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送婢女
谁能想得到刘嗪甫开口就是讨赏?皇帝主动给和她自己要来的原本就是两个性质,更何况今日是皇帝为闽王认义妹办宴,皇后、云昭仪都是看在闽王面上才对云想容如此抬举,她又算哪一个?
将妒忌表现的如此直白,也当真落了下层。
云恒温文笑着与云敖低声说了句什么,兄弟二人就都若有似无的看向恬王。马家之人亦是交头接耳。
马皇后与云嫣容垂首不语,闽王却夸张的嗤笑了一声,端起酒盏自饮自酌。
这样多的眼神凌迟,让刘嗪也有些尴尬。不就是张口与自家堂兄要个东西,也至于这群人如此大惊小怪?
恬王原本气的肝疼,这会子更是面皮涨红,女儿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他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刘嗪,又看向恬王。恬王原本涨红的脸一下子红的发紫……
好似看够了恬王尴尬,皇帝大发善心的道:“你不开口,朕也是要赏赐你的。前儿新进贡的庐山云雾茶,朕知道你喜欢,正要差人给你送去二两,夏辅国,这就去给郡主取茶叶来。”
夏辅国含笑道是。
刘嗪心满意足,得意笑着看向云想容。
可云想容面无表情的垂首把玩着酒盏,白皙手指与白瓷茶盏掩映着光辉,侧脸仿若匠人精心雕琢,根本就没有在意她这厢是否得了皇上的赏赐。
刘嗪原本的得意一瞬被浇熄了。
对手都不在意,她得意给谁看?
在看沈奕昀俊逸的身影,刘嗪哀怨的皱眉。自己一心一意的要跟他,可他自打到了仁和殿,压根没正眼看过她。她承认自己容貌不及云想容,可她身份尊贵,又是自幼诗书礼仪的学,比云想容那小娼妇只强不弱,他凭什么这样不待见她?
刘嗪垂下头,盘算今日要如何才能让沈奕昀去郡主府。
马皇后这厢为皇帝斟了酒,放下描金细腰的酒壶,回头看了一眼太后。太后似乎会意,笑着道:
“既然皇后和云昭仪都有所表示,哀家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小两口,夫妻本是一体,赏给承平伯也就是赏给夫人,这样吧,哀家身边这两名宫女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又年轻美貌,就送给承平伯身边伺候笔墨吧。”
太后话音方落,云想容与刘嗪同时抬头看向太后与皇后。
刘嗪愤然,哪里有新婚就往大臣屋里塞人的?
云想容则是眯起桃花眼,与她对面的云敖神色相似——不着痕迹审度的望向皇帝。
皇帝笑而不语,似在品酒。
沈奕昀站起身,恭敬的行礼道:“多谢太后娘娘恩赐,可微臣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够了,太后身边的姐姐自然是好的,还是伺候太后才最为妥当,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慈爱的笑着:“哀家的懿旨,承平伯要顽抗吗?”
沈奕昀抿唇,还要说话,云想容便站起身笑着道:“多谢太后赏赐。我也正愁在府里没个做伴儿的呢。”
太后笑容这才达了眼底,满意的道:“到底云丫头懂事,深闺之中填两个作伴的人有什么不好?你若是喜欢,就搁在你屋里伺候你起居也是好的。”
“多谢太后体恤,不过霜琴郡主想必也是缺个解闷的人,让两位姐姐其中的一位到郡主府服侍,岂不是好?”
想到方才刘嗪开口讨要赏赐,太后也觉得都搁在云想容这里不好,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宝珠去郡主府伺候霜琴郡主,宝娟就到伯爵府伺候沈夫人。”
太后身后两名年约十七八岁的俏丽宫女皆上前来行礼道是。
太后又道:“你等服侍要尽心竭力,别以为是哀家身边儿出去的就可以不守规矩,若是侍奉不周或是有何逾矩之处,别怪哀家不护着你们。”
“是。”
宝珠和宝娟行了大礼,款步下了台阶,给沈奕昀行礼。
“奴婢宝珠(宝娟)见过伯爷。”
宝珠高挑,瓜子脸上斜挑柳眉,剪水眸中波光盈盈,眉目之间竟有几分云想容的韵味。
宝娟娇小,鹅蛋脸上五官精致,身材珠圆玉润,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中透着娇羞。
二人皆是看了沈奕昀一眼便低下头,随即各自给新主子行礼,跟在云想容和刘嗪身边。
刘嗪气的脸涨成猪肝色,又不好反驳太后。
云想容则面色不变,沉静垂眸。既然躲不掉,就要想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原本两个不怀好意的,分给刘嗪一个,伤害减半,更何况太后改了口风,说是伺候她,搁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在沈奕昀书房的好,免得泄露机密。
宴会就如先前那般愉快的继续,待到结束时已过了晌午,众人离开大殿,沈奕昀与云家人和恬王等人作别,与云想容、刘嗪一同离开皇宫。
到了宫门前,沈奕昀刚要扶着云想容上马车,刘嗪便开口唤道:“仪宾。”
云想容见状,自行上车坐好。
沈奕昀则温文尔雅的给刘嗪行礼:“郡主。”
刘嗪娇羞垂眸,道:“仪宾今日可有计划?”言下之意竟是邀请。
跟在她后头的程嬷嬷和徐妈妈对视一眼,都十分不喜。
沈奕昀委婉的道:“郡主好生歇息便是,我还有正经公务要办。”又对程嬷嬷和徐妈妈,以及宝珠道:“好生伺候郡主。”
三人行礼倒是。
程妈妈上前来道:“郡主,请上车吧。”
刘嗪咬了下唇,依依不舍的望着沈奕昀。
沈奕昀笑容依旧,完美的仿若雕像,但不带丝毫感情:“请郡主上车吧。”
刘嗪这才踩着红漆脚踏上了车坐好,撩起窗帘看向外头,发现沈奕昀刚跃上与之同乘。
她气不过,狠狠锤了座椅一下,又想不到竟然那样疼,疼得她甩着手,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回到伯爵府,沈奕昀去了外院书房,云想容则是领着宝娟回了卿园,笑着道:“太后娘娘说你知书达理,识文断字,恰巧平日里我也是个喜欢看书却不爱读书的,往后有了你为我读书解释,我也能省些力气了。待会儿我就让人把最近想看的书给你送去,你先好生读起来。我身边有个小丫头叫玉坠儿,最是伶俐的,往后就专门伺候你。”
伺候读书的活计轻松,又有体面,平时闲下来的时间也多,更要紧的是不用天天出入她的卧房,还没出去卿园,且还能理所当然的安排个人“伺候”。
宝娟忙行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多谢夫人垂爱。”
云想容就挨个为她介绍:“这是卫妈妈,这是柳妈妈,这是英姿,还有玉簪。”
介绍过后,云想容笑道:“玉簪,你带着宝娟去西厢房安排住下,叫玉坠儿去伺候。”
“是。”
玉簪笑眯眯的挽着宝娟的手出门,一路来到卿园的西厢房,道:“宝娟姐姐好,我叫玉簪,十三了,姐姐多大了?”
宝娟笑道:“我十七。”
“那果真要称呼你一声姐姐了。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必定见过许多大世面了,往后还请姐姐多多提点。”
……
二人说话的功夫,英姿这厢也在低声问云想容:“夫人怎么不把她弄远点!?”
“她是太后的人,对待她重不得轻不得。方才殿上,我看皇后与太后眼神交汇,皇上也并不做任何意见,宝娟和宝珠身上必然有说法,他们未必只是来勾引伯爷的。如今推给刘嗪一个,咱们这里剩下一个,也好对付一些,英姿,你设法多看着她一些。别让她接近伯爷的书房。”
“是。”
“还有,咱们卿园也要加强防卫,且其中也要有咱们自己的人,改日你去珠宝行,将外公给我的那四个功夫好的调进府里来,就给我做个护卫吧。我的嫁妆不少,伯爷下聘的聘礼一并带回,加起来够买个京都城了。这么多东西,我也怕怀璧其罪。”
“是,我待会儿就去办。”
英姿应了退下。
玉簪便回了屋里,行礼低声道:“夫人,这个宝娟嘴紧的很,除了她今年十七岁之外,奴婢尚未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可怎么好?”柳妈妈犯了愁。
云想容温柔的笑着:“她是皇上和马家联合安排进来的,必然不是简单角色。玉簪,你们几人盯着她一些。”
“奴婢记下了。”
云想容安排妥当后,柳妈妈看着皇帝玉笔亲书的“天作之合”四个大字,笑容骄傲与有荣焉的道:“到底是夫人体面,连皇上都动了御笔。夫人,我去将字裱起来,咱们挂在屋里刚好。”
云想容起身走到桌边,青葱手指抚过那几个字,又随意弹拨两下伏羲琴的琴弦,叮咚之声下,云想容的声音显得温软柔和:“哪去装裱,入册好生收起来吧。”
“夫人?”这体面自然是要挂在面上才对,收起来还有谁看得到?
”乳娘,照我说的做吧。”
“柳妈妈只得行礼退下。”
卫二家的若有所思,随即笑着道:“夫人明日回门,要穿哪一件衣裳,不如先选好吧。”
“也好。”云想容笑着道:“卫妈妈眼光好,也知道伯爷的喜好,不如你帮我选一身。”
一听云想容是要迎合沈奕昀的喜好,卫二家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两条缝,连连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去。”
卫二家的打开柜橱选衣裳时,云想容就随意的撩拨琴弦。
伏羲琴音色上好,只不过云想容的琴艺欠佳,加之她并且用心,一曲《平沙落雁》弹奏的七零八落,惨不忍闻。
正当这时,玉壶在廊下回道:“夫人,白夫人来了。”
话音方落,王氏就已进了门,笑吟吟道:“想不到弟妹还会弹琴?当真是全才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胭脂巷
“大嫂说笑了,我哪里算什么全才。”云想容起身,与王氏来到外间,在罗汉床边坐下,玉簪上了茶。
才刚在里屋,王氏无意中瞧见卫二家的正在翻找衣裳首饰,她十分的好奇。那日云想容二百八十抬的嫁妆她只匆匆一瞥,一想到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她心都热了。
云想容指缝随意流出一点来,都够寻常人家一年或者几年的嚼用。
“四弟妹快别谦虚了,你的才华旁人不知道,做嫂子的还能不知道?到外头打听打听去,有几个女子能拜在匡大儒门下学字的?咱们府上有了四弟妹,我都觉得屋里生光,出去见人都格外体面。”
她的语气,俨然将自己当做伯爵府原来的女主人,欢迎她这个新来的。
云想容并不计较,沈奕昀已经说过王氏无非是爱拔尖儿罢了,只要伯爵府不易主,做出的事无伤大雅,让她拔尖儿去何妨?
不过云想容不知道王氏是否知晓白莫离是沈家嫡长子的事。她也不会直接与王氏提起这个话题。
王氏笑道:“我听说弟妹这次入宫,得了皇上、皇后和太后的厚赏,你嫂子我这等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见皇上一面,这不,就来弟妹这里见见世面。”
“大嫂说的哪里话,可折煞我了。不巧皇上御笔之字已命人去装裱了,只能等装裱过后在给大嫂过目。皇后赐的伏羲琴是在的。”说罢扬声吩咐:“玉簪,将琴拿来。”
“是。”
王氏本想推说自己进屋里去看,也好借机去看看云想容的衣柜和妆奁,谁料那小丫头腿脚倒是挺快,将琴抱了出来放在罗汉床当中的金丝楠木矮桌上,就退在一旁。
王氏娘家是商贾人家,家中也曾教导女儿家琴棋书画,她自然是会一点的,想到云想容方才那难听的琴声,王氏不想得罪了她,只装作自己不会弹奏,随意的撩拨了几下,夸赞起这琴如何好,云想容如何在皇后面前得脸。
云想容微笑听着,随和的与之闲聊。
不多时,院中就传来下人给沈奕昀行礼时的问候声。
云想容抬眸,正见沈奕昀进了屋。
见王氏也在,沈奕昀拱手行礼:“大嫂。”
“四弟。”王氏对沈奕昀十分和善。
沈奕昀对云想容颔首,就又要去书房。
云想容送他到屋门前,恰好西厢房的门开了,宝娟与玉坠儿说笑着出来,见上房段沈奕昀站在门前,两婢女齐齐行礼:“伯爷。”
“嗯。”沈奕昀颔首,向外走去。
王氏是个记忆力好的,云想容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她都眼熟,唯独这个宝娟是陌生的,况且她还听说宝娟是太后赏赐的人。
王氏快步下了台阶,恭维的道:“这位就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四弟的宫女吧?啧啧,这模样儿俊俏的。”
宝娟是玲珑心肠之人,能再伯爵府上院出现,且还敢这样说话的,必定是伯爵府的主子,就腼腆的笑了一下,水萌萌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十分讨喜。
沈奕昀脚步微顿,下意识回头看向云想容。
连大嫂都知道了。岂不是整个伯爵府的人都知道云想容新妇过门不过一日时间,太后就赐了新人来,虽然对外名义上先说赏给他伺候笔墨,后又说送给云想容解闷,可大嫂那样人都看得出其中猫腻,别说旁人。
沈奕昀笑着问云想容:“夫人将宝娟安排在何处?”
云想容道:“安排在了西厢房,独立了一间住着,玉坠儿跟在身边服侍,我喜欢看书,又不爱自己看,往后打算让宝娟来给我讲读。”
王氏一听,双手一拍大腿:“哎呦!如此水灵的人儿,肚子里还有墨水儿,莫不是天上仙女托生的吧?”
宝娟被夸的脸都红了,低着头怯怯的望着云想容,像是怕主母不喜。
沈奕昀面色不变,眼神已经冷了下来,语气却是温和的:“既然夫人喜欢让宝娟伺候读书,宝娟自己就须得饱读诗书才是,住在西厢房看书取书不大方便,人也嘈杂,惜墨阁后头的抱厦却是不错,屋里设有地龙,冬暖夏凉的,比邻清泠院,景色也怡人,最要紧的是惜墨阁里藏书多,平日夫人取了书来吩咐她读也方便。”
说到此处,沈奕昀文雅一笑,俊朗的眉目舒展开来,仿若能让冰雪消融:“宝娟就搬到惜墨阁后头的抱厦住吧,玉坠也一并去伺候。”
宝娟脸色有些发白。
从二门进了内宅,左手侧是清泠园,是十分漂亮的花园,正对着的就是惜墨阁。惜墨阁距离卿园不远,却是搬离了卿园,住在那里,相当于独子幽居……
沈奕昀这是明摆着不想碰她。
云想容挑眉,太后赐人时虽然没有明说是赐给沈奕昀的侍妾,意思却也差不多了。她不好表现的妒妇一般冷待此人,也因她是太后的人,软不得硬不得的只能控制着,却不曾想沈奕昀做的倒是干脆。
玉坠儿笑着应是,去为宝娟张罗行礼了。
王氏却是看出一点门道来,待宝娟走后不赞成的道:“太后娘娘赏赐给四弟的人,四弟也要好生对待人家才是,那样水灵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她。”
沈奕昀笑着道:“多谢大嫂关心。”又对云想容道:“对了,我回来是跟你说一声,待会儿我要和大哥去胭脂胡同吃酒,晚上不在府里用饭了。”
云想容眨了眨明眸,微偏着头看他。
王氏的脸却瞬间发青。
所谓胭脂胡同,那一整条街都是私馆,虽比八大胡同略微高雅了一些,可都是一样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王氏如今已经三十岁,已是中年,白莫离却是俊朗的青年。她看着不许纳妾,不许纳通房,却管不住他章台走马……
在外人跟前,她又不好发怒,要保持着贤惠温良的形象。
心里却如同火烧一般,草草的与云想容又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杏花告辞了。
见王氏走远,沈奕昀沉下脸拉着云想容的手进了屋。
下人们行礼。
卫二家的恰好挑选了一件银红色遍地金石榴纹的褙子和一条月牙白石榴裙搭在屏风上,见沈奕昀面色不善,担忧的蹙眉,行礼带着小丫头们退下。
云想容含笑望着少年别扭的俊脸,金刚石的精致花头步摇在脸颊边摇曳生辉,粉颊莹润。
沈奕昀绷着脸坐在床畔,拍了拍自己身边:“六儿,过来。”
云想容依言过去,挨着他坐下。
沈奕昀道:“你信我去胭脂胡同?”
“男人家有应酬喝花酒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何不信?”
沈奕昀语塞,的确,男人喝花酒应酬等事正常,纳妾纳通房也正常,可他们如今才刚新婚啊,难道云想容一点都不在意?
还是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看到大嫂在云想容面前抬举那个什么宝娟,丝毫不顾及云想容的感受,他就忍不住要让大嫂也尝尝滋味。
谁料想云想容却没反应……
他失落的叹息。
谁知身旁的始作俑者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螓首靠在他肩头,玉臂挽着他胳膊,柔软丰满之处恰好包围他的上臂。
“我知道你即便去喝花酒也不会乱来的,也知道你不是饥不择食之人,更知道你是在护着我,我都知道。”
虽然是笑着,眼泪却潸然而下,滴落在沈奕昀的袍袖之上。
同样的情况,刘清宇与沈奕昀是截然相反的对待。
前世恬王妃给刘清宇安排人,刘清宇可是笑纳,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不愿意记得刘清宇,甚至恨他,恶心他,但在婚姻之事上,前世她是失败者,今生难免会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走错。也难免会不自觉的拿前世和今生的事情来作比较。
比较之后,就越发的觉得沈奕昀是难得的。
这样好的男子,值得托付终身。即便将来他为了自己的抱负身陷囹圄,家破人亡,她也甘愿陪着他走一遭。
沈奕昀知她只是逗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好气又好笑,他在她面前,竟然表现的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低头,瞧见宝蓝色的袍袖上多了几点深蓝,立即意识到她在哭,忙双手握着她肩头道:“怎么哭了?我是气大嫂的,方才我的确是受邀出去吃酒,和薛颂、苏世元他们一起去醉仙楼,并不是去胭脂胡同。”
“我知道,我知道。看你急的,”云想容拿了帕子拭泪,道:“我只是感动。你能这样护我。”
沈奕昀见她的确并无伤心之意,这才松了口气,“我承诺过你的事一件都没有忘记。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做。我保证。”
“我自然信你。可我总觉得亏欠你。”
沈奕昀笑道:“你在我身边,能与我就伴,照顾我体贴入微,我已很欢喜。”
云想容望着沈奕昀的脸,吸了吸鼻子:“那你今晚早些回来。”
沈奕昀搂着她的腰摇晃:“我知道了。”
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沈奕昀站起身。
云想容嘱咐道:“你才刚为了气大嫂说了那样的话,还是先去解释清楚为妙,免得大嫂和大哥有误会。”
沈奕昀闻言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王氏又不是不知道白莫离出去取乐,不过之前吵过几次罢了,否则今日何以如此在意?大哥原本也是大大方方出去,没想瞒人的。
第二百六十章 回门
云想容见沈奕昀神色不大对,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未免有些尴尬,不在催他去给王氏解释,为他理了衣裳,道:
“别吃太多酒,也别吃冷酒,免得写字手打颤。皇上赐的假也没几日了,你还要趁机做自己的事,别叫吃酒给误了。”
“知道了。”沈奕昀握了一下云想容的手,嘱咐她自己用饭,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出去。
沈奕昀一走,卫二家的就端了蜂蜜红茶进屋来,轻放在云想容手边的金丝楠木雕花矮几上。
云想容笑着道谢。
卫二家的见云想容神色如常,眼睛却红红的,似哭过,心疼又焦急,生怕以云想容那个刚烈性子从此与沈奕昀疏远了,斟酌言辞劝说道:
“夫人莫介怀,您不知道,爷平日里就是那个冰块脸,您进门后他笑容才多了些,从前我们常常分不清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孤僻惯了,又不懂如何与女子相处,您千万别忘心里去。”
云想容见卫二家的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心下为沈奕昀有这样忠仆开怀,也幸好有她这样的忠仆,当年家变后六岁的沈奕昀才能活下来。
云想容对卫二家的十分敬重也很感激,早已不介怀从前她来警告自己的事,拉着她的手在圈椅坐下,笑道:“卫妈妈不必担忧,我都知道的。”
卫二家的心仍旧悬着,又道:“您与伯爷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了,他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咱们这些老奴之所以愿意追随他,早先是因为老侯爷,可后来全是因为伯爷本身是值得托付的人,生在那样的环境,无奈要在外人面前演戏,扮演对方希望看到的角色,所以在府里,越是对亲密的人,他才越不会作假,夫人一定要多担待伯爷,伯爷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当初在兴易县,楚家人要夺您的继承权,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变法通知了尉迟大人,所以尉迟大人才及时赶到,从那之后,夫人身边的每一件事伯爷都在暗地里关注,比他自己的事都上心。”
说到此处,见云想容面色惊讶,卫二家的心下稍松:“爷就是那个别扭的性子,明明在乎夫人,做了什么还不让夫人知道。夫人就念在爷一片真心上,多多包涵。”
原来他还为她做了这一桩?
惊讶化作暖泉,云想容觉得心都跟着温暖软化了,水眸含了波光,点头郑重的道,“我知道了,多谢卫妈妈。”
卫二家的即便担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起身退下。
云想容则是端起那盏蜂蜜红茶啜饮,甘甜温暖的茶汤滑入腹中,醇香可口,从心里暖到四肢百骸。
虽然成婚不过两日,但以他们相交这段时间她对沈奕昀的了解,他的确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论他会做什么,即便逆天又何妨?只要他真心待她这便够了。
云想容秀气的浓眉皱起,她也该克服自己的恐惧,尽到妻子的责任,这样对他也是公平。
柳妈妈装裱了字回来,就照着云想容的吩咐将那副字收进了库里。四名侍卫也被英姿安排进了伯爵府。专门关注上院的情况。
沈奕昀是近戌时才回来的,身上酒气不大,想是先去了外院书房盥洗过后才回卿园。搂着云想容说了今日出去的一些趣事,手却只规规矩矩的搂在她腰间,一寸都不敢乱动。
云想容原本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若他有进一步举动,就算她心里再怕也会从了他。到最后他呼吸渐渐均匀睡下,他们仍旧只是单纯相拥而已,云想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她畏寒,夏季也很少出汗,被他搂在怀里枕着他的肩胛,身上暖和,不多时就睡了。
原本“沉睡”的沈奕昀这才张开眼,怜惜的吻吻她的额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今晚的她浑身紧张的绷紧,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他还哪里舍得吓她?
看来她的侯爷父亲对她的母亲当真很差,已经差到让小小的女孩心里留下如此重的阴影。
沈奕昀看着红绡帐,盘算明日回门的事,到了半夜才睡。
%
孟氏一清早就吩咐云娘预备了云想容最爱吃的桂花糖糕还有几样小菜,去给老夫人问过安,就与孙妈妈急急忙忙到侯府门前翘首以盼。
不多时,两辆华丽的马车在四名护卫和一众仆婢的护送下缓缓而来,孟氏激动的险些要撩起帷帽上的白纱,双手绞着,欢喜又焦急。
孙妈妈道:“定然是大爷接了六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是啊。”
马车到了近前,云佳宜先下了车,笑着给孟氏行礼:“三婶。”
孟氏道了声辛苦,云佳宜笑称不敢,道:“我去承平伯府时,妹夫和六妹已经预备妥当了。”
英姿和柳妈妈给孟氏行礼,撩起车帘。
沈奕昀先轻巧的跃下,见了孟氏,恭敬行礼,唤了一声:“母亲。”
孟氏欢喜的连连点头,撩起纱帷,“奕哥儿。”
云想容探身出来,笑道:“母亲怎么在这里等?”
说话间,英姿放好了垫脚的红漆木凳,沈奕昀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为她理了理鬓角被风吹乱的长发,云想容回以一笑。
男子地位尊崇,更何况还是贵为伯爵且为新科探花郎的沈奕昀?谁能想得到他会这般照顾云想容?。
见二人如此恩爱,孟氏凤眸里含着欢喜的眼泪,忙吸了吸鼻子,笑道:“我睡不着,一大早起来就预备了你爱吃的,你父亲今日休沐,你祖父、大伯父和二伯父都请了假,宝儿也没上学,你姑姑,三堂姐和四堂姐也都回来了,这会子男人们都在兼济堂,你们先去给祖父他们行礼,就快来春晖堂吧。”
拉了云想容的手,孟氏只觉得穿了红色遍地金石榴纹褙子的云想容越发多了女子的娇柔,脸色也不是前一阵子病中苍白,如今面颊粉润,红唇光泽,眉眼含情十分的精神,终于放下心:“看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云想容笑着道:“伯爷待我极好,娘亲不必挂怀,我反而担心你。”
自从定国公一脉消亡,邱氏惨死,云敖回到孟氏身边起,云想容已有八年没有叫过孟氏一声“娘亲”,一直敬重又疏远的称呼母亲。
孟氏强忍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连连道:“娘很好,你别担心,娘很好。”
孟氏如此,惹得云想容眼眶也红了。
沈奕昀见状道:“娘,咱们先进去说话吧。”也随云想容称呼孟氏。
孟氏连连点头,拉着云想容进门,沈奕昀则跟在后头。
进了仪门来到兼济堂前,云想容与孟氏暂且作别。
才刚进兼济堂大门,云佳宜的小厮骏惠就先看到了他们,往里头传了句:“六小姐和沈伯爷回来了。”
二人踏上台阶,与迎面而来的楚晏走了个对面。
云想容笑道:“晏表哥,你也在?”
“我和外公都在。”楚晏儒雅笑着,去了趟吐蕃,面庞晒黑了不少,气势却显得凌厉了。他笑望着沈奕昀,道:“沈伯爷。”
沈奕昀笑着道:“晏表哥。”
楚晏一介商贾,沈奕昀能依云想容叫楚晏一声表哥,是对云想容的尊重。
楚晏挑眉,笑容十分满意,对沈奕昀的印象更好了。
三人进了屋,云敖迎上前来道:“本以为你们还要耽搁一阵,不成想以墨这么快就将你们接回来了。”
以墨是大少爷云佳宜的表字。
沈奕昀先行礼:“参见岳父大人。”随后道:“一早起身就预备得了,等着大堂兄的马车来。
“恬王那边安排妥当了?”
“稍后在过去不迟。”
说着话,一行人到了侧厅。云敖虽不喜欢沈奕昀的身份,却欣赏他的才华和见解,是以这会子表现的客气也不十分热络,总归没有排斥沈奕昀,拉着他为他引荐屋内众人。
“这是你祖父,你外公,大伯父、二伯父,这是你姑父,如今任户部侍郎。还有两位堂兄和两位姐夫。”
云敖一一指过云贤,孟方,大伯父云海,二伯父云恒,姑父何茳,大少爷云佳宜和二少爷云佑宜,以及三小姐云怜容之夫户部尚书之子翟浩然和四小姐云娇容之夫广平伯次子崔平,最后看向尉迟凤鸣和楚晏,道:“这两位想来你也认得,是两位表哥。”
沈奕昀与众人一一见过礼,众人就都送上了礼,因沈奕昀的身份,送的不过是笔墨书本之类的礼品,金贵又不失文雅,只有尉迟凤鸣送上的是一把刀鞘精致镶嵌了宝石的短刀。
尉迟凤鸣笑道:“你是扮猪吃虎的能手啊,要不是成婚那日看见你与闽王动手,都没发现你是会功夫的,以前真小看你了。”
沈奕昀收了短刀,不理会尉迟凤鸣言语尖刺,自我解嘲道:“哪里算什么扮猪吃虎,只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好在当日义兄不曾下重手,只是为难我一下,否则这会子也轮不到我来回门认亲,到现在媳妇都讨不到呢!”
言语中带出闽王这个义兄,尉迟凤鸣果然将刺打的话咽了下去。
“看妹夫说的,我哥哥常说六妹夫有趣,偏我不怎么与哥哥一同出去,不曾见识,今日有缘得见,果然六妹夫是风趣的一个人。”广平伯次子崔平的长兄世子崔兰是沈奕昀的好友。
沈奕昀笑着道:“四姐夫说笑了。不过如今我倒是不划算,称呼了你一声姐夫,望舒若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矮了一辈?”望舒是崔兰的表字。
崔平闻言大笑,三姐夫翟浩然笑道:“并不如咱们再家里这样论,出去咱们另论如何?”
沈奕昀与崔平都笑了:“三姐夫主意不错。”
三位小一辈儿的姑爷如此说笑,化解了方才尉迟凤鸣故意为难的尴尬。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千里姻缘
云想容松了口气,既已出阁,往后回家的机会很少。虽然云家除了母亲和胞弟没有什么她留恋的地方,可到底是她的家,若是回门之日闹的家中不快,或者让沈奕昀不高兴,今日回门的意义也就失去了。
云想容这样想着,不自自觉的睨着尉迟凤鸣。
她妩媚的桃花眼中似盛满了寒透人心的冰霜。
尉迟凤鸣是习武之人,察觉到有人不客气的注视,立即不客气的回视,可对上云想容冰冷的眼神,他素来健康的心脏顿时似被人揉了一下,血液挤压干净之后又回流,麻木钝痛。
她现在是不是非常恨他?
尉迟凤鸣紧抿着嘴唇,娃娃脸上依旧有两个讨喜的酒窝,可表情怎么看都是纠结。他有千言万语要对云想容说,奈何此时并非说话的场合。
云想容仿佛没有看到尉迟凤鸣的眼神一般,笑着上前给云贤、孟方等人行礼,道:“祖父,待会儿咱们还有机会继续聊,这会子我和伯爷是不是先该去给祖宗磕头,也好禀报喜事。”
“卿卿说的是,瞧瞧我老糊涂的,见了奕哥儿就忘了这回事。”云贤笑着吩咐云敖:“老三,你带着卿卿先去,晌午宴会时咱们在继续。”
“是,父亲。”
祠堂位于云府东侧,距离兼济堂只两个穿堂一个院落的距离。云想容与沈奕昀随云敖祭拜了先祖,禀明了喜事,又过穿堂走向春晖堂。
云敖与沈奕昀在前,云想容垂首跟在二人身后,英姿、柳妈妈则走在最后。
云敖与沈奕昀说话:“默存,你当日所奏,我到今日还在回味,原本以为你行事中规中矩,不会有所成就,如今看来却是我错看了你。你有胆识,懂得为朝廷尽忠,又才华横溢,我很欣慰。”
“岳父大人言重了,我无才无德,不过是抛砖引玉。想来朝中有能有德有思想的同僚还有许多。”
云敖笑道:“你太谦了。”
他再不喜沈奕昀的身世,如今婚事已成,也只能认可了。且他们二人在朝政上想法一致,他是有儿子,可云博宜和云传宜还都太小,最少要过五六年才能帮他,如今有女婿在,且这个女婿是个才子,还与闽王交好,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一旦想通了,云敖对沈奕昀的态度就热络起来,沈奕昀长袖善舞,是交际的能手,言语间顺着云敖的意思,且不着痕迹的捧高他,让云敖觉得到春晖堂的一路夏日炎炎皆变为春风拂面,通体舒畅的很。
云想容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他们说话从一开始的陌生守礼变作熟悉热络,沈奕昀连“岳父”的称呼都变作了“父亲。”
云敖是个有某有略城府颇深的人,他的性情没有人比云想容在了解,一个官场上的老狐狸,一个能狠得下心掐死女儿致女儿生死不顾的父亲,如今居然与沈奕昀走路的时间就熟络了,不知是该赞沈奕昀长袖善舞,还是该说云敖的“抵抗”能力下降了。
进了春晖堂大门,绕过石榴回纹影壁,入目的是枝叶茂盛的高大老槐树投下的阴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院中的一草一木依旧,丫鬟婆子们脸上的笑容也依旧。
如今嫁作人妇,再回府里来,只觉得少了从前那么多的戒备,反而多了一丝亲切。
李妈妈和郑妈妈、月皎等人都上前行礼。
月皎为云想容等人撩起珠帘,“六小姐、伯爷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叨叨了一早上,早就吩咐厨房预备了许多六小姐爱吃的点心,姑奶奶、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回来了。快请进来。”
云想容、沈奕昀随着云敖进了屋,柳妈妈和英姿就与李妈妈等人站在廊下亲切的说话。
甫一入门,就听里头传来妇人们的笑谈声和孩子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及婴儿的哭声,热闹的生活气息迎面扑来,比起寂静的伯爵府,中厅此事更让人觉得有人气。
绕过插屏到了中厅的侧间,就见老夫人穿着孔雀蓝如意纹对襟褙子,茶金的马面裙盘膝坐在临窗的紫檀木三围罗汉床上。她身边是着翡翠地团领对襟褙子的云然。大夫人、二夫人、大奶奶邢氏,二奶奶杨氏,以及云怜容和云娇容都领着子侄们或坐或站,比过年时人都齐。
原本屋里的热闹在沈奕昀和云想容随云敖进门时安静下来。
婢女铺上翠绿色锦缎褥垫,沈奕昀和云想容跪下行礼。
“快搀起来,搀起来。”老夫人亲自下地,与云然和大夫人一同将二人搀起。
大夫人最是口舌伶俐的,笑着道:“这般天仙人物竟然都出现在咱们家,我的眼睛可不够看喽!”
云然也笑道:“大嫂说的极是。”
大夫人就回头对云怜容、云娇容等小字辈的说:“你们或许不知道这段典故呢,这天下男女的姻缘,都掌管在月下老人的手里,他要是看上了哪对儿,就会用红线将两个人拴在一起。”
一手拉着云想容雪白的素手,一手指着沈奕昀的左手,大夫人笑道:“他们这一对儿呀,打六岁时就有了苗头。偏我们凡夫俗子,看不到月老早早系下的红线。”又笑着问云想容:“卿卿,你自己还记得不?当年沈伯爷初来咱们家,你祖父安排他住在琉璎阁,由你母亲照顾,你当时小脑袋瓜摇的拨浪鼓似的。”
一听大夫人说这个,云传宜和云芷等小字辈的都好奇的问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绘声绘色的道:“卿卿那时候定是怕三弟妹只疼沈伯爷,不疼她了,祖父问她为何不让沈伯爷去琉璎阁,你们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礼记》里的话,‘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掐了掐云想容的羞红的脸颊:“小卿卿,你看,这么些年过去,你与沈伯爷是不是既要‘同席’,又要‘共食’?”
“大伯母!”云想容脸红的仿若滴的下血。
沈奕昀则是垂眸看着云想容红透的耳根子,想着她小时候调皮的跟在他身后叫他菊花那个睚眦必报的小模样,想着她对她母亲的保护,生活的步步为营……
或许果真是月老扯了红线,将他们连在一起,前世他们无缘,才给了机会今生重新来过,让他回来找她?
大夫人的话引得众人都禁不住哄堂大笑。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云传宜拉着云博宜、云芷和云怜容之子翟俊良围在云想容身前,七嘴八舌的道:“姐姐,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段渊源呢。”
“是啊六姐,是不是天下长得好看的人才能跟好看的人在一起?”
“六姑姑,你有没有礼物带给我?”
……
孩子们如此热闹,大人们的气氛也都活络了。
孟氏和二夫人汤氏都欣慰的笑着。
云然也扶着老夫人在罗汉床坐下。
满屋子,只有两个人面色凄然无人理会。
一个是云明珠,一个是一年约十七八岁的面生少女。
云想容与沈奕昀这边给小字辈儿的送上事先在府里预备好的封红。
那少女水光盈盈的美目则一顺不顺的望着沈奕昀,似立即就要哭了。
云想容自然注意到她,可无人引荐,也没有抽出空来询问,就只得这样。
笑着到了孟氏身后,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长命锁塞进了正被乳母抱着的庶妹云舒容的襁褓中,说了几句吉利话,随即拿着剩下的一个封红,款款走向云明珠。
云明珠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握紧,脸上绷着,如何都笑不出来。
云想容却是笑意温和,声音也绵软娇柔:“明珠,这是你的。”
云明珠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封红,杏眼中有嫌恶闪过,鹅蛋脸上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双手接过,道:“多谢。”
称呼都省了。
云敖见状蹙眉。十三岁的云明珠,不及云想容六岁时处事圆融。到底是各人天姿不同。
云想容也懒得搭理云明珠,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见云想容来到近前,二夫人汤氏站起身,笑道:“轻轻,这是我的外甥女董若莹,大你一岁,昨儿刚从杭州来的。”
云想容便不着痕迹的打量董若莹。
身材娇小玲珑,面容虽不十分精致,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江南女子的温柔灵秀,竟是个十分出挑的妙人。
董若莹给云想容行礼,官话并不十分标准,带了一些吴侬软语,竟十分好听。
“沈夫人。”
“董小姐。”云想容笑着还礼。
恰逢沈奕昀给与老夫人和云然都请过安,封红也发罢了,董若莹盈盈水眸望向沈奕昀,有与语还休之态,红唇翕动,半晌才垂下了头。
云想容挑眉,看来这位董小姐与沈四还是旧相识?明摆着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孟氏心中不喜,沉了脸。
汤氏则有些尴尬,拉着云想容低声道:“我这侄女早年父母双亡,是跟着她外公外婆长大的,身世堪怜的女子总有些多愁善感,卿卿莫怪。”
云想容笑着摇头:“哪里,董小姐与二伯母一瞧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戚,骨子里流淌着纸墨香,我才刚进屋就瞧见了,只是二伯母没介绍,我又不好问。”
“你这丫头。”汤氏点云想容的额头:“还都是二伯母的不是了?”
说着话,外头李妈妈进屋来回:“老夫人,席已经备下了,是否现在开席?”
“时辰不早了,就开席吧,去兼济堂请各位爷。”老夫人由云然搀着下地。
一众人就都跟着老夫人向花厅走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约谈
花厅中富丽堂皇,菱花格扇均敞开,窗外合欢花开的正好,绒花羽叶,绚若彩霞,地当中隔着苏绣鲤鱼戏莲的落地插屏,铺设大红桌巾的八仙桌分设两侧,云贤、孟方带着男子位于东侧,老夫人则带着女眷们坐在西侧。
老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最讲究礼数,子女之礼仪教导也是自年幼时开始,潜移默化之间融于骨髓之中,是以用餐之时,无一人闲谈,屏风两侧只听得见杯碟轻碰之声。
待用罢了饭,穿红戴绿的婢女鱼贯而入,撤了碗碟换了桌巾,捧着黄铜盆、描金的精巧漱盂,锦帕热茶等物,伺候主子们盥手漱口。后又重新上了香茶、果盘和点心,屋内气氛才活跃起来。
女眷们低声笑谈,说的无非生活琐事家长里短。男子们高谈阔论,谈的都是朝堂中事。
孟氏拉着云想容的手低声问:“奕哥儿今日先随你来家,霜琴郡主那厢如何处置的?恬王若知道了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云想容微笑着,自己都未察觉她的语气十分欢喜骄傲:“我原本劝他先去郡主府,可他说已与恬王打过了招呼,依着皇上赐婚的顺序,也要看义兄闽王的脸面,是以恬王并没有反对,伯爷还说我只需安心做伯爵夫人即可,其他事他会料理好。”
孟氏轻笑着,揽过云想容摸着她的头道:“卿卿,你是有福气的,奕哥儿是个好孩子,懂事又孝顺,相信他会好好待你,你如今只好生尽妻子的本分,让他无后顾之忧,早日为他诞下子嗣才是正经。”
云想容靠着孟氏的肩头,面颊飞霞,“娘不要担忧,女儿知道。”
董若莹与云想容不同席,挨着云明珠就坐在云想容背后的位置,将孟氏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水漾明眸中盈满了泪水,忙低下头生怕表露出来。
一旁的云明珠瞧的真切,友好的递上了一方绣帕。董若莹忙接过低声道谢,悄然拭泪。云明珠就凑近她低声劝说着。
孟氏这厢越加压低了声音低声在云想容耳边道:“昨儿你外婆先回了兴易,临启程前还嘱咐我千万告诉你。如今伯爷有了平妻,你即便心里不喜,也千万不要在伯爷面前表露出来。你如今也成婚了,许多事情你也懂得,男人家的都是那么一回事,他若真有了外心,你即便牵着挂着也无济于事,男人这事是管不住的。还不如博得个贤名,或许还让他对你保留几分愧疚之意。你还年轻,有些路是要自己走过才能彻悟,娘说的你也未必能理会,但你要记得,第一是要生儿子,第二是勤工持家,第三是团结亲戚,最要紧的便是揣摩他的意思,若有喜欢的姑娘纳妾纳通房也无妨。如此你就坐稳了伯夫人的位置,将来谁也无法代替你。”
孟氏说到此处,想到自己的夫婿就是有平妻的,女儿又走了自己的老路,声音有了些哽咽:“娘没用,帮不了你。你爹又是那个脾气,你须凡事自己想开,不要与霜琴郡主争一时的长短,对纳妾通房之事也要想开。”
“我知道,娘。”云想容笑着为孟氏拭泪,道:“娘这些年也想开很多。”
“是啊,想开了。也看透了。所谓情爱,不过是朝露、昙花。禁不起时间的历练,不要期望太高,失望也就不会太大。你若守着本心不变,心底里订好了底线,那么就容易接受许多事。”
云想容撒娇的搂着孟氏的胳膊:“娘,我懂。”
母子两个说体己话,是十分温馨的场面,大夫人和二夫人简装都说笑着打趣,孟氏和云想容也与之说笑。
在二人身后的董若莹望着这一幕,越加泫然欲泣。
有人一直注意着自己,云想容自然感觉得到,回头,正对上董若莹晶莹的水眸,她的表情却像是她抢了她的丈夫,夺了她的生母似的。
云想容对这位“多愁善感”的董小姐没了好感。沈奕昀在杭州七年多,与董若莹或许有些交集,以他的身份,收通房纳妾也不是难事,董若莹十有八九是本着这个意图来的。
且男子大多喜欢女子这样柔弱无依的调调。
云想容想起方才孟氏说的那些,是不是孟氏已经察觉到什么?她狐疑的挑眉,打量老夫人、汤氏等人的神色。
屏风的这一侧,男子们谈论到朝政声音都不自觉的拔高,尉迟凤鸣却是心不在焉,坐立难安。
回想方才云想容在兼济堂冷淡的眼神。尉迟凤鸣觉得有些话若不说他会憋死。难道自己眼看着长大的这个女孩,嫁了人就与他在不亲近了吗?他们也不是寻常的关系,好歹是相互陪伴着长大的。
回忆以往种种二人相处的融洽,她绝色的容颜,遭遇困难时的果敢坚决……他还是不甘心,万分不愿意放手。
尉迟凤鸣趁着席间热闹时,大咧咧的起身出了门。
片刻后,有个小丫头进屋来趴在云想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云想容先是一愣,只眸光中闪过一些疑惑,便笑容如常的对孟氏道:“母亲,我出去一下。”
孟氏只笑着点了点头,就与二夫人继续说话。
云想容离席,到了花厅的侧门。英姿和柳妈妈都笑着道:“夫人要去更衣吗?”
云想容笑道:“柳妈妈留在这里帮我瞧着席间之人都有什么举动。英姿随我去吧。”
她虽轻笑着,可眉目中有锐利星芒闪烁,柳妈妈和英姿都是云想容身边的老人,自来知道她的脾性,露出这般警觉的神色,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同之事。
柳妈妈郑重的道是:“夫人放心。”
云想容便与英姿出了门。
英姿见云想容神色不对,低声问:“夫人,可是发生何事?”
“凤鸣表哥说在西花园等我,说是有话要对我说。英姿,你去西花园将他叫来。我们要谈话,也没有避开前厅的道理。”她行得正坐得端,若真跟着尉迟凤鸣去了西花园背着别人说话,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英姿闻言道是,眉头紧锁的快步去了西花园。
云想容则是站在兼济堂右侧回廊下的背阴凉处摇晃着雪白丝帕扇风纳凉。
不多时英姿随着尉迟凤鸣回来。
尉迟凤鸣英俊的娃娃脸上明显带着薄愠,踏上台阶,见云想容改为侧坐在一旁,强压着怒火道,语气有了些嘲讽:“怎么,到了今日,做了伯爵夫人,连跟我去花园子里说个话都是忌讳了?”
云想容眼眸却似平静的古井,兴不起任何的波澜,浅笑盈盈仿若听不出尉迟凤鸣语气中的讽刺,笑道:“若是真的忌讳,就不过会得了信儿就出来,还让英姿去找你来了。”
她成婚之后改成了妇人的装扮,云髻堆叠,衣着鲜艳喜庆,容姿越加出众,她只闲闲的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就已让他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
火气消了,回想方才说过的话,尉迟凤鸣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火,在云想容对面的回廊靠着,双手盘胸道:
“我只是气不过,你如今有了夫君,就连故友都给忘了。容容,你要是真的生我的气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说。不必要每次见了我都冷眼相对,好像我是敌人一样。”
云想容自然知道尉迟凤鸣的性子,他看起来随和,性子也活跃张扬,可内心里尉迟凤鸣有自身霸道的一面,十分的男子主义。他所说什么有意见可以说。说出来只会引得他不满罢了,他又不会真的听。
更何况,她为什么要与他说?原本以为他们是一类人,如今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两个路上的人。
“凤鸣表哥说笑了,我哪里当你是敌人?若真当你是敌人,这会子我已然不会在这里。你说有话与我说,是什么话?”
尉迟凤鸣皱着眉头道:“容容,你嫁给沈默存幸福吗?”
云想容挑眉:“为何这样问?”
尉迟凤鸣道:“我能给你一夫一妻的生活,且承诺终身只有你一个而已,你却选择了他。”
尉迟凤鸣的语气只是平铺直属,可云想容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所以我如今的夫君有平妻,还有太后亲自赐给的宫女,是我选错了人的报应?”
尉迟凤鸣闻言,脸上一阵热辣,连忙摇头:“我可没有这样说。”
云想容站起身,将帕子递给身旁的英姿,道:“凤鸣表哥,无论过去如何,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一日入沈家门,终身是沈家妇,你也该有你的生活。若是纠缠不清的,岂不是失去了你素来的潇洒风范?更何况你也清楚着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还有,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因为我的事针对沈伯爷。”
“说到底,你还是护着他。”尉迟凤鸣叹息,似认真,又似宣告的道:“若是他往后不在了呢?”
云想容心头突的一跳。
尉迟凤鸣是什么身份?他说出这样一句话,难道只是一时气愤?难道会是空穴来风?
云想容冷静的问:“你是何意思?”
第二百六十三章未遂
见云想容如此镇静,尉迟凤鸣对她难免欣赏佩服。寻常女子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至少也要担忧,慌乱者更有人在,可云想容就是如此特别,不但不表现出情绪,还能冷静的分析现状,反问他以抓住蛛丝马迹。
也正因为她与如今时下的女子都不同,是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人,他才会格外希望她能与他在一起。
在他生活的时代,女人离婚也没什么,离婚后再婚更没什么。虽然他也会有处}女情结,可她的年轻美貌,她特别讨喜的性格和她的家庭足以抵消了这一点,她依旧是他的“女神”。
思及此,尉迟凤鸣笑着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假设罢了。”
“原来如此。”云想容浅笑,脸颊上有浅浅梨涡,笑容十分温柔,声音也很娇柔:“既然是假设,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他若真不在了,有为他守一辈子,教育子女,也没什么不可。若无子女,我随他去了了结此生,亦无遗憾。”
“你!!”尉迟凤鸣气的太阳穴跳,“你就这么在乎他啊?你们这些古代女人真够迂腐!”
“古代?”云想容眨着眼,虽然与尉迟凤鸣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时常有一些怪癖言论也是有的,可这一句她还是不大理解。
尉迟凤鸣刚预解答,眼角余光却见不远处的廊柱后有人影闪过。
他愤怒的虎目中瞬间迸射寒光,云想容尚未回过神时,他已一个起跃到了那人身前。虎爪刚要抓向她肩膀,却见面前是个身着鹅黄色素面妆花褙子,模样十分温婉还有些泫然欲泣的俏丽姑娘。
尉迟凤鸣的手就收了回来,沉声问:“你是何人?”
董若莹被面前杀气腾腾威风凛凛的男子抓了个正着,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我,我……”
尉迟凤鸣一肚子的气无从发泄,见这女子又是一副古代女子典型的小家子气,禁不住不耐烦的道:“问你话就好好说,我是老虎会吃人吗?你要是说不明白,信不信我抓你去大牢!”
董若莹眼泪已经滑落下来,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就是路过。”
“路过?”尉迟凤鸣冷声道:“路过这里,躲在柱子后头偷看?难不成你还是谁派来的探子!?”
董若莹求救的眼神看向云想容。
云想容却似乎没看到她似的。下了台阶步步生花款款而来。
咬着下唇,董若莹委屈的哽咽道:“我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我姓董,这位公子,我当真只是路过。”
尉迟凤鸣一听董若莹这样说,今日又是沈奕昀和云想容回门的日子,来的自然都是亲戚,他不认识也是有的,且看云想容那个态度,分明是认识此人却懒得理会,就确认了她没有说谎。
他放轻了声音道:“既然是云家的亲戚,做什么这样鬼鬼祟祟的?你要是找沈夫人有话说,这会子我们也说完话了,你找她去就是。”说着拱手道:“失陪!”说罢三两步上了台阶快步回了花厅。
董若莹咬着下唇,嘴唇翕动楚楚可怜的看着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的云想容。
云想容生的高挑,董若莹娇小可人,身高不过到她鼻梁的位置,可云想容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势上,都压着董若莹。
董若莹越发觉得委屈,给云想容行礼,擦了擦眼泪才道:“沈夫人不要误会,我也是恰好路过。”
“是吗?董小姐真是有趣,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在这么大廊子里走路,恰好路过到廊柱后躲起来的呢。”
董若莹粉嫩的脸颊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沈夫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才如此说话。”
娇娇柔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云想容觉得好笑:“素来知道二伯母家家学渊源,董小姐自幼跟着汤老爷在一处,如何没学到书香礼仪,却学会倒打一耙了?不是我对你有成见,是你对我别有用心,否则也不会藏起来听我说什么。”
云想容说到此处,掩口惊讶的道:“难不成董小姐与我夫君是旧友,董小姐关心友人,才会帮着他来监视我?”
董若莹低着头,半晌方抬眸,眼中似有两簇火苗燃烧,是哀怨也是怨恨。
“你既然已经嫁给沈伯爷那样优秀的男子,就要好生珍惜才是。如何与其他的男子眉来眼去。”
云想容噗嗤笑了,回头对英姿道:“董小姐还真会用词,‘眉来眼去’?”
随即冷下脸来,道:“董小姐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一些。”
董若莹素来娇弱,哪里见过云想容这样说变脸就变脸的?当即吓得说不出话。
云想容摇摇头,只觉得无趣,转回身与英姿回了花厅坐回原位,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
听屏风另一侧云敖语气十分骄傲的道:“……是以我觉得默存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又放得开胆量和胸襟,的确是有大报复大作为的人。”
随即是沈奕昀含笑的声音:“父亲谬赞了。”
“奕哥儿的才华当然令人钦佩。”云贤声音里有强压着的怒气,道:“不过年纪太轻,做事还不够沉稳,当需历练。”
“祖父说的是。祖父教诲,我铭记在心。”沈奕昀十分虚心的受教。
听沈奕昀如此顺从,云贤叹息道:“往后行事,你们这些激进的都要想好退路才是。”
云敖不赞同的道:“父亲就这么谨慎着,难道只顾自己,不顾朝堂天下?”
“我几时不顾着朝堂天下了?”云贤气的胡子直跳。
眼见着父子俩因为朝政要闹起来,众人忙劝。
花厅中的妇人们方才听男子们说的什么“削藩”等事,这会子心情也是沉重的。
席不多时也就散了。
依着大周朝的习俗,回门当日就要跟着夫婿回婆家的,否则难以生出男丁。
夫妻二人与老夫人等人告辞,带着仆婢们走向外院预备坐车,
却在刚出二门时迎面见了云明珠。
云明珠见了俊美若仙人临凡的男子,俏丽的鹅蛋脸上烧出两朵红霞,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
“六姐夫。”
只问候姐夫,没有给吸引人问好的意思。
沈奕昀闻言挑眉,拉着云想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云明珠。
云明珠原本娇羞的小脸上立即被气的通红,又怕在沈奕昀面前跌了体面闹的印象不好,只能追上撒娇意味十足的道:“六姐夫怎么都不理明珠啊。”
沈奕昀停下脚步,笑容温文尔雅,可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没有姐姐,何来姐夫?既然知道我叫我一声六姐夫,为何不问候你六姐姐?”
云明珠紧抿着唇,讽刺道:“姐夫倒是信任她,可你也不看看她都做的什么事,才刚她还偷偷跟尉迟家的凤鸣表哥在廊下说话,有人可是亲眼看到的!”
云想容闻言挑眉,看来她还真小瞧了董若莹,她竟然利用云明珠当枪使。
云想容懒得解释自己不觉得亏心的事,就继续向前走去。也没有叫上沈奕昀。
沈奕昀素来知道云想容的脾气,她温婉如水,却也是个极为倔强火辣的狠角色。她这个反应就是不开心。
沈奕昀也顾不上云明珠,绕过她身边道:“不过是说句话而已,算什么?若是说话都有错,你如今与我说话,岂不是该被抓去浸猪笼?”
云明珠气的脸上煞白。还要分辨,沈奕昀已经追上了云想容的步伐上了马车。
离开云府,马车行驶在宽敞的东聚贤大街上。沈奕昀拉着云想容柔若无骨的手把玩着,道:“六儿,你在生气?”
云想容笑着摇头:“没有。”
“云明珠的性子就是那样,我了解的很,也知道你们素来都不和,她说话也不会说出什么好的来,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你也不要动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云想容只点了点头。
外头跟车的英姿听见了,实在忍不住,跳上车辕回道:“才刚夫人的确与尉迟大人说了几句话,可谁知道那个董若莹小姐竟然躲在廊柱后头偷听。被尉迟大人抓到了她还狡辩。席面上董小姐和七小姐是挨着的坐的,难保不是董小姐告诉了七小姐,七小姐才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原来如此。”沈奕昀颔首道:“她的话本就不可信,不理会就是了。”
云想容颔首,“我知道。”她现在堵得慌的是方才董若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和句句暗地里指责她对不起沈奕昀仿佛“红杏出墙”的话。
这是一种什么心思?董若莹明明只是个远亲,一个陌生人而已,她在乎她的话做什么?
云想容不自禁陷入了沉思。
沈奕昀见她闷闷不乐,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一行人不多时回到了伯爵府。
云想容进屋去由柳妈妈服侍着盥洗时,沈奕昀将英姿叫到自己身边,“怎么一回事?”
英姿正替云想容抱不平呢,就将方才发生的事细致的说了一遍。
沈奕昀颔首道:“我知道了。”随即又迷茫的眨眼:“什么董小姐,我怎么没印象了。”
第二百六十四~二百六十五章 锦瑟和鸣
英姿印象中沈奕昀深藏不漏精明强悍,难得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她禁不住有些好笑的低下头。
沈奕昀见英姿如此,疑惑的道:“怎么了?”
英姿摇头。
她是云想容的贴身侍婢,又是从小与她长大的,她的一些思想,足以代表云想容的意思,是以沈奕昀很认真的问:“是不是夫人说了什么?”
英姿忙道:“夫人没有说什么,就连董小姐来指责夫人与尉迟大人‘眉来眼去’,她也不过是暗地里恼罢了。我只是觉得伯爷如此处处留情,且留了情还不自知,将来夫人有苦头吃。”
沈奕昀闻言十分无奈。他怎么就处处留情了?
他前世今生,要做的事情都太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与女子玩什么风花雪月。
今生他还尚且未碰过女子,更不曾对什么女子留过心,自与云想容在兴易县针锋相对之后,她就已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别人?是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董小姐,当真让沈奕昀想不起是何许人。
转念一想,这个董小姐的确可恶,哪里有这样胡乱指责人的?
他站在廊下望着整洁的院落出神。
英姿屈膝行了一礼,回了卿园去。
卧房后的净室中,粉白色纱幔后,云想容正坐在香樟木浴桶中愣神。水面上漂浮着红玫瑰花瓣,湿润的长发以碧玉簪挽在头顶,几缕调皮的青丝湿润后黏在她的脖颈和香肩,蜿蜒成数到墨色的小溪,花瓣下,隐约可见她雪白玲珑的胴|体。
她在懊恼自己为何要因为一个素昧平生的董小姐生气。平日里。旁人不懂她的,议论她手段狠毒的,背后嚼舌她的人多了去,她不也都一笑置之,过耳不过心吗?偏今日,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将她的心搅的不平静。
男子都爱那种楚楚可怜的女子,董若莹生的娇小惹人怜,说话的声音软玉温存,连哭起来都那样好看。在她面前,云想容觉得自己是个“傻大个”。
她抬起修长玲珑的玉臂,红玫瑰的花瓣沾在她雪白如玉的光洁皮肤上。云想容随手将花瓣抹掉,拿了木勺舀了一旁木盆中的温水往脸上浇。
木盆中的温水有些冷了,顺着脸颊滑过玉颈落入香樟木桶中。挽起长发的玉簪滑落进了浴桶,长发一下子披散开。被热水粘着贴在背上。
云想容心下更加烦躁了。
英姿刚一进门。正看到云想容紧蹙着眉头,忙上前来帮她洗了头重新挽起长发,笑着道:“夫人,才刚伯爷问了奴婢今日的事。”
“嗯。”
“伯爷说,对那个董小姐根本没印象。或许是在杭州时,董小姐见过伯爷。就开始单相思了。”
“随他们去,于我也没相干。”
她的语气虽然如常,可英姿怎么都觉得云想容是在生气,又不知该劝说什么。试了试水温。道:“夫人,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不必了,今日有些腹痛,腰也酸,许是小日子要来了。”
云想容站起身,英姿立即拿了浴巾为她擦拭,担忧的道:“这可怎么好。韩妈妈临回去前还说,夫人在牢里受了寒凉,怕往后要落下病,如今您每每到了月信前几日就开始难受,韩妈妈说这样怕是会影响生育子嗣呢,咱们可要好生注意起来。”
“也没什么,去照着韩妈妈的方子开药我先吃吧。”云想容擦了身,穿上月白的中衣,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来到卧房。刚刚在绣墩坐下,却听外头传来轻快利落的脚步声,随即沈奕昀进了门。
“伯爷。”英姿屈膝行礼。
沈奕昀笑着摆手:“你沐浴了?头发还湿着,我来帮你。”到了跟前,从英姿手里接过香巾。
英姿就笑眯眯的退了下去,还将屋门关好了。
沈奕昀的动作轻柔笨拙,像是怕扯到她的头发,可还是不留神拉的她头皮疼。
云想容却忍着不吭声,待头发擦的半干时,起身对他笑着:“劳动你了。”
“说的什么话。”
方沐浴过的她皮肤水润莹白,红唇娇艳欲滴,仿若等待人采撷的樱桃,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和少女特有的体香。
沈奕昀双手搂着她的纤腰,俯身吻她的额头,随即双唇碰触她卷翘的长睫,挺秀的鼻梁,随后落在她唇上。
云想容双手拉着他手肘处的衣袖,紧张的闭着眼,他的舌头灵巧有力,却比上一次亲吻时有技巧了一些,舌|尖|扫过的是她口中敏|感之处,引的她身上|酥|软,头也向后仰着不自觉想躲开他。可他的手游移到她后脑,托着她不允许她后退。他的身体也与她的身子契合相贴,她感觉到了他身|下某物的变化。
云想容的心脏狂跳中收缩了一下。她骨子里还是厌恶害怕这种事的。但是面前的人是沈奕昀,是她的丈夫,他有权利索取他应得的。他重守承诺,克制自己,她却不能看准了他疼惜她而得寸进尺。
她是打定主意跟着他过日子的,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圆|房?
况且母亲和外婆说的都对,只有孕育了他的骨肉,她的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
云想容尽量放柔身子,不在抵抗他的碰触,只想着既然躲不过,何不让彼此留下美好的记忆。
沈奕昀吸|吮|她美好柔嫩的红唇,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靠着他的臂弯,呼吸渐渐急促,唇|分时俯身望着她嫣红微肿的唇,脑子里的弦似都断了一根,理智与欲|望在对垒。
他想着,只再让他尝一尝她的味道。
“六儿。”他吻她的耳垂,又落吻到她白皙的脖颈。起初是羽毛般轻柔碰触,慢慢的,浅尝已满足不了他。吸|吮的力道加重,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点点痕迹。
云想容的身子不自禁的颤抖,脖颈和耳后的酥|麻让她瘫软的像是站不住。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沈奕昀顺势将她抱起,几步上了拔步床,将她放置在怀中,手探|进了她的衣襟,揉|捏着她胸|前柔软饱满之处,引得云想容浑身|战|粟,白皙的手握着他的手。
“沈四,别……”
沈奕昀望着怀中之人。凤眸中欲|望燃烧着火焰,下|身之处也生硬发疼。可他还是强自忍住,询问的望着她,“六儿,你还是不愿意吗?”
她的脸艳红的如同天边的晚霞。明眸中有蒙蒙水雾。
她知道,若是她说不愿意。沈四如此骄傲的人定会停下来。因为他是重守承诺之人。
可她亦知道。沈四与她在某方面是相同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傲骨。一个男子,与发妻索|求欢|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若是再拒绝,未免有些过分了。
云想容想不到。才成婚三日,她就已经心软至此,也想不到沈奕昀对她如此的好,才三日。就让她溃不成军,改变了初衷。曾经还幻想自己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如今却也不能了。
云想容却羞于开口,说不出一句“我愿意。”
她别开眼,看着外头大亮的天光,“还,还是白日里,别……”
沈奕昀心下狂喜。
她这样说,就是晚上可以了?她不排斥他,同意他了?
想不到她竟然这样快就想通了!
虽然他感觉的到她紧|绷的身体颤抖着,似是害怕。可是她已经间接地应允了,若是不把握机会,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傻瓜?
沈奕昀起身去落了卧房的门闩,放下了层层帐幕,屋内立即笼罩在淡红色的暧昧光晕里。
最后,他轻巧的跃上拔步床,蹲坐在她身边,随手撂下床帐,笑道:“这样呢?”
这样他还是什么都看得清啊!
云想容缩进角落,抱膝拥着被子,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沈奕昀却是轻笑一声,解开了外袍,中衣,最后只剩下一条亵|裤。
云想容早已经将脸埋进被子里不看他。
她可爱的模样引得沈奕昀轻笑出声,拥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重新吻上她的唇,大手毫不客气的散开她雪白的中衣,探|进她新红的抹胸,柔软嫩|滑的肌|肤温暖的他心下悸动,手指笨拙的撩|动饱|满敏感的顶|端。
云想容扭动身子想要躲开,嘤哼被他吞了下去。
她浑身都似被他点了火,陌生的悸动让她不知所措。她从不知道这种事会让她有这样麻|痹的快|感,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她的口中,正发出她从前最最不屑一顾的声音。
云想容咬着唇,拒绝理会他制造的混乱,可头仍旧嗡嗡的响,在他笨拙的挑拨之下,她的身体仿若一把琴,寻到了懂得之人,发出最美的颤音。
待到回过神时,他已经分|开她的玉|腿,吻|着她的唇埋|身与她体内。
剧痛让她一瞬清醒,浇熄了所有快乐的感觉。
她身体因为疼痛而收|缩,沈奕昀强忍着才没有继续动作,吻她的额头,低声叫着她:“别怕,一会就好了,第一次都是会疼的。”
她咬着牙胡乱的点头,沐浴后半干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像一朵脆弱的花,美的让他急于采撷,也脆弱的让他不忍摧残。
可那紧|致温暖的包|裹,仍旧让他片刻之后缓缓动了起来。
云想容强忍着才能不痛叫出声,他的碰|撞却一次比一次强烈,摇|撼着她的身子,像是要将她撞|碎,她也只能勉强承受着,因为痛苦,对这种事的厌恶又一次升腾起来,但因为搂|着她细细的吻着她的人无比的温柔,总算带来了一丝抚慰,让她的厌恶感没有升腾到惧怕的要推开他。
一切结束之后,他将她拥在怀里,拉过薄被裹着她,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起身唤人预备热水,又屏退了众人为她擦身。
软巾碰触伤处,她疼的身子颤抖瑟缩。有血液和着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沈奕昀有些慌乱,即便是落红,也不至于这样多吧?
“六儿,你怎么样?六儿?”他的声音颤抖懊悔,是不是他太过粗鲁碰坏了她?
云想容张开沉重的眼皮,腰酸腹痛的感觉更强烈了,也感觉得到有液体涌动而出,道:“没事,你先去沐浴,我叫英姿来服侍就好。”
“别。你哪里不舒服快些告诉我,六儿,我去找精通妇人病痛的医婆?”
云想容脸已经红成的红布,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沈奕昀原本急白的脸也染上了红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那,那也不必英姿。我伺候你就是。”
云想容焦急的推他:“你还嫌不乱?赶紧去沐浴。这里不用你。”
沈奕昀叹息着,半晌才道好,去唤了英姿进来。
英姿红着脸服侍云想容洗漱更衣,换了床单,因着巧合,却也瞧不出落红一事洞房那一夜做了假。
沈奕昀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的回了卧房,云想容已经拥着被子睡下。敞开的菱花窗外晚霞满天,绚烂之极的美丽就仿佛她方才在他怀中绽放。
他侧身坐在床畔,大手一下下的顺着她散在枕上的长发。怜惜的望着她眉头微蹙,睡觉都既不安稳的模样。
仿佛经过这事,他的责任更重了。
“伯爷。”
英姿在外间轻声回话:“约莫半个时辰前客院来了小丫头回话,说是白爷与白夫人吵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
沈奕昀噗嗤一笑,道了句:“好丫头。”这才起身道:“你照顾夫人,我去客院看看。”
英姿含笑应是。
云想容却是极难受的。
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在恬王府与刘清宇的卧房中,被他强迫绑缚在床柱之上,他毫不怜惜的揉|捏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疯狂的摇头,却因为嘴巴被捂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随后,他淫|邪的笑着,卸了她的下巴,将那污秽之物塞入她口中,唾液禁不住滴落在地上,腥臭之气,仿佛一辈子都漱不掉了。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有那么一瞬她想过死。可是还有珍哥儿,她放心不下。她想过离开,但是夫君贵为世子,她不可能能带着珍哥儿一起。
她不想让儿子落进继母的手里,因为她尝够了被继母虐待的滋味。
但是那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六儿,六儿?”
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低唤,她意识到是沈奕昀在叫她,却好像陷入了高温的梦魇中,怎么都睁不开眼。
“六儿,怎么了?做了噩梦吗?”肩膀被人晃动。
云想容的意识这才渐渐从那个炼狱一般炙热的梦中抽离回现实,张开眼,看到烛光下俊美无俦的少年。
这是她今生的夫婿,她再也不是恬王世子夫人了。
云想容坐起身,搂住沈奕昀的脖子,将脸埋在她肩头。
沈奕昀一下下顺着她凌乱的长发,此时的她剥开了平日强悍的外壳,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罢了,“怎么了?梦到什么?”
她摇了摇头,脸上冰冷的泪水都擦在他的肩头,许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辰了?”
“戌正了。厨房已经预备了晚膳,看你睡得熟,英姿就没有叫你。趁着现在醒了,要不要吃点儿?”
“嗯。”
云想容点头,再坐直身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淡雅也坚韧,如同包容力量极强的水。
沈奕昀吩咐人抬了小几进来摆在拔步床上,上头精致的小菜摆了六小碟,熬的香浓的粳米粥,还有精致的各式小点心在烛光下都散发着引人食欲的光泽。
云想容却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几口点心,几口青菜,粳米粥一口没动就吩咐人撤了下去。
沈奕昀担忧的道:“吃的这么少,是不是很难受?”
“我没事。”被问及私密之事,云想容尴尬的摇头。
沈奕昀也有些尴尬,到现在看到她披散着长发靠着大红色锦缎引枕侧坐在拔步床上,他还觉得今日下午的锦瑟和鸣是一场梦。
空气好像也变的粘稠暧昧起来。
沈奕昀咳嗽了一声,想着也该说点什么,就道:“那个董小姐。我全无印象,或许见过也是忘了。”
“我知道了。”云想容低着头应声。
沈奕昀又道:“我也信你与尉迟凤鸣并无什么。”
“嗯。”
“才刚大嫂与大哥吵起来,因他去胭脂胡同竟然刚才才回。到我去了,她似乎惧怕才有所收敛。”
云想容抿唇点头。
沈奕昀见她话不多,好像较劲脑筋也不能让她有所回答,又道:“你好生养着,过两日我带你去城外遛马。”
“遛马?”云想容终于抬起头看他。
他这才发现她面色飞霞,美目含波,分明是羞涩,哪里是别扭不想说话?
沈奕昀禁不住笑道:“是啊。遛马。”
“可是女子骑马。似乎不妥。”
“怕什么,你又不是自己去的,有我陪着你,不算逾矩。”
云想容禁不住笑了起来,脸颊上浅浅的梨涡和弯成了月牙的桃花眼。都显示了她的开怀。
沈奕昀看了也跟着笑。
想不到只说带她去骑马,就让她尽扫阴霾了。如此容易满足。果真像个孩子似的。
沈奕昀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可是他不知道,云想容前世时就想过学骑马,贵族之中也有许多妇人随同夫君学了的。皇上喜欢围猎,在围猎时也有极少的女子可以遛马。
她跟着刘清宇去过几次,可刘清宇自己马术不精,也不愿意教给她。说女子是让人来骑的,哪里骑的了别的?
云想容望着面目如画的俊美少年,这个人当真对她很好。有了前世刘清宇的对比,越加显得他的可贵。
人生需要经营。相信夫妻之间的生活也需要经营。她前世的失败,源自于刘清宇,也源自于她的心灰意冷。今生有他的呵护,相信短期之内她不会心冷吧?
如果将来真的在有心灰意冷的一日,她也要让曾经走过的路是一路繁花似锦的绚烂,留下美好的记忆。到时候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是一根白绫了此残生,好歹她也已经尽力过了。
想开了这些,云想容的笑容便的十分轻快,道:“好,那就这么说下了。”
此时的郡主府中,刘嗪正盘膝坐在卧房靠窗放置的美人榻上,狠狠的一下下揪着手中一朵红玫瑰的花瓣。
眼角余光看到宝珠端着茶碗进屋,刘嗪冷哼了一声:“端来。”
宝珠应是,轻手轻脚将茶碗放在刘嗪手边的矮几上。
刘嗪端起白瓷青花的茶碗喝了一口,立即暴怒的把茶碗摔在了宝珠的身上:“狗奴才,以为你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在本郡主面前体面就多一些吗?让你去沏茶,你却给本郡主倒滚热的水来,你是不是想烫死我!”
宝珠咬着唇,眼泪噼里啪啦的掉:“郡主息怒,奴婢不敢。”
望着宝珠酷似云想容的眉眼,刘嗪咬牙切齿的道:“不敢?我看你是没有什么不敢的!你这样的,我把你送还给太后娘娘,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到时候看太后怎么处置你!”
“奴婢没有犯错,郡主何苦如此为难奴婢。”
“你还敢狡辩?”刘嗪怒声道:“伺候主子不尽心竭力,说你两句还敢哭?哭哭哭,你是不是诅咒我倒大霉啊!”站起身,拔了头上的金簪子就往宝珠肩膀手臂处连戳了几下。
眼看着她秀气的柳叶眉拧着,明媚的双眼含着泪水,刘嗪觉得那一下下似乎都扎在云想容的身上,眼前对她求饶的不是宝珠,而是云想容。
“死贱人!让你妄想爬上沈默存的床,让你妄想!”
“郡主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啊!”宝珠被扎的呜呜咽咽大哭着,又因为身份低微不敢反抗,最后跌坐在地上,手也被碎瓷片割破了。
“闹什么呢!”
正当此时,格扇被推开,程嬷嬷和徐妈妈一前一后进了屋。
看到刘嗪毫无形象的跨在宝珠身上,对她又扎又掐,徐妈妈连忙过来拉开刘嗪,“哎呦我的祖宗,您息怒,郡主息怒啊!”
程嬷嬷则是扶着宝珠起身,沉着脸等着刘嗪:“霜琴郡主这是怎么了?宝珠不好,你可以告诉徐妈妈或者是我来管教,何苦自己动手不尊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情敌们
“我不尊重?我是这府里的主子,我要谁如何,谁还就得如何!”刘嗪站直身,气急败坏的扔了方才行凶的金簪,点指宝珠喘着粗气道:“贱人伺候不周,程嬷嬷来的正好,快把他带下去处置!”
程嬷嬷望着刘嗪因气愤涨红成苹果的脸,对如此没有德行的女子更加不喜,可她是教导规矩的嬷嬷,没有拒绝郡主的权力,只能教导。
这会子,她恨不能买把琴对着牛去弹,也懒得跟刘嗪多费唇舌。
程嬷嬷道:“是。”带着宝珠下去了。
刘嗪而是气急败坏的一屁股坐在临窗的紫檀木圈椅上,喘着粗气抱怨:“太后宫里教出的人也不过如此!”
“哎呦祖宗喂!”徐妈妈忙捂了她的嘴,低声劝说道:“郡主息怒,这等话哪里是能说的?”
“我都这样儿了,还有什么说不得做不得的?这起子小人打定主意看轻我,以后我的日子还怎么过!”想起今日的委屈,刘嗪抽抽噎噎哭了,“沈默存那个瞎了眼的,回门的日子先领着小娼妇去云家也就罢了,先传信来说叫我等。好,我等了。可下午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父王却派人来亲自给我传话,说让我身为妇人要懂的体贴,仪宾虽然是伺候我的,可也是我的夫君。原本仪宾娶平妻就是特别的事,所以我与沈默存的婚事也要特别对待,回门之事急不得,明日再让我回府里去。徐妈妈,你说,沈默存到底对父王说什么了!父王凭什么那样喜欢他,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哪里会?”徐妈妈为刘嗪拭泪,道:“郡主与仪宾的情况的确不同,郡主要想与仪宾将来夫妻和睦,要紧的还是要让仪宾满意,况且王爷的做法也正是为了郡主着想啊。王爷是郡主的父亲,哪里会害您?为人父母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子女过的上好日子。”
刘嗪闻言哽咽道:“可我偏不服气。”她是有苦难言,她哪里想得到好好的赐婚,皇帝会让她与云想容都嫁给沈奕昀?本以为是她一个人的好处让人给分走了,沈奕昀的心也不在她这里,难道她一生都要如此度过?
徐妈妈又劝说了刘嗪许久,好容易等到刘嗪止了泪水才回房去。
到了院中,却见程嬷嬷在廊下等她。
这些日子来,二人的关系比从前更近了一层。徐妈妈笑着道:“你还没歇着?”
“没有呢,才刚安顿了宝珠回来。”
“你是如何处置宝珠姑娘的?”
说着话,二人进了屋,徐妈妈点了绢灯,随即关好格扇,二人就盘膝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
程嬷嬷这才道:“还能怎么办?郡主动了怒可以随意处置人。可咱们不能跟着犯浑啊,宝珠姑娘毕竟是皇太后赏赐的人,但凡聪明一点的,再不喜欢也要好吃好喝供养着,哪里能这般慌脚鸡似的说动手就动手的?不是我说,郡主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程嬷嬷说着叹了口气,道:“到了这会子,宝珠姑娘哭着吵嚷着说明儿要回宫去回太后娘娘,少不得我开解她一番,好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将她安排到前厅去伺候茶水了。”
前厅伺候茶水是个巧宗,郡主府来了客人才需要上茶点,平日里闲暇时间很多。
徐妈妈道:“还是你处置的圆滑,搁着我才刚看到那一幕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宝珠姑娘也的确是冤枉了点,你是不知道,我听跟郡主的小丫头说,宝珠姑娘与云家那位长得眉眼相似呢。”
程嬷嬷恍然,“难怪郡主这样儿了,感情是迁怒!”她早已对刘嗪的不守妇道很不喜欢,这会子越发觉得刘嗪是个没算计不知收敛的人,但也不好在多跟徐妈妈说什么,转而问:“郡主这会子如何了?”
“我才刚哄着她歇着了。”徐妈妈摇头叹息:“其实郡主也是怪可怜见的,今日回门,仪宾与云氏去了济安侯府,偏偏王爷也向着仪宾,说是今日腾不出空来明日再回王府也是一样的。郡主心里头委屈,又见了宝珠姑娘,就将她当成云家那位来撒气也是有的。”
程妈妈闻言也跟着叹息,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样:若不是做了亏心事,王爷何苦如此?到底还是女儿用了计策才骗了夫婿。保不齐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勾引了仪宾时是不是完璧之身呢。八成已非完璧,否则恬王何苦退让?郡主这样的性子,也真叫人厌烦。
见徐妈妈为了郡主难过,程妈妈就拉着她说起了旁的事,她是觉得为了如此不守妇道的女子悲感不值得。徐妈妈也乐得与程妈妈笑谈,二人说到了亥正都还全无睡意,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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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睡不着的还大有人在。
董若莹如今住在从前云怜容和云嫣容所居的弄玉楼中,距离二房的秉洁园不远。二夫人将下人留在了一楼,独自一人来到二层的卧房推门而入,正瞧见烛光摇曳之中,董若莹身着雪白的中衣,披散长发默默垂泪。
“傻孩子。”二夫人叹息着道:“跟你的人劝不住你去回了我,怎么这样晚了不睡,偏坐在这里哭?”
见了二夫人,董若莹哭的越发楚楚可怜了,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姨妈,今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怎么想都觉得咽不下去这口气,我自小没了爹妈,外公待我极好,虽说不能与侯门千金相比较,可也是捧着手里长大的,我从没受过这种气。”
二夫人便柔声安慰她:“卿卿就是那个性子,你不要与她动气。她原也是个苦命的人,到如今是熬的苦尽甘来了。也算不上苦尽甘来,沈伯爷还有个平妻呢。”
“我的心思姨妈也知道,何苦说平妻这样的话来噎我?”董若莹拿了雪白的丝帕拭泪。
二夫人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莹姐儿莫哭了,你看看,事情与你所想的根本不一样,往后你就安心住在姨妈这里,姨妈一定给你选个京都的年轻才俊,让你风风光光的出阁。沈伯爷你就不要在想了,咱们的身份也高攀不上。”
“我不服气,姨妈。”董若莹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哭的声音沙哑:“若是沈夫人真正贤良淑德,我也就认了,可她分明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与沈伯爷才成婚三日,就与别的男子眉来眼去的,见了我的面还能理直气壮,分明是不知廉耻空长了皮囊的,我承认,我的确不如她的容貌出众。可除了容貌,我哪里不如她?”
二夫人十分无奈。这个外甥女看似柔柔弱弱,可因为自小溺爱着长大,虽然无父无母,可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也不知她怎么就看到了沈奕昀,更不知她如何说服了她外公,汤老爷子发了话让她帮衬,她没办法才将外甥女接来。
如今重话说不得,说轻了她还不听,二夫人也觉得十分为难:
“莹姐儿,你看开些,霜琴郡主有恬王撑腰,卿卿有闽王撑腰,哪一个是咱们开罪的起的?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吧。你若是执意如此,难道真的甘心去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姨妈的意思是我连给沈默存做个妾室都不够格?”
二夫人觉得头大如斗,“莹姐儿,你看清现实吧。”
“不,我不管,姨妈,你答应了外公要帮衬我的。”
董若莹呜呜咽咽,惹得二夫人实在心烦禁不住带了怒意:“莹姐儿,就连给伯爷做个妾室也是难的,你自小娇生惯养长大,能伺候人?你若是听我的话就此打消了念头,将来姨妈定然给你说个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正室夫人,不是比伺候人好得多了?”
听二夫人这样说,董若莹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帮自己了,趴着桌子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二夫人觉得十分不耐,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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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腹痛腰酸的睡也睡不好,一闭上眼还总梦到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折腾了一夜,次日早起身上更难受。小腹坠痛的脸色煞白。
沈奕昀见她如此,未免愧疚起来,她要服侍他剃须也被他拒绝了,只拉着她冰凉的手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如此性急伤了你。”
云想容被人谈及私密之事有些尴尬,低着头道:“与你无关的。”
“那你从前每月都是这样?”
沈奕昀看不清她的表情,索性蹲在她跟前仰望她,俊美的面容上布满担忧,表情认真的像个孩子。
云想容苍白的脸上浮现两朵红云,摇了摇头。
沈奕昀越加焦急了:“哎,你我已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呢?要不我去问英姿?”说着作势起身。
云想容忙拉着他:“别!”这种事情哪里好让他问英姿?她岂不是要羞死!
云想容无奈的道:“以前没这样严重,不过我体质不好,云家被抄家时在大牢里又受了寒,韩妈妈说要调养一段日子才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次等茶
已经说了他想知道的,云想容推着他去更衣:“你快去吧,昨日就耽搁了,今日若在不去,怕恬王也要恼了,回门认亲总要做的事,恬王能容你晚去一日已是难得,你去了要好生表现,别惹怒了他。”
沈奕昀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若搁在以前,他会想或许她不喜欢他,才不在乎他去见恬王。
可她知道董若莹的事会生闷气,也并不拒绝他的求|欢。他便知道云想容并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她就是那样一个性子的人,心里有什么想法是不会说出口的。
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一样--懂得的人自然懂得,需要解释才能明白的人也不值得去解释。
她如今完全在为他考虑,内心里是否压抑着许多酸楚还要强颜欢笑?
“六儿,我去拜见了王爷,将刘嗪送回郡主府就回来。”沈奕昀柔声保证,间接的告诉她不会与刘嗪有什么。
云想容并不表态,只笑着劝她:“急什么,既然去了,就想法做到让恬王满意,况且这辈子还能有几次让你必须登门的机会?”
她如此豁达,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沈奕昀对她的心疼更加的多。看着她穿了雪白中衣披散着长发小脸煞白的模样,闻着她身上女子特有的馨香,沈奕昀禁不住一跃而起,拥着她倒在床上将她半压在身下,寻到她淡粉色的唇覆了上去。
借着他松口的功夫,云想容气喘连连的推他:“别闹了,我还要更衣去前厅呢。前儿都让卫妈妈吩咐下去今日要召集管事婆子们训话,去的迟了叫人笑话。”
沈奕昀知她身上不好,自然不是真的要如何她,见她面色淡粉眉目如画,不像方才那样苍白,这才满意的放开她,去拿了天蓝色茧绸直裰穿上。临出门还依依不舍的看她。
“那我走了。”
云想容莞尔,他的模样,就像一只俊俏乖巧的小猫,毛茸茸的会撒娇那种。
她声音里就有了笑意:“去吧,早些回来。”
沈奕昀闻言更加欢喜了,连连点头。
英姿和柳妈妈进门服侍云想容穿上了她居家常穿的蜜合色交领素面妆花褙子,长发以一根东珠花头的大钗挽起,薄施脂粉以遮挡她难看的脸色。
柳妈妈笑望着镜子中的云想容,道:“伯爷越发疼夫人了,若是三夫人知道,定会很欢喜的。”
云想容自然知道她与沈奕昀的生活瞒不住身边的人,面上飞霞,咳嗽了一声道:“去前厅吧,别叫人久等。”
前厅之中,十余名管事媳妇分别立于两侧,低声的交头接耳。
王氏穿了身洋红色对襟石榴纹袄子,下着嫩绿色八幅裙,头发挽成圆髻,并排插着两根金步摇,丰满圆润皱纹初生的脸上,因为脂粉装扮,倒也显得十分利落,只是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一个穿墨绿色对襟比甲,身材水桶般的五旬妇人凑到王氏身边低声谄媚的道:“白夫人莫担忧,咱们这些人多亏了您提携,哪里会忘了恩呢?再说了,伯爷那不是都承诺让您继续管事吗?咱们都拥护您,您只管放一万个心好了。”
王氏闻言,心里舒服了不少。面前这妇人的确是她提携了库房派办的,否则还在后院看角门呢。
“齐善家的,多谢你吉言。”
齐善家的笑的眼角皱纹堆积,“白夫人哪里的话。”
王氏挺直了腰杆,笑着道:“这段日子你派办物资做的不错。”
“哎呦,还不都多亏了您提点?再者说我张罗事习惯了的,不过是将采买进来的物资按需分派的活计,还难不倒我。”
“你是有些能耐的。”
正说到此处,外头小丫头道:“夫人来了。”
众人闻言忙噤声垂首站好。
齐善家的站回了队伍中,其余几个媳妇子也都十分鼓励的冲着王氏一笑才站好。
王氏这才收敛心神,笑吟吟坐正了。
不多时,就见一蜜合色的淡雅身影缓缓而来。
低头的众人之眼角余光看到那抹窈窕身影行走间裙摆款动,若步步生莲。早听闻伯夫人是个美人,他们见过的人还真就不多。现下都好奇的禁不住想要抬头。
云想容在首位坐下,柳妈妈、卫二家的和英姿站在她身后。小丫头为她上了茶。云想容笑着对王氏颔首:“大嫂。”
王氏眼睛盯着云想容头上的珍珠大钗和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只觉得那莹白淡雅的光泽与云想容白净的肌肤相映成辉,怎么那么好看。
她立即觉得头上的金步摇和洋红的衣裳与之相比显得俗气了。
“弟妹,你今儿打扮的素雅特别。”
“大嫂还不是精神焕发?”云想容笑着抬头,随即吩咐道:“众位也都坐下吧,大家都不必拘谨。我今日请众位来,不过是有几句话要说。”
听到娇柔绵软的声音,众人立即觉得说话的果然是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怕也是没经过什么事的,婆子们欺软怕硬也是有的,纷纷松了口气,依着云想容的吩咐按顺序坐了,才抬头看向主位之人。
厅内立即安静的针落可闻,众人表情都是云想容熟悉的。云想容也不十分在意,而是端起茶碗啜饮了一口。
未出阁时,她因为体质原因不宜饮茶,不过嘴巴却是刁的,她喜好品茶,吃得出今日给她沏的是三等的松萝茶。
云想容不甚在意,笑着道:“我初来乍到,对伯府中的一切还不十分了解,见白夫人这些日子持家有道,原本安排的一切就很好,是以从前是什么样儿,往后还是什么样儿即可。对牌就交给白夫人保管,你们有事照样去回她。”
云想容说着又看向王氏,“大嫂,就要偏劳你了,往后若是你觉得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来问我就是。”
王氏早已经松了一大口气,欢喜的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有事儿一准去问你。”心里想的却是只要对牌在她手里,还需要问谁?
云想容又吃了口茶,转而道:“不过身为伯府中的主母,对于府中事物需得有所了解,是以各位管事娘子,得了空的随时来找我,说说你们所管辖的事宜。”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为妇
众位媳妇婆子闻言都行礼道是,然而却并非如何上心。新来的主母开口就将管事权交给白夫人,他们生活照旧,再不必担心调动,加之她年轻,又生的这样温柔美貌。
在众仆婢心里,如此绝色的美人,又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先前还有闽王找上门来与沈奕昀决斗的事成就了她“红颜祸水”的名声。这样的女子通常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是空有皮囊的花瓶罢了。要她管家,她大概也是不会,自来躲清静的。
云想容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笑着。打发众人都各自散去。
王氏兴冲冲的站起身,上前来拉着云想容的手激动的道:“弟妹,这多不好意思,你初来府中,我就得你这样的信任,既然你这样信得过嫂子,你放心,往后府中的事交给嫂子,你就只管享清福就是了。”
若她真的是只图享受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怕还会感激王氏吧?
云想容感动的回握着王氏的双手,羽睫颤抖着,十分动容的模样:“多谢大嫂如此照顾我。若是没有大嫂,这么一大家子,我当真不知该如何管理,伯爷敬重义兄,自然也当大嫂是自家人一般,既是自家人,我往后千事万事就都依仗着大嫂了。说回来,大嫂替我管着府里,我是极感激你的。”
王氏闻言得意洋洋,望着云想容那章泫然欲泣的俏丽面容,心道:什么样儿的家庭教导出这么傻的姑娘来,回头我可要好生的教育阿圆,别傻傻的被人夺了权还感激涕零。
有人管事可以放开手享福固然好,可事情能在自己掌控中是什么感觉?说是有事让她去回她,可回与不回,就如同刚才云想容吩咐下人说去找她一样,是去不去都无所谓的。
不过能与云想容交好,王氏是极喜欢的,这可是一尊大财神。若是相处的姐妹情深,她指头缝随便流出一点来都够阿圆将来荣华富贵的了,不比在老家开杂货铺子好多了?
王氏顺势挽着她的胳膊道:“四弟今儿出去了,左右你闲着也没事,就来我这里吃口茶说说话,消磨时间不也是好?”
云想容微笑着欢喜的点头:“大嫂正说到我心里去了。”
妯娌二人缓步走向内宅,英姿和柳妈妈都跟在二人后头,卫二家的则是回了卿园去张罗预备午膳。进了二门走向西边的过道,一路遇到穿红戴绿的婢女们都驻足行礼。
云想容与王氏闲聊时,就见王氏眉目之中有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看来沈四说的还算含蓄,王氏哪里是单纯的爱拔尖儿?她分明是对虚荣有不轻的执着。
客院位于伯爵府东北角处,后头有小角门直通向外,可以走正门,也可以单独自成一院,前厅坐北朝南,菱花格扇门窗都漆成淡青色,屋内帐幔也是同色,在夏日里清冷的颜色显得凉爽不少,屋内家私清一色的红木亮漆材质,摆设也都是簇新精致,看起来竟然比云想容居住之处更有主母的派头。尤其是墙角处放着的白瓷描青花的大坛,坛中堆积着解暑用的冰块。
云想容进沈家门起,还没用过伯爵府的冰块。本以为府中原本没有女主人,沈奕昀对生活要求也并不高,许是根本没有预备冰块,没想到不是没有,而是王氏这里有的,她没有。
一名相貌寻常的年轻丫鬟笑吟吟端着黑漆托盘进来,将茶碗放在云想容手边,随即行礼下去。
王氏端起茶来吃了一口,道:“弟妹快吃些茶解渴吧。”
云想容笑着颔首,白玉般的素手端起青花茶碗,掀开碗盖,只觉得扑鼻清香十分新爽,在看碗中,茶汤鲜亮清新,浅尝一口,竟然是一品黄山松萝。
她方才在前厅吃的是三等松萝,与她平日在卿园吃的相同。
云想容不动声色的又吃了一口,随即放下茶碗与王氏说笑,期间观察,见王氏笑容如常,似乎对吃这等好茶已经习惯了,也丝毫不见她有任何不自在之处。
看来,她或许并不知这一品黄山松萝的好处。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故意来炫耀的,定然会露出马脚。而且她饮茶似乎只为了解渴,并不品味,牛嚼牡丹罢了。
云想容心里有了数,因来着月信不宜寒凉,一盏茶没有吃完,与王氏笑谈了一会儿,见了阿圆就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英姿和柳妈妈都沉默着,似乎十分不悦。
云想容察觉二人异样,笑着问:“都怎么了?好好的做什么不高兴。”
柳妈妈不想挑拨云想容与王氏的关系,犹豫着没有开口。
英姿却没想那么多,闷闷不乐的道:“夫人没看到白夫人那里什么样儿吗?比您的上房还要气派呢,那屋里的摆设用度,哪里看得出是客房?分明就是主母架势,她还用上冰块解暑了。咱们卿园一直没有,我起初还以为府里没存呢。夫人,白夫人分明就是依仗着自己掌权,特地苛待您!”
云想容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道:“你看到的只是这些就气成这样,要是知道她吃的是一品黄山松萝,我吃的却是三等松萝,你是不是打算杀将过去将她撵走?”
“什么?!”这下子,就连柳妈妈也气急了了:“白夫人那里吃的茶竟比夫人吃的要好?!”
云想容笑道:“你们小声一些,这样大声嚷嚷怕叫人听了去。”
“夫人是怎么了,从前您并不是怕事的人,怎么这一次怕她不成?”英姿声音压低,但气愤难平。
云想容闻言驻足,歪头带了几分俏皮的望着英姿,“你都说我不是怕事之人,这次岂会怕她?”
柳妈妈到底老成一些,拉了下英姿,低声道:“夫人定然还有主张,咱们且听夫人的。”
英姿自小跟云想容一同长大,也知道她性情断不是肯吃亏的,如今能做出与白夫人交好,且容忍她的模样定然有所图。
云想容知道英姿的脾气,若是不与她解释清楚,保不齐她会不会跑去跟沈四告状,到时候先坏了她的事。
前生做了十年世子夫人,她虽然对那淫|魔心灰意冷,没有过日子的热情,可为妻之道还是懂的。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直接气哄哄去告状是最低端的手段,男人对于这种内宅里鸡毛蒜皮的事,一次两次或许还会帮忙出头,但难保以后不会腻味,就是沈四,她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一直保持对她的耐心。她已经付出自己,就要务必保证这段婚姻的完美,将二人生活经营到最好,不能轻易冒险。
更何况,贸然告状,会让沈四为难,白莫离毕竟是他的兄长,她不想让沈四在她与大哥之间作抉择。
云想容承认,她不自信。她怕看到沈四的选择会让自己失望。所以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府里的事。
但是靠自己的能力也要讲究方式,要让抓住男人的心,可不是表现强悍的一面就可以的。在伯爵府中,她的丈夫是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她最好的武器,她要善加利用。
“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知底细,现在正是看清一切的时机,我何不退一步,安安静静的看着问题暴露出来?那可比我去调查要容易的多了。更何况这是我的家,不能似对付敌人那般大刀阔斧的杀罚,伤了人心可是不好挽回的。难道我夺回了权力,能不要人心吗?”
英姿和柳妈妈都是云府里成长起来的,对高门大户中的复杂最是了解,平静下来听云想容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云想容又道:“俗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家宅院也是如此。左右一时半刻离不开,就当是茶余饭后做消遣罢了。你们在外头也不要生事端,尽量忍耐,最好造成我好欺负的假象出来。”
“夫人是要看看谁落井下石,谁保持中立?”
“是啊。”云想容颔首,举步向前:“毕竟如今伯爵府里的下人,少说有一半是沈家原本庄子里的旧仆,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沉默半晌,又喃喃道:“沈四剩下的不多,我如何也要想法子为他留下一些他们家的根本。我既然嫁给他,就要为了他着想,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舍弃原本拥有不多的。”
柳妈妈和英姿闻言,就都无奈的沉默了。
回了卿园,云想容吩咐柳妈妈:“你去问问平日里伯府里一应物资采办入府里后,是何人负责往各方派送的。找到这个人,来我这里回话。”
“夫人是觉得此事并非白夫人吩咐,而是派送之人那里出的岔子?”
“嗯,欺我年轻也是有的。”云想容回答,让柳妈妈出去后,又吩咐英姿,“你去给我沏茶来,看看咱们卿园有什么茶,就沏什么茶。”
英姿应是。不多时端着个红木的托盘回来,上头放着两个茶碗,一面放在云想容手边一面道:“回夫人,我沏茶的都是您入府后下人们才刚送来的,原先伯爷的那些都没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 枕边
英姿说罢,抱着托盘站在云想容身畔。云想容则将两碗茶各吃了一口,除了方才吃过的三等松萝之外,还有正山小种,入口发涩,茶叶杆儿飘着,不知道是几级的茶,总归不是从前沈四给她吃过的那样。
看来负责派办的这个人,还真瞧不起她这个方进门的新妇。
不多时,柳妈妈带着一个身材圆滚如水桶的五旬妇人进门,正是刚才在前厅里见过的齐善家的。
齐善家的恭恭敬敬给云想容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云想容摆了摆手,笑着问道:“听说府里派办物资的事白夫人都交予你?”
齐善家的垂首道:“回夫人话,正是。”
云想容温和笑着,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像明媚的月牙,娇柔面庞一团和善。齐善家的原本不怕云想容,如今更不怕了。
云想容就仔细询问了她府中各处分派物资如何规定,是何人定下来的。
齐善家的回答:“回夫人,一般若无特别的需要,物资都是买办办进府里来,再由我照着规矩各处分发的。若是哪一处主子有额外需要,都会去回了白夫人领了对牌去库房取,这就与我不相干了。我只需记明白那一日派办了哪些物品,交给账房和后库的人去对,若是有什么东西拿不定主意了在去请白夫人示下。”
云想容颔首道:“既如此,日常府中各方的消耗都是你照着府中规矩来分派的?”
“回夫人,是。”
云想容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样点了点头,端起茶碗来吃了一口,随即蹙眉道:“这茶不如我在家时吃的呢。”
齐善家的给云想容讲了这么多,已经有些不耐烦。觉得云想容分明是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如今竟然又挑剔起来。这里的茶虽然不是最好,难道还不够她吃的?府里最大的是侯爷,其次就是管事的白夫人,新夫人什么都不是,还挑剔!
齐善家的腹诽着,面上陪笑道:“夫人养在深闺,不知道外头的买卖行市,这茶叶是极稀有的,咱们府里采办进来的茶叶也都是捡着好的给夫人来。伯爷专心攻读学问,平日里对生活并不挑剔。也十分节俭,是以奴婢只照着从前的规矩给夫人派来的茶叶,若是夫人吃不惯,叫人额外去领了对牌叫采办去办就是了。”
这话说的虽然恭敬,可意思却很不客气。明白告诉云想容,想吃好茶。让人去找白夫人领对牌额外买去。她那里是没有了。
买是可以,但是若真那么做了,就是违背了伯爷节俭的作风。且还会给人新夫人挑剔的印象。
云想容饶有兴味的把玩着茶碗,难免在想:到底还是伯爵府的人好,不知根不知地的,都当她是面和心软的大善人呢。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云想容仿佛听不出齐善家的言语中的尖刺。笑着道,“我不过问问罢了,再者说我吃茶也不讲究。”又说了许多话分散了齐善家的的注意力,最后赏了个七分的银锞子让齐善家的打酒吃。就让她下去了。
齐善家的欢欢喜喜的出门去。
英姿和柳妈妈险些气炸了肺。
“这起子狗奴才,分明是觉得夫人软弱可欺,故意刁难的!什么伯爷从前节俭,难道伯爷都吃这种茶吗?!”
英姿也道:“就是,她说的那叫什么话!看我今日禀明伯爷,让伯爷来给您做主!”
云想容轻点了一下英姿的额头,“看你,才刚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妄动吗?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云想容笑容依旧,慵懒闲适的歪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吩咐英姿将茶都撤下去,给她沏了姜茶来吃。
温暖的茶汤入腹,似乎能缓和下腹不断传来的坠痛,流血好似也慢慢的变的顺畅。身子舒坦了,云想容就闭眼假寐,养精蓄锐。
见云想容并不在意,英姿和柳妈妈也只能压下性子来。
用过了午膳,陆陆续续有下人来回话。先来的是负责采买的孙婆子,随后是管理库房的魏良骏媳妇,再然后是负责管后宅账目的许年媳妇。至于从前管人事和银钱的卫二家的早就第一时间来汇报过了。
云想容暗暗记下了各人谁先来,谁后来,来时都是什么表现,谁恭敬,谁敷衍,又找卫二家的询问,记下了今日谁没有来。将这些人都记了下来。
忙碌了一日,到了晚膳时分,外头来人传话,“伯爷回来了,这会子在外头与褚先生、卫侍卫书房议事,说是吃过了,请夫人先用饭不要等他,还说夫人若是倦了就先睡,伯爷许会晚一些回来。”
“知道了。”
云想容打发了小丫头下去。想了想,还是吩咐人让灶上预备下了刀切面和肉燥子以及各色小菜。若是沈四还没吃,现煮面也不迟。
她盥洗之后,只穿了雪白的中衣,披散着长发盘膝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做针线。英姿又端来几盏灯,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也拿了针线簸箕坐在罗汉床前的如意脚踏上,一面做活一面与云想容闲聊。
云想容做的是一件月白雪缎的寝衣。
英姿则是在纳鞋底,看起来是一双男鞋。
云想容打趣的问:“你又输给卫昆仑的?”
“哪里是我输了,分明是他耍赖。”英姿气鼓鼓的道:“伯爷分明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偏偏身边跟着的人一个比一个滑头,偏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英姿气冲冲的又攮了一针,冷笑道:“做一双小鞋给他,穿死他!”
云想容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这几日英姿和卫昆仑每日都要比武,二人输赢参半,卫昆仑将独门飞镖都输给英姿了,英姿不过是输给卫昆仑一双鞋子而已。
她看得出,卫昆仑对英姿有意思。
“你觉得卫昆仑如何?”云想容漫不经心的问。
英姿低声数落:“粗鲁。没品,嘴巴还坏,动不动说话就夹枪带棍的,不气死人不罢休。也不知道伯爷那样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怎么养出这样没品的人来!”
“原来卫昆仑这么差啊。”
英姿话音方落,就听见沈奕昀人未到声先至。
英姿脸上烧红,忙站起身来行礼:“伯爷。”
云想容也放下料子站起身:“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傍晚时在书房吃了些。”沈奕昀拉过云想容的双手,将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握在掌中,一如他所想的那样,即便是在夏季,她的体温也是偏低的。
云想容自己都未察觉她此刻的微笑有多么温柔。只让她在罗汉床坐下,问道:“要不要在吃一些?我让厨房预备了面。”
她如此温柔,沈奕昀哪里会拒绝?忙笑着点头:“是有些饿了,亏你想的周到。”
云想容莞尔,让英姿下去吩咐厨下预备。
她则是拿起床上雪缎的料子。拉着沈奕昀道:“你先站起来。”
沈奕昀才刚端起茶碗,闻言立即放下。站在了如意脚踏上。
云想容变将已裁剪好尚未缝制完的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又让他转过身去,掐着衣裳的肩膀处,与他的肩膀相抵。
“还好,我自己动手裁的,怕做的不合身,现在看来还能穿。”
沈奕昀惊喜的看着她手中质地柔软的雪缎。道:“你是在给我缝制寝衣?”
“是啊。”
云想容将料子收进针线簸箕,随手放在了拔步床上,随后盘膝坐下。
沈奕昀就也在她对面坐下,道:“让针线房去做就好。你何苦要挨这个累。”
“我不累。”云想容眉眼含笑的道:“不过是做件寝衣,哪里会累。我只是怕你穿不惯。因为我的针线活做的并不好。”
沈奕昀咧着嘴笑。英俊的面庞上因为如此夸张的笑容终于显现出一些稚气。他从来不知道有妻子的感觉这样好,好似他吃什么穿什么都是她最在乎的事。
或许云想容并不是只有一点喜欢他,她喜欢他还要多一点?
沈奕昀便拉着她的手摇晃:“你做的我都喜欢,只是不要累伤了眼睛,慢慢做不迟。我怕热,眼看着道盛夏了,我就寝都不穿寝衣的。”
云想容闻言,脸上腾的一下烧起两团火,白了他一眼,却不知该骂他什么。
沈奕昀原本是想劝她别累到,可这么一说,到染上了弄弄的情|欲,他也有些尴尬,可是十分喜欢看她面色酡红的模样。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瞪他的时候,明媚的眼中流光溢彩,风情灼烈,让他心跳加速。
他还要说些什么,英姿已经令人将食几抬了进来。一碗寻常的刀切面,碧绿的葱花和肉丝覆盖与汤面上,空气中立即散发着骨汤的香味,那几样小菜也都是清淡可口,颜色鲜亮十分诱人。
沈奕昀冲着云想容笑,随即食指大动吃了两大碗。
云想容是见识过他的饭量的。别看他看起瘦,可他一顿吃的够她吃一整日,也不知那些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吃过面,云想容亲自端了描金的漱盂和茶水来给他漱口。沈奕昀一路都觉得受宠若惊,心里幸福的像是人都要飘起来了。
英姿领着下人们都下去,云想容才笑着道:“沈四,我有个事与你商量。”
沈奕昀喜欢她叫他沈四时候娇娇柔柔的声音,比较伯爷更动听,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口呼吸一样,骨子里都是酥麻的。
沈奕昀凤眸含笑:“你说。”
“其实是这样,我今日见府里采办进来的茶都是二级和三等的,都不是什么好茶,将来少不得要有客人来,用那样的茶待客总归是不好。是以我想你明日派卫昆仑,拿着我的印去我的茶叶铺子取一些好茶回来。我平日是可以不用吃什么好茶的,但是怠慢了客人传了出去对你不好,叫你同僚也笑话。”
她说话时,似乎怕他不高兴,神色十分的小心翼翼。晶莹的水眸中有些期盼,还有些赧然。
望着这样的他,沈奕昀感觉到自己身为男主人被妻子尊重,更觉得她如此十分可爱可怜,若是别的事情他必然一口应下了,可关于茶叶,他却很是惊讶。
“不会吧?咱们府里吃的是二级和三等茶叶?我才刚在书房吃的还是顶级的正山小种。”
云想容惊愕的“啊”了一声。随即明眸中波光闪烁,光芒瞬间收敛归于沉静,漆黑瞳仁仿若千年古井一般波澜不兴,抱歉又落寞的笑着:“许是我弄错了。沈四,我没有嫌弃府里的意思。我明儿在去问问。你先别叫卫昆仑去了。”
沈奕昀聪明绝顶,又善于察言观色。她先是羞涩的与他商议此事,到她显现出惊愕、迷惑、了然、失望的情绪,他已经明白过来。
心中一瞬似有大火在燃烧!
定然是有人故意为难她,她还不知道,当府里只有这种茶,为了他的体面着想,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求他让卫昆仑去她名下的茶叶铺子里取茶叶来。
她其实可以直接派人去取茶叶,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通过他,可她估计到的是他的感受,她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才斟酌言辞来询问他的意见。
她如此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她是何等聪明,只一句话,就明白府里是有人不喜她了。
而且他们都想得到,这个人不是王氏授意就是专管派办的婆子,其余人做不到。
沈奕昀垂眸,长睫遮挡了他凤眸中的情绪,笑意已经如常,“这些下人是越来越能干了,给主母的茶叶也拿错。六儿,这事你不必管了,也不必让卫昆仑去你铺子里取茶叶,我明儿让他去查问一下,该采买的就采买才是。”
云想容闻言,微笑颔首,并未多言。
她理解沈奕昀的苦衷。
这个背后指使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大嫂,他能说什么?
为了侯府中家庭和睦,他也只能这样说,才能避免她与王氏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以她对沈奕昀的了解,他此刻的心里对她应当是满怀愧疚和疼惜的。她心疼他的愧疚。
可他是她的男人,有了难题,吹吹枕边风,变相的让他为她出手,是最好的办法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爱情
男人对女子的喜爱有许多种,愧疚和怜惜足以保持一份感情。
她想要他的感情,因为最近她发现面对他的事,她越来越不能释怀,原本跟他之前,觉得即便给他纳妾她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可自从发生了董若莹故意挑衅,她回府后坐在浴桶里生闷气的事情后,云想容才发现,她对沈奕昀的事莫名的在乎,从前放得开的,现在也越来越放不开。
云想容很害怕。
她这样的情绪,前世曾经对刘清宇也有过,她曾经祈祷他们锦瑟和鸣的日子延续下去,他可以一直那样疼惜她,她会如所有妻子那样相夫教子,拥有平淡温馨的家,平平淡淡一生。
是以她有时撒娇,有时依赖,有时骄纵,她自小没有母爱,将婆婆也当成了母亲那般,她掏出真心来对待她的丈夫和公婆,也实实在在的如同对待妹妹一样对待姑姐。
可是最后呢?
她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只是一个笑话。恩断爱迟来的太快,快的让她以为曾经拥有过的也是自己的错觉,就好像晚霞的绚烂只有短短的时间,迎来的就是漆黑的永夜。
所以今生,她不想在走前世的老路了。即便使用一些撒娇装可怜等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只要能留住他的心,她愿意用十倍、百倍甚至是所有的爱来偿还给他,即便为他身死或者心死。
她对沈四付出了感情,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她无法预见未来,但可以把握现在。她要尽全力编织一张温柔的网,网住他的人和心。对她来说,这是一项无异于开疆辟土的挑战。
她也想过,若失败了会如何?或许她往后在也提不起爱人的心思,行尸走肉的了此残生,再或者一条白绫,一杯毒酒?那无非就是再死一次罢了。
死亡,她从来都不害怕,她怕的是没有心的活着,那种煎熬她再也不想承受。
人生的终点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但是人生的过程,每天都有意外发生。
她不想失去他,她期待融入他的生活,融入他的家。
云想容垂眸,纤浓的羽睫遮挡住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她听人说,女人将身子交给了男人,心也会慢慢偏向于他。她如今就是这种自己控制不住的状况。无法自控,却也沉浸在其中。
沈奕昀见她垂眸沉默着,不抱怨,不指责他的大嫂,也不说出让他为难的话来,心中对她的愧疚早已经翻江倒海。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如同抱孩子那样将她抱了起来。
“沈四!”云想容正发呆,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禁不住惊呼:“快放我下来。”
沈奕昀却不放手,云想容的身高,坐在他臂弯上,他就如同抱孩子似的抱着她原地转圈。
二人的衣袂翩然,长发飘舞,云想容鬓边的钗环叮铃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如同清脆的风铃那般,满含着欢笑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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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身,云想容感觉到背部有些冷,回过头,发现床内侧的位置已经空了,撩起幔帐,瞧见外头天色还早,便想在睡一会儿。
她仰躺在着,一只手下意识的抚摸沈奕昀的枕头。他的枕头是靠向她这边才有一处凹陷,可见半夜里他是贴在她身旁的。
云想容想起昨日的甜蜜,唇角就禁不住泛起笑意。
前世的事情他已经很少想起了。只是偶尔独自一人,又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才会不经意想起珍哥儿,或是恬王妃或者刘清宇。大多数的回忆都是不快乐的,她也知道不该总是抓住不愉快的东西不放。可是经常在脑海中盘旋的,却是挥之不去。
好在,她现在还有沈奕昀。还有这个温暖的家。沈奕昀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的,是细微入至的。他会在意她每一个表情,在意她每一个动作。就连吃饭时候哪道菜她多吃了几口他都记得,下次一准儿会亲自去吩咐厨子预备,更不要说她的偏好,她喜欢的首饰,她用惯了的雪花宣,紫毫笔,他都为她安排的妥帖。
他是男人,忙着外头的大事,看起来没有功夫理会内宅中事。可是每日她都能得到惊喜,就连桌上的插花,都是他吩咐了英姿预备她喜欢的送来。
云想容望着床帐,不自禁想起沈奕昀的脸,和他微笑时候偶尔孩子气的表情。
或许就这样平淡幸福的走下去,在生几个可爱健康的孩子,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不允许她做梦……
云想容坐起身,随手抓了件袄子披上,轻声唤人。
格扇吱嘎一声被推开,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玉簪将帐幔挽上镂空雕花的银钩。柳妈妈则进屋来服侍云想容盥洗更衣,笑着道:“英姿一清早就跟着侯爷和卫昆仑、小猴他们去外院的演武场了。原想不到夫人起来的这样早。”
云想容笑着颔首,英姿的确有每日清早运动的习惯。
今日她身上好了许多,气色好,心情也好。是以她挑了身浅粉色绣梨花的对襟交领褙子,头发也只如从前那般随意挽起一个发纂,戴了个珍珠发箍,就与柳妈妈亲自去了外院的厨房。
“先去瞧瞧厨下一早预备什么。”
云想容发现,沈奕昀是个生活上很不懂得挑剔的人。他不挑食,除了喜欢吃正山小种的红茶加一些蜂蜜之外,其余的似乎没有发现他有偏好。好像吃什么都可以,用什么也都可以。
她知道,那是生活环境所致。他自小家门被灭,颠沛流离的求生,自此之后一直是寄人篱下,现实容不得他有任何多余的挑剔。因为生活本就压抑,不必要的求而不得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云想容其实很想知道他的喜好。
夏季天亮得早,厨下的婆子寅时初刻就已起身了,新鲜的菜蔬从角门运送进来,如今正摆放在角落里,笼子里养着鸡鸭,大木盆里还有新鲜的河鱼,厨房里头传来切菜时菜刀落在砧板上规律的声音,婆子们大多穿着墨绿色的袄子,系着白布围裙,胳膊上绑着缚膊,头上系着蓝布头巾各自忙碌着。
见云想容与柳妈妈一路走来,那些下人们有的认得她的驻足行礼,有的却是根本就没抬头看她。
云想容也不以为意,淡粉的颜色在厨房这等乌烟瘴气之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夫人,我这就去找管事的来。”
“嗯。”云想容颔首,昨日厨房的管事娘子并未去卿园回话。
柳妈妈去找人,云想容就站在厨房的院落一旁,低头看着在木盆中的几条大鲤鱼,又随手翻了翻土篮和竹筐中的各种青菜。
她发现小白菜有点蔫,扁豆上还有斑,用的并不是最好的食材。
不多时,柳妈妈就领回来一个近四十岁的媳妇子,那媳妇头上戴着土黄色的头巾,穿着圆领的翠绿色细棉布比甲,腰上围着个簇新的白色围裙,袖子高高挽起,手臂和额头上还都沾着面粉,五官不十分漂亮,高高的颧骨到显得人有些寡淡。
“夫人,这就是沈全家的。”
“奴婢见过夫人。”沈全家的给云想容行礼。
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她的当家的是沈家原本的旧仆了。云想容笑着道:“我来瞧瞧。今日早膳预备了什么?”
沈全家的笑着道:“早起就预备了一大锅的肉包子,粟米粥,还有各色的小菜,府上鸡鸭鱼肉各色菜蔬是齐备的,夫人看着还想添点什么?”
云想容自然知道伯府清早用的都是清粥小菜,已成惯例,不过这小菜上还是可以改一改。沈奕昀是长身体的时候,适当吃些鱼肉是好的。
云想容就笑道:“我想亲自给伯爷做两道菜。”
沈全家的似乎十分惊讶面前这种玉雕一般精致的美人竟然会想下厨。再一想新夫人进门要讨好伯爷也是有的,便行礼引着云想容去了灶间。
云想容只做了两小碟菜,一碟清拌鸡胸肉,一碟白菘虾仁卷,随即吩咐柳妈妈,待会儿抬着食盒回去时不必与沈奕昀提起她亲自下厨的事。
辰正时分,沈奕昀练过早功回来,恰好赶上食盒抬了回来。云想容与沈奕昀坐在卿园前厅梢间的八仙桌上用早膳。用餐期间,云想容仔细观察,见那碟白菘虾仁卷他多动了几筷子,其余的小菜与鸡胸肉一样都吃的不多,就暗暗记下了。
用罢了早饭,沈奕昀漱了口,郑重其事的对云想容道:“六儿,我有要紧事与你商议。”
“什么事?”云想容见状,也十分认真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沈奕昀挥手屏退了下人,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才道:“你觉得卫昆仑怎么样?”
云想容心念一转,就明白了沈奕昀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的道:“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要多,如何来问我?”
沈奕昀笑道:“我是第一次给人做媒,也不知该如可说,就与你直言吧,昆仑中意英姿,来与我说了,我没有马上回答,英姿是你身边最得力的人,我总要问你的意思。”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宠溺
云想容闻言,想起昨晚英姿给卫昆仑纳鞋底时气鼓鼓的模样,和那句“做一双小鞋穿死他”又气又羞的诅咒,禁不住噗嗤笑了。
沈奕昀见她如此,也跟着笑了,拉着她的手道:“你笑什么?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
云想容笑着将昨日的事说了,沈奕昀凤眸中也盈满了笑意:“怪不得那会子我进门来正听见她在说昆仑。六儿,依着你看他们之间有戏没有?”
云想容不正面回答,只是幽幽道:“英姿自小失怙,继而丧母,她外公外婆对她不好,两个舅舅也嫌她是个累赘。英姿没有过家的温暖,所以我想让她幸福,想让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不需要锦衣玉食,却不能再让她看到人性阴暗的一面,例如不忠。”
云想容说到此处,抬眸望着沈奕昀,明媚的桃花眼中盛了些伤感,眼神却十分温柔:“若是昆仑可以做到专心对她,从一而终,我才可以放心去说服英姿。否则我会一辈子心难安。英姿并非签了卖|身契的,她跟着我,完全是因为重情义。我不能以主子的身份强迫她。若是昆仑做得到,我也不能保证英姿一定会答应。”
沈奕昀望着云想容的目光里盛满了怜惜。
英姿自小孤苦,云想容的童年又何曾快乐过?
英姿好歹有云想容的保护,从跟了她起就过上了好日子,到如今云想容充当长辈的身份,全心全意为英姿着想。可她自己呢?她不过是豪门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就连主动来与他商议成婚的事,也是因为她家中完全不考虑她幸福与否要与陆安伯府联姻。
沈奕昀将云想容戴着冰花芙蓉玉戒指的白皙左手握在手里,凑到唇边来轻吻她青葱雪白的手指,似承诺的道:“我知道了,我会重视此事,回头好生与昆仑谈谈,得到他的保证,我再来告诉你。不过昆仑是我的乳兄,我也了解他的性子,他是忠诚耿介说一不二的人,他做的承诺是可信的。”
“嗯,那我代英姿谢你。”云想容也将他的手拉倒面前,方要落吻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妥。
如此举动不是青天白日里的调|情么,只有放、荡的女子才会这样。可沈奕昀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她若是现在收回手又显得太过于刻意。若是不收回手,她又难为情。
沈奕昀见她秀气修长的浓眉都拧在了一处,像是要研究他手背上皮肤的纹路一样只盯着发呆,先是忍俊不禁,随后愉悦的笑了出来,打趣她:“六儿,我的手如何?好看吗?”
云想容倏然回神,像是烫手一般将他的手甩开,可手肘却“砰”的一声装上了桌角,疼的她轻呼了一声,连忙去揉。
他本是逗她玩的,想不到她竟撞到自己,沈奕昀也笑不出来了,忙拉过她的手撸起她的袖子,手肘处果然多了块棋子大小的淤青。
沈奕昀又心痛又生气,大手揉着她淤青的部位道:“我是老虎,看吃了你?你就这么怕我啊!”
云想容这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对他的质问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不想大白日里的亲近你”吧。
她抿着唇的模样,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倒像是沈奕昀欺负了她。
沈奕昀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放她一马,转而问:“你身上好了吗?”
云想容被问及私密之事,即便二人已是夫妻,仍旧是抹不开说的,只是摇头。
沈奕昀因为云想容每每难受之事,特地寻了《千金要方》和《针灸甲乙经》来研读,本还想问问她现在腹痛如何,是否腰酸,是否胸痛……可看她这样,他原本觉得无所谓的问题也说不出口了。咳嗽了一声道:“我的假期也快结束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遛马么。这两日天气都好,你几时好些了,我带你去散散心。”
云想容支支吾吾的道:“那就后日?”
“好,后日去。”沈奕昀看着她涨红的脸,好像她脸上的热度都传到自己身上了,忙道:“那我先去找昆仑谈谈。”
“嗯。”
云想容应了一声,看着沈奕昀淡青色的挺拔身影出了门,脸上却不自觉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云想容闲来无事,让下人去叫了宝娟来给她读话本,自己则是继续缝制沈奕昀的那件寝衣。
宝娟声音清脆悦耳,官话说的标准,读起话本来绘声绘色,比听说书还有趣。
正听的津津有味,突然见英姿兴冲冲的回来了。她脸上笑容明显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云想容笑着挥退了宝娟。
英姿去八仙桌旁自行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了,这才道:“夫人,负责派办的齐善家的被卫昆仑寻了个错处撵走了。”
云想容惊讶,这么快?!
英姿眉飞色舞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那齐善家的平日里就不怎么得人心,仗着自己得白夫人的宠,经常与人为恶。卫昆仑那家伙去了,不过训斥了她几句,她居然还敢出言顶撞。说什么伯爵府规矩就是如此。卫昆仑听了大笑着说了句‘伯爷就是伯爵府的规矩,你连夫人都不敬,主子都分不清,还敢跟爷谈规矩?伯爵府要你何用!’,直接将人给打发了!哈哈!夫人,你说是不是太痛快了?一想到昨儿齐善家的对您那个样,我都恨不能在上去补上两脚呢!”
云想容闻言,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不是怕自己处理不好府里的事,她怕的是沈奕昀的心不向着她。她怕失望,怕自己付出了感情,就会要求他苛刻,到时候使自己变的不可理喻面目可憎。
云想容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那派办的位置不是空下来了?”
“是啊,伯爷也没有吩咐谁接任,卫昆仑说要等两日。”
云想容闻言若有所思的颔首,想起方才沈奕昀提起的事,笑着打趣英姿:“最近你的生活里好像总是提起他呢。”
英姿闻言一愣,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她虽已经二十一了,可生的就想十五六岁的模样,因为身材娇小,又长得小鼻子小嘴的,看起来似比云想容还要小,如今再因娇羞红着脸,可爱的就像是个瓷娃娃。
“夫人说什么呢!什么总提起她,我可不懂。”
“是吗?”云想容放下针线,凑到英姿跟前问:“你说的,是哪个他?”
“还不就是……”英姿险些将卫昆仑三个字脱口而出,可发现自己若说了就是中了云想容的圈套,又气又羞的跺脚:“夫人!”
云想容掩口而笑:“我看昆仑这人不错,你若是跟了他他会对你好的,你如今也二十一了,是该收拾收拾嫁了。”
“夫人说什么呢!人家好心来跟您说齐善家的的事,您却打趣我!我不理你了。”说着额不等云想容开口,人已经出去了。
云想容见英姿如此反应,心里已经有了数。等沈奕昀去找卫昆仑谈过,她活许真的要与英姿好生商议一下她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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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院里,杏花正与王氏回话:“……奴婢也想不到竟然是伯爷身边的卫大爷亲自出马,齐善家的见了卫大爷话没说两句,竟然发生了口角,卫大爷就直接将人给扒拉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伯爷的意思。如今齐善家的就在咱们院门前,说是求见夫人呢。”
王氏闻言犯起了嘀咕。
卫昆仑是沈奕昀的乳兄,她来伯爵府这段日子根本没见沈奕昀的人插手府中的事,都是全权交给她来管理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去找了齐善家的,还与之发生口角,事情未免太古怪了。
“你可能确定卫昆仑当时与齐善家的说什么了吗?”
杏花道:“奴婢也不在场,不过才刚奴婢料想夫人希望知道内情,就托人打探了一下,卫大爷似乎说了齐善家的分不清楚主子,藐视伯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还不将她砸死了?”
王氏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
好端端的,为何说了一句“分不清楚主子”?
谁不知道齐善家的是她提拔起来的人?如今将她提拔的人拿下了,还训斥了一句“分不清主子”,不就是在告诉她要分清楚主子吗!
王氏曾的站起身,愤然的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感情他们一家住在伯爵府,是给人做奴才来的?她白王氏难道是家里穷的吃不上穿不上了,才来吃干饭的吗?!什么主子奴才的,居然对义兄的一家提拔起来的人说这种话,不是直接打她的脸吗!
王氏怒冲冲的就往外冲去。
杏花三两步追上跟在后头,唤着:“夫人,夫人!”
王氏一路出了客院的门,正看到抽抽噎噎的齐善家的。
齐善家的一看到王氏,立即扑了上来,跪在她脚边咚咚的磕头,“白夫人,可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心里只有您,不成想却叫人给抓了错处,您发发慈悲,去与伯爷说说,千万别撵奴婢走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节 出行 粉红50+
王氏闻言给杏花使了个眼色,杏花立即将齐善家的搀扶起来。
齐善家的原本想再接着哭诉,诉说自己的委屈。谁知王氏却是冷冷的道:“既然是伯爷的人亲自免你的职,那我也没辙了,我虽然是掌管着府里的大小适宜,可这个伯爵府最大的人是伯爷,伯爷有权利喜欢谁不喜欢谁。你倒霉,摊上了这样的事,还能怎么办?”
齐善家的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氏,怎么从前王氏说过的那些相互照应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别介啊!夫人您是伯爷的嫂子,您说的一句话,伯爷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的。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齐善家的还要跪下哭求。
杏花忙将人给驾住了。
王氏便道:“你说,你可是有哪一出处置不周的惹了伯爷不高兴了?你现在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想法子留下你,你若是不说,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齐善家的圆脸上的褶子都因犯愁而增多几条,半晌也没想起自己有什么做错的,随即笃定的道:“我唯一做的不好的,就是与卫大爷顶撞了几句。他那个意思,难道他还能代替的了伯爷吗?说我连主子都分不清,难道他就是个主子了?我呸!”
王氏以檀香山掩口,别开脸道:“他既这样说,就说明还是你有做的不周到的事。”
“不周到?难道是因为茶叶?”齐善家的不可置信的道:“白夫人,是有这么一桩,昨儿个夫人曾经将我叫去上院问了一下平日派办里的工作,吃茶的时候她笑声的嘟囔了一句茶叶不好。我见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不懂外头买卖艰难,就说了几句。”
“茶叶不好?”王氏疑惑的道:“我吃着不错啊,怎么她那么挑剔?”
“嗨!白夫人您有所不知。”齐善家的谄媚的道:“您是这府里头管事的女主人,是一把手,您的茶叶都是比照着伯爷那边来的。”
“那夫人的呢?”
“夫人的要次一些。”齐善家的老实回答。
王氏一下就明白了。原来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糊涂!糊涂!”她点着齐善家的的额头骂道:“你也的确活该被扒拉下来,说你分不清主子你还真就分不清,这府里头除了伯爷和我们家白爷,自然是两位爷的妻子大,我不敢托大,以嫂子的身份自居,可是你好歹不能做的太过,将我的分例高出太多啊。”
齐善家的闻言不服气,还要辩驳几句,王氏已经将他推开了:“你下去吧,这事我帮不上你。”
说着已经带着杏花快步往卿园的方向走去。
齐善家的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王氏洋红色的背影,半晌才委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齐善家的被卫昆仑直接撤掉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个时辰,全府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众人都禁不住猜测她被拿下的原因。最后也不知是谁说的,齐善家的因为对夫人不敬,且将给夫人的茶派分错了才被伯爷一怒之下给撵走的。许多人一下子开始紧张了,不仅人人开始回想自己可有什么对夫人不敬之处,那些拖拖拉拉还想看看风向,或者是压根就没将夫人放在眼里的老仆人,这会子也都焦急起来,纷纷拉帮结伙的去卿园给云想容请安。
王氏来到卿园时,正被柳妈妈拦在了门前。
柳妈妈十分的客气,笑道:“白夫人请稍后,这会子各管事的媳妇们都在跟夫人回话呢,您可有要事么?”
王氏一听所有的管事媳妇都聚集在云想容这处,胸口就好像被猫抓了似的疼,偏在云想容心腹的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还要满脸堆笑的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齐善家的的冲撞了弟妹,被四弟给撵走了,特地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弟妹在忙着,我改日来也是一样的,左右都是妯娌间话家常。”
“既然如此,老奴送夫人吧。”柳妈妈恭敬的送王氏离开。
云想容这边见过了府中所有管事媳妇之后,柳妈妈才进屋来将刚才王氏来的事说了。
云想容闻言笑了一下,道:“乳娘,你有没有仔细看她的神色?”
“看了的,白夫人强压怒气,还不得已强颜欢笑。”柳妈妈想起王氏刚才的模样,禁不住笑了:“我看她是怕夫人觉得齐善家的是听了她的命令行事特地来开脱自己的。”
“是啊。她是那样一个喜欢拔尖的人,见了媳妇子们来我这里回话,她应该很生气。知道了齐善家的是伯爷为了我才撵走,心里也该很恨我。”
柳妈妈嗤之以鼻:“白夫人未免太不懂事了,她不过是客居在伯爵府,伯爷看在白爷的面儿上才让她帮忙张罗管家,先前夫人没过门,府里又没有女性长辈,她帮衬着也就罢了,如今夫人过门了,她倒是与夫人争了起来。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云想容闻言笑道:“既已经遇上了,就陪他玩玩罢了。我现在要不是让她败,而是让她胜。”
“夫人,伯爷好容易给您出了这口气,您已经赢了啊。再说也该压一压白夫人的威风了。”
“不,还不够。”云想容思忖着,道,“先看看伯爷安排什么人上来吧。总归接下来行事应该不难。”
柳妈妈疑惑的眨着眼,不大明白云想容是什么意思,不过云想容行事素来有主见,断不会让自己吃了亏就罢了,是以柳妈妈也不是很担心。
当日下午,卫昆仑就任命了新的派办管事,那婆子年约五旬,姓耿。
既然知道上一任是如何下去的,耿妈妈自然知道往后该如何行事了。云想容屋里的分例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
云想容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觉得整治伯爵府是一个漫长有趣的过程,她很是乐在其中。
又过了一日,她身上完全好了。
清早起身刚睁开眼,就看到沈奕昀赤果着上身,只穿了条亵裤,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还在把玩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
他的皮肤白净,光洁如玉,可玉质上却有了些瑕疵。云想容极少抹得开脸去直白的盯着沈奕昀的身体看,这会子却是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他左侧上臂的一道疤痕。
云想容轻轻抚摸那道疤,“这是怎么来的?”
“被追杀,砍伤的。”沈奕昀声音有些刚刚起床时特有的慵懒沙哑,磁性好听。
云想容好奇起他身体来,半撑起身子压着他趴下,看到她肩胛骨后侧的疤痕,道:“这个我知道,是被射伤的。”
“对。”他声音含笑。
“这个呢?”云想容又点了一下从他左肩眼神道腰际的疤痕,那刀疤似乎已经十分久了。
沈奕昀笑道:“也是被追杀时候砍伤的。”
“这个呢?”点指他要测的一个小圆点。
“那个是蚊子咬的。”沈奕昀笑着说罢,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云想容的心里十分害怕,心也是突突的跳。她尽量强迫自己不会去想前世的事,只专心的望着眼前沈奕昀俊美的脸,想着他的好。这样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沈奕昀早已经想她的味道,如今见她温柔乖巧,像一只温顺的猫儿,他方轻柔了力道,要了她两次才略微餍足。
随后他笑着拍她滑嫩弹性的臀部,道:“起来了,我们去遛马。”
云想容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和雪白的背上,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你分明是不想带我去,才故意这样。”
沈奕昀愉快的大笑。
他平日极少这样发自内心的大笑。云想容见了心情也一下子变好了。
他的休假马上就要结束,往后只能是逢五休沐,陪着他的时间本就少,今日他既然说想去遛马,她即便不会骑,只陪着他也是好的。
思及此,云想容爬了起来,却觉得一股黏腻湿滑的热流流出体外。她忙拿了锦帕去擦拭,又披了袄子裹住自己,忍着双腿的酸痛去净室清理。
沈奕昀披着件中衣跟在她身后。
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喜爱和探究。
他感觉得到她最近的变化,从前她真真切切的当他是朋友,看他时眼神坦然。
如今虽然也是坦然,可大多时候她的眼睛都会发光。那是一种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他的眼神。
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沈奕昀想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只要她喜欢她,那就够了。
用过了早饭,沈奕昀让英姿和卫昆仑陪同,让云想容换了一身轻薄透气的碧绿色纱质袄裙,为她戴上了白纱的帷帽,四人就牵着马出门了。
谁知才刚出伯爵府,却见对面停了一辆寻常的青幄小马车。沈奕昀刚将云想容举上他的马背,那小马车的车帘就被掀开,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怯生生的唤了一声:
“默存。”
云想容闻声看去,只见董若莹穿着件鹅黄色的素缎妆花褙子,由婆子扶着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随后走三步退两步那样提着裙摆朝沈奕昀跑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苗头
云想容被沈奕昀搁在马背上,原本骤然坐的高了紧张,双手抓着马鞍生怕落下马背,突见董若莹来了,紧张都弱了几分,只剩惊讶。
她竟来了!?
英姿与卫昆仑原本牵马并行,有说有笑,见了董若莹也止了上马的动作。英姿满面怒容,刚要上前,就被卫昆仑拉住了。
“别去,且看主子的。”
沈奕昀见了董若莹,就已猜到她身份,冷淡道:“你是?”
董若莹含羞而红的面庞,因沈奕昀一句话变的惨白,缓缓停下脚步,泫然欲泣的道:“默存,你不认得我了?”
沈奕昀怕云想容呆在马背上害怕,遂翻身跃上,将她箍在臂弯中护着,毛色光亮的黑马似急于狂奔,却被沈奕昀拉着缰绳,烦躁的原地踱步。沈奕昀居高临下道,“你是何人?有事?”
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对襟素锦短褐,黑色长裤长靴,身前搂着一身碧绿颜色头戴白纱帷帽的美人端坐马上,面如冠玉,斜挑剑眉,凤眸秋水,阳光从二人身后而来,几乎刺伤董若莹的眼。
董若莹仰望着他们,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连连后退了几步,三寸金莲似支撑不住她的身子。若不是后头的老妈妈来扶着,她怕是要跌坐在地。
他如此,董若莹红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沈奕昀极不耐烦的斜睨她,随即吩咐英姿和卫昆仑启程,一抖缰绳,双腿轻夹马腹,黑马便小跑着窜出。
云想容帷帽上的白纱与碧绿的裙摆在沈奕昀身前飘摆而出,被沈奕昀挺拔健瘦的身影完全包裹住。
他带云想容出去了,还允许她跟他同骑。
可他怀里的那个人,不是她。
董若莹咬着下唇,眼泪断线珠子一般滑落,湿润了下颌和领口,他甚至不认识她。
“小姐,回去吧。”婆子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
董若莹许久才挪动僵硬的步伐,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婆子回去。
云想容这厢靠在沈奕昀身前,素手撩起帷帽一边的白纱,感受着清风迎面而来的凉爽。
这会子才刚巳正,太阳还没升起,凉风舒适解了夏日的暑气,且坐在马上看路两旁檐牙高啄院墙粉白的建筑,别有一番滋味。
云想容心情极佳,腰腿酸痛也给忘了,只好奇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或偶尔挑着挑儿路过的货郎,或是路过的马车。
沈奕昀调整速度,不让马跑的过快,先是带着她在城内转悠,不多时就来到了长安大街,指着不远处翰林院所在道:“我过几日就是来这里上衙。”
云想容原还想问沈奕昀不是说去郊外遛马么,如何在城里打转。待如今看到黑色匾额上烫金的“翰林院”三个大字,云想容才恍然,随即心中暖如春水涌动,原来他是特意带她来翰林院看看。
云想容笑着颔首,“瞧着离家也不远。”
沈奕昀眉目含笑,一句“离家不远”早已戳中他心里柔软之处,颔首道:“是啊,不远。”
沈奕昀又调转马头,往城南方向而去。
卫昆仑和英姿策马一左一右跟上,同时迟疑的叫了声:“爷。”
沈奕昀笑望着二人,道:“你们不必说,我已发现了。咱们游玩咱们的就是。”
卫昆仑颔首,英姿则是蹙眉。
云想容疑惑的问:“怎么了?”
沈奕昀知她不是寻常柔弱女子,告诉她也无妨,便笑道:“自出了探花胡同,就有探子跟上咱们了。”
探子?
云想容垂眸,第一反应就觉得对方是皇帝派来监视沈奕昀的。不过沈奕昀上了“圈地乱国弊端”那种折子,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等同与皇帝划在一条战线,皇帝还来监视他,难道是发现他有任何谋逆的倾向?除了皇帝,还有谁会监视沈奕昀?锦衣卫?
不,今日与沈奕昀同行的还有她自己。若是加上她……
云想容想起大婚之前,她被太后和皇后叫进宫去,结果却被蛇惊吓的事。虽然她当时没有害怕。
马家倒了,皇后年老色衰,宫中新人数不胜数,她为了让马家崛起,最好的办法不是邀宠,而是让自己成为皇帝的利刃。
马家对付的是云家。因为云家俨然有成为第二个马家的趋势。
而她是云家永昌侯的长女。
如果这么想,那就可以在加一个可能,探子也有可能是马家的。
云想容道:“先静观其变,不然我们今日不要出城,这会子就先回府去吧。”她怕跟着沈奕昀出城,万一对方突然发难,她会是他的累赘。
沈奕昀有些抱歉的道:“原是带你出来散心的,想不到却这样扫兴。”显然他也怕对方有歹意,伤及云想容。先前他被刺杀不在少数,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一身伤痕。他是男子,要建功立业,用鲜血去换取理所应当,可他不能带累了他的女人。
然心底里总归是愧疚的。
云想容笑道:“要遛马回府去也使得。要紧的是你的安全。”
她越是如此,沈奕昀越是愧疚,想了半晌道:“不如我陪你去采蝶轩吧。
采蝶轩是京都有名的胭脂铺子,里头脂粉是京都簪缨望族家的千金贵妇们引以为傲的奢侈品。
云想容却笑着摇头:“你也知道我,不爱那些粉儿红儿的,你去办正经事要紧。”
发现探子,沈奕昀定会与楮天青等人商议的。虽然她的男人什么烦心事都不告诉她,可亏得她是重活一次的,知道他有谋逆的底细,否则当初初见时也不会以搜擦他的田庄为理由逼得他与她谈判了。
大街之上,沈奕昀无法亲吻她。搂着她纤腰的手却紧了紧,将他的歉意和疼惜都表达给她。
不过他还是特地带她路过集市,买了张记的糖食炒货等零嘴,又买了采蝶轩的胭脂膏子和茉莉花头油送给她,路过书斋,单选了最近流行的话本三四本一并包了带回去。
这一趟出来,倒像是陪着娇妻散心采购的。
虽然没学成骑马,买了这么些东西也是好的。
回了府,云想容就与英姿回了卿园。沈奕昀则与卫昆仑去了前头书房。
楮天青听闻沈奕昀有事商议,立即叫了魏良骏和许年一起来,这二人虽是护卫,可也行事沉稳善于谋略。
沈奕昀让小猴在门口守着,面前只留了卫昆仑、楮天青和魏良骏许年四个,将方才出府去遇到探子的事说了。
楮天青闻言面色凝重的道:“四少爷,你可看得出对方身份?”
“装扮寻常,长相也寻常,是生面孔,且跟踪技术一流。哪里那样容易看得出。”
不等沈奕昀回答,卫昆仑已经开口。
魏良骏道:“难不成四少爷是灵均楼主人之事,已叫人知道了?”
“应当不会。”许年道:“自杜明处以剐刑之后,楼中所有见过四少爷的人也在那一役中死绝了,后来不都是昆仑化了妆出面主事的吗?”
卫昆仑道:“是,且我做的很小心,从未留下过线索指向四少爷。”
楮天青沉吟道:“会不会是因大婚那日四少爷与闽王动手,暴露了功夫,惊动了锦衣卫?”
沈奕昀抿着漂亮的薄唇摇头:“不像。我那日表露的功夫也并不如何高明。”
“爷,您觉得会是谁?”卫昆仑想不明白。
沈奕昀不答,反而问楮天青:“褚先生,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楮天青细数道:“有可能跟踪四少爷的,除了皇帝派来锦衣卫,或者是尉迟宏那老家伙派来探子,我暂且想不到第三个可能。”
沈奕昀食指敲着桌面,沉吟着。片刻道:“昆仑,命人去请夫人来。”
楮天青和许年、魏良骏都是一愣。
男人家谈论正事,做什么要请云想容来?
卫昆仑丝毫不质疑沈奕昀的决定,快步领命去了。
云想容这会子刚吃了一口糖炒花生,花生香满口,糖衣酥脆,笑眯眯的啜饮一口顶级的正山小种红茶,捧着新买的话本歪在廊下,简直是享受。
眼角余光见小丫头来到门前,对英姿说了句什么。英姿就折身到她身边:“夫人,伯爷请您去书房。”
云想容一笑,缓缓放下了白瓷茶盏。
书房中,楮天青、许年,魏良骏正低声谈论着到底还有何种可能。沈奕昀则是负手站在桌案前,望着挂在墙壁上那副力透纸背笔走龙蛇的大字。
那是云想容送他的,上书“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对他寄予厚望。可她也当清楚,跟了他之后,他的处境会将她陷入麻烦。这就是他从前不愿意成家的原因。自己苦着就罢了,何苦要再拖一个人下水?
可是最终,理智没有敌过他对她的痴迷。
“夫人到了。”小猴在门前笑眯眯的说罢,将帘笼撩起。
身着碧绿色纱衣的窈窕女子款款而来,步履轻盈,体态优雅,若步步生莲。
楮天青等人皆起身拱手行礼:“夫人。”
云想容笑着对几人颔首,随即格外尊敬的对楮天青半屈膝行礼:“褚先生。”
楮天青受宠若惊的脸都红了,想起当初自己对他们二人的阻拦所做之事,也十分愧疚:“夫人不可,老夫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