裴大爷那儿,他自然不会隐瞒。
裴尚书脸沉了下来,抬头看向裴二爷,目光锐利,“十皇子带小去乾清宫?中郎,这是怎么回事?”裴二爷低下头,把十皇子拜师当天便借故出宫玩耍、结果在西园邂逅小的事说了,“……爹,他拿当小师妹,倒是很有师兄的样子。”
裴尚书神色淡淡的,“我家小有祖父,有三个爹,有八个哥哥,用不着十殿下这位师兄照看。”裴二爷忙恭敬的答应,“是,爹您说的对,是这个道理。儿子不过是想着,才五岁多,还不到避嫌的时候,等过上几年,大了,儿子便谋个外放……”
“何须再等几年。”裴尚书不赞成的摇头,“我家小是外姓男子想见便能见的么?五岁多也不行。陛下赐了原锦乡侯府给我,这个宅邸占地辽阔,正内室尤其气势恢宏,与众不同。中郎,咱们一家人搬过去之后,小跟着祖父祖母住在正内室,不管是谁要见她,都须我这做祖父的点头方可。”
裴二爷怔了怀,“跟您和娘住?爹,这孩子淘气的很,莫把二老累着了……”他和林幼辉一直拿当心肝宝贝,这会儿冷不丁儿的要跟着祖父祖母住,还真是接受不了。
裴大爷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爹,陛下真的赐了您原锦乡侯府为宅邸?那个地方儿子听说过,花团锦簇啊。”在京城这样米珠薪桂的地方,裴家也就是买得起南横街那所小小的院子罢了,能住到富贵豪华的侯府,这个真是没想到。
裴尚书静静看向次子,不怒而威,“我和你娘不嫌小顽皮淘气,我们不老,管得了小孙女!”裴二爷被父亲看的头皮发麻,不敢再说什么,“是,您和娘管得了,管得了。”他心中叫苦不迭,娘子,这可怎么办呢?看爹这样子,没有转圜余地啊。
父子三人回了南横街,一家人见面团聚,热闹非凡。南横街小小的裴宅之中,不时响起欢笑声、欢呼声,“这么说,咱们明天便能往新宅子搬了?甚好甚好。”裴大爷好心情的跟弟弟开起玩笑,“中郎,咱俩往后挨着住,早出晚归的,一路同行,还能省辆车。”他们这兄弟两个,都在翰林院任职,顺路。
裴三爷轻轻咳了一声,跟徐氏说着悄悄话,“娘子,我心虚。大哥二哥都中了进士,唯独我还没有着落。你和大嫂二嫂一比,会不会没面子?”徐氏轻笑,“这有什么呢?相公,你是弟弟啊,年纪最小,当然要比哥哥们晚了。”裴三爷小声嘟囔,“不行,我更心虚了,赶明儿都没胆子陪你回娘家。”徐氏笑的不行,“至于的么?我爹我娘可不看中这个。”
祖父要任职户部尚书,这个是早就知道的,不过皇帝还给了个侯府做宅邸,这却是意外之喜。小脸粉嘟嘟,大眼睛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要搬家了呀,要搬往一个很豪华的地方!
兴滴滴跑到祖父祖母跟前,“咱家很大,对不对?祖父,祖母,我能不能单独住一个院子?我快六岁了呢!”
五六岁这个年纪,很多人家的男孩儿都会搬离内宅,离开母亲的视线,搬到外院生活。这个年纪,虽不能独立,也能离开娘了。
裴尚书一脸和煦的笑,“小才这么一点点大,怎能单独住一个院子?跟着祖父祖母住,好不好?”方夫人向来宽厚,虽喜爱小,却从没想过从儿媳妇身边把小孙女接过来教养,不过,她深知裴尚书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件事,也慈爱的笑着,“囡囡跟着祖母吧。”
裴二爷不安的看向妻子,却见林幼辉脸色郑重的冲着二老福了福,“有些顽皮,二老费心了。”竟然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根本没有异议。
裴二爷欣慰之余,又觉得奇怪,娘子怎么忽然舍得了?
瞅瞅祖父祖母,再瞅瞅爹娘,甜甜笑了,“我本来是有些淘气的,可是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可经不起折腾,我往后做个乖孩子吧,听听说说的,不让祖父祖母操心。”
方夫人心都酥了,把小揽过来,笑咪咪,“乖囡,莫忍着,想要淘气,便淘气好了。祖母硬朗着呢,不怕!”裴尚书乐了乐,“反正祖父平时也不在家,小你要闹,也只能闹着你祖母一人。祖母既不嫌弃你,祖父就更无所谓了。”倚在方夫人腿上,俏皮的冲祖父扮了个鬼脸,逗的众人都笑。
第二天,连学也不上了,请了假,忙活搬家的事。林幼辉跟她讲过道理,“女儿,搬家自有娘料理,你上学去吧,不妨碍。”坚决不同意,“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在场?”林幼辉拿她没办法,只好差人到学里请了假,由着她在家里添乱。
要搬家了!比大人还忙活,小陀螺似的团团转,把她的一应个人物品,从小茶壶小茶杯开始,直到书籍、纸张、衣裳首饰,一样一样看着小丫头们收拾停当。“娘,小鸡破壳您放好了吧?千万别丢了呀。”唯恐林幼辉忙中生乱,把她那价值九位数的奇石给疏忽了。林幼辉抿嘴笑笑,把装着小鸡破壳的紫檀木盒交到她手中,“乖女儿,你抱得动不?若抱得动,便抱着它上车吧,咱们这便去锦宁街。”裴家要搬去的是原锦乡侯府,这条街上一共两户人家,一户是原来的锦乡侯府,一户是宁远侯府,故名锦宁街。
九位数对于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挣扎片刻,果然抱起紫檀木盒子,“娘,我抱得动。”林幼辉嫣然一笑,牵着她的小手,替她拿着小鸡破壳,出门上车。
“这名锦宁街是不是应该改名呀?咱家搬来了,改成裴宁街。”舒舒服服坐在马车上,跟林幼辉讨论起街名的合理性。你看,原来这里住的是锦乡侯府,街名便叫做锦宁街;如今锦乡侯府改成了裴府,街名自然应该改做裴宁街,方才符合实际。
林幼辉打趣她,“裴家最宝贝的便是小了,改成玖宁街好不好?”本是有些懒散的倚在靠背上,听了这会儿,坐直身子,大眼睛中满是渴望,殷勤问道:“可行么?娘,真能改成玖宁街?”
真的吗真的吗,一条街道会以我的名字命名?
林幼辉本是随便逗她玩耍的,没想到她会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时间倒被她问住了,“这个,乖女儿,等娘请教过高人,再来答复你,好不好?”连连点着小脑袋,“好啊好啊,娘,您问问吧,问问吧。”
林幼辉晕。小,乖女儿,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的……有上进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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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晚了会儿,十点的时候,字数真是太少了,估计放上来大家看着也是郁闷……
我接着写哈,明早可以再看看
第79章
这是徐氏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娘家,魏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重视的很。徐氏的车才到街口就有管家接着,“六姑奶奶,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盼着您呢。”到了府门前,侄子徐潜等候已久,“六姑母,您可算来了。六姑丈,小表弟,这边请。”
徐氏离家多年,看着门前龙飞凤舞的“魏国公府”四个大字,感慨万千,“阿珩,阿璟,阿琳,这便是外祖父家了。”三兄弟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娘,外祖父家看着真气派!”徐氏温柔笑笑,是啊,魏国公府,能不气派么。
一家五口进到厅中,魏国公和魏国公夫人坐在上首,两边黑压压的或坐或站,徐氏的哥哥嫂嫂、侄子侄女,有几十人之多。“外祖父家人真多啊。”裴珩、裴璟、裴琳三兄弟见了这么多人,心中都是惊叹。
坐在上首的魏国公夫人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阿仪,六丫儿,你总算舍得回来了!”魏国公微笑,“朝思暮想的,孩子好容易回来,你倒哭上了。”徐氏也流泪,“爹,娘,女儿不孝。”和魏国公夫人相拥而泣。
徐氏的嫂嫂们过来劝慰,“六姑奶奶好容易回来了,应该欢喜才是。”可是魏国公夫人多年不见亲生女儿,徐氏多年不见亲娘,哪是她们能劝下的。
魏国公且不看妻子和女儿,目光投到面前的三个孩子身上。好,很好,阿珩,阿璟,阿琳,个个都是好孩子。
裴三爷牵着小儿子裴琳,低声埋怨道:“娘子,你哭成这样,知道的是你思念双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裴琳跟他爹很有默契,伸出小手牵牵徐氏的衣襟,“娘,您别哭了,你再哭,人家还以为您在我们裴家受委屈了呢。”可怜徐氏正哭的伤心,听了这爷儿俩的话,却又想笑。又想哭又想笑,很难受。
裴三爷转向魏国公,表白心迹似的说道:“岳父,小婿平时待娘子是极敬爱,极好的,她哭成这样,可不是因为小婿欺负她。”裴珩、裴璟、裴琳三兄弟点头附合,神情认真。
魏国公夫人也是正伤心着,听了这话却又想笑。她接过儿媳妇们递过的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六丫头,快别哭了,你若再哭,女婿该着急了。”说着玩笑话,慢慢收了眼泪。
裴三爷和徐氏带着三个儿子给魏国公、魏国公夫人磕头,魏国公夫人眉花眼笑,“快起来,快起来。”招手叫过三个外孙,一个一个拉着手看过,喜欢的什么似的,“国公爷您瞅瞅,孩子们多俊!”魏国公微笑,“不只俊俏,还温文尔雅。”夫妇二人看着外孙子,满意极了。魏国公夫人命人拿过三套文房四宝,三个绣着马上封猴的锦绣荷包,给外孙子们做见面礼。裴家三兄弟行礼拜谢,魏国公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孩子,拿着玩罢。”
中午是家宴,却也有戏有酒。大花厅前搭了戏台子,水袖飞舞,琴曲悠扬,悦耳动听,花厅里头一架落地老红木雕花屏风隔开男席和女席,一家人听着曲,叙着家常,多年没见,都有说不完的话。
徐氏的嫂嫂们、侄女们冷眼看着,六姑奶奶脸色白里透红,娇艳美丽,显然日子是极顺心的,既替她高兴,又觉得有些纳闷。她心气儿那么高,差一点便做了侯夫人,可是后来嫁了个文官家的小儿子,至今也没什么功名,她竟也甘之如饴?真是令人想不到呢。
酒宴过后,魏国公夫人和女儿回去说私房话,裴三爷和裴珩、裴璟、裴琳被魏国公叫去了正院。魏国公头回见外孙们,希罕的很,一直很温和,半分不凶。裴珩等人也不知道外祖父平时是什么样子,见他和善,也就和他亲近。
魏国公夫人细细问了无数事,满意点头,“阿仪,知道你这样,娘也放心了。你不知道,你才出嫁的那会儿……”魏国公夫人没往下说,徐氏却是明白的,“娘,我知道。”那几年,不光爹娘担心,公婆也是担心的吧?自己心不在焉的过日子,他们哪能不知道。莫说公婆了,就是相公那样大咧的人,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他前些年待自己是什么情形,这几年又是什么情形?不一样的。谁都不是傻子,有没有付出真心,枕边人难道会不知。
“娘,我和相公,真的是很好很好。”徐氏微笑说道。
魏国公夫人笑话她,“这没羞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所言不虚。”徐氏扑进怀里撒娇,跟她不依,魏国公夫人笑着哄她,母女两个闹了好一会儿。
“对了,娘,爹好像不怎么出门,不怎么管事?”徐氏从魏国公夫人怀里直起腰身,理着鬓发,“他老人家一向是诸国公之首,如今好似半隐退了一样,我一直纳闷,却不好写信问。”
魏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阿仪,你爹不让告诉你,他……他受了伤,很重的伤。”
天庆五年的那场战役,他不错是打赢了,可是胸部中了一箭,几乎丧命。
“阿仪,你爹事后才告诉我,他出征之前,就有很不好的预感。”魏国公夫人心疼的说道:“果不其然,赢虽赢了,却是险胜。”那场仗,打的很艰苦。
徐氏大惊,“很重的伤,重到什么地步?哪里受的伤,您告诉我,快告诉我!”她急切的问着,声音中满是悲痛之意。
魏国公夫人抚慰的拍拍她,“胸口中了一箭,不过,没事了,如今没事了。阿仪,莫怕,莫怕。”徐氏热泪滚滚,很觉后怕,胸口中箭,爹险些丧命……
魏国公夫人温柔的替她擦着眼泪,“不哭了,乖女儿,都过去了。”她越劝,徐氏哭的越厉害,爹胸口中箭,自己这做女儿的却无知无识,根本不知道,情何以堪。
“你爹这一隐退,靖海侯抖起来了。”魏国公夫人一边替徐氏拭泪,一边微笑说道:“他啊,如今可算得上军中第一人了。”
本朝建国之初,就着意于分化军权。曾设立过大都督府,后来改为五军都督府,前、后、左、右、中,各设左、右都督。其中,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是这十位都督之中最要害的职位,靖海侯,正是如今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
“曹家本就是皇后姻亲,父亲隐退,他掌权,想也想的到。”徐氏不觉有异。
魏国公夫人微笑,“你爹守本份,靖海侯却是有野心的。他呀,怕是想做皇亲国戚。”徐氏莫名其妙,“他想做,做呗,和咱家又没干系。”娘,您特特地跟我说这些做甚。
“许是和裴家有些干系。”魏国公夫人笑了笑,把十皇子常去西园、章皇后却对金乡侯夫人、靖海侯夫人格外优待的事说了,“阿仪,这事对你家不利。十皇子若真的对你家那宝贝丫头有意,章皇后却属意别人,怕你家丫头要吃亏。”
这世间的事,总是对女人不公平。一个男人若和一个女人走的近了,最后这个男人却依母命娶了别的女人,何等尴尬。
当然了,十皇子和你家那宝贝丫头不是男人和女人,是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徐氏嗤之以鼻,“我家小精乖着呢,才不会被人骗!”魏国公夫人笑笑,“这可是好,我也放心了。不瞒你说,虽是裴家的事,我也操着闲心,替你家那宝贝丫头看急呢。”
徐氏很是感动,“您这么疼我呀,因着我,连裴家的大事小情也都要管!”魏国公夫人笑着往外推她,“去去去,少自作多情,谁疼你?哭来哭去,烦死人。”
这母女俩攒了好几年的话要搁到这半天的时间里说,总觉得不够。该告辞了,徐氏依依不舍,魏国公夫人更是牢牢抓住女儿不放。
方夫人好像知道她俩是什么情形,专程差婆子来说,“三奶奶多年没有归宁,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让三奶奶在娘家住几日再回。多陪陪亲家夫人,尽尽三奶奶的孝心。”魏国公夫人大喜,厚赏了裴家差来的婆子,对方夫人真是满意极了。看看,六丫头的婆婆,真是知情知趣。
魏国公夫人便说,“姑爷回去,阿仪你带着孩子们住下,也不给你们单安排院子,跟娘住一起。”时日又不长,就几天的功夫,还不守着你娘,日夜不离么。徐氏满口答应,“成啊,陪着您。”
她母女二人商量的很好,可是,裴三爷知道后,不肯答应,“我和娘子,怎能分离?岳母,此事不妥。”他微微笑着,眉目温柔,不肯离开妻子,独自回裴府。
魏国公夫人乐的找不着北,“那,你也留下?不知亲家和亲家夫人会不会介意。”裴三爷笑道:“家父家母一定没话说。”
果然,差了婆子到裴府,方夫人笑咪咪,“就他最小,就他最调皮,他若不在家捣乱,我求之不得呢。回去跟亲家夫人说,犬子和小孙孙们若有不当之处,请她多担待。”婆子陪笑听了,说了无数恭维奉承话,喜滋滋的回府复命。
夫人多疼六姑奶奶啊,裴家夫人答应六姑奶奶在娘家住,六姑爷也在娘家住,夫人得了这喜信儿,不得重重打赏么?
婆子笑容满面的报了魏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笑着吩咐,“赏她。”婆子乐呵呵趴下磕了头,领赏去了。
魏国公夫人命人收拾出一处幽雅洁净的院子来,给徐氏一家五口居住。不过,裴三爷也留下,晚上她就不能霸住女儿了,不能让姑爷独守空房啊。
女儿走了,丈夫来了。魏国公很希奇少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外院歇息,而是来了夫人的正房,“看到阿仪这样,夫人,我心中欢喜。”寡言少语的魏国公,微微笑着,眉目舒展。
“公公升了官,家族兴旺,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女婿待她一心一意。”魏国公夫人笑的愉悦,“国公爷,这真是极好极好的。”
魏国公含笑看了妻子一眼,“岂有此理,我三个乖外孙呢?夫人竟全不提起。”女婿是不错,外孙更好,知道不。
魏国公夫人少不了打趣他一番,“看不出来呢,国公爷竟是个疼外孙的!”魏国公微笑,“世上哪有祖父不疼孙子的。”
夫妇二人说着话,魏国公便提到,想起裴三爷捐个监生,让他下回会试的时候直接下场。魏国公夫人皱眉,“国公爷是一番好意,可是,万一女婿会错了意,以为咱们是看扁了他,心生不悦,可如何是好?”魏国公怔了怔,“如此,夫人悄悄问问阿仪,听听女儿的意思。”魏国公夫人点头,“好,我明日便问。”
夫妇二人想起当年的尴尬情形,嫡出幼女被迫匆促远嫁,对阿仪越发怜惜,总觉得对不起阿仪,要好好补偿她。
“亲家新任尚书,又获赐宅邸,看起来都是喜事,其中却有一样隐患。”魏国公夫人又想起自己的忧虑,“我跟阿仪说了,可她并未放在心上。她说,她家小精乖的很,不会被人骗。”
夫妻俩相对苦笑。不会被人骗?一位皇子从小便对她曲意讨好,谁能担保她不动心?等长大了,若是那皇子另娶他人为妃,怎能不伤心欲绝?
“亲家或许会另有主意。”魏国公缓缓说道:“若事情不如人意,真的到了那一天,夫人,咱们徐家不怕得罪谁,也不怕风言风语,娶裴家小姑娘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吧,一直写不到预定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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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Lwxs.ORg第80章 小说网
方夫人点头答应,“我一准儿把咱家小看严实了,放心。我和中郎媳妇不一样,她不能说的话,我能说;她不便做的事,我能做。”
林幼辉爱女如命,为什么公公婆婆一提到让跟着祖父祖母,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当然是知道祖父祖母意图何在,极为赞成。她年轻,又只是位翰林院编修的妻子,说出话来,远不如方夫人这位二品夫人有力。
裴尚书才升了二品大员,按说方夫人要过一阵子才能得到二品夫人的诰封。不过,皇帝显然是要重用裴尚书,待遇特优,不只赐宅邸居住,还大笔一挥,提前给了方夫人诰封。
方夫人这德高望重的二品夫人,和林幼辉这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安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不只是林幼辉,裴二爷也是一样,有些话不便说,有些气,要暂时隐忍。裴尚书没到京城之前,他对十皇子频频造访也不喜欢,但他只能忍着。别说他了,林尚书也是默默旁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什么也做不了——这是裴家家事,裴尚书才是能做主的人。一位皇帝陛下、皇后殿下宠爱的嫡出皇子到家里做客,要不要拒绝,怎么拒绝,除了裴尚书,谁也不便擅做主张。
风骨归风骨,气节归气节,对皇家不是随随便便能说“不”的。要说这个“不”字,可得思量好了。
对皇家说“不”,可能被清流赞誉,也可能被皇权打压。到时倒霉的不只是裴二爷一个,而是整个裴家。裴二爷是没资格做这种决定的,只有裴尚书才可以。他才是裴家的大家长,家族的掌舵人。
裴尚书夫妇商量着这件要紧事,对章皇后非常不满。其实她做为十皇子的生母,对十皇子的婚事早有打算,这并没什么,可气的是她早有打算,却纵容十皇子的任性行为,丝毫不加约束。这摆明了要是坑裴家,或是明打明的没把裴家放在眼里。对章皇后这样的,其实也用不着做别的,只要把她的宝贝儿子挡在门外便可。之后,她的宝贝儿子是乖乖放弃也好,是别的怎样也好,都和裴家不相干。
商量好了之后,正打算洗漱歇息,方夫人忽想起一件事,脸上又有了笑容,“老爷,你说咱家,这小小人儿,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把盼着改街名的事说了,越说越觉可乐。
“我看行。”裴尚书笑,“这条街上就两户人家,锦乡侯府都不在了,改成了裴府,街名也跟着改,才名副其实。是咱家宝贝,宁远侯府出一个‘宁’字,咱家便出一个‘玖’
字好了。”
“老爷居然没想着改成裴家巷?”方夫人打趣。
“做人要谦虚嘛。”裴尚书清清嗓子,一脸庄重,“明明有两户人家,街名却叫裴家巷,未免太过傲慢。”
方夫人笑个不停,“这么个谦虚法,我算见识了。”裴尚书忍耐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替她揉肚子,“夫人,我的话有这么可笑?你至于笑的肚子疼么。”
方夫人笑的更厉害了。
自搬家之后,一直忙忙活活的,学也不上,天天在家里跑前跑后的添乱。好容易她居住的西厢房收拾好了,惯用的日常应用之物各就各位,舒适便捷,又开始关心起祖父祖母,热心的给方夫人出着主意,“祖母,您屋子里多摆几盆鲜花吧,看着多水灵啊,养眼!”方夫人乐呵呵,“好啊,听我家小的,摆鲜花,摆鲜花。”
顾氏和林幼辉一天到晚忙个没完。才搬家,要整理归置的多着呢,更何况这座府邸很大,裴家诸人都安置妥当之后还有不少空房子,那也是要一一看过,妥善安排的。
“侍女婆子仆役全部不够用,要添人。”顾氏犯愁,“现买?买了来后,还要先好生教着。”
“买什么呀。”林幼辉笑吟吟,“我回娘家要几个,您也回娘家要几个,三弟妹也是,跟魏国公府伸伸手,不就齐了么。”说完,自己调侃自己,“大嫂看我多会过日子,能省则省。”
顾氏抿嘴笑,“好,就这么说定了。”林家和徐家世居京城,家里的世仆当然多,不缺人手。顾家么,江南大族,在京城做官的也有几位,有位族兄在工部任职,和顾氏极亲近,他爱享乐,家里仆役婆子一大群。反正江南大族,家里有钱,养这些个仆从,养得起。族兄知道顾氏跟着公婆搬到锦宁街,早已差人递过话,“缺什么,只管来跟哥哥说。人、钱、物,咱家都有。”
林幼辉还惦记着替寻几个机灵又忠心的小丫头,打小跟在身边,往后也是左傍右臂,顾氏极赞成,“这真是应该的。二弟妹,这人选要仔细挑,给小挑几个好的。”
妯娌两个正说着话,牵着方夫人的手来了,一脸淘气笑容,“大伯母,娘,我是来挑毛病的!”方夫人乐呵呵,“囡囡,有些话心里想想便好,不可说出口的。”煞有介事的点头,“对,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越发调皮了,佛家意旨是能这么曲解的么?”林幼辉又是笑,又是嗔怪。冲她吐吐舌头,“娘,我小嘛,能理解字面意思就很不错了。”方夫人和顾氏都赞同,“对,还小呢,能知道字面上的意思,已经非常难得。”
得意的嘻笑,林幼辉扶额。你祖母平时很方正,你大伯母也很讲究规矩,可是一遇到你,只会溺爱。女儿,你会被惯坏的,你一定会被惯坏的。
乾清宫里,十皇子和皇帝再三纠缠,要出宫玩玩,“爹,我憋闷的不行,再这么下去,会生病的。”皇帝见他耍赖,心一软,真想答应他算了,可是想想他要去的地方,又觉头疼。小十,爹不让你去,是为你好,知道么?
“你小师妹才搬家,这会儿正乱着呢。小十,过些时日再说。”皇帝微微笑着,语气很温和很迁就,可是,很明显是在推拖敷衍。
十皇子不依,“裴家再怎么忙,小师妹是个孩子,又干不了什么,还不是只会玩耍。”我就不信了,裴府才搬家,忙,能轮着小师妹干活。她呀,这会儿指不定拉着师母去了花园,指着哪个角落叽叽咕咕说着话,盘算着支上烤架,弄堆土,又烤肉又烧叫化鸡的,野炊呢。
皇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小十,这是你自找的呀,可怪不着爹。爹劝过你了,一劝再劝,可是你不听。
十皇子又见着皇帝这样的目光,背上一凉,“爹,您怎地这般看着我?看得我一股寒气自心头冒上来,打了个冷战。”皇帝打个哈哈,“哪有,哪有?”命内侍宣召锦衣卫指挥使。
十皇子知道他这是答应的意思了,高兴的道谢,“爹,多谢您!”皇帝摸摸脸颊,“小十打算怎么感谢爹?”他这是想要十皇子跟他亲热亲热的意思,谁知十皇子没听懂,笑嘻嘻说道:“儿子什么都是爹娘赏赐的,拿什么谢您?到万寿节的时候,儿子给您多磕几个头吧。”
皇帝的寿辰,本朝称为“万寿节”。万寿节是大节日,到时是要隆重庆祝,朝野同欢的,十皇子也不知是受了这小财迷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怎么的,算盘打的极响,打算到时候给皇帝老爹多磕几个头,算是拜寿了——
多磕几个头,不用了吧,小十,你莫碰头便好。皇帝不摸脸颊了,改摸下巴,目光中的同情又增加了几分。
十皇子本是高高兴兴的,看到他爹的眼光,觉着糁的慌。爹您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十皇子带着一队锦衣卫风驰电掣般出了宫,直奔锦宁街。十皇子还没到,早有锦衣卫的千户打前站,雄纠纠气昂昂到了裴府门前,“大门打开,准备迎接十殿下!”
门房慢悠悠的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千户大人好气派!我等升斗小民,被您吓的是战战兢兢、不可所措啊。十殿下大驾光临,是要见我家老爷,还是大爷二爷?不巧的很,我家老爷,和大爷二爷都在衙门里呢,没到下衙时候,没回家。”
这门房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看着毫不起眼。可是面对着盛气凌人的锦衣卫,他静静站着,神色淡定。
锦衣卫千户哪见过这个,眉毛竖起,手中的马鞭扬的高高的,甩了过去,“不长眼的!十殿下来了,你不打开大门迎接,还敢在这儿跟老爷我废话!活腻味了?”
门房眼睛眨也不眨,马鞭带着风声迅疾抽来,凌厉之极,到了他身前,他也一动不动。锦衣卫千户心里这个得意,看看,连躲也不会,吓傻了吧?就凭你这样的,也敢跟锦衣卫耍横?躺下吧!
马鞭到了门房面前,也没见他怎么动弹,一眨眼的功夫,已被他牢牢用手制住。锦衣卫千户又惊又怒,只见眼前这小瘦子竟是只有两根手指,便夹住了自己的马鞭。
门房竟是武林高手!锦衣卫千户气的七窍生烟。
好嘛,裴家是文官,门房弄了位武林高手!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千户正和门房僵持,十皇子带着大队人马,到了。锦衣卫千户这打前站的人自知办事不力,扔下马鞭,下了马,到十皇子面前单膝下跪,“臣该死,臣办事不力。”把门房不开门,自己拿马鞭抽他,却被他挡住的事说了,满脸羞惭。
十皇子皱眉,“咱们是来做客的,谁许你动用武力?”你这鞭子是抽门房呢,还是抽裴家的脸面?笨死算了。
锦衣卫千户一迭声的认错,十皇子命他退在一边,另差了名机灵的内侍过去,“我是来做客的,莫傲慢不近人情。”内侍得命,颠儿颠儿的跑到门房面前,“十殿下路过老师的府上,特来拜望方夫人和林师母,劳烦通报。”门房凉凉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大门慢慢的打开了。
这座府邸恢宏壮丽,打开大门,是一条宽阔的甬路,甬路前方才是影壁。十皇子下了马,带着大队人马进了大门,没走几步,便见前方数十名侍女婆子,众星捧月般围着位老夫人,气度雍容的走了过来。
“是方夫人么?我来的匆忙,夫人勿怪。”十皇子猜度着这位肯定是老师的母亲方夫人,含笑说道。
方夫人一板一眼的行礼,十皇子忙上前扶起她,“夫人莫客气,您是老师的母亲。”方夫人站起身,委婉的告诉给十皇子,家里的男人都上班去了,只有她和小孙女在家,怕是招待不好十皇子,请他回宫。
十皇子乐了乐。我见裴尚书做什么,我跑到这里来见老师做什么,我要见老师,宫里不行么。我呀,就是来看小师妹的。
“夫人,有您和小师妹招待我,足矣。”十皇子笑道。
方夫人纹丝不动,“这却是不成。我小孙女是姑娘家,十殿下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她招待不了你。”
十皇子愕然,“夫人,小师妹才五岁多!”
她要是大些,您这么说还成。可她还是个孩子呀。
方夫人板起脸,“五岁多怎么了?五岁多便不是小姑娘了?十皇子请回罢,我小孙女不便见你。”
方夫人平时是很慈爱的,可是她若板起脸,和她丈夫裴尚书一样,看着刻板吓人,亲近不得。十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蒙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他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他皇帝老爹允许了,带着大队锦衣卫出门了,还会有人家会拒绝他进门。
旁边的锦衣卫、内侍纷纷出言斥责方夫人,十皇子冷冷看过去,这些人知道马屁拍错了地方,忙住了口,低头不语。
“夫人,我等裴尚书回来,等老师回来。”十皇子拿方夫人没法子,只好改了口,不说见小师妹了。
方夫人笑了笑,“我家老爷是住在外院的,儿孙们也是一样。十皇子是来见他们的,请在外院待茶。”
至于进内院见我家小,你就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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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还是晚上十点。
第81章
十皇子被请到外院的大客厅坐了,枯坐喝茶。茶很好,是今年新下的狮峰,汤色碧绿明亮,香馥如兰,滋味甘醇鲜爽,不过,十皇子不是来品茶的,他没滋没味的喝了两口茶,百无聊赖。
西园不大,回回他去的时候,都有锦衣卫首领负责打前站,等他到的时候,施施然进去,直接便能见到小。林幼辉当然也在家,不过西园已被锦衣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包围起来,十皇子若不想见她,便可以不见。和小玩耍过,临走时彬彬有礼的跟林幼辉告辞,愉快结束行程。
从前,一直是那样的。如今,却是这样的。今非夕比,今非夕比。
十皇子坐着冷板凳,好几回想站起身一走了之,可是想想小师妹的如花笑靥,却又舍不得。唉,好容易才跟爹磨到这出宫的机会,若不见小师妹一面,如何甘心。
十皇子坐了会儿,命人拿本《庄子》过来。内侍忙答应了,出去给他找书。没多大会儿,书拿过来了,是一本平装书,朴实无华。“裴尚书你好节俭。”十皇子心里嘀咕。
庄子行文汪洋恣肆,瑰丽诡谲,《齐物论》,《逍遥游》,十皇子一篇一篇翻过去,但觉文字雄美,意出尘外,妙趣横生,不觉看的入迷。一直等到裴尚书下班回家,他才丢下书,和裴府主人见了面,问了好。
“十殿下光临寒舍,怠慢了。”裴尚书愉快的看着他,“殿下是偶然路过,来看犬子的?不巧,犬子今日到同僚家中赴喜宴,要到深夜方回。”
十皇子,你想见的人,见不到啊,见不到。
十皇子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口吻温和客气,却又不容置疑,“见不到老师,真是可惜。不过,见见小师妹也是一样的。裴大人,劳烦唤我小师妹出来,我有话告诉她。”
十皇子才见到方夫人的时候,完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坐了半天冷板凳,明白过来了,恢复正常。对臣子说话,不就应该是这副口吻么?客气,温和,坚定,但是,容不得对方不听。
公平来讲,十皇子这副模样还是挺唬人的。不过,裴尚书何许人也,能理会他么?
裴尚书笑的更愉快了,“十殿下所说的小师妹,指的是我小孙女么?那可不成。十殿下,你是男子,我小孙女却是姑娘家,不便相见。”
十皇子本是非常笃定的负手站立,听了裴尚书这话,差点没吐血。裴尚书,你是才升了二品大员的人,怎地也如此迂腐?什么叫我和小师妹不便相见,我们从前相见过很多回,每回玩的都很高兴,你知道么?
“小师妹住在西园的时候,我常去看她。”十皇子忍耐的说道:“我和她一起烤过肉,一起摘过花,一起愉快的玩耍。裴大人,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那是因为,我没来。”裴尚书慢条斯理的整整衣襟,“如今我来了,我是一家之长,小孙女归我管。”
从前我没来,中郎禀性谨慎束手束脚,才会让你小子狂了那一阵子,明白么?今时不同往日,十殿下,死了这条心吧。
十皇子何曾被人这么当面顶撞过,当即气的小脸通红。
常常抢白他,可是甜甜蜜蜜的,被挖苦,十皇子美滋滋的很是受用。换个人可不行,他受不了。他是皇帝、皇后宠爱的小儿子,在宫里都能横着走,不惯受气。
他想痛斥裴尚书,可是,斥责什么,斥责哪一点呢?裴尚书说他是一家之长,小孙女归他管,并没说错。
十皇子憋了半天,忿忿说道:“做长辈的要疼孩子,不能一味严厉管束!孩子想玩耍,你不能硬把她关在房里……”
小师妹很爱玩的,你这么迂腐,方夫人那么板正,会约束小师妹,会让她不开心的。
“我为什么要把小孙女关在房里?”裴尚书奇怪的看着他,“我小孙女想玩耍,哥哥们当然会陪她。我这做祖父的有时也会去凑热闹,她做饭的时候,我负责吃。”
喜欢在花园里架起小火炉,炒菜煮饭,裴尚书是很支持的,“小,玩吧,玩吧。”为了表示支持,他会过去吃上两口,表扬一番,鼓励小再接再厉——
小师妹做饭,你负责吃,我见都见不着!十皇子死死盯着裴尚书,悲愤难言。
十皇子自认为口才不错,是打算好生跟裴尚书讲讲道理,辩论一番的,可是他心里的苦水一阵一阵往上冒,眼睛酸了,想哭。他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
“我不能哭,我不能在裴家哭,小师妹知道了会笑话我。”十皇子牢牢忍着,倔强的昂起头。
他笔直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门外走。裴尚书客气周到的送他出去,慢吞吞说道:“十殿下若想见犬子,最好上课的时候见。若想见我小孙女,那是不可能的,无烦复来。”
十皇子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裴尚书微笑,“殿下怎么了?”十皇子目光转为忿忿,转过身,扬长而去。
“在裴家,我不能哭,会被小师妹笑话。”十皇子忍着眼泪。
“在路上,我不能哭,太丢脸了。”十皇子再忍。
“在娘面前,更不能哭,娘会担心的。”十皇子继续忍。
到了乾清宫,见着皇帝,十皇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他无声的哭着,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流下,凤眼中满是委屈和无助,皇帝看了两眼,心疼又无奈,“小十莫哭,‘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遇到不顺心的事,在所难免。”
十皇子牵着皇帝的衣襟,哭着说道:“他说,小师妹归他管。我想跟他讲理来着,可是说着说着就想哭,我怕丢脸,就回来了。爹,小师妹归他管,可是,他归您管呀。您管管他,快管管。”
皇帝拍拍他的背,声音温和慈爱,“他的家事,爹管不了。他做的事,很多祖父都会着手做,是人之常情。”
十皇子呆了呆,“您管不了?”您是皇帝啊,还有您管不了的人和事么。
“从前听您说小师妹的祖父要升任户部尚书,我还傻呼呼的高兴来着。”十皇子很是沮丧,“谁知道他来了,我就惨了。爹,要不您把他还到姑苏吧,不是说姑苏百姓爱戴他么?把他还回去吧,造福一方百姓,功德无量。”
这一长串的话,把皇帝都说乐了,“已经任命过,已经走马上任了,没法还回去。”
十皇子垂头丧气。
皇帝看着这样的小儿子,心疼。小十啊,若是你娘不打别,爹还可以告诉裴锴,有意聘你小师妹为十皇子妃,若那样,裴家也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可是你娘牛心左性的,一口咬定要重信守诺,让人为难。
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对付你娘,可她是皇后,是你大哥和你的亲娘。你是很敬爱她的,对不对?
“慢慢再想办法。”皇帝安慰的说道。
十皇子抬起头,一脸幽怨,“爹,我总算明白了,您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敢情您是很了解小师妹祖父的,很明白他来了之后,我会遇到什么。爹,您可真行。
皇帝叹息,“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十皇子忿忿道:“您思来想去的,最后舍小十而取裴锴者也!”发完牢骚,气冲冲的走了。
“朕哪有?”皇帝看着十皇子的背影,有些委屈,“朕明明是舍私情而取朝政者也。小十,这才是做皇帝该有的胸襟。”
可惜,十皇子已经走远了,皇帝这高尚的告白,他没有听到。
裴家。时下的风俗习惯,但凡搬了新家,安顿下来之后都要遍请亲友,名为“入宅酒”。裴家不能免俗,也是要宴请亲朋的。顾氏和林幼辉才把家里安顿好,又要忙着拟宴客名单,很费心神。
裴三爷和徐氏在魏国公府住了没几天,魏国公便吩咐他们回家,“六丫儿,回罢。你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你们不在跟前服侍,像什么样子?况且,才搬家,不能只让你大嫂二嫂忙活。”魏国公夫人虽舍不得,却也笑着催促,“回罢,往后若闲了,再来住。”徐氏撒娇,“撵我走啊?偏不,我就赖这儿了。”裴三爷好脾气的笑着,“你赖着,我也不走。”
说笑了一阵,徐氏和裴三爷拜别魏国公夫妇,又和哥嫂等人一一作别,带着三个儿子回了锦宁街。方夫人正陪小玩耍,看到小儿子小儿媳和孙子们回家了,自是高兴的。清脆的叫了三叔叔,三婶婶,五哥七哥八哥,乖巧可爱。裴三爷这只有三个儿子的人,见了小就稀罕的不行,抱过她亲了亲,“小想不想三爹?”笑咪咪点头,“想。”三爹很风趣,很会玩,很和蔼可亲,当然喜欢他啦。
方夫人拉着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裴琳,笑咪咪问道:“外祖父家好不好啊?琳儿都不想回来了,对不对?”裴琳是个爱笑的孩子,他仰起小脸,腼腆的笑着,“外祖父家好,不过,我还是爱回锦宁街。祖母,我姓裴啊。”
裴家人,还是住在裴家最自在。
方夫人笑了,“如今还是锦宁街,往后,不定会改成什么呢。”把小盼着改街名的事说了,大家都笑。
先是不好意思的笑着,后来,干脆伸手捂住小脸。害羞了,我为自己的虚荣心害羞了。
裴三爷来了精神,“工部我认识几个人,明儿便问问去。”摩拳擦掌,打算让小如愿以偿,街名改成玖宁街。
跳下地,“那个,大伯母和我娘在拟宴客名单,打算请客。我呢,今晚便请客!”
赶紧换个话题吧,害羞了,太害羞了。
“要做饭么?太好了!”裴珩等人听见她这话,都笑。小要做饭,这可是大事啊。
说着话的功夫,裴玮等人下学回来了,裴家九个孩子聚齐,商量着要在花园里野炊。
命人在花园里支起小火炉,打算大显身手,“请客吃饭,请客吃饭。”冲着哥哥们豪迈的挥挥小手,表示她要煮饭烧菜,犒劳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默、呆呆、曹某到此一游、于贺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也谢谢留言的读者。
后面还有一小段,我接着写完,明早可以再看一眼。
第82章
裴家是一片和乐,宫里头,章皇后却开始犯愁。十皇子自打在裴家受了阻,回宫后一直闷闷不乐,从早到晚脸上没个笑模样。心爱的小儿子板着脸生气,章皇后哪能不心疼。
“世上还真有裴锴这样的人。”章皇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小十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一个才五岁多的小姑娘而已,硬是能死撑着,不许见面!”
“裴锴固然可恶,陛下也真是的,天子之尊,被臣子这般轻慢,竟不发作。他这般纵容臣下,别人倒没什么,只苦了我的小十。”章皇后怨过裴尚书,又怨皇帝。都是这两个人,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害得她的小十受委屈,生闷气。
对于章皇后来说,是一个闯入者,是一个破坏她完美计划的小姑娘,不受欢迎。若是没有,此时章皇后应该踌躇满志,满面春风,含笑看着大儿子羽翼渐丰,有朝一日坐上皇帝宝座,至高无上。而小儿子,长大之后会娶位淑女,在母亲、哥哥的庇护下,做个富贵闲王。
“即便邱氏最受宠、我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小十也能在宫里横着走。要我的宝贝小儿子受气,不成!”章皇后越想越恼火,拍了桌子。
章皇后赏赐给方夫人两盆名贵的牡丹花,一盆春水绿波,一盆玉玺映月,一绿,一黄,相映成趣。赏赐过后,章皇后安心等着方夫人递牌子进宫谢恩。宫里派下赏赐,受赏的人家肯定会上谢恩折子,进宫拜谢。这些人家章皇后并不是每人都会见,有些不过是在宫门外磕过头,就可以回去了,只有值得一见的人,才能进到章皇后的坤宁宫。
方夫人谢恩折子递上来的时候,章皇后笑了笑,“方氏二品大员之妻,年纪又大了,倒要给她个体面,明日巳时,请她到坤宁宫待茶。她家里有个小孙女,很聪明伶俐的,命她也带进宫。跟她说,宫里好玩的地方多,她那宝贝小孙女,不会嫌闷的。”
内侍得命,忙到裴家传话。
章皇后微微一笑,把十皇子叫到坤宁宫,拉着他的手,慈爱告诉他,“小十,明日巳时,裴尚书的夫人方氏,会带着她小孙女进宫谢恩。”章皇后眉目间都是温柔笑意,小十,你想见她,娘就把她传进宫,你高兴不?
十皇子原本板着的小脸慢慢松驰了,美丽凤眼中满是希翼,“真的?娘,我小师妹真的要来?”见章皇后微笑点头,他来了精神,“娘您真好!”神采飞扬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有再灰暗,有了光彩。
“我小师妹很贪吃,她吃点心,不光要味道好,还要样子小巧可爱。”十皇子兴奋的絮絮说道:“娘,您让厨子做小点心好不好?样子一定要好看。”
“她不爱用大人的茶盏,再名贵也不爱用。她喜欢小茶壶,小茶杯,娘,您这里的茶具都有什么?调出套小小巧巧的好不好,招待我小师妹。”
章皇后见他一下了活泼了,心中欢喜,很愿意纵着他,顺着他。低头想了想,吩咐内侍取过一套汝窑天青色茶具,一套定窑红瓷茶具,“这两套都比寻常茶杯要小。”十皇子仔细挑了挑,“天青色雅淡,红瓷鲜艳欲滴,小师妹爱穿大红,给她用这套定窑红瓷吧,红瓷也少见些。”定窑红瓷,是很罕见稀有的。
章皇后笑着依了他。
挑好了茶具,十皇子又认真的拜托章皇后,“娘,我小师妹在家里很受宠爱,看不得别人的脸色,听不得一句重话。她若是调皮了,您莫要生气,和风细雨的教她,好不好?”章皇后无奈看着他,小十,敢情你这小师妹娇贵成这样,要不要娘把她供起来啊。十皇子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比小师妹大,一直是让着她的。娘,我小师妹那个脾气,不让着她不行啊。”
章皇后轻轻拍了拍他,柔声答应,“好啊,娘跟你小师妹说话,一定不大声。”小十,娘这么做本就是为了让你高兴的,你要让着她,唉,依你好了。
第二天巳时,跟着祖母,准时到了宫门口。进宫是有时辰限制的,早了进不去,晚了,不恭敬,还是准时最好。
今天穿着一伸红地描银如意祥云纹织锦缎衫裙,头发乌黑,小脸雪白,看上去稚嫩娇美,可爱动人。方夫人则是穿着二品诰命的命服,华贵庄重,祖孙二人下了车,跟在内侍身后手牵手往坤宁宫走,步子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
昨天,在裴家接着章皇后口谕的时候,大为忿忿,“鸿门宴啊。”对那个始终不喜欢她的章皇后,那个别有用心要她和曹徽音做姐妹的章皇后,是很反感的。
第一次见面,只意识到章皇后不喜欢自己,“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不过是心里不服气,并没多想。第二次见面,章皇后提什么德音做徽音的妹妹,可就把惹恼了。这不,一提到章皇后,就没好气。
祖母笑着安慰她,“乖囡,皇后出了名的贤德。”囡囡,她有贤名,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贤名,是多少年的贤名。这样的人,她是有顾忌的,懂么?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感慨着,和祖母一起来了。
坤宁宫里并没外人,除章皇后之外,还有太子妃唐氏,宁寿公主,福寿公主,不是章皇后的嫡亲儿媳,就是章皇后的嫡亲女儿。方夫人带着到偏殿,拜见过皇后,章皇后温声道:“免礼。”命宫女把方夫人扶起来,赐坐。方夫人客气的推辞,“皇后殿下面前,哪有妾的座位。”章皇后微笑,“你年纪大了,应该的。”方夫人推辞不过,在一个黑漆玫瑰椅上坐了,乖巧的站在祖母身边。
宁寿公主和福寿公主年纪只差两岁,宁寿公主年约二十,福寿公主才只二九芳龄,两位公主长的像娘,肤色白净细腻,凤眼微微上挑,脸上总带着微笑,不显威严,反倒平易近人,观之可亲。她们出生的时候,章皇后还年轻,有精力,这两个女儿自小是她精心教养的,娴雅淑静,毫无骄矜之色。
宁寿公主和福寿公主好奇看着方夫人身边的小,相视一笑。怪不得呢,这小模样是真招人喜欢,怪不得小十……唉,想想吧,其实小十也挺可怜的。要说起来,裴家虽然没什么根基,不是世家大族,可是裴尚书、裴编修这两代人都争气,听说第三代的裴家子弟也是个个出色,这裴家,往后只会蒸蒸日上。家世清白,裴家小姑娘又是这么个才貌,和小十很般配。偏偏不巧,来晚了一步,娘心里已经有了小儿媳人选,再也不肯让步。
小姑娘,你若早来一步该多好。再或者,退而求其次,你若家世差上一些也行啊,事情就好办了。两位公主看着可爱的小,心中均作此想。
晚来一步,家世不上不下,正处于上升期,家长还异常刻板方正……小十,可怜的小十。
太子妃、宁寿公主、福寿公主都是好教养,温和的跟方夫人叙着家常,丝毫没有皇室成员的傲慢。宁寿公主看样子挺喜欢小的,亲切问着,“平时看什么书,在家里作什么消遣?”中规中矩的回答了,并不标新立异。
咱们是在敷衍应酬啊,我就不用跟你说实话了吧?其实我在家里不是编织刺绣弹琴看书下棋,我就爱玩,爱胡闹,爱和家人朋友说说笑笑,爱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玩耍,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很惬意的!
正说着话,宫人来报,“十殿下来了。”章皇后微笑,“知道他姐姐们在,他哪有不来的。”吩咐内侍,“让他进来。”
方夫人稳稳的坐着,神色如常。
章皇后心中微晒,你再怎么狂,在我的坤宁宫里,还不是只能低眉顺眼、规规矩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小十要见你家小孙女,你挡得住么?不只要见,我还要他和你家小孙女痛痛快快玩耍,方氏,你只能看着罢了。
十皇子迈着庄重的步子走进来,规规矩矩跪下磕头。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不调皮,也不撒娇,看上去就是位懂规矩知礼仪的小皇子。
章皇后命他起来,笑着指给他看,“看看谁来了?”十皇子看见方夫人身边白皙灵动的小女孩儿,眼睛一亮,小师妹,总算见到你了!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小师妹,你来啦!”
宁寿公主和福寿公主看在眼里,眼中都有笑意。小十,你好歹先来跟大嫂、姐姐们打个招呼,再去见你的小师妹好不好,真是的,见了小师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曲了曲膝,客气的叫他“十殿下”,十皇子委屈的不行,“连十哥也不叫了?小师妹,十哥又没得罪你。”——
你没得罪我,可是,你娘得罪我了。默默想道。
十皇子要带出去玩耍,拒绝了,“不妥。我是跟着祖母进宫谢恩的,这就要走,不便久留。”她脸色稚嫩,可是,神情很认真,让人不得不重视她所说的话。
“你不喜欢跟我一起玩啊。”十皇子脸色暗淡下来。方夫人拒绝他,裴尚书拒绝他,他虽难受,那是原本一直顺风顺水的人遇到挫折后的难受,可是的拒绝,却让他心都痛了。原来小师妹并不喜欢和他一起玩耍么,太伤人了。
“和喜不喜欢无关,是不能。”老气横秋的说道。
是不能也,懂么。
又善良又正直,你生错地方了。若你不是生在皇宫,而是林家或顾家、徐家的表哥,我是很喜欢和你一起玩的。跟你吵架拌嘴也好,看你像哥哥一样宠着我也好,我都是很喜欢的呀。
可是,你偏偏生在皇宫。每回和你见面,不是你兴师动众的带上一拨锦衣卫到我家扰民,就是我要辛辛苦苦的进宫来受洋罪,我不要这样。
或许对这个时代的普通小姑娘来说,这不算什么。可我是裴家独养女儿,我从小真是太顺利,太娇惯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也不愿忍受。
十皇子原本明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看在眼里,有一刹那的心软。又善良又正直,可怜的小师弟,我也不想这样的呀。
章皇后看着爱子受挫,心中大为恼怒,淡淡的吩咐,“小十,裴家小姑娘极少进宫,莫怠慢了,你带她出去玩会子。”我儿子让你出去玩,你不去,我发了话,你还敢拧着不成。
方夫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皇后殿下,妾是进宫谢恩的,这磕了头,谢了恩,也是时候出宫了。至于妾的小孙女,她是小姑娘家,和十皇子男女有别,一起玩耍,实为不便,还请皇后殿□谅一二。”
根本没有隐讳,也没有什么委婉的说法,就是直接了当告诉章皇后,我家是姑娘,你家是小子,一起玩耍,不合适。我是进宫来谢恩的,谢过了,也就该走了。
章皇后正位中宫这些年,从没见像方夫人这样的外命妇,气的手都抖了。她带着怒气的伸手拍桌子,“方氏,你大胆!”方夫人走到殿中间跪下,恭敬的磕了头,“妾无状,皇后殿下要杀要剐,妾无话可说。只是,妾就算死在这里,小孙女也不便和十皇子一起玩耍。”
章皇后快被方夫人气昏了。她是皇后,要责罚个外命妇是很容易的事,可是,为什么呢?殿前失仪?这是好借口,可是,太引人遐想了。况且,皇帝才重用裴尚书,她就责罚方夫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和皇帝作对,经过上一次的挫折,章皇后真还不敢太过随意。
再有一次脱簪待罪,恐怕就不是十皇子耍赖撒泼能救得了她的。
我贵为皇后,如今不过是要你家小孙女陪我儿子玩耍罢了!这等小事都不肯应承,你们还把我当皇后来尊敬么?欺人太甚。
宁寿公主有眼色,见章皇后气的发昏,眼前这情势又没法硬压着方夫人,忙打着圆场,“方夫人不过是疼爱小孙女,母后心慈,定能体谅。”太子妃也温柔的笑着,“是啊,都是疼孩子罢了。”福寿公主平时是个受宠的,胆子大,略一思忖,站起身,过去把方夫人扶了起来,“快别这样,什么要杀要剐的,何至于此?”扶着方夫人坐下,温言抚慰。
和十皇子都看傻了。乖乖,这么严重呢,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都有迷茫之意。福寿公主扶方夫人坐下,眼角撇见两个孩子的神态,心中更是叹息。还都是孩子呢,懂什么?大人斗法,他们却无辜受累。
在福寿公主看来,章皇后也好,方夫人也好,都是为了面子。章皇后是从前对曹家点过头,仗着是小十的亲娘,再也不肯改口。方夫人呢,清贵文官,说什么也不能在明知十皇子妃另有他人的情况下,放任小孙女和十皇子来往。
谁真正为两个孩子着想过?福寿公主倒是不偏着她亲娘,对章皇后、方夫人,却颇有微词。
两个孩子平时玩的挺好的,大人一搀和,全完了。
方夫人又坐了会儿,告辞出宫。跟在祖母身边,十皇子送她们到了坤宁宫门口,命内侍抬了轿子过来,“夫人年纪大了,由此出去,路途还远。”他这会儿缓过神儿了,彬彬有礼的,不再发呆。
方夫人道了谢,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临上轿前,回头冲十皇子挥挥手,表示告别。小师弟,咱们愉快的玩耍过,你还是个心地很好的孩子呀。
十皇子没想到小师妹会回头,呆了呆,等他明白过来,已坐上轿子,准备走了。十皇子脸上堆了个大大的笑脸,稍后才想起来,小师妹已经看不见了,不免黯然神伤。
送走方夫人和,十皇子没回坤宁宫,练武功去了。
章皇后气的不轻,她年纪大了,宁寿公主和福寿公一边一个坐在她身边,耐心劝她,“您都已经定下曹家姑娘了,裴家不愿意和小十来往,也是人之常情,犯不上生气。”“清贵文官,最重声誉,让他家的姑娘做次妃,他们会觉得是耻辱,宁死也不接受。”
章皇后更加恼火,“你们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气我的?”宁寿公主吐吐舌头,“安慰您的呀。”福寿公主笑,“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可没骗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凌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左右。
不好意思右太多了,没写完,我接着写哈,写到题目标识的那个情节
第83章
章皇后本来就生气,福寿公主这么一说,更是雪上加霜,“我堂堂皇后之尊,就这么被裴家拿捏住了?你个没良心的,帮着外人来气你亲娘。”福寿公主见她气的发抖,不敢再多说,满脸陪笑,“女儿哪敢?”
她们亲母女说体己话,太子妃唐氏早知趣的避开了。唐氏在侧间一笔一划为章皇后抄佛经,她的书法是学卫夫人的,一笔簪花小楷,清秀平和,娴雅婉丽。
太子妃抄完佛经,宁寿公主和福寿公主也和章皇后说完私房话,告辞了,出宫回府。章皇后没情没绪的,“你回罢,好生服侍太子。”命唐氏回慈庆宫。唐氏答应着,又服侍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章皇后摒退宫女内侍,独自坐在窗前,心情郁郁。我还什么都没要求呢,不过是要裴家小姑娘陪我儿子玩耍罢了,那方氏竟然当面回绝!而我,贵为皇后,却拿她无可奈何。唉,遇着裴家这不怕死不要命的,再有皇帝陛下纵容他们,神仙也没办法。
罚方夫人,不妥;放任方夫人,颜面无光;章皇后思来想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京里多少名门贵女,小十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裴家的姑娘?这裴家人一个比一个死板,不懂得巴结上进,为着赌口气硬要和皇家作对,真是不知所谓。
黄昏时分,太子到坤宁宫请安,委婉提醒章皇后,“娘,裴锴自打到了户部任职,做事颇有章法,儿子冷眼看着,此人确实能力卓著,是可用之人。”
既要重用裴家的男人,对裴家的女眷,当然也要客气些,您说是不是?
章皇后淡淡道:“朝中腹有诗书的人多了,只要能受重用,谁做事没章法?就算裴锴真有才华,能为人所不能之事,便能仗着这个,轻慢皇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太过狂傲。”她今天先是被方夫人当面打脸,然后被两个女儿劝,又被太子这亲生儿子劝,心中很不是滋味,说不出好话来。
太子对着自己亲娘,当然是很有耐心的,慢慢跟章皇后讲着,“娘,这朝中之事,还真不是随便派个人过去,便一定能成事,官员的能力差别是很大的。裴锴,真是文官中的翘楚,无庸置疑。您说他轻慢皇家,这个真没有,他不过是爱脸面,重气节。娘,裴锴只有一个小孙女,宝贝的什么似的,您疼小十,他也疼孙女啊。”
您拿小十当宝可以,拿裴家小孙女当草,可就不成了。
章皇后有些厌倦,“你爹年轻的时候,不管勋贵之家也好,文官之家也好,争着抢着给他送女人的多了。臣子家送了女儿进宫,你爹肯要,他们便叩头谢恩,喜之不尽。娘真的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裴家这样的。”
英国公府是不是顶级的勋贵?嫡出女儿一样送进宫来了,不受宠没关系,不生皇子皇女也没关系,只要皇帝知道英国公府是忠心的,什么都肯为皇帝奉献,就成了。
英国公府的实力不知比金乡侯府强多少,可是,出身于英国公府的端妃却在皇后面前毕恭毕敬,谦卑到了极点。英国公府献出端妃根本不是为了邀宠,只是为了币心。
有这么多例子在前头,章皇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不过是两个孩子一起玩耍罢了,裴家都能铁面无私的拒绝,毫无转圜余地。
太子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大臣吧,文官和武将固然不一样,文官和文官,差别也挺大的。有的文官肯阿谀奉承,有的文官却会讲究气节。裴家,属于讲风骨讲气节的那一类,要他们把女儿献给皇家,根本不可能。
“娘,您就算为了我,善待裴家吧。”太子低声央求。
他是太子,古往今来的太子都难做,他也不例外。尤其是,皇帝已经显老,精神有些不济,他却是二十出头,精神抖擞,他太过庸碌也不行,太过能干也不行,做事束手束脚。这个时候,若是在高级文官中因私事树敌,实属不智。
章皇后缓缓点头,“好,善待裴家。”虽然真是很生气,不过,为了长子的未来,忍忍吧。
章皇后又赏赐了两筐番邦进贡的新鲜果子给方夫人,内侍送去的时候,笑容满面交代,“娘娘的话,不必谢恩了。”方夫人含笑答应,不过,后来还中规规矩矩上了谢恩折子。
十皇子这些天一直沉默寡言,不爱笑,不爱说话,除上课之外的时间都泡到演武场,把负责教他功夫的锦衣卫指挥使累的够呛。裴二爷一切照旧,到了该上课的时候就来上课,下了课就走,不多停留。十皇子赌着一口气,板着脸,半句话不说问。
皇帝看不过眼,专程去问过章皇后,“看着小十这样,你高兴了,满意了?”章皇后咬咬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皇帝见她执拗,不愿在坤宁宫多呆,起身去了月华宫。月华宫里有位新进的美人,皮肤很好,像才剥了壳的荔枝一般,光洁细腻,洁白如玉,皇帝喜欢。
皇帝心中怜惜十皇子,待他格外宽和。章皇后煞费苦心的常请些小姑娘进宫,有章家的姻亲,也有勋贵、文官家和十皇子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不过,十皇子都没什么兴致,“不好玩。”
十皇子还是喜欢小师妹,她又好看又灵动,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浑身舒服。
在家里又玩了几天,然后,依旧到国子监街上学。她这一回来,受到白玉盘全体学生的热烈欢迎,“尚书府的千金来了!”都知道她祖父才升任户部尚书,还御赐了府邸,没有不羡慕的。
“你还知道回来呀。”温雅捉住她,瞪大了眼睛,“你多少天没上学了?数过没有?你知不知道,你不上学,我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啊,你个没良心的。”
嘻嘻笑,“我可没闲着,我在家里帮忙来着,可勤快了。温雅,我家要办入宅酒,到时候你也来吧,咱俩痛痛快快玩上一整天!”
温雅知道自己是第一个被邀请的人,满意点头,“你还算有良心。”高兴的答应下来。
梅琼趁着课间,拉着说悄悄话,“你家要宴客么?舅母接着贴子了,可是……可是舅母出门都不爱带着我娘,,我也想去你家啊。”那是原来的锦乡侯府,听说景色很美的。
爽快的答应了,“这有什么,我给你贴子!我祖父祖母答应过我的,但凡是我的同窗,都可以请了去,到时咱们自在玩耍,不和大人在一处。”
白玉盘的同学都可以去,不只是你啦。
梅琼犹豫了下,很想再开口替她娘亲要个请贴。她娘日子过的苦,南雄侯夫人出门不带她,她想让她娘也去裴家散上半日,听听戏,喝喝酒,和贵夫人们谈笑往来……
梅琼正在犹豫,笑嘻嘻拍拍她,“就这么说定了呀,阿琼,我回家便跟我娘要贴子去,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说完,高高兴兴回了座位。
方欣欣、屈莹莹等人都来要请贴,一一答应,“好呀好呀,到时你们想玩什么?别跟我客气,咱们早早的商量好了,到时乐上一天。”小姑娘们便叽叽喳喳的说起来,荡秋千、划船、摘果子,想玩什么的都有,找了张纸一一记下,“嗯,到时哪样也不拉下,放心吧。”
“我三叔替咱们请了个小戏班子。”告诉大家。
“有多小?是人很少的意思么?”温雅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是啦,是说唱戏的人年纪很小。”解释,“我三叔怕咱们听大人唱的戏觉着没趣,特地跟人打听,请了这个小戏班。他们年纪虽小,唱的蛮好的。”
“这样啊。”“肯定很有意思!”小姑娘们弄明白小戏班原来是这个意思,高兴的笑起来。
出乎的意料,琢玉一轩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曹徽音,居然也屈尊纡贵的找了来,要请贴,“,同窗们都要去,我也凑个热闹,行么?”瞪大眼睛瞅了她半晌,“你是大孩子呀,和我们玩不到一起的。”白玉盘的学生是五岁多,琢玉一轩的学生是六岁多,其实差不多大,不过,琢玉轩的学生向来以大孩子自命,看不上白玉盘这帮小屁孩儿。
曹徽音脸色僵了僵,心中暗骂不识好歹。你当我希罕去什么尚书府呀,我这不是为了表现我的随和大度么。
到最后也没有邀请曹徽音。
“我看到她就想起德音,想起所谓的姐妹,不高兴!”回家和祖母发着牢骚,祖母一迭声道:“小不喜欢她,那便不请,说什么也不请!”
虽然没有邀请曹徽音这靖海侯府大小姐,不过,裴家的入宅酒席上并不缺勋贵。德高望重、近年来极少露出的魏国公亲自来道贺,举座皆惊。抛开魏国公的身份地位不讲,这些年来他深居简出的,请了病假,连朝也不上,可裴家这入宅酒,他却来了。
裴尚书一直接到大门前,让到大花厅,请至上席。魏国公十分推让,“林尚书先请。”林尚书捋着胡子笑,“老裴恨不得在墙上弄个隔板,把你放上去供着,我若坐到你前头去,他不得咬我啊。”说的大家都笑。
魏国公坐了上席。因他身上有伤,故此是不喝酒的,他身材高大,颇有威势,虽已是隐退了,却还是不怒自威,他说了受伤不能喝酒,便真的没人敢来劝酒。
“叫孩子们来见见。”魏国公微笑说道。
裴玮、裴珏、裴琦、裴琅、裴珩、裴瑅、裴璟、裴琳八兄弟一字排开,年纪大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年纪小的眉清目秀,举止斯文,这兄弟八个,个个好相貌,好气度。
“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宾客纷纷赞叹。
看看裴尚书这八个孙子,眼气死人了。
魏国公微微一笑,“还有一个吧,怎不见小九?”林尚书也笑,“我宝贝外孙女呢?快快叫来。多日没见,这可想死我了。”裴尚书得意的笑笑,命人去叫。
正忙着招待白玉盘的小姑娘们,听见祖父召唤,忙跟同窗们告了罪,“大家随意玩耍,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吩咐丫头们便是。”温雅笑咪咪道:“我替你做会子主人吧。”高兴的抱抱她,“那可太好了!”跟大家告别,去到大花厅,见她三爹的岳父。
进到大花厅,魏国公看见一名五岁多、稚嫩可爱的小女孩儿轻快走过来,眼中闪过丝惊讶。裴家这位宝贝小姑娘,生的好美。
身上穿着嫩绿锦缎衫裙,这绿色中带点黄,又隐隐透着蓝,晶莹美丽,发出柔和而浓艳的光茫。这样绿到浓艳的颜色,是很挑人的,普通人穿上也不会好看,却是肤色雪白,眼眸灵动,这身衫裙一穿上,更显得娇美动人。
魏国公微微笑了,孩子,你才五岁多就是这般风采,长大了该会怎样?
魏国公招手命近前,端详了一会儿,命人拿过一个黄金璎珞圈,戴在颈间。这璎珞圈是黄金打就,下方挂着枚质地上乘的红玉锁,颜色火红,晶莹剔透。
裴家八兄弟,也人人获赠一个金螭璎珞圈,镶珠嵌宝,十分珍贵。不过,并没有像一样,挂着罕见的红玉锁。
“,戴着玩吧。”魏国公微微笑着,眼中有一抹温柔之色。这样的小闺女,招人疼啊。
原本只是想着礼尚往来,裴家善待徐家女儿,徐家凡事不肯落于人后,也要善待裴家女儿。如今看来,这样的小闺女,可是抢也要设法抢回家的。
小财迷十分谦虚,“外祖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堂兄弟之间,称呼差不多是共用的。比如的舅舅,大伯和三叔家的堂哥们见了,也会叫舅舅。而堂哥的外祖父,若见到了,便也叫外祖父。
裴尚书也很是推让,“小孩子家家的,哪能让您这般破费。”魏国公笑了笑,“珠宝玉器,我家里大概还有两箱子,亲家就莫要跟我客套了。”裴尚书也就不再推让,命孩子们拜谢了。
低头瞅瞅颈间的璎珞圈,心里乐开了花。三爹,你岳父出手豪阔啊。
林尚书冲招招手,“小,过来。”颠儿颠儿的过去了,“外祖父!”祖孙俩多日没见,很是亲呢,魏国公看的眼热,也把小叫过来,温声跟她说话。裴尚书很是得意,瞅瞅,亲家们都是多么的有眼光啊,都知道我家小可爱!
“祖父,两位外祖父,要告辞了。我请了白玉盘的同窗到家里做客,今天我是主人呀。”笑咪咪说道。
“真懂事,快去吧。”祖父们笑着点头。
颈间挂着个颇为值钱的璎珞圈,高高兴兴回去,继续做小主人。
温雅先好奇的“咦”了一声,“,你出去这一趟,没白去呀。”探过头看着的新家当,啧啧,“奢靡啊,奢靡。”方欣欣等人也围过来,很是羡慕,“谁这么大手笔?我家怎么没有这样的亲戚呀。”
笑道:“徐家外祖父送的,就是我三婶婶的父亲。”
温雅狠狠的拍了她一下,“魏国公,那可是我爹最敬仰的英雄人物了!没听说过他老人家待哪个小姑娘这般好的,你呀,是头一个!”
魏国公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比,在温雅父亲的心目中,简直是神一般的人物。温雅当即宣布,“,我嫉妒你!”屈莹莹激动的抱住的胳膊,“,你会到魏国公府做客吧?会吧?到时候带上我,行不行?”一边问,一边不停摇着的胳膊。
“那是我堂哥们的外祖父,不是我亲外祖父呀。”晕。
梅琼一开始也是围着的,后来,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暗自伤心。,我若到了魏国公府,别说魏国公了,徐家上上下下没人会把我当回事的。同样是拐弯亲戚,怎地你同我,待遇竟是天差地远。
这之后,又被叫出去两回。一回西宁长公主大驾光临,方夫人命她前去拜见客人;一回是皇帝钦赐了牌匾,裴家人要谢恩。
这一天,白玉盘的小姑娘们在裴家大开眼界,很是开心。温雅回家之后,跟父母、兄姐炫耀了许久,“我们看的是小孩儿演的戏,知道不?他们嗓音都嫩嫩的,和大人不一样。我们还用小盘子小碗,菜的份量都很少,但是,样子可好看了,我都舍不得吃!带我们逛园子,园子很大,我们走着走着走不动了,要坐车……”
她娘和她哥哥姐姐都笑,她爹温将军慨然许诺,“下回咱家宴客,你也把白玉盘的同窗请来,咱们也这么办理!”温雅大为高兴。
温雅提及魏国公也去裴家了,还专程把叫过去,送了一个很好看的璎珞圈。温将军顿足叹息,“他老人家许久不露面了,早知他会去裴家,我赖也要赖出张请贴来!”温雅嘻嘻笑,“这会儿不行,晚了,晚了。”她爹愈加懊丧,温雅坏坏的笑起来。
夏天的时候,工部虞衡司下属的街道厅在锦宁街一带疏通沟渠,修整道路,考虑到锦乡侯府已成了裴府,便把街名改了。街名改过之后,成了玖宁街。
“这条街真以我的名字命名了!”高兴的发昏。
裴二爷和林幼辉带着两子一女到玉华居美美的吃了一顿,以表示庆祝。回家后,祖父祖母带着全家人到园子里野炊,乐了半天。
玖宁街裴府的生活,真是太惬意了。
天气渐渐炎热,白玉盘的学生年纪小,闺学怕她们中暑,便给放了假。连学也不用上了,更加自在。
荷花盛开的时候,喜欢到荷塘边摘一片荷片,然后看着水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就在这时候,林幼辉从林家的家生子中精心挑选了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给她,便随口给她们起名为初荷、再荷。
初荷、再荷很听话,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不过,若离水太近,或想爬高上低,她们是一定会劝止的,“九小姐,很危险的。”
大夏天,人都被太阳晒得蔫儿蔫儿的,这小孩子却很精神,带着初荷、再荷跑到荷塘边采荷叶、荷花,跑来跑去,其乐无穷。
荷塘边便是高高的围墙了,正玩的高兴,围墙外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微笑看着她。“九小姐你看。”初荷机灵的指给看。
初荷倒也没想着大喊大叫或是什么的,主要是围墙太高了,而那探出来的脑袋明显是个小孩儿的。初荷没有感觉到危险。
探出来的那个脑袋,头发乌黑如墨,肤色洁白如玉,眼睛明亮璀璨,长的根本不像个坏人。不只不像坏人,还很好看,很顺眼。
顺着初荷的手看过去,很是惊奇,“又善良又正直,你什么时候学会爬墙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默、西钥堇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字数这么多,这就算是晚上的更新了吧。
第84章
你好歹是位皇子呀,爬墙?这样偷偷摸摸不光彩的行为,跟你的身份严重不符合,太出乎人的意料了。小师弟,你调皮的过分了啊,打住打住。
十皇子有些害羞的笑笑,伸出胳膊攀住墙沿,小心翼翼爬到围墙上,盘腿坐了下来,“又美丽又可爱,十哥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
他穿着浅黄色薄绸长袍,柔和雅淡,清爽宜人,一头鸦羽般的墨发用白玉发冠挽起,美好面庞如同秋夜碧空的那轮明月,晶莹皎洁,澄净明彻。他冲微微笑着,凤眼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小师妹,十哥用这么辛苦的法子,总算是见到你了。
荷塘边的小,浅粉色夏衫,碧色湘水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新荷般粉嫩可爱。夏衫的袖子短,露出一截如藕节般的白胖小胳膊,很喜欢人。
墙上是名金童,池塘边是名玉女,可惜他们隔着一堵墙和一个荷花池,站不到一起。
十皇子笑着看小师妹,也笑着看小师弟,两人傻呵呵的乐了好半天。初荷和再荷摸不着头脑,九小姐您认识他么?他看着倒也是位体面人家的孩子,可是,体面人家的孩子却爬到咱家墙上来了,透着奇怪。再说了,爬墙就爬墙吧,你俩傻笑什么呀。
不光初荷和再荷摸不着头脑,围墙外的锦衣卫也是心里纳闷。敢情十皇子巴巴的出了宫,就是到裴府爬墙来的?十殿下,你这譬好真是奇怪少见。
“这么多天没见小师妹,我很是想念。”十皇子浅浅笑着,有些腼腆,有些害羞,“小师妹,这大夏天的,真是热死人啦。要是咱俩能一起划划船,吹吹凉风,采采荷花什么的,该多好玩。”
“是呀是呀,要是能划船就好了!”大力点头。她很喜欢划船的,不过,如果哥哥们不在家,爹爹们也不在家,林幼辉便不许她划,“小,没人看着你可不成,娘又不会水。”
“要是咱俩天天能在一起玩就好了。”十皇子眷恋的说道。
小师妹又美丽又可爱,白白嫩嫩的,又机灵又调皮,喜欢死人了。娘弄来的那些个表妹,连小师妹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给小师妹提鞋也不配。
“其实吧,我还行,我家有哥哥,哥哥虽然比我大,但是能陪我玩。”同情的看着十皇子,“你可就不行了,你两个姐姐出嫁了,哥哥呢,是那么个地位。”
他那太子大哥再疼他,也不可能陪他玩的。不像裴家的哥哥们,妹妹要做饭,便管支炉子管递油盐酱醋,妹妹要到林子里玩耍,哥哥们便带着去,走累了,轮流背着。
“是啊,我大哥和我两个姐姐都陪不了我,我很孤单。”十皇子可怜巴巴的说道:“我爹很忙,我娘事情也多,哥哥姐姐又比我大很多,又美丽又可爱,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这话倒不完全是在装可怜,实际上他真的很孤单。章皇后人到中年才生了他,照管他的时候真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他小的时候,皇帝正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痛感青春逝去,在一个又一个年轻美貌的妃子处流连,很少去坤宁宫。章皇后要掌管六宫,要面对花心的丈夫和年轻美丽的妃子,心力交瘁,对十皇子难免忽视。十皇子有哥哥有姐姐,可是都比他大上一截,疼他是疼他,可是,都拿他当不懂事的孩子。
十皇子有时真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很可怜。
是个好心肠的孩子,更同情他了,“又善良又正直,我对你深表同情。没人陪着玩耍,太惨了。”
十皇子盘腿坐在高墙上,浅浅而笑,“又美丽又可爱,你可以陪我玩呀。”小师妹,别光嘴上说说,要真同情我才行啊,陪我玩吧。
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你在墙上,我在地上,怎么玩?又善良又正直,你有本事就下来呀。”
十皇子又是咬牙,又是笑。
又美丽又可爱,这么高的围墙就不说了,还有个荷花池呢,我怎么下去?
“,!”不远处传来林幼辉呼唤的声音。
“我娘来了!”告诉十皇子。一边告诉墙上的十皇子,一边大声答应,“娘,我在这里!”十皇子纹丝不动的坐着,“我很久没见师母了,极应该拜见的。”
围墙外的锦衣卫心里这个着急呀,十殿下,裴家小姑娘的家长都要过来了,你还不走?这要是被人家抓到,脸面尽失,颜面无光!
锦衣卫哪知道,十皇子一则是出宫不容易,二则,明知道自己来了这么一回,裴尚书肯定会听到风声,自己下回还想来,纯属妄想。既这么着,十皇子不得呆够了,直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走啊,急什么。
林幼辉带着侍女盈盈走过来,“小,你玩了有一会子了,娘不大放心。这可是在水边呢,怕你顽皮。”
林幼辉往这边走的时候,就发觉神情不对,笑的格外讨好,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初荷和再荷呢,低着头,有些慌张,半分也不坦然。
这是怎么了?林幼辉正奇怪着,却听远处传来彬彬有礼的问好声,“师母安好。”林幼辉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十皇子安安生生盘腿坐在高墙上,好像在打坐参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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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
第85章
他郁郁不乐了许久,若是搁到平常,章皇后早不知心疼成什么样了,忙不迭的要顺着他,哄着他,让他喜笑颜开。可是这回不一样,章皇后想了许多法子来哄他,却不是他最想要的那种——他最想要什么,章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十皇子知道,皇帝也知道,章皇后这是铁了心了。
章皇后能不能拗得过皇帝?不能。皇帝就算一时内疚怜惜,答应过她,“小十的教养、婚事,全凭你做主”,可皇帝又不是尾生一类的人,会把守信用看的比天大,为了守信用,即便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皇帝若要翻脸,章皇后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帝拂袖而去,章皇后就要跪在宫门外脱簪待罪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地位就是这么天差地远。皇帝若真是做什么事情,章皇后根本拦不住,阻挡不了。
可,那是在皇帝活着的前提下。皇帝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又体肥,身子不好,他能活到什么时候,没人能预料。或许他会很长寿的活到七十岁,也或许,三年两年的,他就会撒手而去。一旦皇帝去了,他的话、他的意旨,也就没了效用。
皇室是真真正正的人一走茶就凉,新君登基之后,老皇帝的遗言,对他往往没有约束力,就是一张废纸。他若不想听,就会千方百计回避,甚至更改。
假如皇帝有一天去世了,太子登基,十皇子的前途掌握在谁手里?章皇后啊。她是太子和十皇子的亲娘,太子和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母子感情深厚,不可能不听她的。对十皇子,他们一定是疼爱的,很疼爱,可是,“小十,娘是为了你好。”“小十,要孝顺,听娘的话。”他们会替十皇子做重大决定,却不会顾及十皇子的心意。
孩子,娘是为了你好。天底下多少做母亲的,在血淋淋伤害儿女的时候,打的都是这个旗号。
没了皇帝,十皇子的日子会很艰难。章皇后这位皇帝的结发妻子、中宫皇后,这些年来为丈夫的花心和美丽的妃子伤了多少心,生了多少气,一旦她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不要指望她会慈眉善目通情达理,她要多少怨气要渲泄,怎能容忍有人和她唱反调。即使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如果十皇子今年不是八岁,而是十八岁,皇帝才不会放任不管。他可以很干脆利落的下道旨,聘为十皇子妃,举行过盛大婚礼之后,挑一处富庶的封地,把小两口放到藩地上,自由自在度日。可是十皇子还小,离成年还早着,别说皇帝不方便给他定娃娃亲,就是定了,也没用。只要皇帝活不到十皇子成年,章皇后一旦大权在握,有的是法子折腾生事。
所以,十皇子很明白,他未来如何,取决于最溺爱纵容的皇帝老爹能活多久。皇帝也明白,小十的前途,跟自己的寿命息息相关。“放心,爹会很长寿。”皇帝拉过十皇子,微笑告诉他,“爹的小十还没长大呢,十一十二十三更小,有你们几个小淘气,爹不长寿不行啊。”
十皇子眼泪更加汹涌。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十皇子眼圈还是红红的。他晚饭常常是在坤宁宫和章皇后一起的,今晚也不例外,章皇后瞅着小儿子沉默不语的吃饭,脸上一丝笑意没有,眼圈还是红的,心疼坏了。
“小十,娘要在宫后苑办个赏花宴,宴请二三品大员的家眷。”章皇后柔声说道:“也把你小师妹请来,好不好?到时你便做个小主人,陪你小师妹四处玩耍,好么?”
十皇子放下青花小瓷碗,神色认真,“我小师妹真的是独一无二,您说要她和曹徽音做姐妹,她便不高兴了。娘,让我小师妹独一无二,好不好?”
章皇后是真心想哄小儿子开心,让他有个笑脸的,可是让她承认独一无二,她哪里肯。章皇后淡淡一笑,“做人不能太小气,女子尤其应该大度,能容人所不能容。小十,你小师妹这度量,可是不行。”
跟你玩,还要独一无二,这纯属妄想。
十皇子沉默片刻,慢吞吞说道:“那,不必请我小师妹了。娘,我喜欢跟她玩,可是,我不爱让她受委屈。”
章皇后真是恨铁不成钢。小十你是皇子啊,还是嫡出皇子,你是我亲生的,太子是你大哥!不管你爱和谁一起玩,都是她的福气,你真不必这么善解人意,太为她着想!她应该围着你转,才是个道理,明白么?
“真的是太小气了。”章皇后提起裴家那嚣张的小姑娘,没好话。
“我喜欢她小气。”十皇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道。
她小气怎么了?我就是喜欢。
章皇后扶额。小十,你小时候娘整天焦头烂额的,管你管的少,你打小聪明机灵,才两三岁,你便会迈着小短腿,顺着穿堂去找你爹玩耍,你极少让娘操心,是个多懂事的孩子!这会儿你大了,怎地学会和娘唱反调了呢,娘是为你好,你却什么也不管,就会偏向你小师妹。
你的王府中若有个小气的女人,你日子会很不舒心的,知道么?只有她大度,贤惠,顺从,才能把你服侍好了。
娘都是为你好,小十,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章皇后很气闷。
裴家。一直心虚着,逢人就讨好的笑,好像多笑几回,能减少几分内疚感觉似的。确实对家人非常抱歉,都是为了自己,祖父祖母才会正面和章皇后对上,这种行为固然是有风骨有气节,可也蕴含着危险:封建时代,皇权至上,做臣子的要和皇家过不去,总归不是好事。
今天呢,又善良又正直来爬墙,还是为了自己。夏日炎炎,可在乍一见到又善良又正直的时候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因着这份欢喜,面对祖父祖母和爹娘的时候就更内疚了。
祖父听到十皇子的所作所为,本是很生气的,可是看到讨好的笑容,祖父却是心疼,“和囡囡无关,有些人家教差。”怎么教孩子的,让他大夏天的顶着炎炎烈日,到别人家爬墙?很好玩么,有意思么。
裴大爷很是赞成,“对,家教太差了!”他为人方正,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位堂堂皇子,怎么会到大臣家里中爬墙,吓唬裴家的宝贝小。
裴三爷笑的明朗,“都怪咱家小囡囡太可爱了!”小,别这么笑了,这个真不怪你,是你太可爱了呀,可爱又不是罪过。
连连点着小脑袋,感动的不行。三爹您真是太会说话了,可不是么,别的都不怪,是我太可爱了呀。
裴二爷看着这小模样,忍不住笑了。,乖女儿,你真是数年如一日,从小到大都是这般自恋、虚荣啊。可是,你便是自恋、虚荣,也显着无比可爱。
祖父和爹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乖巧的点头,“是,不多想,不理会他。”又善良又正直,你还是别来我家爬墙了,看看,我祖父和爹爹们如临大敌一般,我多过意不去呀。
把哄回去睡觉之后,裴尚书和三个儿子坐在院子里一株白木香树下,乘凉、说话。白木香是一种香木,树底下没什么蚊子,夜深了,一阵阵凉风吹过来,清爽惬意。
“依我看,早点寻个妥当人家把咱小聘出去吧,省的夜长梦多。”裴大爷出着主意。
“我看行!”裴三爷来劲了“我岳父岳母喜欢小呢,说徐家的润哥儿、深哥儿、浩哥儿,随咱家挑。”徐润、徐深、徐浩,全是魏国公的孙子,年纪都在六岁、八岁之间,和算是年纪相当。魏国公府不只富贵逼人,子弟的教养也很严格,裴三爷还是很满意的。
“顾家也有合适的孩子。”裴大爷笑道。顾氏娘家那位族兄,有个嫡出的小儿子,娇惯的很,他到裴家来玩过,一见就喜欢。
其实像这样的小女孩儿,很少有人会不喜欢她。她长的好看,样子机灵,言谈举止既满是童真又很合时宜,逢人就笑,那甜蜜的笑容,让人心里暖暖的,别提多舒服了。
眼瞅着大哥和三弟越说越起劲,裴二爷白了他们一眼,“我闺女还小呢!没听说才五六岁的小姑娘就急着说婆家的,才这么大一点儿,谁知道孩子长大后是个样子?徐家的男孩儿也好,顾家的男孩儿也好,若不是长大后人品出众,才华横溢,就别想打的主意。”
“这不是被人家逼上门了么。”裴三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逼上门的还是皇家,咱们不同意不答应,早早的把聘出去,也是个法子。魏国公府家风好,子弟没有不出色的啊。
“是啊,这不是想把登徒子挡在门外么。”裴大爷也有些讪讪的,感觉自己是乱出主意了。二弟你别这么看着大哥了,大哥这不是怕一个不小心,咱家小被皇家硬抢了去么。
裴尚书慢悠悠摇着扇子,“囡囡还小,亲事免提。及笄前后,才是议亲事的时候。到时囡囡十五,男方大上两三岁,十七八岁,人品性情都能直出来了,好不好的,咱们才心里有数。”
裴尚书话一出口,三个儿子都不敢有异议,“是,您老人家说的对。”
大夏天的,本来就睡不着觉,又遇着十皇子到裴家爬墙这回事,爷儿四个更不想回房歇息,索性坐在白木香树下,悠闲的聊着天。
“就是皇后同意,咱家小也不嫁到皇家。”裴大爷认真的说道:“爹,朝里那些亲王是个什么样子,您还不知道么?哪个王府里不是美女成群?小可不要过这种日子。”
“大哥说的对!”裴三爷拍拍大腿,“咱家娇生惯养的姑娘,到他家给管一帮子莺莺燕燕去?简直令人作呕!爹,的小女婿,非得洁身自好不可!”
裴大爷、裴二爷都表示同意,“那是必须的。自命风流的才子也好,流恋花丛的纨绔也好,都不能要。不是正人君子,一律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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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左右。
没完,我接着写,我觉得要写到长大几岁,但是,不知道这章能不能写到。
过两三个小时,可以再来看看。
第86章
皇帝乐了乐,耐心告诉十皇子,“裴锴如今是正二品,俸禄七百三十二石。小十,这个俸禄又不算多,更何况裴锴并没犯错,爹没法减的。”
罚俸,属于皇帝对于官员处罚的一种。不过,要罚俸,总得官员犯错了吧,人家好好的,兢兢业业办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凭什么要罚。
“小十,京里有些御史一类的官员,家里既穷,又自命清高,动不动弹劾这个弹劾那个,连爹他们也看不顺眼,要上奏折横加指责。对这种人,最好的惩罚就是罚俸。也不用打他,也不用关他,不给他发米发钞,看他还怎么横。可是对裴锴这样的,别说他没错,就算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也不宜罚俸。二品大员,除非是爹不打算再用他,或是成心想敲打他,就算罚也不会罚到明面儿上的。”把一部尚书给罚了,不是件随随便便的事,懂不懂。
十皇子叹了口气,“懂了。爹,小师妹祖父不知从哪里弄来位武林高手,我被这位武林高手弄的没脾气。”
皇帝咳了一声,“小十,要不,等你小师妹开了学,你到学里接她去?在国子监,并不算太远。”可怜的小十,接你小师妹下了学,把她送回家,也有机会说上几句话。
“不要了。”十皇子少气无力的摇头,“兴师动众的,不大好。”我敢去接一回,下回那门房就会变赶车的,还是别折腾了。
“小十真是长大了,竟然知道兴师动众不好。”皇帝乐呵呵。
十皇子闷闷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太子从小就是按照储君的标准来教育的,很严格。他呢,小儿子,才学会走路不久就会步履蹒跚的从坤宁宫一直摸到乾清宫,天生的会讨皇帝欢心。在皇帝面前,他一向随意,皇帝纵容溺爱这小儿子,不以为忤,反倒挺喜欢。
可怜的小十。皇帝看着十皇子挺拔清秀的背影,心生怜惜——
裴家,十皇子一行人去的远了,门房张开胳膊,像一只大鸟似的从围墙上飞起,经过荷花池,徐徐落到地面。本是在池塘边玩耍的,看到这一幕,激动的扔下手中荷叶,大力拍掌叫好,“绝世神功,绝顶高手!”跑到门房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大眼睛中满是羡慕。活的武林高手啊,没有特技,不用替身!
门房微微一笑,“九小姐继续玩耍吧,有我在,坏人进不来的。”嘻嘻笑,“其实我小师弟不是坏人,他蛮可爱的。不过,他娘似乎没安好心。”那个,门房伯伯,他好歹是位皇子,你可别真跟他动了手啊。我家已经和章皇后不大对付,要是他再受个伤什么的,那算是结下死仇了。章皇后是太子的亲娘,不出意外的话往后会是太后。这种人,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再说了,又善良又正直虽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心地还是挺好的。
门房笑了笑,“尚书大人交代过的,我有分寸。”他武学修为极深,喜怒哀乐都不明显,不过,对眼前这位白皙粉嫩却爱管闲事爱操心的小姑娘,却有几分喜欢。
傻呵呵笑了笑。是啊,祖父派来的人,能不事先交代好么?能没有分寸么?,你这是瞎操心啦,祖父办事,向来靠谱。
初荷、再荷和另外两个小丫头风荷、雨荷陪着摘荷叶荷花,几个小姑娘叽叽咕咕的,打算回去做荷花茶。“再摘几片嫩荷叶,做荷叶粥。”吩咐。小姑娘们便一起动手,挑着好看的、碧绿的荷叶。
初荷看见前面有片荷叶绿油油的,便想过去摘,不想脚下一滑,眼看着要掉到湖里。她惊呼了一声,其余几个小丫头看见了,也是尖叫。顺着小丫头们的眼光看过去,吓了一跳,“小心!”
正想往初荷这边跑,却见眼前一道人影掠过,快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步。一眨眼的功夫,面色惊惶的初荷已站在池塘边了,除了一只脚是湿的,任事没有。瘦瘦小小的门房呢,静静站在一边,好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几个小丫头跑过去安慰初荷,“你没事吧?”初荷惊魂甫定,“我没事。”定下神,走到门房面前行礼道谢,门房淡淡道:“休要客气。”
四个小丫头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门房,对他的功夫也很是神往,殷勤问道:“您没有别的事了吧?祖父让您跟着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能练练功夫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门房有些郁闷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很是烦恼。嘻嘻笑,“那个,您若是不方便,就算了,算了。”门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一朵粉色荷花上。那朵荷色才开不久,嫩蕊凝珠,娇艳动人,他一只脚尖踮在荷花上,迎风站立,身姿挺拔。
顿足叫好,“绝世神功啊!”四个小丫头也凑热闹的跺脚,“门房爷爷您神了,神了!”门房本是面对她们的,但是他觉得这几个小丫头的样子实在傻的不能看,遂转过身,向荷花池深处飞奔。
他脚踏荷花荷叶来往了几个圈,身姿优美,挥洒自如,眼睛都看直了,兴奋大叫,“凌波微步,这是凌波微步!”绝顶的轻功,见识了见识了。
裴二爷下衙后,和林幼辉一起来寻找贪玩的女儿。走近荷花池,只见和四个小丫头席地而坐,时不时的拍掌叫好,门房呢,则是在池塘上、围墙上往来穿梭,如飞鸟般自在,如游鱼般轻灵,好看极了——
他是什么身份呀,女儿,你让他表演武功?裴二爷摸摸鼻子,对小深觉无奈,对那位门房先生,却是又觉抱歉,又有些好笑。您……您也太平易近人了吧,小女孩儿不懂事,您还真能由着她。
门房表演完,裴二爷客气的冲他拱拱手,“有劳,有劳。”门房欠欠身,意思大概是,不必客气。
一骨碌爬起来,机灵的跑到门房身边,“我要学!您教给我!”裴二爷夫妇见小女儿眼睛亮晶晶的,都觉好笑,你学什么呀,你吃得了那个苦么。
门房蹲了个马步,“九小姐,跟我学,能蹲够一个时辰,就教你。”不甘示弱的跟过去,学着门房的样子,像模像样的蹲了个马步。
没一会儿就趴下了,“不蹲了不蹲了,好累。”门房缓缓站起来,“九小姐,你学不了功夫。”他以为这么着就算了,谁知却不依不饶的要求着,“我要学!您教我一个好看的,不累的,轻省的!”
“要学功夫,还诸多要求,女儿你这样可不好。”裴二爷轻声斥责过,不好意思的看着门房,目光中颇有抱歉之意。
门房倒是很有涵养的笑了笑,“那,就是花拳绣腿了。”
忙不迭的点头,眉毛弯弯,“就是花拳绣腿啊,装装样子唬嘘人罢了,用不着真功夫!”
裴二爷咳了一声,“女儿,不许胡闹。”他是教花拳绣腿的人么?囡囡,你这样不对啊。
“请示过尚书大人,再说。”门房简短说道。
笑咪咪,“您要请示祖父啊,去吧去吧。”
祖父是不可能会拒绝我的,您知道么。
果然不出所料,裴尚书知道小想学花拳绣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别的不求,强身健体即可。”谁说女孩儿家就该柔柔弱弱了,身子骨不结实,干什么能行啊。
裴二爷有些过意不去,“人家那么个身份,教小女孩儿花拳绣腿,过意不去。”裴尚书乐了乐,“不光小,阿玮他们若想学,也跟着练练,没坏处。”裴二爷没办法,只好答应,“是。”
除了日常玩耍的项目之外,又添了顶新鲜好玩的事,跟门房学花拳绣腿。说是教花拳绣腿,其实跟门房陪她玩耍差不多,因为半分苦头不肯吃,总是偷懒,而门房呢,舍不得管她太严,放纵的很。
门房时不时的露几手功夫,总能令惊艳。他能袖子一挥,拂落好几只苍蝇,还能一把撒出去数十枚金针,每根金针钉死一只蚊子。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功夫呢?这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事么?
在家里玩的很开心,穿着露胳膊的小夏衫到处跑,自由自在。祖母和大伯母、娘亲、婶婶们时不时的要赴些宴会,嫌拘束,不肯跟着去,“大夏天的,我不爱去人多的地方。”祖母也便不勉强她,乐呵呵道:“咱们小不爱去,便不去。乖囡,在家里玩吧,玩吧。”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
秋风渐起之时,她又早早的起床,乘上马车,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一夏天没见同窗们了,和温雅等人见了面,相互之间,非常亲呢。
一个夏天过去,白皙细腻,一如往日。温雅瞪大眼睛看着,“你一夏天呆在屋里不出来么?怎还是这么白?我一到夏天,总会变黑的。”得意的吹嘘,“我天生就是这么白呀,晒不黑的。”吹嘘的结果,是被温雅按住,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明上中午十二点左右。
这章没写完,我接着写,明早可以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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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温雅难得有个冲炫耀的机会,喜滋滋说道:“你家是文官,武将的事,你不如我懂。我和你不一样,我对这个很在行的,因为我爹是将军啊。”
笑咪咪看着她,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快,接着往下说,告诉我京城都督和南京都督的区别是什么。温雅吹着牛,歪头想了想,“那个,京城的都督是真都督,南京的都督,是半真半假,明不明白?”殷勤看着,盼着聪慧绝顶,能把自己这辞不达意的话给听懂了。
嘻嘻一笑,“知道了。京城的都督是实权都督,南京的都督手里也有些实权,不过,比起京城的都督,差远了。”南京五军都督府掌管南都的留守、防护,这个肯定不能算虚职,但是,管辖的范围可是小太多了。
温雅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所以我才会说,他是半真半假。”温雅眉开眼笑的,对的理解能力相当满意。看看,我说的清楚,听的明白,我俩是多有默契的小姐妹啊。
温雅很高兴,邀请下学后到她家玩玩,尝尝从西北新到的各色瓜果。摇头,“不行啊,我什么时候该下学,什么时候该到家,祖母和娘亲都是知道的。若是到了点儿,还没回家,她们会着急的。”唉,路上堵会儿车,晚回家那么小半个时辰,她们已是坐立不安了。
“你家里太娇惯你了。”温雅啧啧。
“我也觉得有些娇惯,不过,我很乐意被娇惯。”笑嘻嘻。
“我回家跟我爹娘商量商量,让他们也娇惯着我。”温雅兴致勃勃。
“你家还不够娇惯你呀,温将军忙成那样,几乎天天来接你下学。可怜令尊令堂从前全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迈风格,为了你,竟把家里的碗碟都换成了小小巧巧的。温雅,他们该有多不习惯啊。”笑着打趣她。
温将军和温夫人都是西北人氏,一直习惯用大碗。温雅说过,她爹爱吃面,有一个吃面专用的大饭碗,跟个小盆子似的,她爹一顿能吃三大碗,饭量惊人。这样的爹,硬是为了小闺女的喜好,能把家里的碗碟给换了,真是很了不起的牺牲。想想,温将军那样的人,捧着个细瓷小碗吃饭,该有多不舒服。
提起这个,温雅很得意,“我爹斯文多了,都是我的功劳!”
“是啊,温二小姐功不可没。”笑咪咪的。
两个家庭幸福、年龄接近的小姑娘,相处十分愉快。
这天温将军有事,没来接温雅。温家的车夫满脸陪笑看着自家二小姐,唯恐她撅起小嘴生气。温雅习惯了她爹亲自来接,若她爹来不了,温雅这被惯坏的小姑娘是会不高兴的。谁知车夫白担了心,温雅笑咪咪和等同窗挥手告别,高高兴兴上了车。车夫暗自庆幸,马鞭响亮的甩起,轻快的回了温府。
温雅回家后,拉着温夫人叽叽咕咕说话,“娘,可以用蜂蜜拍脸,还可以往身上拍,还有,黄瓜可以切成片往脸上贴,很好用的。用了这些,小脸蛋白白嫩嫩,在外面跑了一夏天,都没有晒黑!”温夫人听了,倒也心动,“真的么?那咱娘儿俩也试试。”她浓眉大眼的,五官很端正,不过,皮肤却不大细腻,也不怎么白。温雅年纪小,皮肤当然比她强多了,可是若能更细更白,那当然是求之不得。温夫人自小生长在北方边城,是位慷慨豪迈的女子,不过,和平常女子一样,也有爱美之心。
娘儿俩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立即命侍女取来蜂蜜、黄瓜,开始往脸上折腾。两人一左一右仰面躺在美人榻上,命侍女先给涂上一层蜂蜜,再给满满的贴上黄瓜片。温雅享受的闭上眼睛,“娘,很舒服啊。”温夫人笑道:“能不能变细变白且不说,这么安安生生的一躺,一折腾,还真是感觉自己娇嫩不少。”
安安静静的躺着,脸上一片清凉,鼻间萦绕着槐花蜜的清香、黄瓜的清香,嗯,还真是挺舒服的。
温文和温尔放学回来,温尔这半大男孩儿不过是瞅了一眼,笑话了两句就去演武场摆弄他的刀枪剑戟去了,温文却来了兴趣,“看你俩这样,好像蛮享受的。”也躺了下来,如法炮制。
温将军回到家,看见妻子和两个女儿并排躺在榻上,脸上满是黄瓜片,忍不住哈哈大笑,“夫人,温文,温雅,你们这模样真是……哈哈哈……”温雅霍的坐起来,瞪大眼睛,“爹,不许笑!”温文乐了乐,“温雅,你脸上的黄瓜片可是掉个差不多了啊。”温雅忙又躺回去,嚷嚷着让侍女再给她贴新的。
温夫人纹丝不动躺着,慢条斯理说道:“怎么,我们娘儿仨爱美,想变漂亮,不行啊?”温将军凑到她脸前看了看,满脸是笑,“行,行,太行了!”夫人,其实你已经很好看了,不过,你要是能变得再美些,我岂不是赚到了?变吧,变吧。
温夫人嫌弃的伸出手,把眼前那张大脸推开了,“去去去,这会儿还不好看呢,快走快走。”温将军大笑,“好啊,等你们变好了,我再来看。”笑咪咪瞅瞅妻子,瞅瞅两个女儿,也去演武场了。温尔是他唯一的儿子,和他一样天性好武,他可得把这个儿子教好了,长大了,也做将军!
等到温将军父子两个从演武场回来,温夫人母女三人已是焕然一新,神清气爽。温将军仔细打量过妻子,由衷赞叹,“夫人,真是变了啊!”还别说,妻子这张脸,真是细腻了不少。
温雅忙跑过去,“爹,我呢,我呢?”温将军大笑着把她抱起来,瞅了又瞅,“我家温雅变了,更漂亮了!”温雅喜笑颜开。
温将军也称赞了温文几句,温文满不在乎的说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不用哄我。”这法子好不好的先不说,就用一回,能有多大的不一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您就别蒙我了。
温尔大模大样坐在罗汉榻上,“好看不好看的我不管,饭总是要吃的。娘,能吃饭了么?”真受不了这帮女人,那黄瓜有往脸上贴的,吃了行不行啊。我这儿肚子正饿着,她们却一片心思全在美不美上,咱先吃饭行不?民以食为天。
温夫人知道他这半大男孩儿最不禁饿,忙命侍女摆饭。温家原本是用大碗的北方人,自打温雅上了学,非要学斯文,温将军便做主换了秀气的碗碟。温尔正长个子,很能吃,饭添了一碗又一碗。“用大碗不行么,看看这折腾的。”温尔表示不满。
“哥,我替你添饭!”温雅很有眼色的说道。
她殷勤接过温尔的碗,忙活着要替哥哥添饭。温尔看着妹妹的小模样,咧嘴乐了乐。行了,小丫头,哥知道你是怕要换回大碗才这样的,要不,你这小懒瓜,能替哥添饭么。
温尔接过妹妹给添的饭,大口大口吃起来。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过饭,撤下菜肴,换上香茗,闲话家常。温雅是个小话唠,就她最能说,爹娘哥姐都用溺爱的目光看着她,听她啰啰嗦嗦。
温家爹娘、哥姐都是很熟悉的,因为温雅没有一天不提起。
打发儿女各自回房,温将军和温夫人坐在一起说话。温将军又仔细看了妻子一回,“夫人,是真的呢,真变美了。”温夫人摸摸自己的脸颊,兴滴滴道:“我也觉得是呢,变细腻了。”
温将军便告诉妻子,自己升了职,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温夫人吃惊的转头看他,“这么大的事,你到这会儿才说?你可真憋的住啊,要换了我,一回家就说了。”升官是好事,还不立时三刻让家人全知道,好替你高兴么。
温将军忙道:“任命还没下来,估计要再过几天。”温夫人笑道:“知道了,那便过几天再告诉孩子们。”
中军都督府,要大换血了。原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靖海侯曹无伤被调到南京中军都督府任职,新的左都督人选,现在还没定下来。
“京城到南京,简直是贬官了。哎,靖海侯怎么得罪皇上了?”温夫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金吾卫好像出了什么事。”温将军也不大知道内情,“他在中军都督府倒是兢兢业业的,可他还兼管金吾卫呢。夫人,近卫并不好管。”
温夫人和靖海侯家又没交情,并不关心,也就没有深问。她很兴致的猜测起谁会是新任左都督,“魏国公府的人吧?要么就是英国公府?这两家,可是如今最有实力的人家了。”温将军也不知道,笑着说道:“皇上自有决断,咱们哪猜的出来。”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也就安歇了——
裴家,裴尚书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才进了院子,厢房的门就打开了。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抱住祖父的大腿,仰起小脸嘻笑,“祖父,那位想要和我做姐妹的曹大小姐,要去南京了?”
裴尚书微微笑了笑,“那倒不一定。武将外出任职,家眷多有留京的,这位曹大小姐要继续留在京城,也说不定。”
任职南京,朝廷并没规定不准携带家眷。不过,有些侯夫人留恋京城的繁华,不愿往乡下地方去,也是有的——在她们眼里,就连南京这留都,也属于乡下地方。
快活的笑,“那位一定要我和曹大小姐做姐妹的皇后殿下,这会儿该不大开心了吧?”她那么喜欢曹徽音,可是靖海侯居然调任南京了!相当于贬职啊。
裴尚书微微笑着,没有说话。章皇后,她这会儿当然是不大开心的,不过,会让她更不开心的事,还在后头。
靖海侯调任南京,这算什么。太子南京监国,才会让她痛彻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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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男主已定,没法换。
女主一定会幸福的,放心。
所有的婆媳问题,归根结底都是夫妻问题。
第88章
太子南京监国是祖制,正常情况下,并不能视为惩罚。京城刚从南京迁到京城的时候,就是皇帝在京城掌控全国,太子在南京稳定后方。后来,因为南京有一套完整的官僚系统,太子可以借此熟悉政事,故此,太子南京监国这项制度,就一直持续下来了。
现在的太子,为什么能一直在京城呆着呢?因为皇帝的身体。五六年前皇帝就有意命他到南京去,不巧那年皇帝病了一场,太子也就没有成行。皇帝体肥,身子不大好,他顾虑着万一自己真活不过三年两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会与世长辞,太子还要辛辛苦苦从南京赶回来,劳民伤财,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这些年来,其实皇帝也深感不便。太子二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眼前杵着这么个年轻俊朗、英气勃勃的儿子,这儿子还渐渐参政,渐渐有了拥戴他的官员,皇帝能不多思多想么?不过,为着他和章皇后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皇帝并没把太子远远的打发到南京去。
眼下,形势变了。皇帝冷眼看着章皇后的所作所为,想像着自己若敢早早的走了,她做了高高在上的太后,会怎样呢?她一定会逼小十娶不喜欢的女子为妻,过不开心的日子。而邱贵妃呢,九成九会被逼殉葬,连条性命也逃不出来,小十一小十二小十三这三个儿子也会很悲惨,能不能顺顺当当长大成人都难说。
“朕不能死。”皇帝想着这种种情形,眼神变得冰冷。
他既有了这个心,便决定把太子派到南京去。在南京,太子可以放开手脚熟悉政务,但是,南京以外的地方,太子就别想管了。
这么重大的决定,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做出,之前也和阁臣、六部尚书等人商量过。皇帝年老,太子正值壮年,这种情形是很敏感的,阁臣也好,六部尚书也好,哪个不是久经官场老奸巨滑?皇帝一开口,他们都是唯唯诺诺,“祖制如此,陛下英明。”
没人敢反对。不管他们当中有没有暗中支持太子的,反正没人敢有异议。
皇帝问到裴尚书的时候,裴尚书神色郑重,“陛下春秋正盛,来日方长,固宜如此。”
才五十多岁,你还正是好年龄呢,就应该这样。
普通的皇子可以封了亲王手里也没实权,可太子不一样,太子是一定要参预政事的。要不然,老皇帝一躺下,太子对朝政一窍不通,国家谁来治理?太子不能不通政务,又不便在老皇帝还活着的情况下涉政过深,南京监国,是最合适的。皇帝不必猜疑太子,太子不必束手束脚,可以把南京当成一个小朝廷来经营,但这个小朝廷只是形式而已,对皇帝没有一点威胁。这,岂不是处理年老皇帝和壮年太子关系的最好办法么?裴尚书把这一点看的很清楚,即便他和皇家没有任何交集没有任何来往,他也是会对此表示赞成的。在这一点上,裴尚书没有私心。
虽然裴尚书没有私心,不过,他很明白,太子一旦离开京城去了南京,对章皇后的打击会非常之大。章皇后会把这事看做皇帝厌弃太子的信号,惊惶不安。
裴尚书很乐意看到这一点。
他不能算是爱记仇的人,不过,有人要踩裴家的颜面,要蔑视、算计裴家的宝贝,他没法不介意。
仰起小脸呵呵呵傻笑,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她和章皇后见过几回面,每回都有着很不愉快的回忆,想着章皇后如意算盘落空,想着章皇后失望的样子,哪能不高兴。
“祖父,我是不是小气了一点?”嘻嘻笑着,很有自我检讨精神的问道。知道章皇后不大如意,我就这么乐呵,祖父,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这样是不是不够大方不够大度啊。
裴尚书微笑,“确是小气了些,不过,祖父和小一样,也大方不起来。”
快活的笑起来。祖父,您真是太坦白,太直率,太可爱了!
裴尚书牵着的小手往上房走,“囡囡,咱们进屋说话。”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可不敢让祖母看见了。祖父,这会儿已是人定时分,祖母要是看见我还没睡,定是不依。”裴尚书故意板起脸,“小不听话了,对不对?小孩子明明应该早睡的,偏要熬夜。”一脸讨好,“那个,不是想等您回来,跟您说几句悄悄话么?”裴尚书看着花朵一般的笑颜,嘴角翘了起来。
上房门开了,传出方夫人的说话声。忙告诉祖父,“我回了啊,我这就上床睡觉!”祖父笑,“快回罢,囡囡,明儿个还要早起,小人儿家,睡不够可不成。”
一溜烟儿跑了。
裴尚书看着她轻灵的小小身影,心里酥酥的。
回到上房,方夫人迎上来,“怎回的越来越晚了?”裴尚书捋着胡子微笑,“夫人不知道么?男人越受重用,越有出息,便回家越晚。”方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自吹自擂了?”说笑了两句,方夫人催着他去洗漱。
裴尚书洗漱出来,歪在榻上,老夫妻两个闲话家常。他俩自打成了亲之后一直和和睦睦的,感情极好,裴尚书白天一直是忙的不着家,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能安安静静的说说私房话。
“夫人,我今儿个很乐呵。”裴尚书微笑。
“拣着钱了?又要升官了?”方夫人笑着打趣他。
“都不是。”裴尚书笑了笑,把太子南京监国,章皇后这会儿不知会是何等的惊惶不安,自己小气吧啦的为此心中窃喜等话说了。方夫人听后说道:“你是大臣,只能窃喜,我么,内宅无知妇人,我是明着高兴!”
章皇后要皱眉、要忧虑、要惶恐不安了?我高兴!
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是如何算计小的,方夫人便一阵厌恶。中宫皇后,就算不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至少不能把别人家的宝贝孩子当草吧。
老夫妻两个说着章皇后,心中都微觉快意。
其实本朝重嫡庶,皇后、太子若没有重大过失,地位一般是不会动摇的。可是,搁不住章皇后爱胡思乱想,爱杞人忧天。她对未来一定是有忧虑的,从她早早的为十皇子谋划亲事,便可见一斑。按常理来说,十皇子还小,十岁不到,还没封王,这时候就把王妃人选替他定下来,岂不是为时过早,岂不是显着怪异?可是这么怪异的事情,章皇后居然做了。
如果单单是这一件事,裴尚书和方夫人还是可以理解的:她年龄大了,已五十出头,唯恐自己哪天走了,心爱的小儿子没有着落。她为十皇子挑中的人家既富贵又有权势,还和章家是姻亲,看起来也算合情合理。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她还放纵十皇子频频出宫去见小,便透着凉薄、不地道。你都已经为你儿子选好了王妃,他和另一位官家小女孩儿过从甚密,你连管都不管、问都不问么?也不想想,长此以往,那小女孩儿长大之后该何去何从。
之后她的种种举动,更纯属仗势欺人。你爱给你小儿子早早定亲,你定你的,和我们裴家不相干。可是你既要给小儿子定亲,又拉着我家小宝贝不放,太过份了。
“夫人你说,她会不会病上一场?”裴尚书虚心请教妻子。
方夫人微微一笑,“咱们当然是不愿皇后殿下生病的,不过,她心胸不大开阔,病上一病,在所难免。老爷你猜,她若在这时病上一场,陛下会不会命人协理六宫?”皇后病了,哪个妃子敢于站出来,帮皇后掌管宫务啊。
若搁在官员之家,就算正室病了,也没有妾室管家的道理,不像样子。可是皇家和寻常人家不同,皇帝的妻是皇后,妾还是妃嫔呢,拉出来看看,哪个品级也不低。
皇妃的品级,不低于亲王妃。也就是说,皇帝的妾,地位就算不高于他兄弟们的妻,至少是平起平坐。这要是搁到平常人家,哥哥的妾和弟弟的妻地位一样,这个家早乱成一锅粥了。
天底下就这户人家与众不同。他家的事,和谁家也不一样,不能照常理推测。
“我猜会。”裴尚书笃定说道。
“病中得闲殊不恶。”方夫人声音淡淡的,“有些人啊,能病一病,躺一躺,说不准还有些好处。”
平时热喇喇的,一旦躺下来,还能静静心,保不齐往后少做糊涂事。
裴尚书深以为然。
老夫妻两个“很没风度”的说完这些,愉快的上床歇息了。
裴尚书他们没料错,章皇后这会儿确实是惶惑不安,不知计将安出。大儿子要离开京城,离开她,远赴南京,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她仿佛看到太子在乡下受苦,而邱贵妃或别的什么年轻妃子在皇帝面前进谗言,慢慢的皇帝疏远太子,甚至会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章皇后这么想着,自己快把自己吓死了。
这倒不能完全怪她胡思乱想。这天下是皇帝的,虽有各项规矩约束,可是皇帝若真铁了心要做什么事,哪怕违背祖制,他也一样能做成了。眼下章皇后老了,和皇帝的情份越来越淡,太子却要去南京,离的那么远,有个什么事也鞭长莫及,这让章皇后如何不怕。
太子表现的很平静。他温和告诉章皇后,“祖制如此,不必多想。”可是章皇后能不多想么。她若是个心胸宽阔的,也就没有这些事,没有这些波折了。
“老大这么逆来顺受的,怎么成。”章皇后深思之后,命人把十皇子从东三所叫了来。如今自己说话不顶用,太子一言不发,只能靠小十了。
十皇子来了之后,章皇后委婉吩咐,让他去跟皇帝撒娇胡闹,硬把太子留下来。“小十,你大哥若去了南京,离咱们那么远,你岂能答应?”章皇后循循善诱的说道。
“娘,小事我可以去爹面前撒娇胡闹,国家大事,却是不行的。”十皇子回绝了。
他确是年纪小,天真,可是并不傻。跟皇帝老爹什么要求能提,什么要求不能提,他很清楚。国家大事,不是他可以随随便便开口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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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
还有一小段,我接着写,很快。
第89章
皇帝自得的微笑,“小十,爹和你想的一样。”他温和看着十皇子,目光中隐隐有着怜悯和不忍。小十,你娘当然是疼爱你的,可是更重视长子,更重视你大哥,你这聪明孩子,如今已是心知肚明了吧?
皇家,当然重的是长子,是皇位继承人。小儿子么,富贵闲王一个,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十皇子面目间有寂廖之意,皇帝看在眼里,颇为心疼。
“爹,您给我个武林高手,好不好?”十皇子往皇帝身边挪了挪,小声央求,“功夫也不用太好,能打得过小师妹祖父的那个门房,就行了。”
小师妹祖父实在太可恶了,那门房哪里是门房,简直是小师妹的跟班!在家里玩耍,他跟着;小师妹出门,他做车夫;上学是他去送,下学是他去接,阴魂不散啊。
“往后再说,往后再说。”皇帝咳了一声,含混的打着岔。小十,大内有的是武林高手,比那门房功夫好的,也不是找不出来,可是让你带着人跟裴家门房打架去,成何体统。
皇子带着武林高手上大臣家打架去?小十,咱不这么搞笑行么。
“那,您给我找个会挖地道的人吧。我要挖个地道,通到小师妹家里去。”十皇子很孩子气的说道。
他期盼的看着皇帝,狭长妩媚的凤眼中满是憧憬。他是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真想要挖个地道,去看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师妹。皇帝看着小儿子这样,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皇后你来看看,你把小十逼成什么样子了?你若没有不合时宜的提什么姐妹,有了两美并收的念头,裴锴再怎么方正,也不至于防范小十到这个地步。他家小姑娘才五六岁,和师哥一起开开心心的玩耍,有什么呢。
皇帝拍拍十皇子的肩,温声说道:“小十,不必挖地道这么麻烦,爹会让你见到小师妹的。”
十皇子红着小脸道了谢,“爹,您太好了。”
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师妹,怎么见到小师妹,十皇子没问。他不需要问那么清楚,皇帝既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
天色已晚,皇帝让十皇子就在乾清宫住下,“跑什么跑,大晚上的都睡不好。”十皇子不肯,“我还是回去跟娘说一声,省的她睡不着觉。”皇帝见他坚持,也就没留他,只交代,“若今晚睡的迟,明早便多睡会儿。功课免了。”十皇子很高兴,“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抱抱皇帝,笑吟吟走了。
傻儿子,你不跟她说一声,怕她睡不着觉;你若跟她说了,她会更睡不着觉,懂不懂?皇帝看着十皇子清秀的背影,无奈想道。
前些时日,皇帝质问章皇后为何这么早便为十皇子留意亲事,章皇后说出一番话,把皇帝噎的无言以对。皇帝当时是被噎回去了,后来再仔细想想,觉着自己不对劲。
皇帝虽然一直有宠妃,可宠妃都很年轻,膝下并没有成年或接近成年的皇子。而且,这些宠妃都没什么心计,皇帝宠幸妃子的时候,单拣着美丽单纯城府不深的,好掌控的。那些宠妃都是什么水准,皇帝心里有数。这些宠妃家里还都没什么底子,弱的很,邱贵妃出身的那落魄国公府,算是其中最像样的了。像这样的宠妃,能对章皇后形成什么实际上的威胁么?不能啊。更何况,太子的地位更是始终如一,从没变过。
皇帝觉得吧,自己好色归好色,不过做事很有分寸,并没有让宠妃凌驾到皇后之上,以至于章皇后夜不能寐。就算邱氏真做了皇贵妃,她究竟还是在皇后下头,不能不服皇后管束,对不对?就她那脑子,就兴国公府那做派,邱氏能翻出什么风浪?邱家在朝堂上根本毫无作为,一个有能力的族人也没有。章皇后为此犯愁,在皇帝看来,纯属纯属心胸不够宽广,纯属不够明智。先不说朕是不是明君,是不是值得你信任,单说太子是你生的,小十是你生的,宁寿和福寿也是你生的,有中宫嫡后的地位,有这两儿两女,你还瞎担心什么?犯得上在小十才一点点大的时候,便为他寻找得力岳家么。犯得上为了这个,让小十伤心难过么。
皇帝想着心事,也不加班加点工作了,吩咐内侍备汤水,沐浴歇息。泡进温热的水中,命令内侍搓背,皇帝疲惫的闭上眼睛。
“方才那美人是谁?”皇帝闭着眼睛问道。
内侍忙小心翼翼答道:“陛下,那是月华宫新进的一位美人,能歌善舞,名为月奴。”
“月奴,月奴。”皇帝喃喃两声,唇角勾了起来,“如此良夜,正该有月奴相伴。”
内侍会意,忙对着一边侍立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精灵的很,飞奔出来,去了月华宫。等皇帝舒舒服服洗过澡出来,月奴已跪在外面,等着服侍皇帝了。
皇帝度过了一个良宵。
十皇子去到坤宁宫,把皇帝的意思说了,“大哥南京监国,是爹和大臣们几次三番相商,才定下来的,阁老、六部尚书等大员,全都没有异议。爹本来还想着您年纪大了,想挑个年轻妃子助您管理宫务,后来却说,这事还是算了。”
章皇后颇显老态的面庞上,浮起苦涩的笑意,“他和大臣们几次三番相商?原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盼来盼去,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回了小儿子,听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简直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至于协理宫务什么的,章皇后心灰意冷之下,已不放在心上。她一片心思全在太子身上,太子若被逼离开京城,宫务不宫务的,有什么相干。
十皇子皱眉,“娘,我方才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吧。阁臣、六部尚书这些大员,全部没有异议。”章皇后少气无力道:“听到了。娘知道,朝中大臣,只会听命于你爹。”太子和皇帝实力相差太远,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十皇子老气横秋的说了“祖制如此”之类的话,章皇后目光茫然的点头,“娘知道。”祖制如此?前些年他怎地不讲这祖制,如今却要讲了?
章皇后虽对十皇子带来的消息很失望,可她到底还是心疼小儿子的。“小十,娘没事,你回罢。”她柔声说道。
十皇子神色郑重,“大哥去了南京,您还有我呢。”章皇后微笑,“是呢,娘还有小十。”慈爱的笑了笑,命内侍送十皇子回去。十皇子不怎么放心她,又开解她几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十皇子在的时候,章皇后还能勉强支撑。十皇子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章皇后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了,无力的瘫在椅背上。
章皇后心力交瘁,内心备受煎熬。可是她还要硬撑着,不许自己病倒,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好像对皇帝的决定很不满,好像在跟皇帝做对似的。
太子,还是去了南京。
靖海侯先走一步,太子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已在半路上了。
靖海侯拜别皇帝的时候,皇帝除了温言交代军务,还笑着问了他一句,“卿有位独养女儿?可惜年纪太小,和朕的小九差了几岁。”九皇子,是敬妃金氏所出,今年十一了,已封为宁王。十一岁的皇子,和曹徽音确是差的有点多,年龄上不大般配,再说,敬妃的出身提不起来,原本只是位都人。
靖海侯又不憨不傻,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明摆着是根本无意为十皇子聘娶自家闺女,何苦还要妄想?他既不敢嫌九皇子比曹徽音略大几岁,又不敢嫌九皇子生母出身低微,只一味币心,“若能侍奉九皇子,是小女的福份。”皇帝笑了笑,“朕会为小九择一处肥美藩地。”
靖海侯满怀心事的离开了京城。
靖海侯夫人是可以跟着丈夫一起去的,但是她没动身。习惯了京城的繁华,她不愿大老远的跟着靖海侯去外地,长途跋涉,她吃不了那份辛苦。
曹徽音又回到琢玉一轩上学了,比从前更加讲礼貌。若在路上见到,必定温柔笑着打招呼,很亲切的样子。见了谁都笑嘻嘻的,唯独对曹徽音不满,总不肯给她好脸色看。
对这个闯到西园明目张胆要求自己不穿大红的人,对这个很执着一定要做自己姐姐的人,见了就恶心。
“得罪过我的人,我永不原谅!”回家见着祖父祖母,大声宣布。
“小说的对。”裴尚书很是赞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对伤害自己的人还讲宽容,那是圣人做的事。我等凡夫俗子,就别对自己要求的这么苛刻了。
祖父您真通情达理!喜笑颜开——
“裴卿,朕赐过名的那位小姑娘,是名叫么?”乾清宫偏殿,政事处置完毕,皇帝好兴致的问着裴尚书。
裴尚书马上警觉了,“是,陛下,臣的小孙女排行第九,名字便是了。”怎么了,皇帝陛下,你意欲何为。
“这小姑娘朕喜欢。”皇帝笑道:“皇后喜欢曹家小姑娘,赐名为徽音的那位,朕有意聘为九皇子妃,靖海侯也很是乐意。裴卿,这是不是段好姻缘?”
裴尚书莫名其妙的点头,“是,极是。”他有点不大明白,这曹家不是章皇后看好的么?皇帝陛下你不是说过十皇子的婚事是章皇后说了算?怎地又成这样了,好混乱。
皇帝对着大臣的时候,是很威严的,不过这会儿,他却是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小十是个鬼机灵,他趁机打劫,要求自择王妃,皇后已是答应了。”
怎么趁火打劫的,皇帝当然没明说。不过,以裴尚书的头脑,不难想到。
皇帝乐呵呵的,命裴尚书带小进宫玩耍。
皇帝贵为天子,却对着裴尚书这做臣子的先说明白了,我家儿子婚事能自主啊,那什么,前一阵子他娘给他看的人家,要定给别人了。说完了这些,才让裴尚书带小进宫,真是给足了裴尚书颜面。裴尚书方正,却不迂腐,也就恭敬的答应了,“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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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右太多了。
我是没有章纲的,总觉得应该长大了,但是总写不到,觉得特别不顺。、
晚上继续哈。
wwW.Lwxs.ORg第90章 小说网
裴尚书回到家,并没像往常一样在外院书房和幕僚议事,而是直接回了内院。他回家的时候,才在外头玩了一圈回来,小脸粉扑扑的,坐在炕上吃点心。方夫人坐在另一边,笑咪咪看着她,不时拿起帕子,替她拭嘴角。热情邀请,“祖母您也吃啊,甜甜糯糯的,很美味!”方夫人乐呵呵,“囡囡吃吧,祖母啊,不大爱吃甜食。”小丫头打起帘子,“老爷来了!”“咦”了一声,“祖父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老人家居然没有加班加点,少见啊少见。
机灵的下了地,迎上去脆生生叫“祖父”。这时是初冬天气,她穿着家常蜜色绣花小棉袄,浅绿棉绫裙,鲜嫩美好,裴尚书一进屋就看见宝贝小孙女,脸上浮起笑意,“囡囡,今天在学里都教什么了?”牵起祖父的手往临窗大炕边走,快活的说道:“学了画,还学了琴。”
方夫人也迎上来,奇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地回家这般早。”裴尚书在炕上坐下,笑道:“我正在户部坐着呢,忽然掐指一算,知道你和囡囡在家里吃点心,便紧着回来了。”方夫人笑了,“敢情是嘴馋了么。”吩咐小丫头打温水过来,服侍裴尚书洗水,拿起一块小巧的芙蓉糕,殷勤递到祖父面前,“没洗手也能吃,我喂您。”裴尚书张嘴吃了,满足的叹了口气,“真好吃,太好吃了。”
方夫人故意说道:“急什么?等他消消停停洗过手脸,再吃也不晚。”神色认真,“祖母您不知道,有时候若想吃什么,真是当紧要吃,等不得的。”
方夫人和裴尚书都笑,“囡囡怎么知道的呢?”
“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呀。”得意的嘻笑。
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逗的祖父祖母开怀大笑,厅堂之中,暖意融融。
“囡囡想不想进宫去玩耍?”裴尚书慈爱的问道。
方夫人怔了怔,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不过,她和裴尚书做了几十年的夫妻,知道丈夫行事一向稳妥,虽是心里奇怪,当着小孙女的面,却没流露出诧异之色。
歪头想了想,“若是去见皇帝陛下和我师哥,我还是蛮乐意的。若是去见皇后殿下和她的亲戚,我便很不情愿。”其实吧,老皇帝真没架子,和蔼可亲的,不讨厌。皇后可就不行了,架子大,没眼色,只顾她自己的心意,丝毫不替他人着想。进到她的坤宁宫,真是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裴尚书笑了笑,“囡囡准备准备吧,皇帝陛下命你进宫玩耍。”方夫人微微蹙眉,进宫?皇帝陛下?笑的眉毛弯弯,“皇帝陛下的旨意么?好啊好啊。”小师弟的爹是个胖老头儿,蛮和气的胖老头儿,很讨人喜欢的胖老头儿。
在地上团团转,“要进宫去,那我该穿什么呢?祖父,祖母,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行啊。”裴尚书温声道:“囡囡去请教你娘,让你娘帮忙想想,好不好?”快活的答应着,兴滴滴出了门,找林幼辉讨主意去了。
走后,方夫人忙问其中的原委,裴尚书当然一五一十细细告诉了她。方夫人皱眉,“一则,我不信皇后会真许十皇子自择;二则,既便他能自择,就凭章皇后看不上咱们宝贝小这一点,我也不乐意。”裴尚书微笑,“孩子们一起玩耍罢了,这么一点点大,不必想太多。若不是章皇后很不可思议的有姐妹这一说,我也不会对十皇子这般严防死守。夫人,孩子们还小啊。”
喜滋滋到了林幼辉面前,得意的转着圈,“像不像个花蝴蝶?”林幼辉嫣然一笑,“像,像极了。”,乖女儿,你再得意一点,就可以真的飞起来了。
扑到林幼辉怀里,求她帮忙选件漂亮衣裳,进宫的时候好穿。林幼辉笑了笑,“好啊,娘帮你选。进宫去呢,穿的华贵些吧,大红缂丝袄子,贡缎湘水裙,好不好?”满意点头。
“怎地忽然要进宫去了?”林幼辉揽过女儿,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皇帝陛下要我进宫玩耍,大概太子走了,他跟前少了个儿子,有些寂寞吧。”靠在林幼辉腿上,笑嘻嘻的。
林幼辉微微一笑。大概吧,太子去了南京,靖海侯去了南京,情形有变。
林幼辉爱怜的轻抚小。女儿,娘别的都不管,只要你平安、快乐,是宫里也好,是别的什么地方也好,总之要你喜欢才行。你若不喜欢,谁也不能勉强你。
跟着裴尚书进了宫。牵着祖父的手,行走在洁净的宫道上,呼吸着清洌的空气,面带快活笑意,一看就很讨喜。深宫之中,难得有这般鲜活生动的小姑娘,她甜甜笑着,丝毫不肯掩饰自己的天真烂漫。
到了乾清宫,见过皇帝,乖顺的站在祖父身边,并不多说多话。皇帝含笑打量她几眼,夸奖道:“,几个月没见,你出落的越发好了。”
才装了一会儿小淑女,皇帝这一夸奖,她马上激动起来,“真的么?真的么?陛下,天气一冷,我就吃的多了,吃的一多呢,就会有些胖。”裴尚书嘴角抽了抽,小,好孩子,咱们眼前这位可是……那么个体形,在他面前提“胖”字,是不是不大好?
皇帝仔细又看了看,很肯定的说道:“不胖不瘦,正好。你小呢,就是这样才好。”小女孩儿瘦巴巴的哪会好看,还是白白胖胖最可爱。
忙不迭的点头,“是呀虽呀,陛下,您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呢,真是太巧了!”皇帝微笑,“这便叫做英雄所见略同了。”笑靥如花,“我也觉得是!”
裴尚书听了这番对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想了想,索性报之以沉默。
十皇子从屏风后头慢慢探出脑袋,喜悦的盯着看。很机灵,也看见他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师弟,你躲屏风后头做甚,没脸见人了么?
十皇子还真的是因为裴尚书在,不好意思露面。他被裴尚书驱逐了不止一回,感觉怪没面子的。
被小师妹灿烂的笑容吸引,十皇子也不往屏风后头躲了,走出来规规矩矩见过皇帝,“拜见陛下。”皇帝见他小脸微红,心里这个乐,“小十,裴尚书带着进宫玩耍,你替爹做个主人,好生招待。”十皇子红着脸答应了,又慌张的冲着裴尚书说道:“我会照顾好小师妹的。”说完,也不看裴尚书什么脸色,拉了就走。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出宫殿,到了穿堂,安安静静坐下说话。
“小师妹,我好几个月没见你,可想你了。”
“十哥你看看,我胖了没有?一到冬天,我吃很多的。”
“没有,小师妹你这样正好,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
“又善良又正真,你真有眼光呀。”
两人同时快活的笑起来。
十皇子小心的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打开,“小师妹,这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奇石,可遇不可求。”荷包里是两个很小的奇石,一个真像个小香瓜,连纹路都和真瓜相似;一个像鸽子蛋,惟妙惟肖。
有些不好意思,“十哥,有好东西你留着玩吧,不用都给我留着。”十皇子认真道:“又美丽又可爱,十哥有好东西,都留给你。”很固执的把荷包塞给,“莫跟十哥客气。”
穿着大红缂丝袄子,十皇子穿的是大红绣九团龙缂丝长袍,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好看。
皇帝远远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温柔似水。什么叫做金童玉女,小十和啊。
“裴卿,两个孩子是不是很般配?”皇帝微笑问道。
裴尚书是老实人,净说老实话,“人才般配,门第不般配。”
皇帝忍不住一笑,“难得,裴卿,你竟肯承认两个孩子人才般配。”裴锴啊裴锴,在你心目中,居然还有人能配得上你的宝贝小孙女么。
“人才般配,就行了,别的不重要。裴卿,若一定要门当户对,朕的儿女们如何婚嫁?没办法了。”天底下没有人家和皇家门当户对,可我的公主们总要出嫁,皇子们总要娶妻,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我再接着写,明早可以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