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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温一笑     阿玖txt下载     阿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如假包换

    “皇帝怎么不是官?从前还称皇帝为官家呢。”振振有辞。

    “可《说文》里的解释却是,‘官,吏事君也’,我爹是君,不是官。”十皇子说的头头是道。

    停下脚步,不走了。她比十皇子小上两三岁,古文底子没他扎实,一时间想不起来有哪句古书上的话可以反驳他。若不反驳呢,又觉得大失颜面,居然被小师弟难住,太没面子啦。

    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在认真考虑怎么驳倒小师弟。或许是环境不熟悉,导致临场发挥不好,死活想不起来该如何反驳十皇子才好。

    十皇子见她想的辛苦,轻轻一笑,“定要驳倒了十哥不成?小师妹,让我一回可好?”小丫头,回回斗嘴都不肯吃亏,定要赢了方才高兴。

    眼珠转了转,大方的点头,“好,让你一回。”

    十皇子笑着拱手道谢,“承让,承让。”

    淘气的笑笑,跟着十皇子继续往前走。

    两人到了乾清宫,内侍笑着迎上来,“请去西暖阁。”到了西暖阁,宽去大衣服,才把他们带到皇帝跟前。

    十皇子和站在一起,皇帝看的赏心悦目。今天是喜庆日子,十皇子身穿朱红宫锦长袍,胸前、两肩各绣五彩团龙,流光溢彩,衬的他愈加美丽出众。身穿大红锦缎褙子,小包包头,戴束发金环,俏皮可爱。

    皇帝看着两个雪团儿似的孩子,心里乐开了花。

    朕的小十就不用说了,风姿秀异,卓然不凡。裴锴这小孙女也很不错呢,粉雕玉琢一般,大眼睛里透着灵气,一脸甜蜜笑容,讨人喜欢。

    裴锴怎么会有这么个孙女?皇帝想起裴太守的严谨、端方,乐不可支。

    “你叫对不对?,想不想你祖父啊?”皇帝温和问道。

    乖巧的点头,“想,很想祖父。”

    皇帝笑了笑,“朕把你祖父调任回京,好不好?”

    户部尚书年已七旬,几次三番上书乞骸骨,皇帝已有意准他致仕。老尚书致仕之后,继任人选,皇帝斟酌再三,最中意裴太守。

    眨眨大眼睛,“陛下,我祖父是否调任回京,归您管,归吏部管,我可管不了。”

    牵涉到高级官员职务调动,我人微言轻的,还是不发表意见了吧。级别实在不够呀。

    皇帝没想到会这么说,看着眼前粉团儿一般的小女孩儿,唇边泛起笑意。

    十皇子微笑,“陛下您若想找个人商量是否要调任裴太守回京,这个人应该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掌天下官吏选授,甄别人才,选任官员,都是他份内之事。

    皇帝见十皇子一本正经的,和平时大不一样,忍不住打趣道:“朕打算让祖父回京任的可是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品级是一样的呦。品级一样呢,小十,朕不跟他商量。”

    皇帝让这两个孩子给憋的,没几句话就泄了底。

    十皇子凑近,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小师妹,户部尚书是正二品,很大很大的官了。”正二品可以算是文官里头官级最高的了,因为正一品几乎没人能活着做到。

    其实,裴太守如今是正三品,官已经很大。虽然他只是苏州知府,但苏州一地的税赋占到全帝国的十国之一,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封疆大吏。

    当然了,如果裴太守真的调任进京,做了户部尚书,那是更上一层楼了,青云直上。

    笑的很甜蜜,“户部尚书,是管钱的吧?陛下,您……您是不是缺钱了啊。”

    我祖父任苏州知府,负责帝国十分之一的赋税你还嫌不满足,打算让他管全国的的户口、田赋、官员俸禄、边镇粮饷么?那可更费精力了。

    十皇子悄悄牵的衣襟,“陛下怎会缺钱?他是皇帝啊。”

    小声嘀咕,“没有皇帝不缺钱的。”声音虽小,却很清晰,皇帝听的清清楚楚。

    哪个皇帝不缺钱啊,家大业大的,支出那么多,钱永远不够花。

    皇帝哈哈大笑,“朕才看见时,还觉着奇怪呢,裴锴怎可能有这样可爱的小孙女?一说话,朕可就知道了,真是裴锴的小孙女,如假包换!”

    听到户部尚书就想到管钱,想到皇帝缺钱——这是什么孩子?全天下,也就裴锴能有这样的孙女了。

    “是啊是啊,如假包抱!”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小脑袋。皇帝见她样子有趣,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像裴锴,不过,比裴锴可爱多了!

    皇帝很大方,“是书香门第的女孩儿,朕要送份高雅的见面礼。画库里有名家画作,拣两副合心意的去。”

    名画,当然都是很值钱的。

    一向爱财的,却嘻笑着拒绝了,“陛下,请允许我不挑选名画,只带走两袖清风。”

    十皇子冲她伸出大拇指,“小师妹,高风亮节!”爹的画库里多少名家名作,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珍品,小师妹居然一件不要,真是不贪心的好孩子。

    皇帝拍案叹息,“真是裴锴的孙女,跟她祖父一模一样!”叹息一番,命人取出唐代名画《五牛图》,赐给。《五牛图》是唐代宰相韩滉所作,他以画牛出名,《五牛图》是他所有画作中最为传神的一副,五头健硕的老牛,栩栩如生,任劳任怨,呼之欲出。

    “五头牛啊。”弱弱说道:“太多了,能不能只要一头牛?”

    “为什么?”皇帝和十皇子都觉奇怪。

    “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它很了不起,可是,它很累……”小声说道。

    皇帝沉默片刻,十皇子伸出手,温柔摸了摸的小脑袋。

    父子俩同时想到,裴太守尽职尽责,任劳任怨,简直就是画中的老牛。年纪虽小,却知道心疼家人,不愿裴家再出像裴太守这样的清官。

    “祖父是清官,父亲也是清官,岂不是很好?”皇帝的声音很温和。

    “不好。”认真的摇头,“我爹说,他不要做清官,要做循吏。”

    朝中需要的,是很多循吏,不是一个两个清官。

    皇帝感动的不行,“小十,你老师很会教孩子。”瞅瞅,才这么一点点大,就知道她祖父是清官,她爹要做循吏,太难得了。

    十皇子矜持而骄傲,“您说的是,我老师很会教孩子。他只收了我和小师妹两个学生,把我俩教的很好!”

    嘻嘻笑,“是啊,我爹教的好,我俩学的好!”——

    你俩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不?知道不?——

    命妇们朝贺过章皇后,在交泰殿领宴。林幼辉品级低,和几名五品京官的妻子同席,同席之人知道她只是六品的安人,却能来朝贺皇后千秋节,未免觉得奇怪。这种场合,一向是五品以上才有资格参加的。

    虽然心里奇怪,可涵养都是好的,言笑晏晏,文雅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了,先放上来,我接着写完。

第62章 孩子

    小财迷很客气的推辞,“皇后殿下,这太贵重了,不敢当。”她推辞的很委婉,章皇后也没当回事,慈爱的笑道:“好孩子,戴着玩吧。”

    小女孩儿白白胖胖的手腕戴上小金手镯,白皙映着金黄,灿烂华美。十皇子微笑看着,心里满意极了,“娘,多谢您。”这小金手镯花朵一样,只有小师妹才配戴。

    章皇后打趣,“给的,小十你为什么要道谢?”十皇子笑,“是我小师妹啊。”章皇后故意板起脸,“娘是因为喜欢才给的,可不是因为你。”十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我自作多情了,自作多情了。”逗的众人皆笑,章皇后笑的尤其开怀。

    笑的很甜蜜,不过,不怎么说话。

    虽然做小孩子做久了,很享受很投入,可是,她到底不是纯粹的小孩子。皇帝看她的目光,是长辈看晚辈的目光,欢喜中还透着溺爱,所以她在皇帝面前很自在;皇后却不是的,章皇后很慈爱,很温和,可是,不亲近。章皇后看她的目光含有戒备,甚至隐隐有些讽刺的意思。

    是嫌我和你儿子走的太近么?你怎不想想,你儿子是皇子,他要凑过来,我能赶走他不成?而且,我才多大一点点儿,你想多了。

    笑的更甜蜜了,不过,除了问好、道谢,她几乎没说什么话。

    小师妹一向伶牙利齿的,这会儿怎地不做声了?十皇子未免纳闷。她肯定不是到了皇宫拘束,方才在爹面前,她还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呢。

    旁观者却不知他俩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章皇后面前有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孩子,章皇后对他俩很是慈爱亲切。男孩子她们大多是认得的,那是皇后的小儿子、皇帝最宠爱的十皇子,女孩儿却是从来没在宫里露过面,脸生的很。

    勋贵席里,章皇后的娘家嫂子、金乡侯夫人曹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十皇子怎地和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儿如此亲密?皇后不是早已为他看好了王妃人选么?

    那王妃人选曹氏自然是知根知底的,可不是眼前这从没见过面的、一脸甜蜜笑容的美丽小女孩儿。

    曹氏诧异了片刻,也没有深想。反正十皇子是男孩儿,便是和女孩儿走的近了些,有什么呢。倒是这女孩儿,若是常和十皇子出双入对,小时候还没什么,长大之后,只有吃亏的。

    这女人呢,一个不小心不谨慎,一辈子可就毁了。曹氏心中叹息。

    十皇子带去见过章皇后,又带她去见了太子妃,“这是我大嫂。”太子妃温婉的夸了几句,送了她一对蓝玉戒子做见面礼,这蓝玉仔料极好,玉质细腻温润,颜色是晶莹的湖蓝,看上去如一汪春水般悦目。

    乖巧的道了谢。太子妃看着稚嫩的小脸蛋,有片刻失神,还这么小,比我两个女儿也大不了多少……

    十皇子带着出去玩耍,半路上被邱贵妃拦住了,邱贵妃蹲□子,温柔的问,“跟我住在宫里,好不好?”林幼辉走后,她回过神儿,也看见章皇后面前的了。这就是十皇子的小师妹,这就是裴家九小姐,这就是凌云喜欢的那位小姑娘?邱贵妃目光跟着转来转去,舍不得移开。见要和十皇子离开,忍不住跟了上来。

    “不好!”声音清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里偶尔来玩玩倒还罢了,住下可不行。”

    故宫这地方,来参观下就好了,要住,还是家里自在。

    邱贵妃柔声相求,连皇帝也抵挡不了,却被个小女孩儿干干脆脆回绝了,不由的恼怒。她阴恻恻的一笑,声音更加温柔,“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天底下最华贵的宅院,就在这里了。裴九小姐,你生的这么美,往后一定会住进来的,你知道么?”

    这简直就是诅咒了。如果往后真住到宫里,能是什么身份?皇帝有皇后,太子有太子妃,十皇子么,他要娶妻,当然是娶到他的王府,不可能是皇宫。

    这诅咒很恶毒。

    十皇子气的脸色发白,“小师妹,十哥送你回去,你先跟着师母。”也不理会邱贵妃,把送到林幼辉身边,自己径自闯到乾清宫。

    “爹,我如果杀了她,您会把我怎么样?”十皇子也不管皇帝正在忙活什么军国大事,拽着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皇帝莫名其妙,“杀了谁?”

    十皇子身边的小内侍机灵,见十皇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忙把方才的情形转述了一遍,“陛下,奴婢所说,是贵妃的原话,一字未增,一字未减!”小内侍连连磕头。

    皇帝皱眉,把十皇子拉到怀里抱着,安抚说道:“为了她这样的,犯不上生气。小十,她只不过是个消遣。”下令把邱贵妃迁入冷月居,至于十一、十二、十三这几位小皇子,暂且交给端妃教养。

    端妃生的不够柔美,皇帝不喜欢和她在一起。不过,皇帝知道端妃的能力,也知道她的性情,把三位小皇子交给她,皇帝是放心的。

    十皇子板着个小脸,强忍着快要流出的泪水。皇帝见状又是心疼,又觉抱歉,唉,小十,爹从前并不知道,邱氏原来这么不着调。

    原来她还是很乖巧,很善解人意的呀。

    “迁到冷月居,她便没法再出来瞎胡闹了。”皇帝柔声道。

    “我小师妹才不要住到宫里!”十皇子倔强说道。

    “只要爹活着,你小师妹便一定不会住到宫里。”皇帝郑重承诺。

    皇帝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总算把小儿子哄好了,哄走了。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快下山,天色不早。好嘛,敢情这小半天什么也没做,就为邱氏折腾了。

    “关起来,冷一冷她,若还不知趣,朕也没法子了。”皇帝想到把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的邱贵妃关进冷宫,还是有些心疼的。可是想想邱贵妃给他弄出来的这些事,还真是烦不胜烦,没别的法子。

    皇帝竟然舍得把邱贵妃关进冷宫,实在大大出乎章皇后的意料。她笑着打趣,“陛下不是要把邱氏当孩子哄么?怎么,孩子才不过淘气了些,你便没耐心了?”

    皇帝不经意的笑了笑,“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不及自家孩子要紧。”

    章皇后哧的一笑,“知道的,是陛下疼小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善妒吃醋呢。陛下,我过千秋节的当天,你把邱氏迁入冷月居,可真会挑时候。”

    皇帝微笑,“小十都气成那样了,朕哪顾得上别的?说不得,皇后委屈委屈,也便是了。横竖你是小十的亲娘,为了他担个虚名,也不算冤枉。”

    章皇后只是委婉提提罢了,哪会真跟皇帝纠缠?笑了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皇帝近来国事繁忙,常宿在乾清宫,也很少召嫔妃侍寝。章皇后怕他闷,挑了几名能歌善舞、清秀美丽的高丽女子养在月华宫,皇帝看中其中一名姓权的女子,隔三岔五的会过去看看她,温存一番。

    高丽女子,在宫中全无根基,连汉话都说不利索,这样的女人没有威胁,章皇后便没放在心上。

    自从邱贵妃被关进冷月居,章皇后真是清净不少。清净之余,章皇后和太子也不由的失笑:不可一世的邱贵妃,竟是从头到尾因着小十和他的小师妹便倒了大霉,根本不必这边出手。没想到,小十和他的小师妹这两个小屁孩儿,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章皇后想到那甜蜜的笑容,那份少言少语的乖巧,心中一软。原以为是个娇纵不懂事、被惯坏了的小女孩儿,仔细看看,并不是,生的好,性子也好,小小年纪,话话行事,极有分寸。

    章皇后犹豫了下,还是摇头。裴锴的孙女,还是算了吧,裴锴是典型的文官、清官,他天生就是支持嫡长的,永远不会改变立场。太子是嫡长,裴锴无论如何都是支持太子的,用不着刻意示好。

    太子要拉拢的,是武将。

    “可惜了,是个好孩子。”章皇后一声叹息。

    西园,书房里炭火烧的暖暖的,坐在窗前,跟着林幼辉读书。穿着大红袄子,小脸蛋白里透粉,胖胖的小手指专注翻书,认认真真的样子,很可爱。

    林幼辉教给的,是《诗三百》中的一首卫风,名《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是一首弃妇诗。氓向少女求婚,尽管没有良媒,少女也答应了,只是婚期推迟到秋天。婚后少女持家很辛劳,不过,氓还是把她抛弃了。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男人沉迷于情爱,是容易解脱的;女人沉迷于情爱,却不容易解脱。女人,天生的比男人重感情。

    “娘,她不对。”指着这首《氓》,一点一点找给林幼辉看,“‘子无良媒’,这位氓从一开始就没照着礼仪来呀。‘将子无怒’,她太把氓当回事了。”

    还没结婚,就怕他生气,怕他没面子,看他脸色,往后还有好么。更何况,之所以推迟婚期,原因是他没有请到良媒。

    说的头头是道,林幼辉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九小姐,贵庚几何?”你多大了呀,懂这么多!

    鼓着小脸颊,伸出手指数了数,“快五周岁了。”

    林幼辉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笑吟吟。

    我家小明白着呢,不好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夏花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第63章 要上学了

    裴琦、裴瑅下学后不久,裴二爷也回家了。他在巷口买了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在火炉旁剥栗子吃,其乐融融。

    剥到黄澄澄、又软又香的栗子,裴琦、裴瑅先送到父母面前,然后尽着小,“妹妹,这粒好吃。”从小就是这待遇,也不觉着什么,笑嘻嘻谢过哥哥,吃的很开怀。

    吃好栗子,各自起来洗了手,侍女把栗子壳清理干净,捧上茶来。伸出小胖手,把茶盏推向哥哥们,“三哥,六哥,请喝茶。”小脸上满是笑,十分殷勤。

    裴琦微笑,“妹妹有什么事要三哥帮忙么?”裴瑅猜测,“要六哥替你买闲书看呢,还是不认识的字太多,要六哥教你?”,你这幅小模样,一看就是有求于人啊。

    裴二爷夫妇慢慢啜着茶,含笑看着儿女们。只见凑近哥哥们,一脸讨好的笑,“我明年要上学了呀。我的学堂离你们不远,三哥六哥常去看看我好不好?若我和同窗打架了,三哥六哥便赶过去帮我!”

    明年春天就满五周岁了,该上学了。其实觉得自己应该六岁再上小学,不过亲戚朋友家的小姑娘大多是五岁上学,裴二爷和林幼辉担心她上学晚了一年,比同窗们大上一岁,会玩不到一起。故此,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明年就上学吧。

    这不,一听到上学的事定下来,就很有远见的想起小朋友打架这个问题,要提前跟哥哥们报备,让他们有事便来帮忙。

    “小姑娘家,斯文点不行么?”裴二爷听见她这孩子话,笑着责备。,乖女儿,你是上学去的,还是打架去的?怎地一天学还没有上,便想起这个来了。

    林幼辉拉着的小手,耐心仔细告诉她,“小姑娘家打架,千万不能伤到脸,伤到脸就是大事了。”裴家大男人、小男孩儿都晕,您是怎么教的?

    裴瑅有些为难,“妹妹,六哥是男人,不能和小姑娘动手啊。”裴琦想了想,“到妹妹去上学的时候,我和六弟,还有大哥二哥四弟一起送妹妹到学堂,壮壮声势。”小姑娘们见妹妹有五个哥哥,站起来一长排,想必是不敢欺负妹妹的。

    裴二爷听的嘴角直抽抽,林幼辉笑咪咪。

    “爹爹明日休沐对不对?带我去买笔墨纸砚吧,我要上学了呀。”笑嘻嘻要求。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矮矮小小、头上梳两个朝天小辫儿的小女孩儿,满脸稚气,背着小书包,口中唱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傻呵呵仰头笑了笑,乐不可支。

    “好啊,明天带我家小囡囡买笔墨纸砚去。”裴二爷笑着答应。女儿要上学了,那确是要好生挑选文房四宝,笔要毫细出锋、毛纯耐用,墨要色泽黑润、入纸不晕,纸要洁白细薄、棉韧紧密,砚要坚润如玉、磨墨无声……

    “咱家小,学问比不比得上同窗们先不说,笔墨纸砚不能差了。”裴二爷跟宝贝女儿开着玩笑。

    很认真的点头,“是啊,甭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先得把样子装出来!爹爹,不只笔墨纸砚,还有课间的小点心,也不能比别人差!”——

    要上学了,还忘不了吃……父母和哥哥们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的面笑,憋的很辛苦。

    晚上回了房,裴二爷头埋在妻子怀里,闷声大笑,“娘子,小笑死人了。”林幼辉神色温柔,“可不是么?还没上学,她惦记这个惦记那个,好不忙碌。”

    裴二爷笑了一会儿,抬起头,脸色郑重起来,“娘子,这几年我先在翰林院熬熬资历,等大些,咱们谋个外任,好不好?”

    “好啊。”林幼辉笑盈盈,“你如今是六品,再过几年,便是升不到四品,也能升到五品。到时不拘是知州也好,参政也好,咱们寻个山青水秀、民风淳朴之处,做地方官。”

    夫妇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

    林幼辉轻声把今天学《诗三首》的话说了,“相公,咱家囡囡年纪虽小,明白着呢。”裴二爷感慨的点头,“小,真是乖巧懂事。”

    父母口中乖巧懂事的,到了要出门的时候,可就啰嗦了。“我换个发型成不成?不要小包包头了,辫几条小辫子,好不好?”“不穿大红袄子了,要件雅致素净的。”“我的小茶杯带了没有?我的小碗小筷子呢?咱们肯定会在外头吃饭,我要用自己的碗筷。”

    小陀螺似的,吩咐这个,交代那个,忙个没完。

    裴二爷一把抱起她,笑道:“都带了,带齐了,囡囡放心。”不许她再啰嗦,把她抱上了马车。

    哥哥们也笑着,把林幼辉扶着马车。马车里头很宽敞,一家五口人坐着,并不挤,舒舒服服。

    寒姿、倩影等侍女,另坐一辆黑漆马车,跟在后头。

    两辆马车轻快的驰出西园,过银锭桥,去定府大街。定府大街可以算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了,店铺林立,想买什么却买得到。

    虽说是给买笔墨纸砚,可是她好容易出趟门,哪会只买这些?要扫荡的店铺多着呢。逛完店铺,还少不了要挑个讲究的酒楼好好吃一顿——每逢带出门,这是必不可少的。

    一家人兴致勃勃的逛了不少店铺,先给挑了美观适用的文房四宝,裴琦也挑了两块墨,裴瑅喜欢一种带香味的五彩笺纸,想要,却又怕被父亲责备,“玩物丧志”,踌躇着不敢开口。林幼辉心细如发,见小儿子对着那漂亮的笺纸发呆,抿嘴笑了笑,吩咐店伙计,“包起来。”裴瑅大喜。

    林幼辉看着小儿子喜悦的笑容,心里美滋滋的。

    又逛了书店,买了不少新出的游记、小说、戏曲。“你又看不懂。”裴瑅抱怨,“妹妹,你总是看着看着,便跑过来要哥哥讲给你听。”不认识的字实在太多,又不耐烦翻《字汇通》,常要求助父母和哥哥们。

    “我勤学好问啊。”抱着几本新书,辣气壮说道。

    裴瑅很无奈。

    除了笔墨纸砚和新书,脂胭水粉,以至于时新衣料,漂亮的首饰,出名的点心、熟食,都一一买了,全没拉下。等把这些东西全买齐之后,父母和哥哥们都觉着累,商量着要找家酒楼,歇歇脚,吃中午饭。

    中意的酒楼饭庄有玉华台、得月楼、摘星阁,不巧,大概因为今天是休沐日,官员们出来饮宴的多,家家爆满,不只雅间,连大堂都没座位。

    玉华台在隔着几条街的平安巷还有一家分店,裴二爷知道喜欢玉华台的菜式,便提议到平安巷去,“横竖东西也买齐了。在平安巷吃完饭,到平安寺看看梅花,咱们便回家去。”

    平安巷深处有一平安寺,幽静,古雅,寺中有一片梅林,景色很美。

    平安巷远不及定府大街繁华,那里不至于座无虚席。

    垂涎玉华台的菜品,林幼辉想到顺便到平安寺赏梅,哥哥们无可无不可,一家五口商量过后,上了马车,直奔平安巷。

    到了平安巷的玉华台,果然这里人少了很多,竟然还有雅间空着。娴熟的翻着菜单,“鳜鱼有新鲜的么?清蒸一条。虾要白灼,肉要炭烤,有才到的西域葡萄酒?要两瓶。”

    宝石红色、香醇味正的西域葡萄酒上了桌,却只拿眼巴巴看着父母惬意的饮用,她和哥哥们,一律不许喝酒,葡萄酒也不行。

    “小孩儿喝酒,会变傻的。”林幼辉笑咪咪,“咱们小这么聪明,可不能变傻呀。”

    大眼睛一眨一眨,非常之可怜。不过,就连裴二爷这平时最娇惯女儿的爹也坚持起来,“小孩子不许饮酒。”

    裴琦性子沉稳,虽然看着诱人的葡萄酒也眼谗,却没到非喝不可的地步,笑着打趣,“妹妹,早知道你便不点这两瓶酒了,对不对?”裴瑅乐了乐,“妹妹,点了,酒上桌了,咱们却只能干看着,多难受啊。”

    豪迈的挥挥小手,“才不是!即便我明知自己喝不着,还是会点的!爹和娘爱喝,我看着爹娘喝,心里便欢喜了。”

    这马屁拍的实在太到位,她那一对被吹捧的爹娘乐昏了头,命寒姿拿出三个小小的酒杯,许他们兄妹三人喝上一小杯。

    一点一点慢慢品尝,享受的闭上眼睛,“丝绸一般润滑缠绵,余韵悠长,回味无穷,好酒啊好酒。”

    愉快的享用过一顿美食,一家五口出了玉华台,缓缓步行,到了巷子深处的平安寺。平安寺香火不算旺盛,这会儿又是下午晌了,人并不多。礼佛,添了香油钱,之后一家人便去了梅林,观赏梅花。

    这里的梅花不只有常见的红梅,还有比较少见的白色梅花,甚至有少量绿梅花。或艳如朝霞,或白似瑞雪,或绿如碧玉,煞是好看,穿行在这样的梅林中,仿佛行走在仙境中一般。

    花香醉人,如梦如幻。

    这么美的地方,忽然传来女人声竭力嘶的喝骂声,“强盗!你们是强盗!我早不是你家的人了,青天白日的来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女人的喝骂声渐渐低了,没了,好似被人堵上了嘴。

    打了个激灵,小脸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

    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

    谢谢爱慕虚荣的猫、www.uu234.com0129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支持正版的读者。

    我其实挺不务正业的,常把时间、精力用到和言情无关的事情上。昨晚我写到皇帝拟调任裴太守为户部尚书,这本书的政治制度全是模仿明朝的,明朝大部分时候尚书都是正二品(建文帝的时候改成正一品,不过朱棣一上台就又改回来了),但是昨晚我头有点昏,怕自己犯级错误,谨慎起见,再查查吧,确定一下。

    于是我就去查资料了。

    看到这么一段,“户部。尚书一人,正二品左、右侍郎各一人,正三品其属,司务厅,司务二人……”

    我就蒙了。

    这什么意思?

    左、右侍郎什么时候是正二品了?我记错了?

    昏了好半天,我才明白过来:这是断错句了。

    应该是这样的,“户部。尚书一人,正二品;左、右侍郎各一人,正三品;其属,司务厅,司务二人……”

    其实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可我硬是昏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第64章 和为贵

    虽然一向逍遥自在,日子比蜜还甜,可她并没有忘记,这是个没有基本人权的时代,尤其是女人。女人小时候要听从父亲,长大后要听从后丈夫,年老后要听从儿子,一生都要依靠身边的男性亲属。

    要终身依靠男人,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没有男性亲属可以依靠。如果没了父亲、丈夫,或是父亲、丈夫无赖没出息,或许会被卖了,沦落为奴婢,沦落到污秽肮脏见不得人之处。

    梅林中这女人绝望的叫骂清清楚楚响在耳边,提醒她,告诉她:没有生命权,连最基本的生命权都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好端端的被人制住、带走,之后怎样,世上没人知道。

    前世是最平常不过的升斗小民,胆子不大,正义感也并不多。如果在街上看到有人持刀行凶,准会儿吓的脸色发白,能躲多远躲多远——对于敢和持刀行凶歹徒搏斗的勇士,由衷敬佩,真心赞美,可是她做不到。看到雪亮的刀子,看到鲜血,她会害怕,会退缩。

    可是,虽不敢和歹徒搏斗,也会悄悄拿出手机,打个报警电话。

    这就是前世的道德水平了。

    “现在,我连个报警电话也打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脸更白了。

    裴二爷弯腰抱起她,柔声安慰,“不怕。”林幼辉牵着两个儿子,皱眉道:“平安巷可有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兵?若有,差人去告诉一声。”裴二爷道:“有,大街巷都有巡逻兵。”

    正说着话,又响起争斗的声音,这回该是动了刀枪。呼喝声,利器破空声,听着很有些吓人。

    “天子脚下,这么大阵仗,是谁家这般大胆?”裴二爷和林幼辉相互看了看,心里都是纳闷。

    本来梅林中还有些位游人,旁边一打起来,游人大多忙不迭的避开了,林中空空荡荡。

    真煞风景。

    裴二爷抱紧怀里的小女儿,林幼辉手中牵着两个儿子,一家五口带着侍女、婆子往回走。这种情形,哪还有心情赏梅,回罢。

    走出梅林不久,身后忽传过惊惶的求救声,“姑丈救我!”裴二爷愕然回头,只见陈凌云衣袍沾血,发髻散乱,脸上也有不少血污,他拉着一名女子在前头跑,后面有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在追,人人手中持刀,杀气腾腾。

    “夫人要杀我和我娘,姑丈救我!”陈凌云气喘吁吁的喊着,目光既凶狠,又绝望——

    临江侯府这是疯了么?不只裴二爷,裴家人全是大吃一惊。

    临江侯才去世没多久,他们本应合家扶灵返乡守孝的。因着太夫人老年丧子,卧床在床,眼下又是大冬天的路不好走,才会拖到明年春天起程。这会儿临江侯府应该是全家人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出个守孝的样子来才对,他们可好,不只不好好守孝,还打到外头来了——嫡子不过三四岁,连世子都没立;原来还能靠着邱贵妃,可如今邱贵妃也倒了。这种情势之下,还要闹腾,这是好日子过久了,存心找死,是不是?

    后面的护卫追上来,看见陈凌云对裴二爷求救,气势汹汹说道:“这是临江侯府的家务纠纷,阁下休要管闲事!”伸手指指前方的道路喝道:“快走!不许耽搁!”

    又嚣张又盛气凌人,根本没把温文尔雅的裴二爷放在眼里。至于裴二爷身边的妇孺,就更不用提了。

    裴二爷微晒,“临江侯府真是与众不同,护卫既能对大少爷下手,也敢跟朝廷官员大呼小叫。”

    被父亲抱着,小身子紧紧贴在父亲怀里。裴二爷把她抱的更紧些,微笑低下头,“女儿不怕,有爹呢。”乖巧的点头,是,有爹呢。

    护卫许是被裴二爷的镇定从容给唬住了,变了客气了一些,“我们怎敢对大少爷动手?不过是奉夫人之命,追捕一名逃妾。大少爷被这逃妾迷惑,得了失心疯,硬往刀口上撞。”

    陈凌云蓦地抬头,恶狠狠瞪向那名护卫。他虽只是个半大孩子,可眼神绿幽幽跟狼似的,那名护卫看在眼里,一阵心悸。这大少爷年纪还小,功夫也不高,可方才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妈的,侯府少爷不该是锦衣玉食的纨绔么,他还真豁的出去!

    陈凌云手里拉着的女子早已瘫在地上,听了护卫这话,勉强站起身,冲着裴二爷福了福,“奴姓叶,名榛榛,和临江侯府没有干系,还请裴爷为奴做主。”

    虽是惊魂甫定,声音也嘶哑了,还是宛转动听。

    林幼辉皱眉。

    这事不对劲,从头到尾都不对劲。邱氏这个人,你说她聪明绝顶,那是捧她了,可她也笨不到这个地步啊。明目张胆的派人抓叶氏,还把陈凌云伤成这样,唯恐事情闹不大,唯恐临江侯府不出丑闻?再恨叶氏,再恨陈凌云,临江侯府往后还是她亲生儿子的,她不能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不能为了妾侍庶子,伤了嫡子的根基。

    而且,怎这般巧,偏偏在这里被自家遇上了?平安寺香火并不旺盛,这片梅林很美,可是游人一向稀少。

    “相公,和为贵。”林幼辉低声说道。

    “娘子言之有理。”裴二爷点头。

    他虽是才进翰林院不久的新进士,却不是只会埋头读书的书呆子。为父亲裴太守做幕僚,协同办过多少差使、案件,眼光敏锐,思维敏捷。这件事里的不同寻常之处,他和妻子一样,早注意到了。

    已经过世的临江侯陈庸确是很令裴二爷反感,不过,裴二爷并不会因为这个,便对临江侯府做些什么。

    他不是那种人。

    裴家的男儿,自幼经裴太守和方夫人严格教养,不管外表是温雅,是端庄,还是洒脱,内心都是方正的。挟私怨打击报复这种事,他们做不出来。

    他们也不傻不笨,不会平白无故给人当枪使。

    裴二爷神色淡然,“叶氏曾被侯夫人卖了,沦落姑苏城。当年临江侯亲至姑苏寻人,赎回叶氏,复为良民。再后来,叶氏落发为尼。你们这会子还要追逃妾,于律例不合。”

    护卫讲理讲不过裴二爷,蛮横起来,“我们反正是奉了侯夫人的命,就是要抓人!”挥刀上前,要抓叶氏,陈凌云反手把他娘护在身后,抽出腰刀,又稳又狠的砍向护卫。

    他只攻不守,纯属不要命的打法。护卫虽说嚣张,但当着人面杀了自家大少爷这事还真是不敢做,一时间颇有些手忙脚乱。

    正闹着,兵马司的巡逻兵被叫来了。“谁敢打架?谁敢闹事?当五城兵马司是摆设么?”离着大老远,巡逻兵就开始大叫大嚷。

    这会儿不怎么怕了,小脸上露出笑容。这些巡逻兵也很有趣啊,敢情也不怎么勇敢,也不能巡逻的时候不管事,就先大声嚷嚷两句,能吓跑几个是几个。

    若是行凶的人全吓跑了,大概他们也就乐坏了。

    裴二爷等人脸上也有笑意,也做此想。

    出乎众人意料,侯府护卫见巡逻兵来了,居然停下来不打,气焰嚣张的叫着,“临江侯府的家事,你们管不着!”巡逻兵的头头,一名吏目喝道:“这都打的浑身是血了,我们还管不着?是不是要闹出人命才罢休?”口中虽是呼喝,样子虽是严厉,却也不敢上前拿人。

    这帮人身强力壮,手持刀枪,可不是好欺负的小老百姓。

    一家人冷眼旁观,倒也觉着有趣。

    吏目喊道:“聚众群欧,合该带到五城兵马司衙门问罪!”护卫很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啊,这便去!谁怕你不成!”

    裴二爷和林幼辉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更加确定:这事有鬼。

    护卫们骂骂咧咧要跟吏目去衙门,陈凌云却抹抹脸上的血迹笑道:“不过是家务纠纷罢了,哪值得上衙门去?”取下腰间荷包悄悄递给吏目,低声道:“这位大哥,辛苦你们跑一趟,这是小小意思,给兄弟们打酒喝。”

    护卫们没受什么伤,这些人里面身上有血的只有陈凌云,苦主都不追究了,又有好处奉上,吏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自己家的事,在家里闹就行了,往后不可再犯!”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几句,不动声色收下荷包。

    “劳烦替我拖住这几个没良心的下人。”陈凌云低声央求。

    吏目捏捏荷包,知道里面有不少金银,便不好意思拒绝,满口答应,“成。”拖住他们而已,有什么呢。谅他们也不敢跟官兵动粗。

    陈凌云拉着叶氏,跟在裴二爷一家身后走了。

    护卫想要追,吏目和巡逻兵上去拦,这么纠缠着,陈凌云已走远了。

    天阴了,天空飘起雪花。裴二爷一家进了厢房,请僧人把陈凌云安排在隔壁,替他请大夫过来。“不必,寺中有人精通医药。”僧人笑了笑,拿伤药给陈凌云涂抹了,“不碍事,皮外伤。”

    “为何不去衙门?”裴二爷把儿女交给妻子,去了隔壁。

    陈凌云神色倔强,“去了衙门,就是自暴家丑。姑丈,我弟弟还小,没立世子,我爹留下的爵位还不知会落到谁头上,我有很多叔叔,二叔和三叔虎视眈眈……”

    老临江侯是位猛将,上了战场能杀敌,回到家能生孩子。他去世的早,留下十几个庶子,庶子当中盯着临江侯这个爵位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敢盯着这个爵位,是因为陈凌峰实在太小。这么小的孩子,人品性情还看不出来,立不了世子,做不成侯爷,那这临江侯府怎么办?他们难免浮想联翩。

    “我去了衙门,或许……”陈凌云咬咬唇,“或许会对弟弟不好。”

    陈庸留下的孤儿寡母闹丑闻,陈凌峰那本来就不牢靠的世子之位、侯爷之位,更危险了。

    “你很友爱弟弟。”裴二爷微微一笑。

    这个,从前真没看出来。

    “自从我回了京城,我爹几乎每天跟我说一遍,要我爱护弟弟。”陈凌云简短说道。

    裴二爷笑了笑,“兄弟,如手足。”

    陈庸总算还知道教儿子兄弟友爱,没有糊涂到家。

    “今日之事,多谢姑丈仗义直言。我爹把我托付给我五叔,五叔已差人来接我,快到京城了,保不齐明天就到。我再熬一两天,就能逃出生天。多谢姑丈!”陈凌云深深一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第65章 庆幸

    “再熬一两天,姑丈,我只要再熬一两天。”陈凌云直起腰身,恳求的看着裴二爷。只要一两天啊,我五叔很快会来,到时候我就平安了。

    裴二爷面色沉吟。

    一直安份坐在旁边的叶氏袅袅娜娜站起来,轻盈福了福,“裴爷,您是菩萨心肠,我母子二人落了难,望您搭救!”含泪看着裴二爷,目光中满是依赖。

    裴二爷皱眉,陈凌云红了脸,“有客人在,谁让您开口说话的?”不由分说拉起叶氏,把她塞到里间坐着,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您坐这儿,不许开口,不许打扰客人!”叶氏柔肠寸断,“凌儿,你这就般对你亲娘么?”陈凌云不理她,沉着脸走出来。

    叶氏在里间哭了几声,见陈凌云和裴二爷都跟没听见似的,哭声便渐渐小了,没了。

    裴二爷问了陈凌云几句话,站起身道:“你受了伤,先歇息片刻。”陈凌云猜测他要回去和家人商议,不敢多话,恭敬的送了出来。

    正被林幼辉抱着,细心的喂她喝水。见裴二爷进来,撅起小嘴告状,“爹,娘不许我自己喝水,一定要喂我。”裴二爷知道妻子是心疼女儿被吓着了,微笑道:“爹倒是羡慕小,可惜你祖母远在苏州。”

    咯咯笑,“您也想让娘亲喂么?”裴二爷笑着点头。裴琦、裴瑅也凑趣说想,林幼辉很给面子的一人喂了他们一口,其乐融融。

    放下,哄她和哥哥们一起玩九连环,林幼辉和裴二爷小声说着话,“……今天这事,像是设计好的。大概有人知道咱们和临江侯府有过节,想借咱们的手,让临江侯府丢人出丑。”

    按常人的心理推测,裴家不乐意许嫁,临江侯陈庸偏还继续无耻的谋算,裴家定是深恨陈庸。那么,如果不费吹灰之力能踩上临江侯府一脚,裴家定是乐意的。

    遇到今天的事,裴二爷不用使什么阴谋诡计,只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事关重大,送顺天府尹裁决。”临江侯府就落不着好,家里的阴私全被摊开了。

    临江侯府出丑之后呢?会是什么情形?

    林幼辉和裴二爷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他们自有默契:邱贵妃正倒霉呢,临江侯府再出丑闻,那是雪上加霜。

    尤其,临江侯府的丑闻,是裴二爷这“苦主”暴出来的。那更是令人深思了。

    “皇上,是很有主意的君王。”裴二爷声音低沉。

    邱贵妃给他生有三个儿子,曾经很受宠爱。他可以因为邱贵妃言语失当、行为骄狂而惩罚这位曾经的爱宠,但是,这不代表别人可以趁机落井下石,跟着狠踩邱贵妃。

    皇帝宽厚慈和,可是,若有人要触犯他的权威,不会有好下场的。再有度量的皇帝,也不能忍受臣子的算计。

    不管皇帝在后宫中犯不犯糊涂,处理起朝政,他是很英明的。邱贵妃行事狂悖,皇帝已经专门赏赐过财物,算是委婉的道歉了。若是做臣子的再揪着邱贵妃不放,那不只是没眼色,更是找死。

    “咱们不搀和这些。”林幼辉声音低而清晰。

    裴二爷点头,“娘子说的是。”

    裴二爷修书一封,命人送去临江侯府。没过多久,邱氏便乘着马车,急匆匆亲自来了,“我不过是差人追个逃妾而已,怎可能要伤凌云!他好也罢,不好也罢,总是先夫遗下的血脉。”

    邱氏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很有些着急。她现在是寡妇身份,邱贵妃倒了,陈庸死了,她心中也正没底,哪敢惹事生非。

    这样的丑闻闹出来,皇帝一怒之下夺了临江侯府的爵位都有可能。真那样,她还有什么指望。

    林幼辉并不喜欢邱氏,也没跟她说太多,只是提醒,“你差去追逃妾的人,似乎有些不妥当。他们一意要把事情闹大,要让临江侯府丢人现眼。邱夫人,许是有人在觊觎这侯爷之位,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前有狼后有虎的,你小心点吧,别冒失了。追逃妾?现在你儿子才那么点大,位置又不稳,你不一心一意抚养亲生儿子、扶持亲生儿子,追的什么逃妾。

    邱氏呆了呆,“是谁?是谁?”她脸色一变,愤怒起来,“是谁这么大胆?先夫是嫡长子,这爵位注定是他的,旁人都是妄想!”

    林幼辉默默无语。你都不知道是谁,我这外人就更难推测谁在觊觎;既不知道,你谨言慎行不好么,瞎折腾什么。吕雉折腾戚夫人,也是在刘盈坐稳皇位之后。现在你丈夫去了,儿子的地位还不稳,是你算旧帐泄旧恨的时候么。

    邱氏愤怒了一会儿,陪笑请教林幼辉,“要怎么做才好,你教教我,我这会儿已是没主意了。”林幼辉神色淡淡的,“能如何?装也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样子来,和和睦睦,让外人无隙可乘。”

    邱氏深以为然。对,也只有这样了。

    虽然狼上知道是这样才好,邱氏还是不服气,“你不知道那狐媚子有多可恶,我每每想到那对母子,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当年你嫁过去之前,这对母子已经在临江侯府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一心要做威风凛凛的侯夫人么?林幼辉对邱氏没好感,一笑置之。

    邱氏有些担心,“那臭小子脾气倔,不知能不能听听说说的跟我回去。”陈凌云可不是好糊弄的,对陈庸这庶长子,邱氏一直很觉头疼。

    林幼辉淡淡一笑,“外子已说过他了,他听话。”

    提起裴二爷,邱氏就想起当年陈庸远赴姑苏,得到裴家人帮忙把叶氏找到的事,心里很不舒服。等到和裴二爷见了面,她便忍不住酸溜溜说道:“你帮着先夫找到心上人,反被先夫惦记上了独生爱女,早已悔青了肠子吧?”

    裴二爷温和说道:“裴某生平做事凭良心、依法理,从不后悔。”

    陈庸到姑苏寻人,莫说他是三弟妹的表哥,便是素不相识之人,到衙门里报了案,裴家也是一样尽心办理。这件事,谈不上后悔不后悔。

    邱氏似笑非笑,面带讥讽,“当真?裴编修,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帮了人,后来被坑了,你还不后悔——你又不是圣人,装什么。

    裴二爷神色如常,“裴某为人处事,自有一定之规。若是我依礼行事,只因他人无礼挑衅便后悔起来,不是男人大丈夫的想法。”

    邱氏抿嘴笑了笑,“是,只有我等妇人女子,才会这么想。”

    裴二爷摇头,“并非如此。拙荆也是女子,她便不会做此想。”

    做了一件正常的、正确的事,然后因为这件事引起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然后便后悔了,“我不该对他那么好。”不,林幼辉是不会这么想的。

    邱氏变了脸色。敢情就你妻子豁达大度啊,我这样的妇人女子就是小肚鸡肠?

    陈凌云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黑着一张脸。

    邱氏不便和裴二爷争执,忍气吞声,命人替陈凌云换好了衣裳,擦拭干净头脸,一脸慈爱的带他回了临江侯府。至于陈凌云的亲娘,邱氏忍了又忍,不去看她。

    邱氏只怕看了她一眼,哪怕明知会闯祸,还是会不管不顾的打她骂她,以至于想杀了她。

    临分别,陈凌云脸上有迟疑之色,裴二爷微笑,“她不敢动你的。”这种情势,她又不是傻子,哪会拿着整个侯府开玩笑。

    陈凌云感激的长揖,“姑丈大恩,凌云莫齿难忘。”

    “难得你也会说客气话了。”裴二爷笑了笑,“从这儿走出去,邱夫人会是一位慈爱的嫡母,你也要是一位守规矩的庶子,知道么?”

    陈凌云沉默片刻,恭敬道:“是,姑丈。”

    邱氏告别众人,一脸慈爱的携着陈凌云上了马车,回临江侯府。

    一上马车,两人都变了脸色,冷淡又厌恶。邱氏忍气道:“咱们原本是说好了的,我不追究你不敬嫡母,你也不再提你父亲的死因,大家安生度日。如今,我还是这个意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的,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陈凌云冷笑,“是谁要抓我娘回去肆意侮辱的?”邱氏脸色变了变,生硬说道:“有人在陷害,在挑拨离间!这当儿,咱们长房不能乱,不能让你那些叔叔们得意了!”陈凌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了临江侯府,车帘掀开的时候,两人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有人处心积虑要借着裴二爷的手令临江侯府出丑,不过,没有如愿。临江侯府不只没有出丑,邱氏这嫡母还和庶长子陈凌云格外亲热起来,临江侯府,一团和气。

    跟着父母回到家,很快把平安寺的事忘了,拿出今天新买的各样东西一一过目,交代林幼辉替她收好,“娘,您替我放起来,等我上学的时候用。”林幼辉见她又是一脸甜蜜笑容,眼神活泼,自是心中欢喜,笑咪咪答应了。

    林幼辉亲自替洗过手脸,轻轻在她脸上拍着蜂蜜,幸福的睡着了。

    打发儿女各自睡下,林幼辉和裴二爷还猜了一会儿,“背后究竟是谁?”猜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两人相拥入眠。

    反正,行得正站得直,坦坦荡荡,光风霁月,用不着怕什么。

    次日裴二爷照常上班,下午晌被皇帝召了去,“裴卿昨日休沐,都做什么了?”裴二爷并不隐瞒,逛街吃饭喝酒赏梅等事都提了提,临江侯府的事,也没删没减。

    皇帝来兴趣了,“裴卿半分不记恨临江侯么?”

    陈庸坑了你,你还这么帮着他的遗孀、儿子,莫非你是圣人。

    裴二爷面色诚恳,“臣受家父教诲,务必待人以诚。若遇家务纠纷,教化为先。”

    我记不记恨陈庸先不说,我不敢得罪你,知道么?我吵嚷出来,保不齐被有心人利用,闹到你面前,好像我家和邱贵妃没完没了似的,得不偿失。

    皇帝哈哈大笑,“好一个裴锴!孙女教的好,儿子也教的好!”

    皇帝赏赐裴二爷珍珠十斛,锦缎十匹,这是实惠的赏赐,可比上回的宝钞强多了。

    裴二爷谢了皇帝,告辞出殿,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皇上为何特意问起昨天的事?难不成,他已预先知道了?传言太祖皇帝时,锦衣卫连大臣的家事也逐一打探,皇上他……不会也……

    裴二爷十分庆幸,自己和妻子做了正确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了!亲爱的们,你们说我要不要晚上再写一章呢?

第66章 从头到脚

    这天裴二爷满载而归,带回西园珍珠十斛,锦缎十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裴二爷,表示很惊奇,“爹您可真厉害!这么多好东西,都不用花钱!”

    裴二爷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喜欢漂亮衣裳,当然也是喜欢布料的。十匹锦缎摆出来,她跑前跑后,一一看过,“两匹云锦,两匹倭缎,两匹缭绫,两匹明光锦,竟然还有两匹西洋布,太全了!”

    “囡囡喜欢哪种啊?”裴二爷看着宝贝小女儿小陀螺似的跑来跑去,唇角泛起笑意。他是怎么看自家闺女怎么好,就是看个布料,他也觉得趣致。

    林幼辉大方的许诺,“明年要上学,正该制新衣裳,喜欢哪个花样,随便挑。”爱漂亮的小,挑吧挑吧,莫跟爹娘客气。

    眼睛亮晶晶,机灵的跑到林幼辉面前,“娘,便是明年不上学,我也该制新衣裳的。明年我又大一岁了,会长个子的呀。”

    林幼辉看见她雪白粉嫩的小脸就手痒,顺手捏了捏,觉得光滑弹爽的很舒服,笑咪咪道:“我说的对,便是明年不上学,也该制新衣裳的!”

    得意的笑笑,“云锦太华贵了,我正长个子,用云锦制衣裳,奢侈靡费,不可取。缭绫也是,挺贵的,小孩儿穿着不合适。倭缎么,算了,我不喜东洋,还是明光锦吧,西洋布也行。”挑了一匹苹果绿底洒凤凰葫芦纹明光锦,一匹雪白的西洋布——这两样就归她了。

    裴二爷和林幼辉等到挑好了,表示惊异,“这两匹布料可真好看!还是我家小眼光好啊。”嘻嘻笑着,甚为得意。

    林幼辉挑出浑圆柔亮的珍珠,打算给串几串珠花做头饰,还有小手镯,项链,耳坠子等等。殷勤的凑近她,跟她商量,“娘,这么多珍珠呢,又不是花钱买的,我能奢侈点不?您顺便让工匠给串个脚链吧,让我的脚也打扮打扮。”

    林幼辉忍着笑,答应了,“成,给串个小脚链。”裴二爷粲然,“赶紧的,把咱家小囡囡从头打扮到脚,可千万不能委屈了。囡囡,再做个珍珠腰带好不好?”

    仰起小脸,傻呵呵笑了两声,“好啊,宝光莹然的腰带,我喜欢。”珍珠腰带围着我的小蛮腰,美透啦。

    漂亮的布料,美丽的珍珠,带给不少快乐。毫无心事,很容易满足。吃一餐美味的饭食,洗一个舒服的澡,和父母哥哥一起说说笑笑,都会让她快活的像只小鸟。

    她的快乐,都很简单,很纯粹。

    林幼辉留下三匹布料,剩下的分别孝敬给祖母、外祖母,送给舅母、大伯母、三婶婶,还有表姐们。珍珠也是,人人有份。外祖母和舅母、大伯母可以次日便送走,祖母和三婶婶的却要等一等,趁着船,好给捎回去。

    替祖母挑了一匹麻香色织金妆花云锦,“这个颜色衬祖母。”林幼辉笑咪咪点头,“是啊,祖母端庄,这个颜色极好。”外祖母呢,年过五旬,白皙美丽,挑了大红底孔雀羽织金妆花,富丽而又典雅,鲜艳却不失庄重。

    跟着林幼辉亲自给外祖母送去,外祖母笑的眉毛弯弯,命侍女从箱子里寻出几个古银脚链、翡翠脚链,“乖囡,打扮打扮你的小脚丫。”

    祖母是见不着面的,费劲吧啦的亲笔写了封信。除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之外,还炫耀了自己挑选布料的眼光,“祖母,您用这料子做衣裳,一准儿好看!”

    裴二爷看过信,替她改了几个错别字,又提醒她,“还有祖父呢!”想想也对,又坐在小桌子前面,斟词酌句的给祖父写信,“祖父,我挺想您的,盼着您也来京城,和我们团聚。虽然我很谗,您却只吃一荤一素,我还是盼着您来。”

    裴二爷拿着这封信瞅了半天,半天没说出话来。

    又很周到的给三叔、三婶写了信,报告自己这些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长高了多少,最后,很神气的炫耀,“我要上学了!我是大孩子了!”

    裴二爷一一看过,微笑折起来,封好,准备寄到姑苏。

    忙活着亲自给舅母、大伯母送礼物,是个小忙人。她不管到哪都受欢迎,舅母、大伯母都夸奖,“长大了呢,明年就是小学生了!这上学了,可是大不一样,该格外重视的。”大舅母送了珍贵的彩笺,二舅母送了象牙笔杆湖笔,大伯母不知怎么疼她才好,从裴大爷书房寻出一方希罕的绿端砚,送给做上学的礼物。

    即将成为一名小学生,心中简直是感慨万千。从前我是学龄前儿童,往后不是了呀,这一上学,我便要跟无忧无虑的幼儿生活告别,要做大孩子了。

    “这个冬天我要痛痛快快玩耍,等到明年春天,我可就改头换面啦。到时我摇身一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小学生!”神色庄重的跟父母、哥哥们宣布。

    彼时《西游记》虽未成书,种种传说却在民间甚为流行,孙猴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提到“摇身一变”,就让人想起那只精灵的猴子,顽皮,偏把“摇身一变”,和“规规矩矩的小学生”连在一处,令人忍俊不禁。

    “还小呢,不用太规矩。”裴二爷瞅着宝贝女儿这幅神情实在太悲壮了,心中不忍,柔声安慰。

    “五岁还是儿童,不必太拘束。”林幼辉也笑着说道。她可不要小小年纪便学得老成,板着个小脸,失了童真。

    哥哥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小。妹妹,你能规规矩矩啊?哥哥怎么不信呢。

    因着发生在平安寺的一桩意外,裴二爷是受了皇帝的赏赐,一家人和和乐乐,无忧无虑,而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金长利,则是紧张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金长利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瘦瘦的,浓眉大眼,乍一看上去,是位斯文有礼的饱学之士。不过,如果细看,会发觉他目光时而锐利,时而闪烁不定,明显是心术不正。

    他时运不济,四十岁时才中了进士,还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因着这个同进士,头些年他的仕途一直不顺。正在他着急冒火的时候,宫里头一位姓金的都人侥幸生下皇子,封为敬妃。这位敬妃既是都人出身,娘家自然提不起来,是乡下的泥瓦匠。金长利便设法和这位敬妃联了宗、攀了亲,称呼敬妃为“姑母”。之后,仕途便顺了,由原来的清水衙门转到了炙手可热的吏部,先是任主事,如今更升任了员外郎。

    别看员外郎只是从五品,品级不高,可权利大啊,官吏考课、黜陟,全归考功司管。员外郎是考功司郎中的副手,他手里的权力,谁也不敢小看。金长利在这个位子上,真是捞了个盆满钵满。

    他有生之年也没有别的愿望,只想升任考功司郎中,再稳稳的多捞几年钱,便可以含笑隐退,回家乡悠游度日了。

    谁料想,就在他踌躇满志想要再往上升一升的时候,因着他太热心,出了个岔子。

    邱贵妃不是失宠了么?因着邱贵妃素日里嚣张跋扈,眼里没人,宫里暗中仇恨邱贵妃、想痛打落水狗的人多了,敬妃也是其中之一。邱贵妃年纪轻,生的美,她可没把敬妃这都人出身的妃子放在眼里,侮慢过多回。敬妃好歹也晋到妃位了,邱贵妃一再轻慢她,哪有不恼的?见邱贵妃失势,便想落井下石。

    金长利一则要巴结敬妃,二则,他更想趁着这机会讨章皇后的好,讨金乡侯府的好,便处心积虑的盘算着让兴国公府出丑丢人,最好犯下大罪,好一并把冷宫里的邱贵妃给连累了,永世不得翻身。

    他要是真能做到这一步,别说敬妃高兴了,章皇后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那是毫无疑问的。接连生下三个小皇子的邱贵妃,章皇后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不可能不想彻底扳倒她。

    金长利心里有一团火,热切的想要讨好章皇后,往上爬,再往上爬……可是,兴国公府的人因为实在没出息没本事,邱贵妃一倒他们就傻眼了,简直连门都不敢出,当然更不会惹事生非。

    金长利失望之下,把目光投向了临江侯府。临江侯是邱贵妃的恩人,临江侯夫人是邱贵妃的姐姐,好像临江侯还和邱贵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这样的人家,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了。

    临江侯的二弟陈庆在府军前卫任指挥使,和金长利臭味相投,有些来往。因为公侯伯的封爵、袭爵都归吏部验封司管,陈庆想和验封司管事的人一起坐坐,问个实在话,便托金长利牵个线,捎个话。金长利满口答应,还真把验封司郎中贺东请了出来,陈庆在倚翠阁包了个场子,三人好生乐了半日。

    贺东的意思是,按说这爵位是你侄子陈凌峰的,他是嫡房嫡子,只要他人品过的去,不出大岔子,就该是他的。除非……除非他失德,否则,轮不着别人。

    失德,失德。陈庆琢磨着这话,出了神。陈庆相信自己在朝中也有些人缘,若是长房被皇帝厌弃,自己能上下打点,把这爵位弄到手。关键是,才几岁的孩子,怎么样让他“失德”。

    陈庆琢磨“失德”,金长利关心的却是让临江侯府出个大丑,丢个大人,好波及冷宫的邱贵妃,让她再也不能翻身。“你侄子小,能失什么德?可他娘能办坏事,临江侯府能丢人。”金长利给陈庆出主意。

    陈庆一想也对。把临江侯府的名声弄臭了,要么皇帝一怒之下换人做这临江侯,要么这临江侯的爵位收回。“反正现如今也不是我的,收回也不可惜。”陈庆衡量过后,点了头。

    金长利和陈庆精心设计了平安寺的事件。陈庆重金收买了侯府的护卫,邱夫人只是让他们捉拿叶氏,他们却故意让陈凌云知道,争斗,还让陈凌云受了伤,把事情闹大。

    金长利和陈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裴二爷一定会记恨临江侯府,把这丑事公之于众,谁知裴二爷不肯上当,做了回和事佬,把这丑事消弥于无形。

    本来,白折腾一场,金长利已是垂头丧气。等到裴二爷被皇帝召见,受了赏赐出来,金长利很敏锐的觉察到事情不对。休沐日平安寺发生了那件事,次日皇帝便特地召见裴二爷,还赏了不少财物,这可能是什么事?

    翰林院的人常会被皇帝召见,若“应对称旨”,皇帝是会表示赞赏的。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厚重的赏赐。

    金长利员外郎,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

    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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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寒冷

    金员外郎善于谄媚巴结,一向多思多虑。他由裴二爷受赏赐想到了很多很多,譬如,皇帝已经知道平安寺的真相了,知道背后有人算计,知道这背后算计的人就是自己……

    大臣和妻妾在家里打牌,牌少了一张,最后这张牌由□□皇帝笑着拿了出来——金员外郎想到这广为流传的故事,眼睛发直,头皮发麻。

    他再这么想下去,有事没事的先不说,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金长利命人把女儿金氏叫回家,“你家那小子,来京城的时候不是和翰林院裴编修同行的么?之后,你可和裴家可还又打过交道?”金氏蹙起娥眉,“相公送过两回谢礼,裴家都原封不动还了,架子拿的忒大。裴家既这么着,我们也不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便没再来往。”

    金长利脸一沉,训斥道:“没有一丝半毫的远见,受不得一点气,真是没用!”金氏撒娇,“爹您怎么了,生这么大气?若用得着他们,女儿厚着脸皮再上门就是了。”

    “这样才对。”金长利满意的点头。

    金氏是外室所生,打小就知道自己地位不牢靠,最会看金长利的脸色,会讨好他。卖着乖,撒着娇,金氏从他手里讨来张面额为两百两的银票,笑吟吟走了。

    “裴家清贫,哪用得着两百两银子的礼。”金氏心里笑话着她爹的没见识,撒漫花钱,路上命人随意在店铺买了两个果盒,两匣子点心,打算明天带去裴家。

    她从金长利那儿要来两百两,可这两个果盒、两匣子点心,连一两银子也用不了。

    金氏回到家,过继来的儿子蔺明堂毕恭毕敬的前来问安。蔺明堂生的清秀,性子也温顺,金氏对他倒也不怎么刻薄,笑着吩咐,“明日有要紧事,学堂里请一天假,跟我出门会会客。”蔺明堂也不问要到哪家,也不问是什么要紧事,想也不想就恭敬的答应,“是,母亲。”

    金氏见他这么听话,眼中有了笑意。

    蔺明堂的父亲被岳父打提携着,如今也是礼部一名主事了,六口京官。他仕途靠着岳家,金氏又精明不让人,回到家便没什么脾气,金氏跟他说了要带蔺明堂去裴家拜访,他温和的笑着,“裴二爷清贵翰林,我是早想结交的,只是有心无力。太太肯替我去打点,我感激不尽。”金氏听了了这话,笑的不行。

    谁替你去结交清贵翰林了?我爹交给我的差使啊。

    第二天,金氏送走蔺主事,命人到学里给蔺明堂请假,套上车,带上昨天买好的果盒、点心,驱车去了银锭桥。到了银锭桥,见这边风景优美,湖中水光潋滟,岸边垂柳依依,颇为羡慕。裴家不是很清贫么,倒能住这等富贵清雅之地。

    到了西园,递上拜贴,金氏以为凭着她爹金员外郎的权势,裴家二奶奶定会笑容满面的迎出来,热情款待。谁知在门房坐了半天冷板凳,方有名衣饰讲究的嬷嬷缓缓走出来,优雅的福了福,微笑道:“蔺二太太好,不知您今日要来,我家太太出门了,不在家。”

    金氏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提前来送个贴子,这般冒然登门,是极为失礼的。她涨红了脸,又不想赔礼道歉,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直挺挺坐着,纹丝不动。

    蔺明堂乖巧的站在她身边,心里难受极了。他自从到了京城,仰嗣母的鼻息,日子艰难。他爹蔺主事当然是疼爱他的,可是蔺主事还惧怕金家和金氏呢,他哪能挺直腰杆做人?少不得小心翼翼的,看金氏脸色度日。金氏在裴家受到冷遇,林幼辉连见都不肯见她,蔺明堂觉得很难堪。

    “那时候,我娘一片诚心去送礼,她不肯收;这会子,我嗣母登门拜访,她不肯见。”蔺明堂想起生母吴氏给裴家送礼的事,再看看如今嗣母金氏登门被拒的事,又是自卑,又是恼怒。

    金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西园门前响起马蹄声。这声音整齐雄壮,可不是一匹马两匹马,而是整队整队的骑兵。金氏看见裴家的嬷嬷变了脸色,门房里的仆妇们也都紧张的站起来,她也慌了。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首领带着士兵昂然而入,“这是什么人?”锦衣卫首领指着金氏,沉着脸问道。

    听说是上门来拜访的客人,首领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走!”这帮锦衣卫盔甲分明,佩着腰刀,个个彪悍迅疾,眼光如鹰如隼,金氏腿都软了,听得他们开口撵人,颤巍巍扶着侍女,逃跑似的出来了。

    蔺明堂跟在她身后,出了西园,惆怅的回头看了看。这家要倒霉了么?其实他家蛮好的,虽然傲气了一些,虽然不大给人留情面,可他家全是好人。

    蔺明堂在裴家总是觉得尴尬、自卑,可他生母吴氏对裴太守感激涕零的,他虽不赞同,也知道裴家都是好人。

    金氏逃上马车,命车夫,“快,快走,快离开这儿!”这什么人家呀,好端端的,把锦衣卫都招来了。锦衣卫,那可都是阎王似的,招惹不得。

    金氏对她爹金员外郎的权势很觉得意,吏部嘛,管天下官员的考核,谁敢不敬着?不过,她再怎么自负,也知道锦衣卫是招惹不得的,在锦衣卫面前,金员外郎屁都不是。

    远远的离开银锭桥,金氏惊魂甫定,幸灾乐祸起来,“这裴家呀,算是完了。锦衣卫都上门了,他家的男人肯定会被关到牢里,女眷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金氏冒昧登门,林幼辉闭而不见,她深觉羞侮。这会儿见裴家被锦衣卫围着了,虽然没办成她爹交代的差使,心里还是痛快,“这回要见裴二奶奶,我要上银锭桥;下回要见她,不知在哪儿了。”金氏咯咯笑着,样子娇俏。

    蔺明堂听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脸色发白。

    西园,十皇子身披石青缂丝紫貂斗蓬,迎着寒风走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小师妹,多日没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本是围着火炉磕瓜子、看闲书的,这会儿被拎出迎接他,当然没好气,“彼此彼此,十哥,你看着也长大了不少。”皮笑肉不笑。

    她本来个子就小,这会儿被冷不丁的拎出来,里头穿着桃红撒花小袄,外面披一件大红羽纱白狐鹤氅,看着小大人似的,很有趣。她不大高兴,欺霜赛雪的一张小脸上没有甜蜜笑容,大异往日。

    “小师妹,十哥觉得很冷啊。”十皇子在她面前蹲□子,感慨着冬日的寒冷。

    “既知道冷,为何不在家里围着火炉取暖,反倒要出门吹冷风?”清清脆脆的质问。

    十皇子见她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很气愤的样子,有些不解,“十哥专程来看你的,你不高兴么?小师妹你这样可不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要好客啊,小师妹。”十皇子循循善诱的说道。

    气呼呼的鼓着小脸颊,不理他。

    “十哥是来送请贴的。”十皇子浅浅笑着,取出一张烫金请柬递了过来,“小师妹,我和我娘一样,出生在冬季。”——

    你要过生日了呀?这是来要生日礼物的?接过请贴,心虚的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吧,这章瘦了点,晚上写个肥章。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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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珍珠

    太湖石,小鸡破壳,老鹰,西瓜,各色新奇果子、吃食……数了数他送自己的礼物,心更虚了。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是要礼尚往来的,小师弟过生日,自己送什么好呢?

    “十哥,你要过生日了啊?恭喜恭喜。”讨好的笑着,露出一口编贝般的小白牙。

    十皇子见她笑的甜蜜,唇角勾了勾,“奇怪,明明是在院子里,怎地这般暖和?”小师妹,你那如同寒风一般的冷淡之色,总算消失了啊。

    “院子里哪会暖和?十哥,咱们到屋里烤火去。”伸出白胖的小手,热情招呼着十皇子。

    她是想做“请”的姿势,谁知十皇子浅浅笑着,一把握住她的小胖手,“好啊,小师妹,咱们到屋里烤火去。”牵着她,慢悠悠往屋里走。

    惦记着那个重大的问题,一脸乖巧笑容,跟着他进了屋。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宝蓝底饰花开富贵图案三足掐丝珐琅大火盆,火烧的旺,屋子里很暖和。

    临窗大炕上铺着黑狐皮的坐褥,设着大红锦缎靠背引枕,吩咐侍女替十皇子去掉斗蓬,拍拍黑狐皮坐褥,“十哥,请坐。”自己也把鹤氅脱了,上炕坐下。

    两人中间放着个小炕桌,上面摆放着花生瓜子儿、栗子、核桃等干果,新洗出来的冬枣、频婆果、葡萄等新果,几样爱吃的小点心,小茶壶,细瓷小茶盏。

    殷勤的伸手去提小茶壶,要亲自替小师弟倒茶,“滇红茶,味道很好的。汤色红鲜明亮,香气高醇持久,最适合冬天喝。”这小茶壶是裴二爷特地为她置下的,壶不大,壶柄小巧,她抓得住。

    十皇子忙拦住她,“小师妹,你放下。”他身边跟着的小内侍有眼色,忙上前执壶、倒茶。甜醇浓厚的红茶香气荡漾开来,鲜郁高长,经久不散。

    “好茶!”十皇子呷了一口,笑着称赞。

    很得意,又让着他吃果子,吃点心,“十哥,我很好客的。”十皇子见她现学现卖,心里一乐,果然拿起块马蹄酥吃了,“小师妹,你家的点心味儿很不错。”

    “那当然了,我指点厨娘做的呢。”吹嘘。

    吃着点心,喝着茶,殷勤问道:“十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十皇子笑了笑,“小师妹你进宫玩玩就好,不必送我礼物。或实在要送,画幅画送给我好了,随意画,不拘画什么我都喜欢。”

    “那可不成。”认真的摇头,“太简慢了。”

    我要是画的好,倒也行,问题是我画出来的鸡像鸭,狼像狗,牡丹花像野花。

    十皇子把玩着手中的细瓷茶盏,嘴角噙着微笑,“我娘千秋节的时候,小师妹画的画就很好啊,照样画一幅给十哥好了。”

    “不行啊。”小脸上满是苦恼之色,“我和令堂素无往来,不拘送什么,心意到了就行。可是,我和你的交情非同一般呀。”

    十皇子听到说“我和令堂素无往来”,眉头皱了皱,想要好生跟讲讲道理。不过,听到“我和你的交情非同一般”,他容光焕发,登时把方才想过的给忘了,柔声道:“咱们和交情当然不一般啦,小师妹,咱们是同门啊。”

    老师只收了咱们两个学生,只有你和我。

    两个相对傻乐了两声,好像都很高兴的样子。

    甜甜笑着,满怀希望的询问,“十哥,你喜欢珍珠不?你要是喜欢珍珠,就好了。”十皇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见到她渴望的神情,却不由自主的点头,“喜欢,小师妹,我很喜欢珍珠。”

    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十哥你喜欢珍珠,那真是太好了!我做珍珠腰带的时候,给你也做一条,保管珠光莹然,顾盼生辉!”

    小师弟,我不小气的,做条珍珠腰带送给你好了,很漂亮的!

    十皇子粲然,“好啊,我和小师妹一人一条。”

    愉快的定下生日礼物,两人剥着花生,磕着瓜子,天南海北的闲扯一通,十分快乐。闲谈过后,十皇子去拜见林幼辉,当面又送过请贴。林幼辉笑盈盈,“必要为十殿下祝寿的。”十皇子客气的拱手道谢,“有劳师母大驾。”邀请好了客人,起身告辞。林幼辉和送他到院子里,锦衣卫和内侍前呼后拥,扬长而去。

    絮絮叼叼把方才的事说了,炫耀自己的聪明,“娘,多好的寿礼啊。”林幼辉拍拍她的小脸蛋,笑咪咪,“极是,这寿礼又漂亮又实用,还不用破费,简直三全其美。”

    其实珍珠也很贵,不过,西园这会儿有的是珍珠。

    裴二爷回家后听说他的学生亲来送请贴,沉吟道:“十皇子这是过八岁生日,他还没封王,不会太过隆重,除皇上、皇后、太子一家、在京的亲王郡王,也就是各位长公主、公主和金乡侯府会进宫道贺,其余的人家,极少。”

    说白了,还是个孩子,过生日不能太惊动人,自家亲戚热闹一日罢了。这种场合请上自家,裴二爷觉得很没有必要。不过,倒也说的过去,“天地君亲师”,裴二爷是“师”。

    对于热心仕途的人来说,这是极好的事。做皇子的老师,受皇家重视,皇子的生辰宴会有幸收到请贴,可以和天底下最尊贵的这家人举杯同庆。不过,裴二爷和林幼辉看看花骨朵一般的,恨不得把这邀请给推辞了才好。

    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是整个裴家的心肝宝贝,她才不要到皇宫那个尊贵无比的地方,要的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在裴家,从祖父起,没人不疼爱,不让着。可是到了皇宫,不过是一位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太不起眼了。

    林幼辉又把是如何招待十皇子的事说了,裴二爷失笑,“这顽皮孩子。”知道咱家有珍珠,就诱着十皇子说喜欢珍珠啊,小淘气。

    “金氏来了,我没见她。”林幼辉把白天的事告诉了裴二爷。裴二爷点头,“这种人,不见也罢。”好好的姑娘家,多少没成亲的青年男子不能嫁,定要跟三个孩子抢爹?当年险些没把吴氏逼死,太过仗势欺人,金家这等行事,令人不齿。

    第二天裴二爷照常上班,照常下班。他才出了翰林院,巷口一辆等候已久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笑容满面的跟他打着招呼,“裴编修,许久不见。”裴二爷习惯跟着裴太守办公事,记性极好,见过的人几乎不会忘,看了来人两眼,客气的拱手,“蔺主事好。”

    这人,就是金氏抢来的丈夫,蔺主事了。

    蔺主事寒暄几句,盛情邀请裴二爷到茶舍坐坐,裴二爷微笑摇头,“对不住,我得即刻回家去。小女这两日爱上街口的糖炒栗子,盼着我早回。”眼巴巴等着我呢,哪有空跟你喝茶。

    裴二爷婉言谢绝,蔺主事却不肯知难而退,软语央求,“稍坐片刻即可,稍坐片刻即可。”一再央恳。

    昨天金氏不是去银锭桥了嘛,不只白跑一趟,还在金家丢了人,出了丑。她离开银锭桥后在街上逛了几家铺子,便去到金家等着金员外郎下衙回家。金员外郎的妻子卢氏一向不待见她,见她回来,自然没个好脸色。

    这也难怪卢氏。金氏是外室女,养到十四五岁才被接回金家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女儿”,又要给她费心思挑人家,又要舍出老本替她办嫁妆,搁谁能乐意啊。更何况金氏东挑西拣的,最后还嫁了个有妇之夫,让卢氏也跟着没脸。

    金氏不是卢氏养大的,本就和她不亲近。再说她的嫁妆也好,她的婚事也好,卢氏一点忙也没帮,全靠她亲爹操办。这么着,金氏就更不把卢氏放眼里了。见卢氏冷冰冰的,金氏也来了气。

    “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道往后会怎样呢。”金氏怪腔怪调的说道:“我今儿奉爹的命,去了银锭桥的西园,拜访裴二奶奶。我去的时候,她还是位六品的安人呢,我出来的时候,她已不知怎样了。”

    都被锦衣卫围上了,你说能有什么好事?不是抄家,也是捕入诏狱,再难见天日。

    卢氏听了倒也吃惊,“裴二爷是位清贵翰林,能有什么事?”卢氏虽和裴家没来往,可裴二爷是榜眼,出过风头的人。他才进翰林院就是编修,又是十皇子的老师,卢氏哪能不知道呢。

    金氏得意洋洋把西园被锦衣卫包围的事说了,“……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着?”卢氏听了,也是点头。这话没错,被锦衣卫团团包围,这家人惨了。

    等到金员外郎回家,金氏兴冲冲迎上前一五一十说了,金员外郎气的脸发白,狠狠啐了她一口,“没见识的东西!皇上、皇子若出行,也是锦衣卫团团包围,懂不懂?”

    你上午去的,裴家若是出了事,我能不知道?

    裴編修是十皇子的老师。十皇子尊师重道,才一拜师就往西园送太湖石,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有你这无知妇人,才会见到锦衣卫,便断定裴家不行了。

    金氏见她爹真生了气,也不敢委屈,跪下磕头认错,“爹,女儿没用。”金员外郎看见这没用的女儿烦得不行,踹了她一脚,“滚!”

    其实金员外郎平时是很宠爱这个女儿的,可是交待她拜访裴二奶奶,她连人都没见着不说,还说这些个不着调的话。金员外郎正着急呢,便跟她动了手——不,不对,动了脚。

    金员外郎喝令金氏滚回去,让蔺主事来见他。

    这不,蔺主事受命于岳父,来堵裴二爷了。蔺主事本身是个软弱性子,并没什么主意,所以才会金家父女一逼婚,他就跟着犯糊涂。他要是个有成算的,做不出背弃吴氏、另娶金氏这缺德事。

    依着蔺主事的性子,裴二爷既不肯赴约,那也不便强求。可是他奉了岳父的严命,却顾不得别的了,不管裴二爷拒绝的怎么明确,只一味歪缠。

    裴二爷微笑,“蔺主事有什么话,只管明着问,裴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这幅模样,明显是有事,直接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蔺主事真是不圆滑,见请不到裴二爷,怕没法对岳父交差,心里着慌,露了底,“前日您受皇上厚赏,是应对称旨么?这可羡慕死人了。”

    说出这句话,蔺主事自己也觉得失礼,脸涨得通红。这话,若是有交情的人说了,不过是寻常;可要是没交情,跟人家没那么多,你问人家为什么会受皇帝陛下的赏赐,很忌讳的好不好。皇帝陛下的喜好、口味,是你能这么打听的么?

    裴二爷微微笑了笑,“裴某遇事不喜张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遇家务纠纷,教化为先,处罚为辅。”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好像和蔺主事问的没什么干系。

    大冬天的,蔺主事额头冒汗,含混的说了几句客气话,慌慌张张走了。

    裴二爷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摇头。

    带了香糯的糖炒栗子回家,一家人围坐剥食,温暖甜蜜。出主意,在一个快要熄灭的炭火盆中埋下几个小番薯,半个时辰后从灰里把小番薯拨出来,异香扑鼻,令人欢欣。

    “这主意不坏。”哥哥们很高兴,一边吃番薯,一边夸妹妹。

    “的好主意多着呢。”林幼辉笑,“她还为给十皇子的寿礼出主意呢,很不坏。我估摸着,咱家的寿礼,应该是别出心裁的。”

    闻着小番薯的香气,得意的嘻笑。

    林幼辉给做珍珠腰带的时候,也给十皇子做了一条。两条腰带都用了苏州宋锦,十皇子的是浅豆沙团龙麒麟天华锦,的是粉红地双狮球路纹锦。质地坚柔的宋锦上镶四排圆润珍珠,宝光莹然,华丽却又不失典雅。

    这份生日礼物拿的出手!看过后,拍起小手掌,满脸欢笑。

    还没等进宫去,西园又来了讨厌的客人。靖海侯夫人命人到西园递了贴子,一个飘雪的冬日,带着独养女儿曹颖登门拜访。

    靖海侯府是开国时的勋臣,一直屹立不倒,在京城可算是树大根深。靖海侯曹无伤是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十岁起便上战扬杀敌,立下战功无数,如今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兼金吾卫指定使。

    靖海侯府是勋臣,裴家是文官,两家素无来往。林幼辉接到贴子觉得很奇怪,不过,这样的勋贵是不好得罪的,当然要礼貌周到的招待。

    靖海侯夫人年纪不小了,四十出头的模样,白净娟秀,说起话来,斯文温和。曹颖小姑娘和差不多大,皮肤白白的,眉毛细细的,不过,面目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骄矜。

    这也难怪,她有这样的家世,傲慢一些,可以理解。

    曹家并不只有她一位姑娘,不过,其余的姑娘是她叔叔家的。靖海侯曹无伤,只有她一个亲生女儿,爱若掌珠。

    林幼辉笑盈盈的张罗着茶点,陪客人寒暄,却猜不出来这对母女的来意。

    太笼统了,无从猜起。

    一幅乖巧模样,她陪曹颖小姑娘坐着,请曹颖小姑娘喝茶、吃点心,陪曹颖小姑娘说话谈天,像个最听话不过的小女孩儿。

    茶换了三遍,双方温婉客气的从天气说到衣饰又说到脂粉,靖海侯夫人才貌似不经意的提起,“十皇子生辰之时,我也会带小女前往。不知贵府千金到了那一日,会做何打扮?不瞒您说,小女素喜大红,到了那一日,她是要穿大红衫裙的,可不要和贵府千金重了才好。”

    靖海侯夫人的语气很温婉,很客气,林幼辉听到耳中,却觉生气。你闺女娇贵,要穿大红,我闺女就要换个颜色么。

    林幼辉稳稳心神,温雅说道:“小女平时是什么颜色也肯穿的,到了出门时候,却定要大红色。她说大红色先声夺人,最有气势,我自是不会勉强她更换。不瞒夫人说,冬日里不拘赏梅也好,赴宴也好,放眼望去一色的大红羽纱斗蓬,宽了大衣服很多是大红、正红、真红的小袄,这可有什么呢。”

    冬天出门做客穿大红,那不是最常见的么。

    靖海侯夫人有些不悦,微笑道:“到了那天,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只有贵府千金和小女两位。”

    林幼辉也淡淡笑着,客气而疏远,“小女是文官家的闺女,令爱却是勋贵家的千金,她们两人不会同席,也永远无需比较。夫人,在我和外子的心目中,小女独一无二,珍贵无比。”

    靖海侯夫人抬头看向林幼辉,细长的眼睛中闪过丝凌厉之色。她方才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到了这时,才显露出她本是武将的妻子,并非只会温柔婉顺。

    林幼辉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夫人,令爱和小女,不过是出门做客时偶尔相遇罢了。”

    靖海侯夫人和林幼辉对视良久,站起身,淡淡道:“告辞。”

    林幼辉颔首,“慢走。”

    曹颖小姑娘带着嫌弃的脸色站起身,笑嘻嘻,“曹大小姐,慢走。”

    这对希罕的母女告辞之后,林幼辉很是有些生气。跑来跑去在屋里玩耍,“不过是些无聊的过客,不必想她,不必为她坏了心情。”

    林幼辉嘴角翘了翘。

    到了十皇子生日这一天,穿上大红缂丝袄,披上大红羽纱白狐斗蓬,高高兴兴进了宫。“十哥,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喜欢不?”见了十皇子,忙不迭的询问。

    十皇子眼中全是笑意,“十哥太喜欢啦!”小师妹你有条一模一样的么,真好。

    这天在宫里吃过寿面,玩了会儿,早早的便要回家。十皇子不大乐意,“等这帮子人都走了,十哥带你好好玩玩。”虽是不用太隆重,可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皇室的亲王、郡王,另外加上几位长公主、公主、金乡侯府,客人不少,他这小寿星不能不做陪。

    “不啦,十哥。”嘻嘻笑,“你今天挺忙的,我还是早点回家吧。我和表姐们约好了,要一起烤叫化鸡,还有炭烧肉。”

    十皇子听的流口水,不过,见很执着,还是早早的把她送走了,“小师妹,十哥真拗不过你。”十皇子无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还有一段,我接着把这天的事写完。

    明天该上学了哈。

第69章

    朝中的言官御史什么都管,什么都敢说,十皇子本该是居于深宫的,却因着皇帝溺爱,频频出宫扰民,他们自然是连番弹劾。这倒是很正常的,御史嘛,职责就是闻风而谏。

    盘腿坐在炕上,小脸粉扑扑的,笑嘻嘻翻着邸报,“娘,皇帝陛下是明君。您看,御史们什么都敢说呀。”虽然说不上言论自由,不过,这也是一种风度和气量。

    林幼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囡囡,你是不是盼着十皇子往后再也不来?”乖女儿,娘知道你对于锦衣卫频频光临很反感,巴不得一辈子见不着这帮人。

    “小师弟真有好东西要送给我,可以让小内侍送来呀。”嘻嘻笑。他何必亲自跑这么一趟呢,兴师动众的不说,还有言官反对。

    他回回出宫必定是锦衣卫随行,前呼后拥。你还没法劝他说,“微服出行吧,别带那么多人。”他这身份,万一在宫外遇刺,或是有个什么意外,谁担当得起?

    言官们没说错,扰民啊,他确实很扰民,我就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淘气的笑笑,继续浏览邸报,有不认识的字,或是不明白的事,就请教林幼辉。

    转眼间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忙着过年,置年货,刷房子,写春联,换桃符。这小孩儿没一点儿正经事,就惦记着吃和穿,“娘,我做件真红遍地锦的小棉袄好不好?又俏皮,又华丽。”林幼辉当然笑着答应了。

    过了一个快乐的新年。

    春暖花开的时候,宁夏副总兵陈庄进京述职,专程到西园拜谢过,“裴二爷保全舍侄,陈庄铭感五内。”陈凌云已被他差人接去了宁夏,在他的府邸中安安生生住下来,如鱼得水。

    陈庄和他大哥陈庸长的很不一样。陈庸看外貌是位浊世佳公子,陈庄却是身材魁梧,面相粗豪,看上去根本不像位侯府公子,半分不文雅。

    “我小时候顽皮淘气,掉到家里一口枯井里,差点没了命。”陈庄叹道:“要不是大哥救我,我可就没命啦。”

    有这份恩情在,陈庸托他照看陈凌云,他一定会尽心。

    裴二爷微笑。这些大家族里的肮脏事,真是难以一一提起。什么小孩子顽皮淘气掉到枯井里,是被人暗中算计了吧?陈庄这侯府庶子,也是不容易。

    “陈凌云去了宁夏,邱氏要带着儿女回老家守孝,这下子,临江侯府总算是消停了。”裴二爷送走陈庄,欣慰的告诉林幼辉。

    林幼辉抿嘴笑,“幸亏是这时候走了,消停了,要不然,等三弟妹回京,知道这档子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徐氏好面子,要是知道她娘家姨母、表哥表嫂做的这事,肯定羞愤至极,没脸见人。

    徐氏多年未曾归宁,这年春天裴太守是要进京述职的,裴三爷不放心父亲,要跟在身边服侍。方夫人便说,“带你媳妇、儿子一起,孩子们还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呢。”徐氏听了婆婆这话也很动心,便盘算着要回京归宁父母。

    裴二爷和妻子相视而笑,心里都是庆幸。

    一直住在冷月居那荒凉偏僻地方的邱贵妃,抄录了整整一本佛经,托内侍呈给皇帝。她字写的不好看,不过,一笔一划的,很用心,没有敷衍。皇帝这半年来只有高丽的权氏还比较合他心意,但是,若和从前的邱贵妃,却又差远了。皇帝拿过佛经看了看,想了想,当晚,去冷月居看了邱贵妃。

    荒凉的宫室,只有一桌一椅一榻,空空荡荡,备显凄清。邱贵妃清减许多,少妇的丰臾已消失不见,瘦瘦的,看上去很可怜。邱贵妃见了皇帝,怔了好半晌,跟傻了一样,内侍在旁喝了一声,才想起来跪下行礼拜见。

    皇帝缓缓走到她面前,邱贵妃抱着皇帝的腿哭泣,“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我吧。”几个月的幽居生活,把她的志气消磨完了,她又和才进宫的时候一样,像只小猫似的依赖着皇帝,她唯一的救星。

    皇帝伸手托起她的脸,慢慢问着她,“朕说过,小十喜欢裴家小姑娘,命你不可泄露出去,让小十害羞。令小十害羞朕尚且不忍,何况是把裴家小姑娘夺走嫁给别人?邱氏,你竟敢不把朕放在眼里。”

    邱贵妃不敢巧言辩解,一味哭泣求饶,“陛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皇帝抚摸着她依旧光洁的面庞,柔声说道:“看在三个儿子的份上,朕饶你这一回,许你依旧住回广福宫。儿子是不能跟着你了,你教不好他们,往后不许提要回孩子,记下了么?”

    皇子顶多在内宫住到六岁,稍后肯定是要到东三所西三所居住的,自有保姆嬷嬷宫人照看。十一皇子如今便可以出内宫了,十二、十三皇子,也要不了几年。

    邱贵妃泪流满面,连连点头。这会儿,她连一个“不”字也不敢跟皇帝说。

    “你若再敢无视朕……”皇帝沉吟的看着她,面色一冷,“可以去死了。”

    不要以后还有下次,不要以后再犯了错我还会把你关起来,等你悔悟。再有一回,直接去死吧。

    邱贵妃吓的哭都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宠爱自己的时候真是能把自己捧上天,可一旦翻脸,却如此无情……

    邱贵妃迁回了广福宫。不过,十一皇子搬到了东三所,十二、十三皇子还跟着端妃,没邱贵妃这亲娘什么事。章皇后冷眼看着,邱贵妃好似被吓破了胆了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不由轻蔑一笑。邱氏,你也就这点子出息了。

    十皇子去乾清宫跟皇帝不依,“怎么又把她放出来了?”皇帝微笑,“因为,她悔改了。”十皇子气咻咻的,“我真不信她能悔改。爹,咱们等着看,她还会犯傻的。”皇帝笑了笑,“她若再犯傻,爹随时能收拾她。”十皇子发了会儿闷,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皇帝微笑摇头,命人宣吏部尚书进见。春天到了,官员的任免,要开始了。

    兴兴头头,忙着要上学的事。她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把自己的笔墨纸砚、小书篮亲自检查过,看着侍女整理好。把自己上学要穿的衣裳命人提前洗好熨好,挂在衣架上。她上学在国子监街,离的并不远,可是也要坐马车去的,“马车检查一遍,车上东西齐不齐?里里外外干不干净?马喂饱了没有?”叫过管事婆子,一一吩咐。

    爱操心的小。父母和哥哥们都笑。

    到了正日子,早早的起了床,梳洗打扮好了,跟着林幼辉出了门。“上学第一天,要家长送。”偎依在母亲身边,笑咪咪。

    表姐们也是在这所学校读书的,要上学,自然是和表姐们同进同出。林幼辉牵着,穿过夹道,到了林夫人的上房。林夫人叫过,细心的嘱咐着,“囡囡到了闺学,要听老师的话,和同窗们也要好生相处。”笑咪咪答应,“是,外祖母。”

    林好、林婵、林媛同乘一辆车,林幼辉和乘一辆车,上学去。

    国子监街是一条幽静的街道,宽阔、干净,两边种着高大的古槐,一进到这条街,就觉得一股书卷气息,扑面而来。这条街上有本朝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还有两家颇有名气的私人学校,一家是弘明书院,一家是慧明闺学。弘明书院是收男学生的,慧明闺学是收女学生的,都是贵族学校,束修高昂。

    前辈子真是上够学了,这辈子听说上学为什么还会兴高采烈?因为学校地理位置好啊,国子监街,听起来很拽的样子。慧明闺学不只地理位置好,名气还很大,可以说是京城贵女上学的首选之地。想想,自己前辈子上的是普通幼儿园、普通小学,没见识过贵族小学什么样,能去开开眼界,也蛮好。

    到了闺学,表姐们自去上课,跟在林幼辉身边拜见过老师,“敝姓褚,,我叫我褚老师即可。”老师是名三十多岁的女子,修长高挑,皮肤白皙,五官秀美,温温柔柔的,让人一看就喜欢。

    行过礼,甜甜叫着“褚老师”,褚老师见她乖巧可爱,心里很喜欢,“,咱们到你要上课的地方看看去。”

    跟在林幼辉身边,被老师带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子,“这是琢玉轩,七岁以下学生上课的地方。”

    教室很宽敞,课桌是长长的条案,每条桌案边一左一右摆着两个椅子。很明显,一个桌案要坐两个学生。教室中已坐有不少小女孩儿,都是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稚嫩。

    “,这是你的位置。”褚老师笑着指指右侧窗户下,“你和温雅是同桌。”

    褚老师指过去的地方,坐着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身穿杏黄衫裙,神情很活泼。她听见褚老师的话,冲着灿烂的笑了,“你是么?我是温雅,温文尔雅的温,温文尔雅的雅。”

    “温雅你好。”笑吟吟,“我姓裴,非衣裴,我的名字是,‘报之以琼玖’的玖。”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晚了。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wwW.Lwxs.ORg第70章 小说网

    “裴——玖?”名叫温雅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姓裴,名。”板起小脸,面带不悦的纠正,“你叫我好了。”

    从前一直的叫着,又好听又亲切。等到上学了,大名写出来——裴玖。裴是好姓,玖是好名,写出来也很好看,不过,叫出来却有些怪怪的。裴玖,陪酒?可是若写做裴呢,又觉得不雅,不像大名。

    温雅调皮的眨眨眼睛,笑道:“好啊,我便叫你。”

    小脸上有了笑意,殷勤起来,“你若不介意,我也可以叫你阿雅。”阿雅,也很好听呢。

    温雅连连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从小到大,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叫我温雅,乍一改成阿雅,反倒不习惯。”

    两个小女孩儿叽叽咕咕说着话,很投机的样子。褚老师和林幼辉看在眼里,唇角都有笑意。林幼辉看着坐下,放好小书篮,不便再久留,和褚老师告辞了,要走。忙起身把她送出来,到了教室外头,林幼辉交代,“上学了,诸事留心。”连连点着小脑袋,林幼辉拜托褚老师照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忘记跟我娘说了,中午晌我想吃糖醋里脊、油焖笋,还想喝老鸭汤。”目送林幼辉走远之后,才想到中午饭这实际的问题。

    “闺学有饭堂的。”褚老师微笑。

    “我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不过,饭食上略有些挑剔。”弱弱的说道。

    褚老师笑了笑,“令堂留有两个小丫头在外头听使唤,横竖这会子也无事,差她们回去说一声也好。”你家有小丫头,回家说一声也没什么。

    “谢谢您,暂时不用了。”甜甜笑,“我娘会记得送食盒过来,不过,不知道会送什么。老师,但愿我娘会和我心有灵犀。”

    褚老师教过的学生多了,却少有似这般一团孩气又灵透可爱的,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和道:“回去吧,先歇息会子,稍后要开始上课了。”

    乖巧的点头。

    “老师,我只能一动不动坐着呢,还是能和同窗们说说话?”仰起小脸,殷勤的问道。

    褚老师不由的一笑,“没上课之前,可以说话。”眼睛一亮,“知道了,老师。”告别褚老师,回到座位上,热心的跟同桌温雅介绍着自己,“……我有八个哥哥,到了我,自然是小九啦。哥哥们都是以玉为名,我便跟着哥哥们起的名,,‘报之以琼玖’的玖。”

    温雅心虚的问道:“‘报之以琼玖’,你都说了两遍了,这是句诗,还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呀。”

    她不过比略大几个月,今年五岁多一点,只读过《三字经》。

    很卖力气的解释给温雅这小朋友听,“‘报之以琼玖’,出自《诗三首》中卫风的一首,诗名为《木瓜》。《木瓜》是讲朋友互相赠答的,很美。”

    温雅很是羡慕,“,你都会读《诗三百》了,真是太有学问了。”嘻嘻笑,“我娘讲给我听的,《诗三百》分为风、雅、颂,我读过风、小雅,大雅和颂看不大懂。”

    风、小雅还是比较通俗易懂的,生动活泼,大雅和颂,或是宫廷雅乐,或是祭祀用乐,对小来说,实在没有吸引力。

    “你有位才女娘亲啊,真是太好了。”温雅惊叹,“我娘……我娘……”她是位性情开朗的小姑娘,不过,这会儿忽然红了脸。

    猜测,可能温雅的娘亲不是位才女,也或许不大识字。这有什么呢,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低,知识又不普及,不识字的女性很多。

    “娘亲,只需要疼爱孩子便好。”安慰的说道。

    妈妈不用有太大的优点,只要爱孩子,足矣。

    温雅活泼起来,“我娘是很疼爱我和姐姐的,还有我大哥!我家就我们兄妹三个,我娘管大哥管的最严,然后是我大姐,最后才是我。”她是老小,平时在家里,温母最娇惯她。

    “那是当然。”笑的眉毛弯弯。温雅小姑娘,这都不用你说,我便能猜到!要不是爹娘疼爱、家庭和睦,你怎会有这般明媚的笑容,这般开朗的性情?你一看就是没心事的孩子,幸福家庭出来的孩子,做不了假。

    一个人再怎么善于掩饰,生活状态也能透过脸色、笑容、体态透露出来,更何况是个孩子,是个年方五六岁的孩子。

    两人叽叽咕咕说着话,温雅知道是文官家的独养女儿,阿久也知道了,温雅是西北将军温崇礼的小女儿,温家人口简单,只有温将军、温夫人、温文、温尔、温雅至亲五口,和睦亲热。

    “我爹没有兄弟,没有你家好。”温雅听说有大伯父、三叔父,还有很和气的大伯母、三婶婶,挺眼气的。温家人少,没有本家,她很觉寂寞。

    教室中的小女孩儿大多规规矩矩的坐着,见她俩说笑不断,有几个小女孩儿犹豫了下,也和同桌小声说起话。说着话的功夫,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渐渐的,教室就坐满了。

    褚老师走上教室前方的讲台,轻轻咳了一声。立即有眼色的坐好,见温雅意犹未尽,眼睛亮晶晶的还想再说话,便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停下、坐好。

    温雅吐吐舌头,端端正正坐好,板着小脸,好像很规矩很听话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由的好笑。

    褚老师扬扬洒洒做了开学演讲,大意是欢迎学生们来到慧明闺学,勉励大家发奋用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生们大都正襟危坐,板着个小脸,唯有志注的倾听,不时点着小脑袋,表示非常同意,非常配合。

    褚老师把台下学生们的表情、动作一一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丝笑意。,你这样知情知趣的小学生,让老师很难不喜欢你啊。

    褚老师吩咐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逐个站起身,介绍下自己,“请务必说明自己的姓氏、名字、籍贯、年龄等,方便大家互相认识。”

    第一位站起来的小姑娘个子娇小,声音细细的,“我,我姓方,名叫欣欣……”她头一天上学,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有些怯怯的。

    褚老师微笑夸了她几句,请她坐下。接下来,小女孩儿们一一站起来,有的大方,有的畏怯,有的害羞,一一把姓名、年龄等说了。有些孩子声音又小又细,竖着耳朵听,也没听到她到底姓甚名谁。

    轮到,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笑容满面,“褚老师好,诸位同窗好,我姓裴,非衣裴,我的名字是,‘报之以琼玖’的玖。我才过五岁生日,祖籍是陕西,自小在姑苏长大,到京城有一年啦……”

    小女孩儿们大概是为她的坦荡明快所折服,竟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名字是裴玖。

    之后,温雅也笑嘻嘻站起身,“诸位好,我是温雅,温文尔雅的温,温文尔雅的雅,我快六岁了。我呀,去年来报过名,闺学说我年龄不够,不收我,今年来到这里,总算如愿以偿啦!”

    温雅笑的很开怀。

    之后又有小女孩儿相继站起来,也没太在意。到了最后一名小姑娘,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我姓梅,梅花的梅,我的名字是阿琼……”她停顿了一下,犹豫说道,“‘报之以琼玖’的琼。”

    有些吃惊的回过头,只见一名面目清秀、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小女孩儿有些无措的站着,竟是位认识的人。这是赵贞的女儿,大姐儿。

    有名字了?梅琼?悄悄乐了乐,梅姑娘,您这名字,好像也不比我这名字强呀。

    梅琼坐下后,褚老师温言夸奖过大家,把闺学的规矩一一讲明:可以带小丫头进闺学服侍,却不准在上课的时候进教室。上课的时候,若要整理书本、纸张、磨墨,不许假手于人,一律自己动手,等等。

    因着是头天上课,褚老师知道小女孩儿都坐累了,便宣布下课,准许她们在教室中歇息、喝茶,或出去到院子里看看花草树木,或处理一些私事。

    家的小丫头忙不迭的送来茶水点心,“九小姐,您饿了没有?渴了没有?”知道过会子就要吃吃喝喝,赶紧把带来的小篮子打开,取出茶壶、茶杯、碟子,打发喝茶吃点心。

    邀请温雅,“一起,一起。”温雅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豆沙包吃了,称赞道:“这么小,陷儿却多,味儿很不错。,你家的豆沙很细腻呀,和我从前吃过的不一样。”

    “豆沙要仔细洗的!”吹嘘,“等咱们闲了,我告诉你怎么洗豆沙!”温雅点头,“成,你告诉我,我回家告诉我娘,让她照着做。”

    两人正吃的开心,林好、林婵、林媛一起来看小表妹,她们身边还跟着位身穿杏黄衫裙的少女,和林婵差不多高,看样子干净简洁。这四人一进来,欢呼,“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温雅也很高兴,“大姐!”原来,和林家姐妹同行的少女,是温雅的姐姐,温文。

    高兴的和温雅握握手,“温雅,你姐姐和我表姐看样子很要好啊。”温雅虽不知道握手是什么意思,却也快活的点头,“,咱俩有缘份!”

    林好等人见这两个小丫头初次见面便这般要好,都是微笑。林好交代她俩,“好好的,不许吵架,不许生分。”温文却道:“你俩只要不打架,怎么着都行。”

    温雅瞪起眼睛,“大姐,我很斯文的,不打架!”温文忍笑,“对,我家小妹斯文着呢,不打架,不打架。”

    林好拉了拉温雅,小声道:“我家小不是今年春天才要上学嘛,去年冬天的时候便在家里跟她哥哥们念叼着,若她跟人打架了,要哥哥们来帮忙。”把温文乐的,“成,这两个小丫头算是棋逢对手,有伴儿了。”

    看过妹妹,交代了几句好话,林好等人便走了,她们还要接着上课。林好等人走后,这边也开始上课,褚老师教书法,从执笔的姿势教起,讲的很细致,很耐心。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拍拍小肚皮。唉,这个点儿,若是在家里,可是该吃中午饭了呀。眼巴巴的瞅着褚老师,盼着她快点宣布下课——

    翰林院,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位裴编修正商量着要出去到隔着一条街的稻香小筑去,“那家饭食尚可。”西园来了仆役送饭,两个雕漆食盒,鸡鸭鱼肉俱全,荤素搭配,香气扑鼻。

    裴二爷这届的状元、探花也在。状元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是沉稳,探花年方二十二,俊美多姿,两人都是称羡,“大裴编修,小裴编修,好口福啊。”“令正真是贤惠,若是我家那位,她可不管我在外头吃什么。”

    裴大爷笑道:“我这是沾了二弟的光。不瞒两位说,我和两位一样,家里也是不管的。”裴二爷也笑,“我这是沾了小女的光,否则,也没这待遇。”

    从前,裴二爷上班,裴琦、裴瑅上学,都是各自在外头对付中午饭。这一上学,可就不一样了。闺学有饭堂,可饭堂那么多人吃饭,怎么会精细,怎么会讲究?林幼辉便命人在家里精心做了爱吃的,送到慧明闺学。既给送了,两个儿子离的也不远,当然也要一起送;还有大哥家的三个儿子,也不能拉下。林幼辉反正也忙活这么多人了,不差裴大爷和裴二爷兄弟俩,索性再往翰林院送一份。

    “原来如此。”状元和探花听了,都是一脸笑。他们和裴二爷是同年,平时自然少不了说些家常,也知道裴家就这一个小女孩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敢情这裴家,为了小女孩儿上学,全家的男人都有口福了。哈哈,小裴编修的闺女,厉害啊。

    吃完饭,仆役把食盒收拾好,拎走,裴大爷咳了一声,“中郎,你说小头天上学,会不会害怕?”裴二爷摸摸鼻子,“应该不会害怕,不过,不知会不会和同窗们吵架,打架。”

    去年冬天就在担心这个问题,裴二爷被传染了。

    兄弟俩一下午讨论了几回,“在闺学适应不适应?和老师、同窗合不合得来?”下了衙,两人并不直接回家,一起去到国子监街接。

    琢玉轩是小女孩儿们上学的地方,单独开了个小门。裴大爷裴二爷到门口的时候,裴玮、裴珏等兄弟五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小哥儿几个或是在国子监读书,或是在弘明书院,都在这条街上,离的近。

    见到裴大爷、裴二爷也来接,兄弟五个迎上前行礼,一脸笑。裴瑅佯装抱怨,“爹爹,我上学的时候,您可从没接过我。”裴大爷和裴二爷都乐,“不光你,你哥哥们也都没有。咱家不是只有一个小么。”

    等到琢玉轩放了学,小女孩儿陆续出来,裴家的男人、男孩儿一起伸长脖子往门口看,“呢?呢?”

    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前方,裴琅、裴瑅连忙跑上前,“妹妹!”笑的眉毛弯弯,“四哥,六哥!”她高兴的和温雅挥手告别,一手牵着裴琅,一手牵着裴瑅,口中欢呼,“大伯父,爹爹!”

    温雅是她爹温将军亲自来接的。温将军个子比寻常男子高出一头还多,魁梧高大,很引人注目。可是,温将军再神气,他是一个人,而裴家,大大小小的全加上,来接的有七个人。

    温雅伸出胖手指一一数过,撅起小嘴,“爹,有七个人来接,我只有您一个。”温将军哈哈大笑,“赶明儿把你哥也叫来!你哥和我,一个人至少顶仨!”温家父子都是人高马大的,很显个子。

    温雅算了算帐,“一个人顶仨,还是没有家人多呀。”这下子温将军可没办法了,“闺女,你让爹慢慢想法子,慢慢想法子。”把温雅糊弄上车,走了。

    跟大伯父、爹爹、哥哥们得意的炫耀,“老师可喜欢我了!同窗们也喜欢我,没有不跟我好的!”众人见她神气,少不了打趣一番。裴大爷带着三个儿子回家,和大伯父挥手告别,被裴二爷抱上马车。

    回到家,也跟林幼辉炫耀了一番,“人人喜欢我!”炫耀过后,想起一件要紧事,气鼓鼓的说道:“等祖父回京城了,我要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让他再给我起个大名。”祖父,我不叫裴玖!

    其实裴二爷和林幼辉在上学报名的时候,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裴玖,陪酒?不过,裴太守不在京城,他们若把祖父起的名字给改了,不大恭敬。

    “乖女儿,咱家姓裴,你又恰好排行第九。”裴二爷爱惜,可是,暂时也无奈。林幼辉笑吟吟,“乖囡,祖父很快到京城,莫急莫急。”

    被父母劝慰着,很快高兴了,眉飞色舞说道:“爹,娘,我决定一直自称,是很好听的名字呀!”若不和裴连在一起,真是很好听,很顺耳。

    “聪明孩子!”林幼辉俯□,笑吟吟捏捏她滑嫩的小脸蛋。

    炫耀完,到炕上坐下,拿出本《诗三百》翻看,“温雅一首都没读过呢,我背会了,教给她!”兴致勃勃,打算做小老师。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裴二爷笑话她。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不亦乐乎?”振振有辞。

    “妹妹,你背串了。”裴琦很有学术精神的过来指正,“‘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出自《述而》,‘不亦乐乎’出自《学而》。”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是不是出自《论语》?‘不亦乐乎’是不是出自《论语》?这两句话,是不是出自同一本书?”手中持着书卷,斜睇哥哥,目光又是嫌弃又是骄傲,别提多有趣了。

    爹娘、哥哥们见到她这幅小模样,哄堂大笑。

    小,你上学第一天,学会的本事真不少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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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裴琦是个实诚孩子,开怀大笑过之后,认真的告诉,“妹妹,虽然同是出自《论语》,可这两句话不是同一篇,放在一起讲是不对的。”狡猾的笑,“三哥,要活学活用,不可过于拘泥,对不对?”裴琦溺爱的笑笑,拿淘气的妹妹没办法。

    自上学之后,天天回到家都是兴高采烈的,看样子在闺学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裴二爷和林幼辉冷眼看了几天,很是放心。

    “闺学也分帮派的,是个小江湖。”叽叽咕咕,说的很开心,“单说琢玉轩吧,都是七岁以下的孩子,却要分成‘白玉盘’‘琢玉一轩’‘琢玉二轩’三间教室。我和温雅这样才进去的学生,就是在‘白玉盘’了。爹,娘,我很有学问的,一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取自李白的诗,‘幼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是说我们年纪还小,天真无邪呀。琢玉一轩和琢玉二轩就是六岁的大孩子了,一轩大多是勋戚家的千金,二轩大多是文官家的闺秀。”

    勋贵、外戚家的姑娘富贵,文官家的姑娘清高,彼此多有互相看不起的。闺学为省事起见,索性把她们分开了,各上各的课。

    帮派?小江湖?裴二爷和林幼辉听的都是发晕。闺女,你是上学去的么。

    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上了学诸事顺利,专门把叫过去,奖励了一个白玉笔架,一个紫檀木小砚屏,“乖,好好上学。”多好的孩子,既没吵架又没打架的,省事,该奖赏。

    大舅舅微笑,“上学了,白玉盘有没有小才女?跟着舅舅学书法吧,免得被人给比下去。”手把手教学写字。他可是中过状元的人,功底深厚,跟着他学书法,受益良多。

    十皇子亲手裁了一刀上好宣纸命内侍送过来,“小师妹,写字用吧。”蛮高兴的,小师弟懂事了呢,没有带上一群锦衣卫往西园来,知道让小内侍代劳了!这样才对嘛,小师弟,这样不扰民。

    觉得吧,虽然上学要在教室里正经八百的坐上半天,不过有种种好处做补偿,还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上闺学后不久,琢玉二轩走了位学生,琢玉一轩添了位学生。因为慧明闺学属于京城的贵族女学,校规极严,很少有人中途退学,也几乎没有开学之后再接受学生插班的,所以这位走掉的学生,和新添的学生,称得上备受瞩目。

    “走的那个,进宫给九公主做伴读去了。”温雅腿脚快,消息灵通,笑嘻嘻告诉,“是韩通政使的女儿,韩翕。听说韩翕走的不大情愿呢,她不乐意进宫陪九公主读书。这九公主呀,都换了好几个伴读了。”

    林媛“生病”,换了一回;陈庸去世,陈凌蓉回乡守孝,又要换一回。韩翕对成为九公主的第三任伴读,真是没什么兴趣。不过贤妃吩咐下来了,不乐意去,也得去。

    韩通政使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韩家也是有根基的人家,韩翕就跟林媛一样,并不需要做这个伴读。在闺学读书多自在呀,同窗就是同窗,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可做公主伴读,你能不看公主的脸色么。韩翕和老师、同窗依依惜别,走的时候,脸上有多少不舍。

    一边吃着香甜可口的小点心,一边善解人意的点头,“是啊是啊。”韩爹有本事,若换了自己是韩翕,也不乐意干伴读这个活儿,累人累心。

    “新来的这位呢,来头听说很大。”温雅拿起小茶杯喝了口热茶,继续说,“是靖海侯的掌上明珠,曹家大小姐,曹颖。你听说过没有,靖海侯府豪富,在京城这些个公侯伯府当中,首屈一指。”

    温雅说完话,看了看手中的小茶杯,“你这小茶杯真好看,小小巧巧的,合适咱们这年纪用。你在哪儿买的?告诉我,我也让我娘买去。”豪迈的挥挥手,“咱俩谁和谁呀,我送你一套好了!这个,街市上没的卖,是我爹专门请人给烧的。”

    这个时代,商品经济已有小小的萌芽,不过并不发达。像所用的小茶壶、小茶杯,不是在市面上挑选买来的,而是裴二爷亲自画图,写下尺寸,请人单独烧出来的。

    温雅羡慕不已,“,你爹可真疼你。我爹也是很疼我的,不过,他没这么细心。”温将军大大咧咧的,他哪知道女儿用的是什么茶壶,什么茶杯。

    安慰她,“你爹怎么不细心了?忙成那样,差不多天天来接你。”来接女儿下学的爹,真不能说是不细心了。

    温雅想了想,高兴了,“是呀,方欣欣、梅琼他们,爹爹从来没有来接过!”跟她们一比,自己已经是很幸运的。

    嘴角抽了抽,递了块点心过去,把话岔开,“那位才来的曹姑娘,性情如何?”温雅不经意说道:“侯门娇女,估摸着性子不会太好。不过,咱们跟她又不在一处,她是一轩的,咱们是白玉盘。”

    “是啊。”笑着点头。

    和温雅都好动,课间休息的时候,两人到廊下踢毽子。温雅身手灵活,毽子上下翻飞,看的眼花缭乱,“温雅,你好厉害!”

    “这是哪家的闺秀,这般幽娴淑静?”两人玩的正高兴,耳边传来讥讽的声音。温雅忿忿看过去,只见琢玉一轩的曹顺和另外一位形容骄矜的女孩儿站在一处,面上满是厌恶,好像温雅和做了什么很丢脸的事。

    曹顺是靖海侯府的姑娘,不过,她爹不是靖海侯,是靖海侯的二弟。靖海侯府太夫人还在世呢,兄弟们并没分家。曹顺在琢玉一轩,温雅在白玉盘,温雅想了想,自己平时并没得罪过这位曹小姐。

    温雅重重的哼了一声,重新踢起毽子。她的花样多,看起来煞是好看,大声拍掌叫好。曹顺见没人理她,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女子应该‘坐莫动膝,立莫摇裙’,你俩在闺学嬉戏打闹,好意思么?温雅倒还算了,将军家的女孩儿,好舞刀弄枪,裴九小姐你呢?你祖父是清官,父亲是翰林,你却如此不守闺训!腿抬的这么高,张牙舞爪的,太不像话啦,你还记得自己是女孩儿么?真给闺学丢人。”

    曹顺身旁,曹颖严装华服,傲然站立,一脸的生人勿近。她和曹顺长的并不大像,不过,琢玉轩原来的学生温雅是认得的,只有曹颖一个生面孔,猜也猜得到她的身份。

    温雅性子急,停下来,把毽子抛给,“替我收好了。”自己挽挽袖子,打算冲上前去,把曹顺这贱丫头痛打一顿。

    稳稳的把她拉住了,“温雅,有些人喜欢自轻自贱,喜欢把自己说的很低很低,仿佛低到尘埃里也不能表现她的卑微和谦逊。这种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她爱做“淑女”,爱在人前表现她的“贤良”,让她表现去吧。你这么一动手,一则犯了校规,二则,只会显得你冲动无礼,有百害而无一利。

    的手掌很有力,温雅挣不开,顿足着急,“你听听她说的话多气人,我不痛揍她,心里不舒服!你放开,她打不过我的!”

    咧开小嘴笑了笑,“她气你,你也气她呀,温雅你想想,怎样才能气到她?”她说话不客气,不讲理,可是你若跟她动手了,就是你不占理了。来来来,温雅小朋友,咱们做君子,不做小人,动口,不动手。

    温雅大眼睛转了好几转,“怎样才能气到她?”

    温雅和并肩站着,不怀好意的看向曹氏姐妹。

    “哎,眼前这一对姐妹,其中有一个是小跟班儿呀。姐姐眉毛都不用动一动,她就跟条狗似的,开始乱咬人了。”温雅怪声怪调的说道。

    “世上愿意自轻自贱的人是很多的。”郑重的点头。

    曹顺变了脸色,“你,你们……”伸手指着和温雅,气的说不出话来。她亲爹没本事,在靖海侯曹无伤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她自然是要依附堂姐曹颖的。可是再怎么样,她毕竟是堂妹,而不是婢女,被和温雅这么一恶心,心上脸上,都是下不来。

    曹颖皱皱眉头,显然对这结果很不满意。

    轻蔑的笑了笑,“方才有人不是提过《女论语》中的句子么?《女论语》不只有‘坐莫动膝,立莫摇裙’,还提到‘女非善淑,莫与相亲’呢。温雅,不善良不淑慧的女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不理会她们。”

    温雅两眼亮晶晶,觉得像这样用言语来打击对手也挺痛快的,不比动手差!她乐了乐,点头,“对,这种女人,咱们不理会。”笑咪咪看着曹氏姐妹,大眼睛中满是嘲讽。

    曹颖哼了一声,转身要走。曹顺在她身边顺从惯了,下意识的也要转身,临走前,勉强还了句嘴,“裴九小姐你出身贫寒,这身妆扮可太寒酸了!看看你这身衣裳,你头上的珠花,没一样不丢人的。你这衣裳哪前几年的料子了吧,你头上的珠花更是用料简陋,珠子既不圆,也不润,一看就是劣等货色。”

    曹顺知道裴太守是清官,裴家没什么家底。一时想不到别的,攻击起裴家的穷。

    笑咪咪,“我这身衣裳,用的衣料是御赐的;我这珠花,用的珍珠也是御赐的。你是在说皇帝陛下小气,赏赐臣下用旧衣料、劣珍珠?成啊,这话我记下了。”

    曹顺脸都白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话音还没落,曹颖回头啐了她一口,扬长而去。曹顺仓惶无措的站了站,顺着曹颖离去的方向,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第72章

    皇帝这么多儿女当中,他亲自给起名的也就太子和十皇子两个人。其余的庶出皇子,受重视的,皇帝召位博学翰林过来,命他拟出几个待选名字,皇帝挑个顺眼的;不受重视的,交给宗人府,让宗人府按照排行、五行起一个便是。至于公主们,他更是不管了,宁寿公主是长女,出生的时候他还蛮喜欢的,就这样,硬是叫了好几年的“大丫儿”,才由皇后起了名。

    “爹给起名是多大的荣耀,你个臭小子,还嫌爹起的大名不好听。这天底下,敢当面嫌弃爹的,也只有你了。”皇帝微笑看着十皇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溺爱。

    相比较起沉稳英迈的长子,皇帝更喜欢十皇子这任性的小儿子。十皇子是任性的,也是明净的、天真的,他在皇帝面前什么都说,无所隐瞒,皇帝每每对着十皇子,觉得无需设防,轻松自在。

    “小十,爹这回可是给起了个好名字呢,裴锴的小孙女定会喜出望外!”皇帝得意想道。

    琢玉轩。快该下学的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坐在座位上,样子看着很乖巧,心中却在默默念叼,“熬啊,熬啊,我终于熬成了……”熬成了什么来着?年代太久远,曾经很熟悉的广告,现在已记不清广告词。

    不过,“熬啊,熬啊”,那种悠远、漫长的感觉,却是记忆犹新。每到快该吃中午饭的时候,每到快该下学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一句,在心中吟哦,“熬啊,熬啊”。

    才没念几遍,只见台上的老师蓦然停下了。“下学时间到了吗?”大喜,振奋起精神,摩拳擦掌,打算收拾好纸笔,放学回家。

    老师出去了片刻,回来之后,便宣布放学。和温雅高兴的相互击掌,“放学,回家!”兴致勃勃的动手把纸笔书本收好,提着小书篮出了教室。到了教室外头,自有小丫头接了过去。

    身后,其余的小姑娘们也陆续出来了,个个脸上都有轻松之色。她们才五岁多,正是好玩的年纪,下学了,哪有不高兴的。

    琢玉一轩、琢玉二轩的教室门也打开了,一个接一个的学生鱼贯而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向门口走去。这时的琢玉轩,恐怕是一天当中最暄哗的时候了,简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哎哟,这不是裴九小姐么?”一声尖利的嘲笑声传了过来,不必回头,也听得出是那位哈巴狗曹顺。这位曹二姑娘也不知是过于执着,还是事出无奈听命于人,总之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又来了。

    “陪酒小姐,陪人喝酒的小姐。”不知是谁嬉笑着说了一声。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小姑娘们有不少停了下来,好奇的向这边张望。陪酒小姐?闺学之中,怎会有陪酒小姐?

    慢吞吞的停下来,看向一脸挑衅的曹顺。曹颖还是远远的站着,矜持而傲慢,曹顺换了身衣裳,不再是那件有黑点点的,而是浅湖水蓝色的锦缎褙子,没有杂色。

    “换件衣裳,便不是哈巴狗了?”轻蔑的一笑。

    曹顺不只衣裳换了,头饰也取下,换成了几朵新鲜的玉兰花。玉兰花洁白芬芳,高雅动人,戴在她的头上,怎么看怎么难受。讥讽的说道:“一头驴就是一头驴,哪怕是驴头上插满鲜花,它还是一头驴。换身衣裳就会蠢得好一点么?真是不知所谓。”

    曹顺脸涨的通红,周围传来吃吃的笑声。温雅在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心里对佩服的不行。,你几句话丢过去,那哈巴狗脸色快成猪肝儿了!

    曹顺恼羞成怒,忿忿道:“裴玖,你的名字真是太难听了,好像你要陪人喝酒似的!”别的毛病挑不出来,别的话不会说,就逮着这一点,没完没了。

    周围看热闹的小姑娘很多,听到“陪人喝酒”,便有不懂事的、或是别有用心的,发出哄笑之声。

    “谁在胡说八道?”一声略带冷淡的质问响起,哄笑之声渐渐低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方才发声的方向。

    前方,数十名内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簇拥着一位年约九岁、身穿朱红锦缎长袍的男孩儿。他的衣袍很讲究,两肩、胸前、后背,都绣有张牙舞爪的飞龙,体态矫健,好像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似的,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男孩儿生的很美貌,不过,这身衣袍让他平添了几分贵气,令人不敢仰视。穿龙袍,这是什么人啊?不少小姑娘着了慌。

    曹颖远远的看到来人,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无缘无故会来到琢玉轩?

    曹顺看着眼前这美貌男孩儿,觉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神色仓惶。方欣欣、梅琼等人都看傻了,他是这么好看,好看的不像话……

    我小师弟来了!淘气的笑笑,快活迎上去,“十哥,你来啦!”其实你带着大队锦衣卫出行真是很扰民的,不过,这回你是扰闺学,不是扰我家,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算了。

    十皇子微笑,“十哥这回来,是办正事的。小师妹,陛下听说你因名字的谐音不大好,被人讥讽,特地为你赐了新名字。小师妹,这是御笔亲书。”从袖中取出一个黄绫揭贴,慢慢展开。

    曹顺听到“御笔亲书”四个字,脑袋里翁的一声,扑通一声跪下了。其余的人,有的迟钝,有的机灵,也纷纷俯伏在地上。她们年龄虽然不大,对皇帝、对皇权的敬畏却已深入骨髓。

    身边的人忽然都矮了下去,温雅后知后觉的四处看了眼,想了想,很随和的跟着跪下。

    好奇的凑过去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裴-德-音-”认清楚这三个字之后,仰起小脸,不好意思的笑,“十哥,我觉得吧,我属于可爱的小姑娘,这么有气势的名字,我……我撑不起来……”

    德音,好听不好听的先不说,这个寓意,太美好太深刻了。眼前仿佛出现一位皮肤雪白、身材高大健美的先秦贵族女子,她品德高尚,仪态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大方出众……

    我是可爱的小萝莉,皇帝陛下你却给我起了个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不配啊,不配。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给我换个可爱的名字,成么?

    十皇子见她笑的心虚,忙安慰她,“怎么撑不起来?小师妹,你小的时候是可爱,长大了便会是淑女的楷模。这个名字,只有你才配叫。”

    勉强点了头,“好吧,那我的大名,便是裴德音了。十哥,你回去替我谢谢陛下,说我很喜欢。”十皇子浅浅笑,“还是哪天见了面,你亲自道谢吧,这样显得有诚意。”觉得也对,“成,哪天见了面,我亲自跟陛下道谢。”

    他俩亲亲热热说着话,地上跪着的曹顺,叫苦不迭。听十殿下这话里的意思,皇上已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不过是小女孩儿之间几句讥讽的话罢了,就能传到皇上耳朵里?我怎地这般倒霉,我怎地这般倒霉?曹顺死的心都有。

    十皇子把皇帝的手书交给,目光转向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的曹顺,“是你方才讽刺我小师妹,说她名字的不好?陛下为我小师妹新起了名字,你本事大,来评评看,我小师妹的新名字如何?”

    曹顺连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语无伦次说道:“不敢……不敢……”她哪敢品评皇帝给起的名字,那不是找死嘛。

    十皇子冷冷看着她,眼中闪过丝厌恶。拉了拉十皇子,小声说道:“靖海侯府的人,你表妹。”章皇后娘家嫂子是曹家姑奶奶,靖海侯府算是章皇后的姻亲,十皇子是章皇后亲子,当着人面给靖海侯府没脸,不好。

    十皇子哼了一声,我哪有这种表妹。这种拐弯亲戚,若好还罢了,若不好,谁耐烦认她?

    “小师妹,我接你放学回家。”十皇子笑道。

    认真的摇头,“不用,我爹会来接我的。”十皇子笑,“我命人去知会过老师了,今天不用劳烦他,有我呢。”歪头想了想,粲然一笑,“好呀,锦衣卫前呼后拥的,一定很威风!”高高兴兴的和温雅等人告了别,跟着小师弟出门,上了他的马车。

    十皇子和走后,褚老师和另外两位同仁前来善后,把小姑娘们一一抚慰过,送出校门。到了曹顺,褚老师半晌无言,曹顺也觉羞愧,抬不起头。褚老师叹了口气,吩咐她和众人一起回家。说起来也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儿,出了今天这事,回家后不知会要面临什么,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今天把她送走,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她再来琢玉轩,这是个问题。

    “闺学里高官显宦家的女儿多了,从前也没见过这阵仗啊。”送走学生之后,褚老师和同仁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宽敞豪华的马车里,舒舒服服盘腿坐着,笑嘻嘻问道:“十哥,你能掐会算么?怎知曹顺说的话、做的事?”小师弟,今天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十皇子浅笑,“小师妹,你才上学不久,十哥担心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当然会关注琢玉轩啊。”你在家里是个小霸王,上学了,万一跟同窗有了不快,她们可不会像老师、师母和哥哥们一样让着你,这么简单的事,难道十哥想不到么。

    大为感动,眼睛中有了莹莹泪光,“十哥,你对我真好!”小师弟你这样,都快赶上我爹和我哥了呢,真懂事。

    十皇子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白皙如玉的面庞,泛起朝霞般的颜色。

    两人一路走,一路天南海北的闲聊,到了西园,下了车,两人慢悠悠往家里走,不知怎么的又说到名字上了,坦然道:“我平时还是叫好了,我喜欢。”十皇子大为赞成,“德音是大名,大名平时不用叫,还是这小名好听,亲切。”

    凑到十皇子身边,一脸讨好笑容,“十哥,你的大名和小名是什么呀?能告诉我不?”小师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可不公平。

    十皇子脸红了,含混了几句,不肯说。他越是不肯说,越是好奇,磨着他一定要知道。最后十皇子被她纠缠不过,只好实言相告,“我的大名是我爹起的,叫善直。”

    善直?怔了怔。

    “又善良又正直?”试探的问道。

    十皇子红着脸点头,“对。”爹您行了啊,又善良又正直,这么直白,半分不含蓄。

    顿足大乐,“又善良又正直,又善良又正直。”十皇子被她笑的恼了,捉住她的手,蛮横说道:“小师妹你呢,又美丽又可爱,十哥送你个字吧,裴美爱!”

    又美丽又可爱,裴美爱!

    晕,裴美爱听起来都不像中国人名,像……像高丽名字好不好,“我才不要叫裴美爱!”大声抗议。

    “不叫不行。”十皇子浅浅笑着,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我是又善良又正直,你就是又美丽又可爱!”

    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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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又善良又正直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在西园逗留半晌,喝了两壶茶,吃了满满一盘子点心,一直到裴家的大男人、小男孩儿相继回家,被又美丽又可爱连连催促,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其实德音这名字蛮好的,高雅优美有内涵,贵气十足。不过,我还是喜欢叫。”把皇帝的手书交给裴二爷,认真说道。

    “那,美爱呢?”林幼辉笑着打趣。

    “我才不叫美爱!”板起小脸,声音清脆,“我是,不叫裴美爱!娘,我小师弟起名字的水平实在不行,莫理会他。”

    林幼辉把“又善良又正直”“又美丽又可爱”的话跟裴二爷说了,夫妻二人均觉好笑。这孩子就是孩子,说出话来,往往令大人想像不到。

    “女儿,爹教你写一个谢恩奏折。”裴二爷微笑。

    点头,“好啊,爹教我写一个,我再自己写一个。”一个是中规中矩的官话套话,一个是真心真意的小孩话,两种风格往皇帝跟前这么一放,他喜欢哪种就看哪种吧,任君挑选。

    裴二爷笑笑,“好,奏折里附上你自己写的。”教给宝贝女儿怎么写谢恩奏折,正经八百的那份写好了,由着自己任意发挥,再写一份。提起笔,用稚嫩的笔触写道:“您给起的名字高端大气有派头,谢谢啦!我很可爱,这名字却不够可爱,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衷心感谢,不胜感激。”

    裴二爷和林幼辉把写的感谢信推敲了半天,最后一个字没改,就这么附到了谢恩奏折里。

    三哥裴琦相当的忠君爱国,对着皇帝的手书恭敬行过礼,一本正经的叫,“德音。”皇帝陛下既然给赐了名,妹妹当然要立即启用,以表示重视和感激。

    坚持不懈的跟裴琦讲理,“我的大名已经是裴德音了,谁都知道。可我还是你妹妹啊,三哥,你还像从前一样,叫我妹妹好了。”三哥,你天天叫我德音,我得呕死。我是多可爱的小萝莉呀,德音?德音这名字,也就比善正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

    和三哥辩论讲理,各抒己见,互不相让。这兄妹俩论战,父母、六哥裴瑅在旁兴致勃勃的围观,不时点评一下,“阿琦这句话说的不错。”“这手势做的,派头十足啊。”

    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不过,裴琦若叫“德音”,便板起小脸不理他。裴琦没法子,只好依了她,还像从前一样叫妹妹,方才喜笑颜开。

    挑起灯笼,一家五口带着侍女婆子,穿过夹道,去到林夫人的正房,陪外祖父外祖母闲话家常、打牌消遣。林尚书和裴太守是老朋友,也是老对头,故意冲着叹息,“你祖父当年为你起名的时候,好似不够有远见。囡囡,他竟没有想到……”

    林尚书不厚道的乐了乐。老裴呀老裴,你竟没有想到,囡囡的姓和名连起来,谐音不大好听?

    甜甜笑,“我祖父竟没想到,我到了上学的时候,在最讲究的闺学里,还会遇上像曹二小姐那样的学友。”

    正常人就算是想到了,关系不到也是不肯说的,顶多暗地里嘲笑两声罢了。像曹顺这样当面讥讽的,很反常。反常的人,反常的人事,这个是无法预料的。

    林尚书不禁笑了,“囡囡,你很向着你祖父啊。”这孩子都离开姑苏一年了,还是很向着她祖父。老裴,惦记着你,向着你,你得意不得意?

    “那当然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呀。”嘻嘻笑。

    裴太守对着儿孙,就是位严厉的大家长,可见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慈爱的祖父。在他怀里嬉戏过,在他审案的大堂玩耍过,和祖父,感情深厚。

    林夫人推推林幼辉,母女二人掩口笑。打从林尚书还是苏松巡抚那时候起,他和裴太守便经常见面吵架,一开始是为公事吵,后来是为下棋吵,再后来是为儿女吵,热闹极了。这两人,一位是苏松巡抚,一位是苏州太守,吵起架来却跟小孩耍赖似的,笑死人了。这不,都分开多长年了,外祖父还在跟祖父吃醋呢。

    跟外祖父炫耀过自己的新名字,“裴德音,这名字够不够气派?”外祖父乐了,“很气派,气派极了。”囡囡,你也不看看这名字是谁起的,外祖父能说不好么?

    外祖父把这名字的由来细细问过,温和交代,“到了学里,跟同窗们和睦相处。”笑嘻嘻答应了。

    正说着话,大舅舅也来了,也叫过把白天的事问了一遍,毫不厌烦,一一讲给大舅舅听,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漏过——小孩子啰嗦些没什么,万一漏了什么要紧事,可不好。

    大舅舅微笑,“德音,这名字极好。”一般人家就是疼姑娘、对姑娘期望甚殷,也不敢给起这名字。也就是皇上开了口,才让人无话可说。德音,德音,看来皇上是要大赦天下了。

    快到人定时分,裴二爷夫妇才带着孩子们告辞回西园。路上打了个呵欠,裴二爷笑问,“困了么?”乖巧点头,“嗯。”裴二爷俯身抱起她,“乖女儿,睡吧。”等到了西园,已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着之后,裴二爷和林幼辉坐在床边,怜爱的看着她。

    “我闺女不能被人抢走。”

    “嗯,不能,再有权有势的人家也不能。”

    父母轻声说着话,声音小小的,可是,很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起了床,梳洗打扮好了,高高兴兴的坐上马车,和表姐们一道上学去。又能见着褚老师了,又能见着温雅了,又能和小伙伴们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到了闺学,褚老师和往常一样温婉的微笑着,不过,看的目光中,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好似毫无知觉,依旧笑的很甜蜜,一脸乖巧。

    同窗们看的目光也和从前不同,又有些羡慕,又有些惧怕,或许还有些不屑,相当复杂。最简单明了的是温雅,她一把捉住,低声威胁,“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要不,有你好瞧的!”冲她乐了乐,“我呀,是我爹给启的蒙,我当然就算是我爹的学生了,对不对?我爹还收有一个学生,就是昨天来的那位。”温雅知道十皇子是的师兄,啧啧,“,你有这么位师兄,真是太威风啦!你和陛下算是拐弯亲戚么,好厉害。”

    “陛下高高在上,真是他的亲戚,也不便以亲戚自居,更何况我这八杆子打不着的。”摇头。

    “真懂事!”温雅笑咪咪夸了她一句。

    瞪了温雅小姑娘一眼,说谁懂事呢?你才是个小屁孩儿,知道么?

    课间休息的时候,除了平时常和一起玩的温雅、方欣欣、梅琼等小姑娘之外,又添了屈莹莹、程星、杜茗等人。屈莹莹家里是世袭千户,一位娇小玲珑、样子机灵的姑娘,她殷勤请等人吃点心,“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方子,味儿很不错。”点心很精致,一块一块做成桃花形状,白里透红,晶莹剔透。和温雅等人尝过,都夸好吃。

    “你有陛下御赐的名字,真是莫大的荣宠。你还有陛下的手书吧?昨儿个我离的远,都没看到陛下的御笔,真是没福气。”屈莹莹娇娇小小的,却很会说话,对没有看到皇帝亲笔写的“裴德音”三个字,表示很遗憾。

    “我也只看了一回。”笑道:“回家后我爹就亲自供到香案上了,很高,我够不着。”知道屈莹莹是想要到西园做客的意思,却不肯兜揽。这又不是前世,有个什么希罕东西,我大大方方的给你看看,又不损失什么。这个时代的皇权比较吓人,我拿着皇帝的亲笔字随便展览,没事找事啊。

    屈莹莹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殷勤的笑着,让大家吃点心。

    中午在餐室吃饭的时候,连一轩、二轩也有不少姑娘凑过来套近乎,彬彬有礼,笑脸迎人,毫无骄矜之色。众人之中,曹颖衣饰华贵,格外引人注目。她依旧是一幅矜持模样,不过身边换了人,不再是曹顺,而是另一位相貌甜美的小姑娘,看样子也是个好脾气的。“换跟班儿了呀。”淘气想道。

    看来,曹顺在靖清侯府是无足轻重的人物,轻易就被炮灰了。曹颖却是一切照旧,丝毫不受影响。

    曹颖和从前也有些不同,虽没有特意来跟打招呼,可若是在路上遇着了,也会微微点头示意。是裴家的好孩子,崇尚礼仪,曹颖点头示意,她也报之以微笑。

    ,是从不肯吝惜笑容的。

    和曹颖擦身而过,快活的走向白玉盘。曹颖看着小小的背影,眼中闪过丝轻蔑,不过是名六品京官的女儿罢了,神气什么?将来也不过是……曹颖哼了一声,径自向琢玉一轩走去。

    她的新跟班儿、堂妹曹颀,忙跟了过去。

    并不知道曹颖在想些什么,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一笑置之。世上有莫名其妙优越感的人多了,若和她们计较,殊属无谓。

    曹颖憋着气上完一天的课,出门上车,脸色沉了下来。这个什么慧明闺学,哪有自家的私塾好!自家的私塾,先生和和气气,姐妹们听听说说,哪有敢和自己这曹家大小姐过不去的,哪有人敢不把自己这曹家大小姐放在眼里。

    曹颖身为靖海侯府的独养女儿,从小就矜贵。宫里给九公主挑伴读,靖海侯夫人想也不想就给推了,“我家颖儿可受不得那个拘束。”曹颖自己也是不乐意的,“若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我倒是乐意;贤妃的女儿,还是算了吧。”妃妾所出的公主,凭什么要曹家大小姐殷勤服侍。连公主伴读都不屑做的曹颖,到了慧明闺学后居然没有风生水起,众人仰慕,让她如何不气。

    曹颀和她同一辆车,见她脸色不好,陪着笑脸,心里直打鼓。曹颀的身份比曹顺还差,曹顺虽是没个好爹,好歹还是嫡出的,曹颀却是靖海侯二弟的庶女,在靖海侯府更是不受重视。对曹颖,她是不知如何巴结才好。

    到了靖海侯府,曹颖沉着脸下了马车,换轿子,去了靖海侯夫人的正房。曹颀庆幸的拍拍胸,吩咐小丫头,“快,赶紧回房去。”累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不好伺候。

    曹颖回房见过靖海侯夫人,撒娇的说道:“娘,我不想去闺学了。您还是在家里办私塾,单给我请先生吧,好不好?上私塾多自在呀,闺学里,讨厌的人很多。”

    靖海侯夫人爱抚的摩挲着她,柔声道:“颖儿,你总要长大的啊。若是你在私塾里读书,人人顺着你,个个捧着你,可和你同龄的小姑娘们上着闺学,从小就懂得结交贵女做手帕交,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你长大后,是会吃亏的。”

    曹颖撅起小嘴,“像咱家这样,颖儿还怕没有朋友么?结交什么手帕交呀,以靖海侯府的权势,还怕没人贴上来?”靖海侯夫人微笑道:“贴上来的,都是比咱家地位低的。可是颖儿,爹娘还想让你再往上走走。”曹颖若有所思,“哦,这样啊。”再往上走走,再往上走走……

    靖海侯夫人看着女儿娇痴的模样,怜爱的叹了口气。颖儿,你还是个孩子,想不到的地方多着呢,好孩子,你只管放宽心,凡事有爹娘替你做主。

    靖海侯曹无伤精明强干,在外头他是忙忙碌碌的,即便回了家,也是在外院和幕僚议事的时候多,回内宅的时候少。这也是贵族男子的常态:除了睡觉的时候,很少进内宅。

    靖海侯夫人忧心女儿,专程命人把他请了来,“侯爷,颖儿不乐意上学去,这可如何是好。”靖海侯夫人知道曹无伤是格外喜欢曹颖的,故此,为着曹颖上学的事,就敢把他硬叫回来。

    靖海侯是位英挺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皱皱眉,“不想进宫做伴读是可以的,不想上闺学,这个却是不行。夫人,颖儿渐渐大了,不可除了任性之外,毫无本事。”姑娘渐渐大了,该学的本事,都得让她慢慢学会。爹娘又跟不了她一辈子,护不了她一辈子。

    靖海侯夫人也不是真要跟丈夫商量女儿上学的事,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丈夫叫回内宅罢了。她听靖海侯这么说,便柔顺的点头,“是,听侯爷的。”

    “咱们颖儿是该好好教,这孩子长大了,定是个有福气的。”靖海侯夫人抿嘴笑,“她才满月的时候,便请得道高僧给算过了,她呀,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靖海侯笑了笑,“对,大富大贵。”我曹无伤的女儿,哪个和尚敢说她命格不好?这都是废话。

    靖海侯夫人看了看丈夫的脸色,慢慢提起慧明闺学的事,“……为着个小女孩儿受人嘲笑,皇上竟亲自赐了名字,还御笔亲书,这也算是上难得的殊荣了。侯爷您说,翰林院一个编修的女儿,皇上怎会如何看重?这可真是让人想不通。”

    靖海侯不在意的一笑,“翰林本来就是天子近侍,这事,不算希奇。”这帮文人们动动嘴皮子,作用大着呢。武将们在沙场拼命、流血,也不一定赶得上这帮人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

    靖海侯夫人嗔怪道:“侯爷怎不想想,不只是皇上御笔亲书,还是十皇子亲自送去的?这其中的事,岂不是耐人寻味。皇上和十皇子待这裴家,也太好了点吧。”靖海侯沉默片刻,淡淡一笑,“这个,咱们可管不着。”皇上就是喜欢亲近文臣,勋贵们不服,也没办法。

    靖海侯夫人有点着急了,“咱们怎会管不着?侯爷,大嫂可是给透过话,皇后对咱家颖儿有意!既是对颖儿有意,怎地又给裴家恩宠?侯爷,这事不可小看了。”

    靖海侯笑着端起茶盏,“是,不可小看了。”靖海侯不像他妻子一样,只关心女儿长大后能嫁给谁,能有多尊贵的地位。十皇子是好,地位又高,人又美貌,可是他年纪还小啊,颖儿也还是个小姑娘,章皇后早早的透出这个话,无非是示好施恩,要曹家效忠太子。做臣子的要忠于君上,那是一定的,可效忠太子,和效忠皇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颖儿还小,有些事,夫人先放放。”靖海侯笑道。

    靖海侯夫人娇嗔着不依,“侯爷,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您满京城瞅瞅,跟咱颖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当中,可有比十皇子更尊贵的没有?不抢先下手,晚了哪成。”

    靖海侯想想十皇子的地位、才貌,也是动心,“是,没有比十皇子更好的孩子了。”若要挑女婿,十皇子当然是首选,别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靖海侯夫人咬牙,“好好的,偏偏蹦出来个裴家!十皇子对裴家那小丫头明显是与众不同,侯爷没看出来?裴家没甚根基,那小丫头不过是个六品京官儿的女儿,成不了气候,往后顶多做个次妃罢了。只是如此受宠,将来怕不是个祸害?小小年纪便会勾引十皇子了,长大后还得了?有她在,颖儿难过舒心日子。”

    靖海侯怔了怔,“这些文官好面子,讲风骨,怕是不肯让女儿屈居人下。”次妃也是妾,裴家不会肯吧?

    靖海侯夫人冷笑,“她不能屈居人下,难道咱们颖儿便能么?侯爷,十皇子的亲事,皇上答应过章皇后,让章皇后做主,章皇后可是给咱家透过话了。”

    章皇后生十皇子的时候,已是人到中年,那一胎便格外艰难。好不容易生下十皇子,皇帝甚为怜惜,亲口答应过,“小十的教养、婚事,都由皇后做主。”

    靖海侯颇为踌躇。皇帝还健在的时候,和太子走的过近,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可是,太子是嫡也是长,接下来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夭折,五、六、七、八、九这五位皇子生母不显,在太子面前根本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十皇子也是皇后嫡出,接下来的十一、十二、十三皇子,还小的很。太子继位,不管怎么看,都是板上订钉的事。

    章皇后给递过话,若自家不接着,将来太子继了位,章皇后成了章太后,还有曹家的好?曹家只不过是章皇后大嫂的娘家,和章皇后并非多近的亲戚。

    “皇后的吩咐,咱们自当听从。裴家的事,却不便多管。”靖海侯沉吟道:“夫人,不管颖儿嫁到哪家,都有这样的事,避不开的。”莫说是皇家,便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甚至是低一等的人家,你能管住女婿不三妻四妾?男人天性如此,这是没法子的事。

    “他便是娶上十个八个次妃咱们也管不着,可若是情深意厚的,却是让人睡不着觉。”靖海侯夫人很是烦恼,“这等深情,便是颖儿有正妃的地位,只怕也抵挡不住。”

    靖海侯夫人决定请已出嫁的姑奶奶回府,来商量商量这件事,靖海侯点了头,没有反对。兹事体大,应该请姐姐回家来,仔细商量。

    靖海侯夫妇这番话是密商,连侍女婆子都摒退了,没第三个人听见。这话若是传出去,传到裴二爷耳中,裴二爷肯定风度仪态全不讲了,找把刀,恶狠狠冲着靖海侯夫妇砍下,绝不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晚上继续。下一次更新是晚上十点,不管到时候能不能写完,都会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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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若是传到皇帝耳中,那事可就大了。虽然他真的亲口说过,“小十的教养、婚事,都由皇后做主。”可是章皇后若敢真的自作主张定下十皇子的婚事,皇帝不翻脸才怪。让章皇后做主,不等于章皇后可以不跟他这当爹的商量,便把他年幼爱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更何况定下的还是靖海侯之女,她爹可是中军都督府实权都督,兼金吾卫指挥使。这是想干什么呢?其心可诛。

    过了两天,靖海侯夫人请大姑姐金乡侯夫人曹氏回了趟娘家,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十皇子待裴家小姑娘实在不同寻常,皇上又特地为裴家小姑娘赐名,大姐,为了这个,我这两天一直胡思乱想的。”金乡侯夫人笑了,“也难怪你这样,换了是我,一样会多想。放心,过几日椒房请安,我亲与皇后说。”靖海侯夫人脸色微红,“我太小心眼了,大姐莫怪我才好。”金乡侯夫人微笑,“事涉亲生女儿,当娘的难免关心则乱,我岂能不明白。”金乡侯夫人略坐了坐,也就告辞走了,靖海侯夫人殷勤送至垂花门前。

    金乡侯夫人和娘家弟媳妇告了别,先坐轿子到了角门,然后下轿换车,驱车回金乡侯府。一路之上,金乡侯夫人都是眉头紧皱,显然心中极是烦恼。从前,章皇后才开始跟她提起要早早的便留意十皇子妃人选,她便想也不想的推荐曹颖,“娘娘,不拘家世还是人才,颖儿都是一等一的,况且年龄很合适。”章后后倒也很是赞许,“好人家,好孩子。”因着皇帝早年间曾亲口说过的话,金乡侯夫人一直以为这事算是定下来了,却没想到,原来皇上另有想法。

    皇上若对裴家小姑娘无意,能亲自赐名么?金乡侯夫人越想越苦恼。

    到了椒房请安的日子,金乡侯夫人进宫求见。她是皇后的嫡亲大嫂,待遇当然和寻常亲眷不同,才到宫门口,早有坤宁宫的内侍接着,殷勤请她上了轿子。金乡侯夫人坐在轿子里,还是有些得意的,能在宫里坐轿子的外命妇,也就自己了吧。

    到了坤宁宫,见过章皇后,金乡侯夫人便找机会问了,“皇上亲赐佳名,可见对裴家小姑娘另眼相看?”章皇后笑了笑,“德音,确是好名字。大嫂,你娘家侄女,单名为颖的那位小姑娘,我记得她在宫里弹过琴,悠扬动听,颇具神韵。大嫂,这孩子固然聪颖,琴音更是清越,依我看,应该名为徽音。”

    徽音,意思和德音差不多,出自《诗三百.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这是美名,很美的名。金乡侯夫人大喜,忙下来拜了拜,“我这做姑母的,先替颖儿拜谢娘娘。”章皇后微笑,“大嫂这是跟我客气呢。”章皇后小声交代了金乡侯夫人几句话,金乡侯夫人会意,“知道,明白。”

    金乡侯夫人走后,章皇后看着乾清宫的方向,讥讽的笑了笑。宁寿、福寿是他亲闺女,两个女儿的名字他还没管起呢,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名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嘲笑,他倒惦记上了。皇上,你皇恩浩荡,究竟用到了哪里。

    无论如何,你亲口答应过我的话,要算数。你说过小十的教养、婚事都是我做主,可别反悔。

    十皇子来坤宁宫来给皇后请安,章皇后微笑,“小十书法如何,有长进么?娘要请客,劳烦小十给写请贴,可使得?”十皇子笑道:“我有位榜眼老师,书法岂能没有长时?娘,您打算请谁啊。”皇后不管要见谁,也就是差个内侍去传口谕罢了,可她若是想要风雅些,写请贴请,也未尝不可。

    章皇后笑着一一说了,“你舅母,你表姐们,自己娘们儿乐上半日。”十皇子听说是金乡侯府诸人,欣然提起笔,一挥而就。章皇后拿过来看过,笑着夸了几句,“小十这笔字,能见人了啊。”十皇子被夸的高兴,嘴上却还谦虚着,“都是老师教的好。”

    章皇后便说,“如此,请你师母和小师妹一起吧,横竖都是自己人。”十皇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忙不迭的提起笔,写下给林幼辉、的请贴。写好后,仔细看了两遍,交给皇后,“娘,我小师妹很爱玩的,到时我带她四处玩玩,好不好?”章皇后微笑,“好啊。”

    十皇子难得见到章皇后对小师妹亲热,激动之下,跑去纠缠皇帝,“爹,我亲自送去。”皇后这么大方,皇帝这当爹的不能输给她,慨然点头,“小十,去吧。”

    西园,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园角几株桃树鲜花争相怒放,远远望去,犹如一片从天上掉落的朝霞。下了学,带着两个小丫头跑到桃树下,打算摘桃花,做桃花粥。

    桃花有浅红,有深红,还有浅粉和深紫,花色各异,鲜艳娇美。站在桃树下,仰起小脸,看着朵朵桃花流口水,桃花啊桃花,我要把你们摘下来,吃到肚子里去!

    小丫头怯怯的拉了拉,“九小姐您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落英缤纷,一名身穿浅青色绣九团龙袍服的男孩儿微笑走过来,他肌肤如玉,乌发如墨,桃花花瓣落在他发间、身上,平添多少妖娆。

    “又善良又正直,你来啦!”欢呼。

    “又美丽又可爱,我来了。”十皇子微笑。

    春风吹过,一片片桃花花瓣悠扬落下,手忙脚乱的捉了几片,“快来帮忙呀,我要做桃花粥。”十皇子看见小师妹的忙活样子,忍俊不禁,“好呀,我来帮忙。”眼见得一片桃花花瓣快要飘到手里,他伸手拂了拂,花瓣轻轻的、洒脱的飘走了,瞪起大眼睛,“熬了桃花粥,不给你喝,眼气死你!”十皇子轻笑,“又美丽又可爱,十哥错啦!”跳起来摘了瓣桃花,讨好的递给她。

    歪头想了想,“原谅你了。”伸手要去接。伸出手,他拿着桃花瓣在面前晃了晃,张开手掌,花瓣慢慢的、慢慢的,又飘走了。

    “又善良又正直,你找打呀。”气呼呼的推了他一下,十皇子忙往后躲,两人在花间互相追赶,嘻笑打闹。

    玩痛快了,十皇子牵着的小手去到上房,递上请贴,“请师母和小师妹务必光临。”林幼辉微笑,“皇后殿下邀请,这可是殊荣。”她拿着皇后的请贴还能说不去么,只能含笑道谢。

    不大乐意,“十哥,你家规矩大,没我家自在。”十皇子安慰她,“不会,小师妹,我爹和我娘都很好的。你见过我爹、我娘,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忘了么?”

    嘻嘻笑。小师弟,我是没法跟你说实话,你爹看样子真是蛮喜欢我的,你娘么,呵呵,她不是喜欢我,是嫌弃我。

    很不愿意进宫去看章皇后的脸色,可是,请贴只能收下。

    送十皇子出门的时候,好似漫不经心的问起,“十哥,你最近出宫好像比较频繁。”十皇子也觉得奇怪,“小师妹,我爹这阵子可好说话了,不知为什么。不光好话话,他有时还会用同情的目光看我。”

    你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这是怎么回事?帝王心,海底针啊。也不懂是为什么,只能这么感慨。

    送走十皇子,耷拉着小脑袋回了房,“娘,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林幼辉把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咱们只去半天便好,乖女儿,忍耐一下。”乖巧的点头。

    裴二爷回来后知道这件事,沉默片刻,面带不悦,“娘子,我还是不在翰林院熬资历了,早些谋个外放才好。”林幼辉笑着劝他,“倒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相公,爹快到京城了,咱们还是请爹给拿个主意吧。”裴叹了口气,“爹真可怜,才一到京城,便有这样的烦心事。”林幼辉知他一向心疼父亲,温柔劝了他几句,“咱们说的和缓些便是。”裴二爷点头。

    林夫人命人把林幼辉叫了过去,拿出一大一小两只水头极好的青玉发簪、一对莹润剔透的羊脂玉小玉镯,“虽还是春天,天渐渐热了,也是时候换玉首饰了。这发簪你和小一人一只,玉镯是特地为制的,正好派上用场。辉儿,你父亲让娘跟你说,不拘何时何地,以礼待人,持身以正,其余的不必多想。”林幼辉眼圈一红,“女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林夫人叹了口气,“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交代了无数句话,才放林幼辉走了。

    收到外祖母送的发簪、玉镯,专程去道谢,“谢谢外祖母,真好看,我喜欢。”林夫人看着小甜美的笑容,温柔的微笑,“孩子,你喜欢便好。”

    到了进宫做客的这天,挑了件真红遍地金的薄棉袄,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打扮的火红耀眼。她虽然年纪太小,可是皮肤很白,眼睛大而圆,眼睫毛纤长弯曲,本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再这么一打扮,真是神采飞扬,引人注目。

    打扮好之后,在落地镜前照了照,满意点头。

    林幼辉规规矩矩穿了六品安人的命服。虽是品级不高的命服,可她生的美丽,仪态娴雅,穿上去一样好看。

    高高兴兴的跟着林幼辉坐上马车,进了宫。

    章皇后请的全是娘家亲戚,金乡侯夫人带着女儿章怡,侄女章恬,靖海侯夫人带着独生女儿曹颖,再有就是林幼辉和了。太子妃唐氏当然也在,她是儿媳妇,婆婆宴客,她哪能躲懒。

    见面行了礼,叙过寒温,章皇后慈爱的拉过,“德音,会不会抚琴?”跟着父母学过琴,不过只是入门罢了,水平不行,便甜甜笑着,谦虚说道:“惭愧惭愧,不会啊。”

    章皇后有些遗憾,“可惜,看来只有一位会抚琴的。”章怡和章恬不擅琴,也不会,在场的四位女孩儿当中,只有曹颖会抚琴。

    曹颖当众抚琴一首,众人都是称赞,“小小年纪,便有这番造诣,真是难得。”章皇后很欣赏曹颖的琴声,叹息道:“闻此徽音,吾心欢愉。”当即为曹颖赐名,徽音。

    章皇后的书法也很不错,曹徽音三个大字写出来,珠圆玉润,秀媚多姿。众人都大力称赞,“皇后殿下好书法!”金乡侯夫人更凑趣说道:“说来也巧,颖儿的名字是徽音,裴家小姑娘的名字是德音,听起来像姐妹一样呢。”章皇后微微一笑,“大嫂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可不是么,两人的名字极像姐妹。”招手叫过曹颖、,慈爱问道:“你们两个做个姐妹,好不好?徽音略大几个月,是姐姐;德音年纪小,是妹妹。”

    林幼辉霍的站起来,靖海侯夫人讥讽道:“裴二奶奶,娘娘问孩子们呢,可没问咱们。”林幼辉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又凌厉,饶是靖海侯夫人自视甚高,却也觉得背上一凉。

    正在这时,十皇子拉着皇帝,兴冲冲的来了。

    他知道小师妹在,哪能不赶过来凑热闹。不仅自己来,他还专程把皇帝也拉来了,“我跟小师妹说过,我爹我娘很好的。爹,您好歹去露个面儿。”皇帝想想,也多日没见皇后了,该去看看,便半推半就的来了坤宁宫。

    皇帝和十皇子来的时候,章皇后才落笔不久,曹徽音三个大字,墨迹未干。

    众人跪下行礼,皇帝漫不经心道:“起来吧,皇后的私宴,不必拘束。”众人谢恩,站起身,章皇后笑着请皇帝品评,“陛下,您看我这三个大字,写的如何?”皇帝目光闪了闪,微笑道:“皇后的功力,深了许多。”十皇子也仔细看过,本打算用力拍掌叫好的,见到这三个字,却是眉头微皱,一句好话没说出来。

    “朕进来的时候,见皇后正拉着两个孩子问话,在问什么?”皇帝微笑问道。

    章皇后笑了笑,把方才的话说了,“皇上,您看看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天生的姐妹相?”

    皇帝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把叫了过来,“皇后问的话,你愿意么?”

    林幼辉蹦紧了身子,众人的目光全落在身上。

    “不愿意!”声音清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皇帝微笑了,“为什么呀。”裴锴会怎么说,朕能想到;裴锴的小孙女会怎么说,朕却是想不到了。

    “我家有了八个哥哥之后,才有了我,可宝贝了。”孩子气的说道:“我生下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我才不要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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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点。作者是拖延症重度患者,不到点儿就一直拖,所以很可能到时候只能放上半章甚至小半章,然后再补齐。这样可能对手机读者来说不方便,我也觉得很抱歉,不过,拖延症真的很要命,请大家体谅下,非常感谢。

第75章

    她这番话一出口,章皇后微微皱眉,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都惊了。独一无二?裴家这小姑娘独一无二?林幼辉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感动的想哭,小,乖女儿,你说的太好了!你是裴家的小宝贝,独一无二!

    十皇子从看到“曹徽音”那三个字开始,就很想跟章皇后讲讲道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说,只能忍着——私底下不管怎么撒娇怎么胡闹都好,做儿子的当众顶撞娘,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会儿看到孤独的站着,小脸上又是倔强又是委屈,十皇子忍不住跑过去和她站在一起,笑着说道:“爹,娘,我小师妹独一无二,不要姐妹。”

    章皇后的目光落在十皇子脸上,复杂难言。十皇子低下头,柔声跟开玩笑,“幸亏我是师哥,若是师姐,小师妹该不认我了。”神色认真,“师姐能认啊,表姐也能认的,师姐、表姐,和我又不一家!”

    我去,皇后说话很糁人的,听起来好像姐妹一家春的感觉,那当然不行。师姐也好,表姐也好,说到底不过是亲戚、朋友,可不是家人,和皇后口中的姐妹,不可同日而语。

    十皇子浅浅笑,“咱们哪来的师姐?小师妹,老师只有我和你两个弟子啊,除了咱们,不许老师再收学生了。”卖力的点头,“对,不许再收!其实有你我都嫌多,不过既然已经收了,成事不说,我大度一点,不跟你计较了。”十皇子赞道:“小师妹真乖!”回敬,“十哥也是,好乖巧可爱。”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对小儿女,半晌没说出话来。金乡侯夫人、靖海侯夫人都看傻了,敢情十皇子和他小师妹平常是这般相处的么?这,这算是什么勾引的路子?闻所未闻。

    章怡、章恬是陪客,看着一身红衣、雪白娇嫩的,侃侃而谈的,她们又是好奇,又隐隐有些羡慕。裴家虽说不是簪缨世族,可是裴家小姑娘这份气度,这份骄傲,却不输给任何一位世家贵女。裴德音,我家比你家富贵多了,我们可没你这么肆意,这么洒脱啊。

    曹颖站在离不远的地方,脸色由最初的矜持渐渐转为青白,再转为通红,颜色变幻,心潮起伏。一个家世远远不如自己的裴玖,居然会把局面弄成这样子,实在让人难堪。

    章皇后低头看向,声音温和而慈爱,“傻孩子,你一生之中,总要在家里和人做姐妹的。”莫说皇家了,即便是文臣武将,哪家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一个女人想没有姐妹,是奢望。

    “不要,我一辈子都是独一无二!”声音清冽,如同山间快活流淌的清泉,不过,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

    “哪里能够呢?”章皇后叹惜,“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金乡侯夫人怔了半天,总算缓过劲了,也不管年纪还小,笑着打趣,“孩子,往后你有了小女婿,他硬要给你添个姐妹,你也没法子的。”

    当着小女孩儿们的面公然说这个,很无礼。不过她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这又是皇后的私宴,也不显得太突兀。毕竟,相熟人家聚会时,长辈也会打趣小女孩儿的,当然了,那要是很熟络的人家,知根知底,知道对方的性情,方才可以。

    “敢让我不是独一无二,哼!”豪迈的挥挥小手,气势万千,“不要了!”

    谁敢给我带回来个姐妹,退货,不要了。想让我贤惠大度?呸,裴家独生女,不受这个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金乡侯夫人目瞪口呆,打趣的话说不下去,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不只金乡侯夫人,在座的贵妇也好,贵女也好,都是吃惊。这裴家小姑娘,也太霸道了些吧?谦卑恭顺,她是半点也沾不上啊。

    十皇子在旁大力拍掌叫好,“小师妹说的好,说的对!”皇帝无奈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同情,小十,你叫的什么好,这是你叫好的时候么?她说这话你也要叫好,你……你往后怎么办呢。

    章皇后一口气堵在胸口提不上来,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她原本也没把当回事,不过是苏州知府的孙女、翰林院编修的女儿,根基浅薄,家境贫寒,就算生的美貌、性子可人,究竟也不过尔尔。十皇子喜欢,和走的近,她也没当回事,想着十皇子是小孩儿家的心性罢了,大了自然会淡忘。便是长大后他依旧痴心,抬进王府做个次妃,也就是了。

    章皇后做太子妃的时候,东宫一拨一拨的抬进美人,有公侯伯府的小姐,也有文官家的千金。家里品级高的,姑娘一进门就有个次妃的封号,家里若是不行,还要等到生儿育女之后,或服侍过多年之后,才晋封号。在章皇后看来,以的家世,能一进门就做次妃,也算待她不薄了。

    章皇后前两年就开始盘算十皇子的婚事,她娘家大嫂提了曹颖之后,章皇后冷眼看着,曹颖家世显赫,人品才貌出众,父亲还是实权都督,又和章家是姻亲,没一样不合心意,再加上她牢牢记着皇帝答应过的话,便点了头,吐了口。原想着只是双方有默契,等十皇子大了,再放到明面儿上,谁知半中间杀出个小师妹,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娘家大嫂金乡侯夫人进宫来问准信儿的时候,章皇后是赌了气的。皇上你说了小十的婚事归我管,却又纵容小十随意出宫、给裴家小姑娘赐名,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我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我是皇后,不能言而无信吧。

    章皇后召林幼辉和进宫,提出姐妹一说,意在点醒裴家:你家姑娘只能做妹妹,要不乖乖叫姐姐,要不远离十皇子,莫再千方百计设法勾引。

    也是在安靖海侯夫人的心:你看,你姑娘的地位,没人动的了。

    依着章皇后的想法,林幼辉和能忍气吞声的叫“姐姐”,那是最好不过。毕竟十皇子是她心爱的小儿子,她也不想让小儿子失望。可是,若林幼辉不肯让叫“姐姐”,那她这当娘的可要管好自己的女儿,莫让和十皇子再见面,再有牵扯。

    原本是很简单的事,谁知道皇帝来了,谁知道会有这样干净利落的言辞,“我生下来就是独一无二的!”的言辞很不合乎女子所受到的闺训,但是她才五岁多,满身的孩子气,章皇后若是和她计较,显得没风度;若是教训她,又怕说不过——这样的孩子,章皇后没法预料她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而且,看似稚嫩,其实说话很有条理,用词也跟一般小孩子不一样,教训这样的小孩子,不是易事。

    章皇后微笑看向林幼辉,“看来德音这孩子和徽音是没有缘份,做不成姐妹了,真是可惜。”林幼辉恭敬的福了福,“小女和曹大小姐,一定没有缘份。小女在裴家独一无二,今后,终其一生,她在自己家里都会独一无二。”

    靖海侯夫人一向自负,听到林幼辉这“狂妄”之语,忍不住出言讥讽,“令爱小时候的事,裴二奶奶当家。令爱大了之后,成了别人家的人,你怎么管的住?这话托大了。”林幼辉微微笑着,正要出言反驳,却见咚咚咚跑过来,站在靖海侯夫人面前,像方才一样豪迈挥挥小手,“不要了!”

    我说的是中国话,我说不要了,你说不清楚,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晚上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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