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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初来嫁到txt下载     初来嫁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依靠

    青幄翠顶的寻常宽敞马车中铺着湖蓝弹墨绵软褥垫。云想容依着同色大引枕侧躺其上。半干长发堆叠云髻,垂落丰|满胸前一缕蜿蜒如墨色山泉,脑后两根珍珠花头步摇,随马车行进,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轻晃,珠光氤氲融合凝脂肤色,脂粉薄施,红唇润泽,淡妆掩藏了几日心焦的憔悴,秋香底织锦竹叶纹交领褙子勾勒她凹凸玲珑身段,云锦襕裙在湖蓝褥垫上展开成一朵雪白诱惑的花。

    她正闭目养神,虽知稍后会发生何事,心下却异常宁静。若此法也不奏效,她便只剩下劫狱一法了,到头来左不过陪他一命而已。既已想开,许多纷扰就不盈于心,只一心一意担心沈奕昀的安危而已。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想容听见外头赶车的英姿一声惊呼。

    她倏然睁眼起身之时,面前一阵凉风,车帘掀起复又合上,一黑影已栖身在眼前,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里光线不足,面前略微气喘之人的容颜不十分清楚,只一双神采奕奕的凤眸幽深璀璨,乌黑长发散在身后,零乱狂野,雪白儒衫歪歪斜斜,领口微敞,露出他修长有型的脖颈和喉结,宽肩窄腰,即便半跪在坐褥之上,因棚顶高度而躬身屈就,依旧那样雍容贵气。

    云想容美目中渐渐注入光辉,眼角眉梢的忧愁化去,桃花眼弯成月牙,眼波盈盈,素手执起沈奕昀双手,未见伤痕。

    撸起他宽袖,又拉开他衣襟,见他肌肤光洁如玉,没有鞭笞痕迹。他依旧如一只迅捷的小豹子,蕴含力量的优雅。

    笑容扩大,云想容露出六日来第一个笑容,跪坐起身一把将沈奕昀搂在怀里,他的头靠着她香肩,她脸颊靠着他太阳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长吁了一口气,垂下纤巧羽睫:“太好了。”

    只三个字,犹如飓风,在沈奕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极少被人保护,前生今世,除了母亲,没有人以这种姿势抱过他。前世身边人怕他,今生身边人敬服他,身为强者就要挺直脊梁,容不得自己低下头颅,无论多苦也要独自品尝,他早已不容许自己依靠任何人,更合论是个女子。

    可这个十六岁的女子,却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来安抚他,让他觉得自己是有人疼的,就连她小手在他身上作乱,毫不避讳的掀开他衣襟查探的举动都那样窝心,难以言喻的情愫澎湃悸动。

    更委屈的是她才对。

    沈奕昀反客为主,左臂环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右手略用力,她便落入他怀中。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想容惊愕的挣扎,逃不掉他铁臂霸道的禁锢。他身上有沐浴后淡淡的清新香气,更有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

    沈奕昀喉结滚动,换了个姿势依车壁而坐,不理会她的挣扎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紧紧抱住,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

    云想容挣扎无效,回想这几日来的折磨如梦醒一般终于过去,他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倒也不在矫情,只背脊僵硬,脸颊别开,不让自己依靠的太紧,问:“你几时回来的?”

    “方才。”沈奕昀迟疑片刻,似嗔似怪的道:“六儿,你可真忍心将我推给刘嗪?”

    “否则如何?”云想容直起身,坐在他身边,理了理鬓角碎发,道:“难道看着你去死不成?不过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觉得我犯傻了一次。”

    沈奕昀莞尔,屈起长腿,臂弯搁在膝头:“怎么?你发现我的好,后悔将我拱手相让了?”

    云想容挑眉:“关了你六日,难道锦衣卫只锻炼你的脸皮了?怎样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觉得自己冒傻气,不该救你,让你自生自灭去最好。”

    沈奕昀歪头看她:“你后悔了?”

    他深知她失去了多少。

    云想容知道她在问什么,摇头道:“患难见真情,身边花团锦簇太多,也只有经一经暴风雨,才得知那一朵是最顽强的。弃我去者乱我心者,我亦弃之罢了,否则,我还一直对所谓的父爱、友情和主仆之情抱有幻想。真真是傻瓜一个。”

    她姣好的侧脸仿若工笔静心画出的,难得有孩子气的抱怨。

    沈奕昀禁不住抬起摸了摸她的头,道:“傻瓜。”

    “是啊,真是傻瓜。见你如今完好归来,我有种恍然大悟之感,皇帝分明是在用你试探天下勋贵藩王,我却没有发现,只以为他要只你于死地,真是关心则乱。”

    “你关心我?”沈奕昀歪着头凑到她跟前。

    云想容白他一眼,“显而易见。”她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缠绕,问道:“皇上给你与刘嗪赐婚了吗?”

    提及此事,沈奕昀笑容隐去,淡淡道:“赐郡主府和仪宾府,六月初六完婚。”

    云想容沉默,理了理零乱的裙摆,半晌才道:“罢了,你左右也是需要个岳丈泰山,恬王要比我父亲好的多。而且我父亲那个人……”唇边展开苦笑:“别说是女婿,就是女儿要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打算指望他是绝不可能的。换个人也好。刘嗪倾心于你,会对你好的。以你如今处境,尚郡主并不委屈。”

    说到此处,她眸光已平静无波,只有沉静,笑意也轻松,似安慰又似开解:“我如今终于搬出云家,得了自由,有大比财产傍身,往后只混吃等死就是了。或许我自己也会到处走走,去看西湖,去看桂林山水,再或者去看海,看沙漠。总归不会很无聊。”

    方才情动之时与他相拥,如今既知风云变换,他已是仪宾,便无理由纠缠。

    沈奕昀抿着唇,唇角淡淡纹路泄露他的不悦,大手抓过她的左手。

    她白青葱的指头上并无装饰,只莹润的指甲涂了淡淡的风仙花汁,淡粉色的光泽与白腻肌肤呼应,分外悦目赏心。

    他问:“我从未见你如此静心装扮过。”

    “是啊。”云想容笑着。

    “你去找闽王,求他为我说清,要付出如何代价?”他侧过脸看着她,凤眸锐光犀利。

    云想容与他对视,脸颊瞬间烧的火热,难堪的垂下长睫别开眼:“都都已是过去的事,好在你及时追来……”

    话未说完,她惊呼一声,被他轻而易举放置腿上,狠狠搂入怀中。

    “六儿,你我婚约照旧,同是六月初六完婚,皇上圣旨断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你依旧是我的夫人,你在伯爵府依旧可以‘混吃等死’,依旧可以到处去走走。”

    云想容震惊的张圆了眼,竟是这样!?

    “刘嗪有她的郡主府,婚后她只住在那处安安静静生活就是。我能给她的只有名分而已。”

    他在对她剖白,绝不会碰刘嗪,也是在履行从前做过的承诺,不会让她有任何内宅受委屈的机会。

    “你……刘嗪毕竟牺牲了名节救了你性命。”

    “口头牺牲名节?她对我觊觎已久,这件事正中他下怀,若说我对她有感激,也已在她欺骗你时候磨灭了。若不是我赶来的极是,你现在已经到了闽王府,云小六儿,你是不是觉得让我抱憾终身很有趣?”

    云想容直起身,依旧坐在他腿上,视线恰好与他双眸相对。

    “就如你不愿意嫁给恬世子和陆安伯世子一样。我也不愿尚郡主。她既然喜欢做承平伯夫人,我给她名分便是。她自由自在生活她的去。圣命难违,我无奈容她占了唯独属于你的那一份地位,却不能容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让我与她做真夫妻?休想!她明知道皇上的态度却对你隐瞒,分明是想祸害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岂能留在身边?”

    云想容垂眸不语。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他如今功名在手,身份矜贵,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她深知富贵门中的那些秘事,从没见有哪个男子当真从一而终的,他们只会以此来要求女子罢了。

    只不过听他这样说,云想容心里莫名觉得温暖。他对她的维护之情,似乎多于寻常朋友之谊,尤其是在方才那一拥抱之后。

    不知是他的心态变了,还是她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迷茫。

    沈奕昀见她兀自沉思,难得乖巧的似瓷娃娃一般,趁机又将她螓首按着靠向他的肩膀,低声道:“六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不知是为了承诺。我也不是永昌侯,刘嗪更不是邱氏。”

    沈奕昀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她的手迟疑的拉住了他背后的衣裳,身子也终于不那么僵硬,渐渐将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沈奕昀满足的笑着,撩了帘子吩咐外头的英姿:“丫头,回玉簪胡同。”

    英姿看到了车内人相依的姿势,笑的开怀,大声应“是。”愉快的赶车往玉簪胡同去。

    狭窄的车内因为有沈奕昀在,便的温暖又拥挤,她这些日随眠极少,靠在他身上随着马车行进时的轻轻摇晃,竟睡着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耍赖~

    沈奕昀调整坐姿,尽量让她睡的舒服。她的呼吸均匀轻柔,像一只温驯的猫儿,柔软的,温暖的,惹人怜爱的,他垂首收颌看着她的睡颜,她浓密羽睫轻颤,嫣红朱唇微启的模样毫不设防,像个天真的孩子。

    她毕竟才十六岁,面临如此大难没有倒下,没有只知哭泣,而是为了他的安危想尽办法。坚强的面对一切责难。她的坚韧与坚强,撼动了他的心。对她的喜欢,好似又变的深刻。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英姿在轻巧跃下马车,柔声道:“爷,到了。”

    云想容好梦正酣,沈奕昀不忍心唤醒她,索性将她抱下了马车,在地上站了片刻让发麻的双腿通了血脉,就一路进了院中。

    此时她侧脸靠着他的臂弯,是以低头时,他轻而易举看到日光下她鬓角处几根反光的银丝。

    脚步微微停顿。

    英姿见他盯着云想容的鬓角看,解释道:“小姐日日忧心,这两鬓的白发是一夜生出的,我那日早起给她梳头时发现,细细数了,加起来二十一根。”

    沈奕昀看了她半晌,只“嗯”的应了一声,复又举步。

    英姿却知道沈奕昀这一次当真将云想容的好都记在心里了。她为他做的那些终归没有白费。

    将云想容放回拔步床,拉了翠绿色缎面薄被为她盖好,摘了挂在梅花银钩上的素纱帐子。纱帐掩上之前,他又默默看了她片刻,才去了前厅。

    英姿正吩咐厨下刚雇的老妈子预备清粥小菜。

    见她忙完,沈奕昀问:“英姿,你过来。”

    “是。”

    英姿大大方方到他跟前行礼。

    沈奕昀问:“怎么就你一个跟着她?柳月呢?”

    英姿挑眉,语气不善的道:“柳月被小姐留在柳妈妈身边,并未带出府来。小姐也不打算带她媵嫁了。”

    “为何?柳月毕竟是六儿的奶姐,自小一起长大的。”

    见他又问柳月的事,英姿杏眼瞪的溜圆,语气不善的道:“爷刚回来,怎么不问问小姐这些日是怎么过的,只问那小蹄子做什么!”

    沈奕昀被她训斥的莞尔,凤眼眯起,唇角上扬,加之潇洒坐姿,有不可一世的风华。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担心你家姑娘。她最是重感情的,柳月没有跟在身边,我担心发生什么事。”

    闻言,英姿的气消了一半,想起那日闽王的羞辱,她义愤填膺倒豆子一般将经过讲了一遍,后道:“我虽不懂闽王具体让小姐做什么,可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柳月不但不关心小姐,还有埋怨小姐没有顺了闽王心意的意思。小姐伤了心,就将她留给柳妈妈,让给说一门好亲事。”

    沈奕昀薄唇紧闭,眼神幽暗晦涩,似正酝酿一场灭顶的风暴。

    英姿心道:小姐为你做事,要是你都不知情,哪里会领小姐的请?

    是以她将云想容如何去求云敖,如何与云敖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何去找楮天青等人商议,又如何被楮天青一群人怀疑怨怼,最后如何每日去恬王府求见刘嗪,如何一夜白了鬓发都说了一遍。

    沈奕昀安静的听着,神色依旧,让英姿看不出情绪。到最后却是突然问:“你可会煮补汤?”

    英姿一愣,这都哪跟哪?

    “会一点。”

    “来,你教我。”沈奕昀站起身,道,“她这几日没好好吃饭,先吃点汤汤水水的最好。”

    英姿诧异的道:“爷又要下厨?”

    沈奕昀用行动回答她,已经先往外头厨房去了。

    云想容一觉醒来,入目的是熟悉的素纱的帐子,帐外已掌灯,云想容看到了十字形的光辉。影影绰绰,似有人侧坐在床边。

    云想容翻了个身,慵懒的唤了一声:“英姿,什么时辰了?”

    “已酉时三刻了。”回答她的是清越磁性的男声。

    云想容唬了一跳,不等起身,帐子已被人撩开,沈奕昀弯身俯身面对他,将灯光遮挡在身后,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怎么在?”拥被起身,云想容羞赧暗藏,面上坦然的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我的头发还没梳。”

    沈奕昀双手撑在床沿,凑近了几分。他如墨的零乱长发垂在两颊边。

    不回去,与没梳头什么相干?

    云想容尚未明白,沈奕昀已凑到她近前,声音含笑的道:“小猴没在,我不喜欢旁人碰我的头,六儿,你帮我梳头可好?”

    身上明明有些冷,可脸颊却是发烫。云想容犹豫着摇了摇头,总觉挽起青丝一类的事颇为暧昧,谁知尚未开口,他修长白皙的左手已抚向她脸颊。

    云想容桃花眼中有碎芒闪烁,一瞬慌了,心跳的格外快。

    他的手却并没有碰触她的脸颊,而是扶正了她马上要滑落下来的珍珠花头簪。坠着莲子米大小珍珠的流苏和长发缠在一处,她鬓发散乱春睡初醒的模样,在柔和烛光下格外撩人。

    沈奕昀站起身,已坐在妆奁前的绣墩上,向她招手:“来。”

    云想容似被蛊惑了,又觉得他头发散乱的模样总让她想到他在牢里是如何狼狈,便起身拿了象牙梳,为他梳顺长发。

    他生的好,连头发都顺滑笔直,平白的让她为他梳头,云想容起了捉弄的心思,并未挽他惯常梳的头,而是将他长发编了十余根细辫子,辫梢坠了珍珠,总归在一处于头顶挽了个发纂,且珍珠还在前段排成了直线状,最后取了自己的白玉素簪来固定。

    梳头时,她只顾着看他的头发,待梳好了头看向西洋美人镜,她才对上他的视线。

    方才她狡黠的笑容尽数落入他眼底,他此时笑的极为宠溺,似纵容孩子调皮的父亲。

    云想容心跳漏掉一拍,咳嗽了一声。

    沈奕昀忙担忧的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总不能说在他宠溺的笑容中她觉得心慌,云想容只含糊的点了点头,岔开话题:“你要我帮你梳头,我也只能梳成这个样儿。”

    “你梳的很好。”沈奕昀起身回头望着她,原本以为颇为女气的发型,却在他转身时候变了味。

    他五官精致漂亮,皮肤白净,却不是文文弱弱女气的模样,她梳的头在他阳刚舒朗的气质之下,只是一种诠释俊美的衬托。

    云想容觉得弄巧成拙了,未免讪讪。

    沈奕昀却笑着拉她坐在方才他坐的位置,笑道:“你已帮了我,那我也该帮你。这样才公平。”

    竟不管云想容是否同意,拔掉了她斜插的两根珍珠花头簪,长发一瞬如飞瀑倾泻而下,因头发未全干就盘发,发尾波浪涟漪,随着她惊讶回头时的惊鸿一瞥,风情万种。

    沈奕昀凤眸闪烁,拿了象牙梳,声音蛊惑的道:“六儿,乖乖坐好。”仿佛她只是个小姑娘,他却是个长辈。

    她心下被羽毛刷过那般痒,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她不知为何他会像个长辈那样语气宠溺,可这种被捧在手心珍视的感觉,是她贪恋的。

    沈奕昀动作十分轻柔,生怕不留神扯疼了她。加之她发质顺滑,不多时就被他打理顺从,又笨拙的挽了个简单的发纂儿,用一根嵌猫眼石的金簪固定住。

    长发挽起,露出她修长纤白的脖颈,自显纯然娇媚,让人有采撷的欲望。

    沈奕昀眸光深沉,语气轻快:“好了,尝尝我煮的玫瑰红枣汤。先吃一些,待会儿咱们吃饭。”说着已出去唤英姿。

    云想容呆呆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发纂儿挽的着实不熟练,也并不好看。甚至过紧了,扯得她头皮疼。可是她心里某一处空洞的位置,却隐隐发痒。她想起了前世父亲摘了盛开的芍药花,插在云明珠的双丫髻上,云明珠仰着头甜甜的唤爹爹时她的艳羡。

    她婚后曾经撒娇央求刘清宇给她梳头。刘清宇起初爱她的容颜,又是一时新鲜,果真给她梳了头,可头没梳一半,他就开始亲吻她的脖颈和耳垂。头发自然是没梳好的。到了后来,他却连仔细看着她,跟她说话的耐心都没了,更别提梳头这等事。

    可沈奕昀,骗了她给他梳头,就是为了公平的摆弄她的长发。又在她熟睡时煮了她最近常吃的玫瑰红枣汤。

    云想容觉得有些情绪在翻涌,却想不明白是什么情绪。

    玫瑰红枣汤里放了赤砂糖,可口甘甜。而后的小菜清淡开胃,她佐着吃了一整碗粥,撑得慌。

    反观她对面的沈奕昀,索性抱着盛粥的砂锅,他吃相并不粗鲁,举手投足都是优雅风度,礼仪已是他的习惯,融入他骨血中的一部分,可他吃的很多,也很快。

    一锅粥,她只吃了一碗,小菜也动了几口而已。剩下的都入了他的腹。

    云想容看的禁不住笑。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见他放下汤匙,云想容笑着问:“吃好了吗?”

    沈奕昀优雅的以锦帕拭唇,又漱了口,这才道:“还好。”

    还好?这样都吃不好,岂不是连砂锅都给吃了?

    云想容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胃部。

    她呆呆的表情,引得沈奕昀爽朗大笑,凤眸流光溢彩含嗔说了句:“傻瓜。”

    云想容脸腾的热了,咳嗽了一声白他一眼,转移话题:“既然吃好了就说正事。如今你已无罪释放,今后有何打算?”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秉烛夜话(粉红30+)

    谈及正事,沈奕昀没有了方才的玩笑之心,正色道:“皇上对我忌惮颇深,想要清除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恐怕在此之前,仍会有些波澜。”说到此处,沈奕昀垂眸,歉意的道:“累你跟我受苦,是我的无能。”

    “哪里。”云想容连忙摆手道:“现在的日子很好,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话脱口而出后,云想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羽睫垂下,遮住眸中闪烁情绪,压下尴尬道:“我是觉得,只要皇上削藩灭忠臣元勋权势的心思不变,你就是最好的试金石,往后应该还会陆续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该想法子绝了后患。”

    沈奕昀含笑望着她,鼓励她说下去:“我想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很简单。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暗潮汹涌时自然使得万种手段,可若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来,事情便会不同,至少会有所收敛。我的建议,就是你要站队。

    “你要站在皇上的一面。若我是你,明日就上折子,大肆批判圈地乱国的弊端,抨击藩王、开国元勋等氏族囤聚一方的危害,如此一来,你便成了皇上的人,不论皇上信不信你,总不会拿自己人作法,去试探敌人吧?”

    沈奕昀坐直了身子,不自禁倾身向前专注的看着她,她侃侃而谈时自信满满,眸光溢彩,顾盼神飞。

    “如此一来,皇上不能再拿你来试探旁人,那些藩王勋贵们也会少来烦扰你。更要紧的是你是今科探花郎,且是本朝乃至于前朝至今最年轻的探花郎。你在天下学子心目中本就是崇拜的对象,如今你一番慷慨陈词,定会在学子中博得更高的声望。只要你好生经营。往后有人想要动你,也要探看舆论的压力了,只是此点须得主意,过犹不及。马家就是例子。”

    “你说的是。”沈奕昀赞许的望着她,十分认真问:“六儿,在你看来,削藩一事是正确的吗?”

    云想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透过格子窗照射而来的月影,许久才道:“于国家而言。圈地乱国是一弊端,当除。只是于私来说,这动摇了太多人的利益。目前以本朝国情,还不是可以动摇的时候。否则必定会引起一场打乱。而且皇上的手段太狠毒了,鸟尽弓藏之事谁都可以理解。但不是谁都可以原谅,难免会叫忠臣心寒。”

    她的背影高挑。身形玲珑有致。灯光下的她柔和的就如同画中走出的仕女。而且她柔软娇柔的声音,道出了沈奕昀心中所想。他有得遇知音的愉快。

    云想容没听到他的回答,以为他以“保藩”一派自居,转回身道:“沈四,我是妇人见识,不过我依旧觉得。你如今的能力,难以为天下勋贵藩王着想,也难以为大周朝天下苍生着想,为今之计。是你要自保,要安全的活下去。朝堂暗潮汹涌,照着皇上如此激进的手段,不出十年必有大乱,平定大乱后或许会有新局面,如何经营新局面,如何让朝堂安稳,都是大难题。北有鞑靼、女贞蠢蠢欲动,西边吐蕃亦不太平,沿海一带倭寇侵扰,百姓叫苦连天,高句丽王也并非安于一隅,再加上黄河年年泛滥。

    “男儿志在四方,并非只纠结于一件事不放,你若心存天下,就该保全自己,放眼看下去。到时受惠的不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还有子孙后代,还有大周朝的百姓。”

    “但这一切的条件,是你要保全自己。”

    云想容说罢,在临窗铺着半新不旧的大红坐褥的罗汉床坐下,暗自观察他神色,心中还是紧张的。

    她知他会谋逆,亦不怕他失败时陪着他共赴黄泉,可那一段黑云压城的日子,连钟鸣鼎食之家尚且惴惴不安,更合论百姓?天灾**历来无情,天灾无法避免,然她不希望她的夫婿是“**”酿成的祸端。她不希望仇恨迷失他,埋没了他的才智,也不希望他不快乐。

    前世她见过他,他是个妖冶美丽的男子,满身从地狱怕出来的阴森戾气,让人害怕。

    今生他的际遇,或许因为她的重生造成了偏差,很高容易可以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希望他在过那样的日子。

    沈奕昀一句句咀嚼她说过的话,许久才站起身,缓步走向她:“六儿,你若身为男子,必是国之良臣。”

    云想容挑眉,“我不做什么良辰,我所希望的,一直只是安稳度日而已。”

    安稳吗?

    她的要求并不高。沈奕昀垂眸,对上她灯光下朦胧娇颜,俯身执起她双手道:“好,我会努力给你安稳。”

    云想容仰头,与他视线交汇时觉得自己的心被烫到了,忙抽回了手,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了。”

    沈奕昀今日已趁着她见他平安归来心情不同,与她亲近了许多次,现在仍旧不肯放过机会:“快宵禁了,我也十分疲累,左右你这里没有外人,我住在你这儿吧。”

    云想容想骂他“无赖”。

    可一看到少年那张挂着期盼笑容的俊颜,回想他受的苦,她的心就软了。

    “罢了,那你就住下吧。我让英姿去给你整理前头的倒座。”

    她答应他留下已是极限,沈奕昀也不想惹恼她,趁着英姿闲下来的功夫,让她去伯爵府给那楮天青等人报个平安。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天色还暗着,小猴和卫昆仑就带了他的官服来敲门,伺候他更衣上朝。

    云想容对这些并不知情,这几日累惨了她,她只恨不能好生睡上三天三夜,将缺了的觉都补回来。

    再次醒来时,外头彩霞满天,云想容一时间分不出是晚霞还是朝霞。院子里有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孟氏和英姿。

    云想容起身披了见袄子下地,推开主卧的格扇。笑道:“母亲,几时来的?”

    孟氏闻声看来,上挑的凤眸中是挡不住的关切,“你醒了?睡的可好?云娘下厨去给你预备晚膳了,待会儿咱们一同用饭。”

    “已经是晚膳时间了?”云想容掩口打了个呵欠,叫英姿打水来洗漱。

    孟氏进了屋,看着容光焕发的女儿,道:“卿卿,你气色好多了。”

    “是啊,沈四总算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云想容拿起白瓷描金的小盒,挖了黄豆粒大小的茉莉花香羔子匀面。

    孟氏幽幽叹息:“只是,你与娘一样,命不好。娘好歹进了门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邱氏是后来才进的门。你呢?这会子沈伯爷就有了平妻。”

    云想容知邱翦苓是孟氏心中的一个毒瘤阴影。“平妻”二字是永远抹不去的痛。她最怕的是她走了她的老路。

    云想容笑着到了孟氏身边,搂着她脖子亲昵的道:“母亲不必担忧。沈四不是我父亲。刘嗪也不是邱翦苓啊。”

    “我哪里能不担心?眼看着婚期还有不到三个月。你父亲那个浑人,竟把你赶出家门。你出阁的时候总不能从这里出去吧?到时候叫人看了笑话,往后勋贵圈子里你还怎么生存?”

    “我不在乎啊。”云想容无所谓的道:“母亲,你当作为云家女儿有多荣幸吗?我巴不得父亲到官府去开了文书,正式的与我断绝关系呢,那样我还能被少利用一些。只可惜。父亲没有。”

    见孟氏焦急,云想容柔声劝说道:“母亲不必多想,父亲在朝为官,最怕舆论。我在外头先住上一阵子,好生清幽一番,到了婚前不用咱们开口,他就会主动让我回去了。毕竟这是御赐的婚姻,皇上可看着呢。”

    云想容的话,让孟氏心中微定,拉着云想容的手道:“卿卿,还是你聪明。不像我,见了事就慌乱了。”

    “母亲是关心则乱。”云想容甜甜笑着。

    用过饭后,云想容让英姿送孟氏与云娘回去。

    也就在当夜,云家的书房里传来了济安侯云贤与永昌侯云敖的辩驳,下人们被他们的怒吼唬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老夫人那里听下人来回话:

    “……老侯爷骂沈探花是毛都没长全的奶娃娃,提出的观念没有一句靠谱,什么圈地乱国,什么藩王乱政都是放狗屁,没有勋贵藩王,哪里有现在大周的江山,除了必定会寒了天下人心,还骂永昌侯是没脑子的狗腿子,就知道跟着皇上瞎起哄,一点儿不知为云家着想。”

    老夫人觉得头大如斗,吩咐郑妈妈去取她的抹额来,又问:“那永昌侯呢?”

    “永昌侯赞扬沈探花,觉得他是天纵奇才,肱骨之臣。”

    “哼,他的女婿,他当然喜欢。”老夫人冷笑,道:“你且继续去听着。他们爷们吵个什么样,你来回我。”

    “是,夫人。”

    下人退下,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望着绢灯寻思事儿。

    如今云嫣容宠冠后宫,云家算是站稳了脚跟,最好不要生出是非来。那爷们两个瞎胡闹,必定是关起门来吵,到了大殿上还是一家人,她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听说因为云想容被撵走的事,孟氏已去拢月庵求助赵姨奶奶了。

    那个老狐狸精要是回来,还不够她堵得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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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女归来,谋一世平安,守一世岁月静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懿旨

    PS:亲戚病危,傍晚去了医院,回家晚了些,现在心情还沉重,哎……今晚熬夜写文,还会有两更,但是基本会更的很晚,第三更大约在凌晨了,大家可以休息,明日再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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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的承平伯府中,沈奕昀身着一袭雪白中衣,披散着半干的长发盘膝坐在临窗的紫檀木三围罗汉床上,虽已漱口沐浴过,身上还是染了酒香。

    今日殿上突如其来的一本,让整个朝堂卷入一片骇浪中,散衙后,他被一群学子围在当中,人人赞叹沈探花傲骨千秋,有经天纬地之才,方十六岁便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

    他当时心中所想的,却是那心比比干多一窍的女子。

    她养在深闺,却针砭时弊思路清明,比他思考的还要透彻。他方才与楮天青谈及此事,楮天青甚至不信那番话是她口中说出的。还说他想不到,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的确,他的思路被他的身份局限着。

    然不局限者,如楮天青这类谋士,亦没有她想的透彻。

    昨日与她接触,让他对她的认知又加深一层,她仿佛在他身上中了蛊,上了瘾,就连醉仙楼与学子们高谈阔论,他仍旧无法不想起他。

    他素来有耐性,如今却越加期盼六月初六的到来。连他自己都意外自己的心急。

    “爷。”房门轻轻叩,是小猴。

    “进来。”沈奕昀收敛心神。

    小猴笑眯眯进屋来,先行礼,双手呈上信封,“玉簪胡同送来的。”

    沈奕昀“嗯”了一声接过信去。他脸冷着,也没笑容,可小猴就是从他明媚的凤眸中看到了西洋映彩霞一般的光华,他是欢喜的。

    他家爷,在自家中不需要应和外人时,素来表情欠奉。

    展开信纸,上头是云想容娟丽傲骨的字迹,用毫不见外的语气让他明日派人去拢月庵附近保护孟氏安全。

    沈奕昀眼角眉梢含了笑意。

    小猴圆溜溜大眼骨碌转着,“爷,今日舅老爷和舅太太来了,看了府里头,说太过冷清,已经让人伢子往咱们府上送合适的丫头婆子来.还有舅老爷说咱们一下子迎娶两位夫人,下聘之事需要计划,爷预备准备聘礼多少?”

    沈奕昀道:“六小姐那边我原预备了两万两银子,如今多了个霜琴郡主,在外人面前一碗水好歹要端平。也同样预备这些好了。”

    小猴咂舌,“这么多。两边儿四万两银子啊。那个霜琴郡主少些个不成吗?”

    沈奕昀闻言璀璨凤眼里有了笑意:“小猴崽子,你倒是知道向着谁。在外人面前,我要给六儿多少,就要给霜琴郡主多少。这毕竟是刘家的天下,只糊弄过成婚,将郡主迎进郡主府,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小猴挠着后脑勺似懂非懂的颔首,认真的道:“反正我只将六小姐当成爷一样,至于郡主,她只是郡主。”

    “聪明。”沈奕昀轻轻拍了下小猴的肩头,道:“你去叫昆仑来。”

    小猴仿佛得到奖赏的孩子,咧嘴笑着,欢天喜地的行礼下去。

    不多时,卫昆仑衣衫整齐的叩门而入,面带肃杀之色,恭敬行礼:“爷。”

    “坐吧。事情怎么样?”

    卫昆仑身姿笔直的在一旁交椅大马金刀的坐下,道:“闽王这些日不常出门,因他警惕性高,咱们的人不容易靠近,是以并未得到机会。”

    “不急,只暗地里盯紧了就是。我要知道他的任何行动。”

    “是。”卫昆仑又道:“恬王府这些日却很奇怪。霜琴郡主被禁足了。”

    “是吗?意料之中。”沈奕昀语气云淡风轻,道:“告诉徐妈妈,郡主禁足期间好生伺候,务必要照顾周全。不要出任何岔子。”

    “是。”卫昆仑应了,心下却很奇怪,爷不是不喜欢郡主么。

    沈奕昀一双点漆双瞳似乎看得穿卫昆仑的心思,笑道:“徐妈妈将来是郡主的媵嫁嬷嬷。”

    一句话,卫昆仑就明白了,暗自抹了把冷汗。看来被沈奕昀讨厌上的人,日子就不要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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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起身,云想容已是神清气爽,连续补眠让她眼下的阴影消失了,气色也十分好,更有心情对镜梳妆。菱花小镜里瞧见鬓角银丝,她吩咐英姿来为她拔掉,随意梳了个发纂儿,又选了身翠绿色对襟琵琶领素缎收腰褙子,下衬雪锦八幅裙。

    翠绿色挑人,肤色暗淡之人穿了会显得面色发暗泛黄,偏穿在云想容身上,越加衬托她雪白玉质肌肤欺霜赛雪。

    英姿为她挑了水头极好的碧玉耳坠子,薄施脂粉,淡扫蛾眉。装扮一番,一扫连日来的阴沉苍白,容光焕发。

    英姿见她如此,终于放下心来,小姐与沈伯爷这样密切,一个若有万一,另一个也活不成的模样,她既欢喜又羡慕。

    “小姐。”小丫头到门前垂首回话:“外头来了位老妈妈,说是姓李,要求见小姐呢。”

    云想容闻言放下菱花镜,缓缓站起身来。

    “请她去前厅吧。”

    “是。”小丫头行礼下去。

    英姿担忧的道:“李妈妈来,会不会是老夫人要为难你?”

    “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快步到了前院正厅,正瞧见穿了身深绿色细花褙子的李妈妈。

    听见脚步声,李妈妈忙站起身看向门前,瞧见翠绿色的窈窕身影忙行礼:“六小姐。”

    “李妈妈不必多礼。英姿,看茶。”

    英姿道是,下去预备。云想容则与李妈妈分宾主落座。

    “李妈妈来的正好,我恰好担心祖母的身子,祖母一向可好?”

    李妈妈满面堆笑,眼神精明:“回六小姐的话,老夫人很好。奴婢前来是特地接您回府去的。清早慈安宫的大爷来传了懿旨,说是太后娘娘要您进宫一见呢。”

    云想容垂眸,长睫掩住眸中光华。

    她与云敖决裂的缘由,她自认为付出的无怨无悔。可在云家人以及世俗的眼中,她不从父命是大错特错。昨日安慰孟氏的,是为了让她宽心。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行为是不容礼教的,云家没有理由主动请她回府去。

    若她一直在府外,以云家爱面子的性子,一定会婚礼照旧办,新娘照旧从府中出阁。或许云敖会找人代她上轿到承平伯府行礼,这样不叫人瞧得出端倪,对云家和沈家,面上都好看。随后她在瞧瞧进去也就是了。

    但是沈奕昀会十分为难。

    若是想给她个盛大的婚礼,就不能理会云家的安排,来玉簪胡同接她。那样城中舆论会十分难听,如何揣测的都有。

    若是想成全名声,势必要委屈她偷偷进伯爵府去。那对她,对沈奕昀来说都是遗憾。

    不回府,麻烦当真不是一丁点。

    可如今太后突然下了懿旨,或许是一个转机。理智上为了避免将来的尴尬,她借势而为也就是了。

    心念电转之间,云想容已分析了利弊,道:“既然是太后懿旨,我自然不会让府中长辈为难,着就跟妈妈回去。”

    李妈妈原本做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上一次她搬出来,可是将老夫人折腾的够呛。谁料想事情这样容易就解决了?

    李妈妈松了口气,笑容堆上眼角,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欢喜,站起身真心诚意的给云想容行礼:“多谢六小姐,那就请您跟奴婢来吧?”

    云想容起身颔首,英姿那厢刚端来的茶也来不及吃,做了一番安排留了人看门,就跟着李妈妈回济安侯府去了。

    回到府中,男人们都上朝应卯去了,府中只有女眷,许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大夫人、二夫人对她都十分客气,还大肆赞扬她容光一番。云想容自然不愿意与人结怨恨,笑着与伯母们契阔,又去给老夫人行了礼。

    在春晖堂,她看到了云明珠。

    云明珠穿了身翠绿地绣大朵山茶花的袄子,下头是嫩粉色的襕裙,头梳丫髻,一面戴着一朵红玉的花头簪,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还带着意外,似乎想不到她竟能回来。

    云想容微笑,笑容宽和温柔,风采灼烈。

    云明珠觉得刺目,又不好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负面的心思,只温驯的行礼,叫了声:“六姐。”

    自那次囹圄之灾后,她是第一次在人前称呼云想容。

    云想容颔首,听了老夫人的几句叮咛,也来不及更衣,就随着慈安宫的孙公公去了。

    入宫的路上,云想容单手撑颐望着朦胧纱帘外头路过的建筑,心中秘密的算计着。

    如今马家已没了实权,皇上留着马季芳,也不废了皇后,为的不外乎两个缘由,第一是估计生母太后娘娘的心思。太后毕竟是马家人,第二也是估计天下人的想法,怕背上残害功臣的骂名——皇帝践祚,马家功不可没。

    若是聪明点的,马皇后和太后都不会对她如何。因为马家没有了从前肆无忌惮的根本。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对,若是马家单纯为了对云家示好而让她入宫,难道不怕皇帝误解他们是想与云家联合?

    要知道,云家如今已经成了马家倒台后的第一氏族,已经俨然是第二个马家了。

    云想容想不明白,便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这一次应当不会有从前入宫那般凶险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立场

    云想容跟随宫女走在去往通往慈安宫正殿的庑廊下,远远望去,面阔七间的正殿十分壮观,琉璃瓦重檐歇山顶反射阳光,灿烂夺目,正殿前段四扇双交菱花格扇大敞,隐约看的见殿中铺设的真红牡丹花开地毡。上头搁置着九凤朝珠青铜香炉,缭绕着烟雾。

    正打量之时,迎面却见身着炫紫色蟒袍头戴金冠的高大人影负手而来。却是闽王。

    云想容看到他时,他想是早就看到了云想容,虎目中毫不掩饰惊艳之色,让她十分不悦。思及他三番两次的轻薄与侮辱,她就觉得窒息。

    “闽王。”

    狭路相逢,避不开躲不掉,只得礼数周全。然即便行礼,她依旧挺直脊背,毫无婢骨奴颜,倨傲的抬着下巴直视着他。不为了挑衅,而是为了看清对手神色。

    闽王负手在她面前站定,毫不掩饰欣赏,道:“几日不见,六小姐可好?”

    云想容笑而不语。

    见她不理自己,闽王也不恼,双手负在身后,倾身向前嗅了嗅:“擦了什么香,竟比花儿还好闻。”

    云想容依旧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言语。

    “看你清瘦了一些,可是这些日病了?”

    “你穿绿色格外的好看。”

    “你为何不理本王?”

    ……

    闽王自说自话,云想容一直不理会,只明眸讥诮的看着他。

    闽王素来不是有耐性的人,他狂傲不羁,自然容不得旁人比他还要傲,未免恼了:“云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想容道:“闽王若还有事就请自便。”

    “你!”怒气鼓动气血上涌,闽王虎目中见到猎物的危险光芒:“云六,看来你还是没学乖。”

    “王爷有权说话,旁人也有权不听吧?”

    一句话堵得闽王哑口无言。

    可她越是傲,他就越是觉得心痒难耐。

    经过这一桩事,闽王对云想容有了深刻的了解。从前他只是喜欢她的颜色,喜欢她不同于温婉闺秀的气质,是一个男人单纯想要一个女人的感受。

    然而她从来不屈于权势,甚至敢用热茶泼他,那样的泼辣,辣的够劲儿,傲的也够劲儿。让他心下生出一些别样的感觉来。

    如此傲的女子,就是用来征服的。

    是以今日他见了面没有计较前事,还温和的与她说着话。

    谁承想她竟然不识抬举!

    闽王火冒三丈,大掌倏然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云想容也不闪躲,更不反抗,虽顺从他的意思望进了他眸中,却带着睥睨气势,似乎他根本不是闽王,且比蝼蚁还不如。

    他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云六,你真行!”

    “多谢王爷夸奖。”

    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闽王险些控制不住力道,失手捏碎了她的下巴。

    与此同时,他突然惊觉自己竟然生了这样大的气。

    他藐视一切,自然不会将女人放在心上。女人,是用来骑在身下的。既不需要放在心上,自然也吝啬情绪,或许有喜爱,那就跟他喜欢他的坐骑一样,从了他,那就好生豢养,不从,还惹得他不快的,索性杀之。

    然此时,他发现面前的女子总能挑起他的愤怒情绪,让他的自制力消失不见。他对她的感觉,是否已经从单纯的“想要”,变成了另外一种重视?

    闽王不喜这种情绪不在控制之中的感觉,他愤然松手,大步离开。

    云想容揉了揉下巴,继续向前走去。

    这期间,没有一个宫女敢抬头,只当瞧不见而已。

    云想容复又前行,谁知刚走了两三步,背后就传来宫女的惊呼。

    云想容惊讶回头时,正撞进了闽王怀中。

    她惊恐,挣扎。

    他毫不客气的搂着她,躬身,十分亲昵的将唇凑在她精致的耳廓边,呼着热气,却说了句云想容意想不到的话:“待会小心。”

    话音方落,他松开了她。

    云想容错愕的抬头看他。

    闽王圆脸竟然红了,似有懊恼之色闪过,却高傲的梗着脖子,不肯承认他担心她的情绪,也不想承认自己对她的感觉,竟然因为她总不理他而改变。

    在她清澈眸光的注视下,他的思想似无从遁形。

    闽王狼狈的转身,挺直背脊大步离开。

    云想容的心里则提起了万分谨慎。

    她信闽王的提醒。闽王虽不拿她当人,只当她是个喜欢的物件,想要就抢。可他应当是不屑于说谎的人。况且今日入宫来,她本就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有赴鸿门宴的感觉。

    马家是皇上扳倒的不假,但当日是云家参奏了马家。事后云家也居了此功,受了皇上的提拔重视,否则如今也不会有入宫为妃的云嫣容,更不会有她自主婚姻的权力以及家族男子们仕途的平顺。

    马家人定然恨死云家人了。

    皇后和太后都姓马。

    原本,她觉得马家没有了后台,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经过闽王的提醒,她心里又开始打鼓。

    云想容随着看了看两侧宫女,大约是因为闽王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搂搂抱抱占尽便宜,宫女们都红了耳根子低着头,闽王的声音小,他们也当听不见。

    见闽王走远,云想容继续随着宫女往前,却不是去正殿,而是顺着游廊到了后院一间偏僻的侧殿。

    “云姑娘请在这里稍作休息。”宫女指着殿门做请的手势。

    云想容心下狐疑,左右观望,只觉得慈安宫的后头竟然出人意料的安静,不似寻常事。

    她缓缓推开菱花格扇,迟疑的迈进了门槛,才刚向前走了两步,格扇竟吱嘎一声被关严落锁。

    阳光透过糊着高丽明纸的格扇照射进来,在昏暗的偏殿中投射出一道道光束,光束中可见飞舞的尘埃,殿中一应摆设都被堵上灰蒙蒙一层暮霭,铺着大红地毡的地面上,却有一条颜色新绿鸡卵粗细的翠青蛇盘卧当中。那新亮的绿色,与大红的地毡形成鲜明的对比,许是听见人声,翠青蛇支撑起身,吞吐蛇信,蜿蜒身躯似波浪涌动,缓缓朝着云想容身边而来。

    云想容惊恐的张大双眸,紧紧靠着宫门。她怕蛇。

    然而她也明白,既然已经被带进了这座偏殿,即便她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云想容呼吸急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望着那颜色鲜艳的青蛇到了自尽跟前,鲜红蛇信丝丝露出,她却眼尖的发现,这条蛇没有牙齿。

    心骤然放下了。

    一条没有牙齿颜色鲜亮的蛇,不足以伤害她的性命。此时云想容也将皇后与太后意图分析明澈。

    马家败落,皇后与太后未曾被废,云家兴盛,俨然是第二个马家。她若是马家人,定会分析马家是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其中原因也十分明确。

    马家此番对她动这种不伤害性命的手脚,或许是在向皇帝表明态度:马家,可以成为皇帝对付云家,乃至对付任何人的利器。

    因为只有为皇帝所用,马家才能东山再起。

    云想容绕过那条蛇,在临窗的一排铺着猩猩红坐褥的官帽椅坐下。那条蛇似乎没瞧出她具有攻击性,觉得生命不受威胁,便向一旁爬去。

    云想容也静下心来,等待着皇后与太后。

    他们不会让她出事的。因为马家即便要对付云家,也不会做的太过,让云家警觉自己已经变成第二个马家。

    她必须要将此事告诉云敖,即便云敖不是个好父亲,可她作为云家人,有责任这样做。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门锁被人去除。

    外头传来马皇后娇滴滴的声音,威严又十分高声的训斥宫女:“一群蠢东西,怎么将云小姐带到这儿来了!皇太后还等着呢!”

    “奴婢知错,请皇后恕罪。”

    “再有下次,可仔细你们的皮!”

    吱嘎——

    殿门发出磨骨一般瘆人的声音,阳光照射进来,重回白昼。那条颜色亮丽的青蛇一瞬窜了出来。

    马皇后也被那冰凉的活物吓了一跳,却强作镇定看向云想容,等着看她的笑话。

    谁知云想容笑容依旧,容颜娇美,气定神闲并无任何惊慌,翩翩下拜:“参见皇后娘娘。”

    “免了。”皇后见到她,心里十分不快,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温和姿态来,笑着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她去见太后。

    太后慈祥和蔼的仿若寻常人家的祖母。问了云想容婚事筹备的如何,云想容答都是家中长辈在预备。又问了云想容最近身子可好,云想容也都一一作答。

    最后,太后与皇后赠了她几套珍贵的摆设头面做添箱。

    婚期临近,这对云想容来说是极大的殊荣。

    回到云府时,看到宫人亲自送回的两匣子赏赐,无人眼中没有艳羡。

    即便寻常的东西,也因为镀了太后与皇后的金光变的弥足珍贵起来。

    老夫人笑了,夸赞云想容懂事争脸,给云家抬了体面。又得了好婚事。大夫人就夸赞老夫人调理的好,否则怎么不见旁的姑娘如此出息。

    云明珠听了,只觉得心里针刺一般的疼,她不就是那个没出息的“旁人”么。

    正当此时,外头小丫头来报:“侯爷回来了。”

    不多时,就见云贤与云敖换了居家常服,一前一后进了屋。见云想容也在,云敖挑眉,道:“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婚(一)粉红40+

    云想容给云贤与云敖行礼:“祖父,父亲。”

    云贤便慈爱的望着云想容,道:“回来就好,才刚你入宫去,可有见到你五堂姐?”

    “不曾见到。入宫后就直接去了慈安宫,见了太后娘娘和皇后。”

    云贤颔首,笑着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端了青花白瓷盖碗吃了口茶,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云想容下去了。

    云想容退出正厅,与英姿在院中等候了片刻,不多时,也见身着宝蓝色素缎直裰的云敖负手而来。

    云想容行礼道:“父亲。”

    “嗯。”云敖冷着脸,道:“你且安心在家待嫁,不准在闹出幺蛾子来丢了云家的体面。”

    “是。父亲,才刚入宫发生一事。”云想容简明扼要的将方才宫中之事与云敖说了。

    云敖听罢了,眉头紧紧挤成个川字,却不似从前那般遇事情问云想容的看法,只道:“此事你不用理会了。”就快步去了外院。

    还真是冷淡呢。

    云想容红唇弯成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她前世今生,都与父爱无缘。

    孟氏是当日就回来的,原本没有请动赵姨奶奶,却因为见云想容已经回家来而欢喜不已。云想容也并未问孟氏为何赵姨奶奶不肯帮她。

    或许在所有人眼中,她为了救沈奕昀而不听父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可她至今依然无悔。

    云想容回了府,沈奕昀也是放下了心,因家中没有长辈,便请了舅舅与舅母和义兄一同张罗一切。

    转眼月余过去,五月十八过了文定之礼。正式送到了聘书。

    大夫人与二夫人、孟氏更是忙的团团转,为六月初六的婚礼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六月初二是纳征吉日,巳初时分,沈奕昀便协同今科状元谭季同,松阳伯鲁安怀,顺天府尹长公子苏世元,京卫指挥使宋慈,五城兵马司中将军毛炳怀,薛大少薛颂,舅舅胡樊,以及大表兄胡施文,与薛夫人和舅母吴氏一同带了聘金与聘礼前来。

    谁也想不到,沈奕昀与人相交如此广泛,今日一同前来之人,如宋慈,毛炳怀,都是云敖想要结交却不成之人,可他们对沈奕昀却似十分钦佩喜欢,称兄道弟不说,言语中也投机,对待沈奕昀未来的岳丈,更是客气非常,说话尽是捧着来,让云敖心里也十分的畅快。

    沈奕昀对云敖当真无甚好感,他狠下心将云想容赶出家门,即便站在他的立场上可以理解,却也心疼云想容多过于道理,无法原谅。

    不过将来就是一家人,沈奕昀断然不会惹得云敖不快,客气的与之笑谈。

    因着还有恬王家那边也是同日过大礼,沈奕昀等人坐了不过片刻就告辞,到了恬王家时,也是同一队人。恬王早已打探了云家那边的消息,见沈奕昀对待女儿公平,心下很是满意。只不过话语中仍旧点拨道:“嗪姐儿贵为郡主,今日也就罢了,初六那日可要分得清主次。”

    沈奕昀微笑着,明眸中看不出别样情绪,只恭敬的应是。恬王捋顺着胡须,越瞧沈奕昀越是顺眼,喜爱他沉稳,也喜爱他善于交际,更喜爱他的才华,如今觉得女儿跟了他是万幸,自此今后清宇也可多个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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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六一大早,卯时刚过,云想容就被孟氏和大夫人叫了起来。

    云想容不习惯如此早起,皱着眉道:“母亲急什么?天色还早,婚礼不是晚上吗?”

    “你这孩子,今儿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哪里容得你在贪睡。快着点,你大伯母都来了,准备给你开脸上头呢。”大夫人父母双全,儿女满堂,是全福之人,前儿去承平伯府撒床扫轿的就是她。

    “太早了。”云想容娇声抱怨,但仍旧听话的起身。

    前世成婚之日,她身边只有丫鬟伺候,邱翦苓断然不会管她那么多,一切只是为了照顾面子罢了,哪里有如母亲在身边这般幸福?

    沐浴之后,穿上了中衣,大夫人笑着打量云想容,啧啧道:“卿卿出挑的越发水灵了,转眼之间小娃娃也长成了大姑娘。”看像孟氏:“咱们也都老了。”

    “是啊。”孟氏凤眼里含着热泪,却是笑着。

    大夫人拉着云想容坐在西洋美人镜前,想起昨日送妆之事,禁不住噗嗤一笑:“我活到今日这个岁数,参加过的婚礼许多,见过的婚礼也是无数,还从没遇到这样有趣的,恬王家也是昨日送妆,与咱们卿卿的碰到了一处,咱们那二百八十抬的嫁妆,当真把他们都吓坏了,郡主大婚不过才一百二十抬嫁妆而已。”

    说着拿了红线,手上灵巧的拉直,叠成三股。又道:“你们是没瞧见,那满街的老百姓瞧着,哪里有人不羡慕的?咱们云侯府增了光不说,卿卿也成了名人了,这也都是多亏了三弟妹家里。”

    孟氏笑着道:“是卿卿她外公疼孙女。”

    “是啊。只那些珍奇古董就勾人咂舌的,加上太后与皇后娘娘的赏赐,还有银票呢。最打眼的,是只房产地契等账簿就是五抬。”说着,已经开始给云想容面上傅粉,随即口中咬着线绳的一段,双手将红线交叉成十字,挨在云想容光洁如玉的面庞上,口中略微含混念念有词:“‘左弹一线,早生贵子,右弹一线,喜获娇男’……”

    大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将汗毛绞掉,一旁孟氏望着西洋美人镜中的女儿,心中有怅然,更有幸福。

    回首这些年来他们一同走过的日子,云想容的生活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她生在富贵门,却无法安心享富贵。好在天可怜见,给了她一门好亲事。从沈奕昀那两万两银子的聘礼,以及过大礼那日来人,在看他对云想容的重视程度,云想容或许找到了个良人。

    孟氏心中不是不难过的,女儿出阁后,府中就只剩下她带着宝儿了。出阁的女儿不那么容易回家里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些年她对女儿太过于依赖了。

    但是她更欢喜,女儿从此有了新的家,新的人生,以她的聪明干练,没有了她这个没用的母亲拖累,她一定可以过的很好。

    开了脸,修剪了鬓发,在看镜中,云想容的面庞莹白的似剥了壳的煮鸡蛋,滑嫩的仿佛掐得出水来,大夫人玩笑着摸了一把,道:“到底是年轻女儿好。”

    孟氏笑着颔首,却是强忍着眼泪不开口。怕一开口,泪水就要滑落。

    见她这个模样,大夫人打趣道:“还没出阁呢,当娘的就先哭了起来,到了晚上可怎么好?”一面张罗着丫鬟仆婢们进进出出的预备嫁衣,头面,脂粉等物。

    云想容笑道:“大伯母,先晚些吧,这会子还早。”

    “我瞧也是。”大夫人笑道:“那你先歇着,我陪着你母亲出去见见宾客。”

    “多谢大伯母。”云想容素来是不喜大夫人那拔尖儿性子的,可经过那场牢狱之灾后,大夫人和二夫人对她的态度都变的好起来,云明珠则是受人排斥。人与她友善,她自然也与之友善。

    人一走,云想容就批了件寻常穿着的蜜合色袄子,斜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六月天里,天亮的早,这会子朝霞似锦,已将屋内照射明亮,有光亮自然睡不着。

    英姿穿了身桃红色的对襟袄子,打扮的喜庆的很,推门进屋本有事回,见满屋凌乱中,云想容依旧如往常那般慵懒的斜躺,禁不住笑了,拿了件褙子搭在她身上。

    云想容柔声问:“我外公外婆那边如何?”

    “小姐没睡啊?”

    云想容睁开眼,笑道:“哪里睡的着。”

    “我正是要回小姐呢,太夫人说要来看看你,这会子和八少爷、九少爷在用早膳,让我先来看你开脸了没有。”

    云想容莞尔,道:“早已经开了,英姿,你且去将我的药端来。”

    “是。”

    云想容吃过了药,刚要吩咐英姿预备点心,外婆曹氏就带着云传宜、云明珠和云博宜一同来了。

    曹氏手上端着个托盘,上头是一碗清粥两样小菜,“还没吃早膳呢吧?先用了,今儿要忙一整日,你身子不好,可不要累垮了。”

    “多谢外婆。”曹氏如今消瘦,却精神奕奕,仿佛孟玉静的事已时过境迁,并未给她带来太大的伤害。

    云想容用了早膳,云传宜拉着她的手道:“姐姐,往后我能去看你吗?”

    “自然可以。”看着胞弟那漂亮的小脸,云想容语气温柔。

    “姐夫不会不喜欢吗?我听人说,小舅子不许总去缠着姐姐。”

    云传宜说的如此认真,引得众人都笑,云博宜拉着云传宜道:“九弟怕什么,六姐姐自来最疼你了,况且你不是跟六姐学写字呢么,你即便去找六姐姐也是为了正经事。”

    “博哥儿说的是。”云想容微笑着颔首,云博宜虽是邱翦苓之子,却并没有坏心,与云明珠是两类人,她并不排斥。

    云想容又问曹氏:“晏表哥和外公呢?”

    “都在外头跟你堂兄和你父亲他们说话呢。”

    曹氏拉着云想容的手,对云博宜等人道:“你们且先出去,我有话跟你们六姐姐说。”

    众人就都退了下去。

    待到屋里没了旁人,曹氏才低声道:“你母亲脸皮儿薄,抹不开脸来对你说,少不得我来告诉你为妻之道,新婚夜那事儿,你须得忍着些疼,还有,务必要让落红落在元帕上,否则贺红时可麻烦了,至于如何……”

    曹氏年老,觉得房中之事十分要紧,便捡着重点的都与云想容说了,用词虽然隐晦,却说的十分明白,让云想容霞飞双颊,羞赧低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婚礼(二)

    见云想容神色娇羞,曹氏再抹得开脸,有些细致之处也羞于启齿,可为了外孙女的未来着想,她还是将拉着云想容到身边,低声在她耳边嘱咐:“你别小瞧了这事儿,繁衍子嗣是最要紧的一桩大事,你到了沈家,最要紧的就是生儿子,生的出儿子,你的地位才算稳了。可不要落在霜琴郡主后头去。要是让那边儿得了先机,你母亲早些年受过的苦你不是也看到了?外婆是为了你好,可不是吓唬你!”

    “卿卿懂得。”云想容微笑着,开了脸后,她的容颜娇嫩的就仿佛四月枝头绽开的梨花,清纯中透着彻骨的妖娆,让人见之忘俗。

    曹氏禁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道:“还有房中之术,须得好生把握,你别觉得这事不需理会,男人哪一个不是馋嘴猫似的?再是个天仙,放在枕边也是一年半载就不新鲜了。你若是想拢着夫婿在身边久一些,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术法,出的厅堂,下得厨房,管得住她的胃,更要管得住他的身子,将府里打理的妥当,让他无后顾之忧。卿卿,你是聪明的孩子,外婆说的是肺腑之言,你定要记在心上。”

    前世她出阁时,母亲、外婆都已亡故,哪里有人肯如此关心她,将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

    云想容靠在曹氏肩头,柔顺长发滑过肩头,垂落在丰满的前胸,动容的声音哽咽,“外婆。我都知道。”

    曹氏心下感慨,拍了拍云想容的肩膀,道:“好孩子。先吃点点心,待会儿就该上头了。”

    云想容应了,与曹氏又说了一会儿话,用了点心。孟氏和大夫人、二夫人就回了云想容这处,拿了崭新的梳子为她上头,大夫人每一梳一下,口中便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云想容安娴端坐在铺着猩猩红坐褥的绣墩上,从西洋美人镜中,能看到孟氏含泪的笑颜。

    长发梳顺,大夫人沾了茉莉花头油,长发尽数挽起,梳了华美繁复的惊鸿髻,发尾宛若展翅欲飞的惊鸿,点缀红宝石珠排垂落香肩,因为头梳的紧,她眼角眉梢都略微上挑,风情灼然,金刚石华盛垂落眉心,浓妆艳抹之下,美目璀璨星芒,鼻梁高挺,红唇鲜艳欲滴,美艳的侵心蚀骨。

    孟氏拿了大红嫁衣为她穿妥,纤腰束珍珠带扣,楚楚不盈一握,锦绣霞帔大红流苏摆动,风情万种。

    大夫人最后将足金镂空雕雁翎纹九头金凤嵌珍珠凤冠插在她惊鸿髻当中,扶着她坐回绣墩。

    满屋子人,都屏息凝神的望着云想容,仿佛呼吸重了些,都会惊动了她。

    孟氏眼泪又一次滑落下来,搂着云想容的单薄的肩膀,道了句:“卿卿。”后头的话,却哽咽着如何都说不出了。

    云想容眼眶发热,泪水顺着纤浓羽睫低落在衣襟,道:“母亲不必伤怀,往后多保重。”

    孟氏连连点头,哽咽着道:“娘知道,你也要保重。”

    大夫人见状也红了眼眶,拉着孟氏道:“瞧瞧,又不是见不到了,才刚上的面妆,可不要在惹她哭,妆都花了。”随即又忙着给云想容补妆。

    原本云想容觉得时间尚早,可不知不觉,天色已是黄昏。孟氏紧张的手心冒汗,大夫人瞧见了只道会紧跟着云想容,不会让她出错。

    云想容见二人如此,笑着安慰道:“伯爷怕是先要去恬王府迎霜琴郡主,咱们这里后到,还有的等呢,母亲和大伯母还是先坐下歇一歇。”

    二人心中知她说的有理,却也暗地里难过,才刚成婚第一日,就要被霜琴郡主给压着风头。虽然婆家没有公婆姑姐,可有那么个地位尊崇的平妻,却是让人格外添堵的。

    天色暗了,济安侯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将夜空点亮。云想容原本坐的辛苦,刚想靠着床柱休息一下,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随即有焰火冲上天空,啪的湛开。

    英姿惊讶的推开屋门,正看到天空璀璨的光芒。吹吹打打的催妆乐隐约听得清楚。

    “小姐!是伯爷来迎你了!”语气惊喜。

    云想容也想不到沈四竟这样早来,明摆着是先来迎她。她暗骂他的傻,却禁不住挑起了唇角。

    孟氏与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亲族女宾接是议论纷纷,都道云想容是好福气的,孟氏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了。

    正当这时,外头有个小丫头奔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姑爷迎亲的队伍到了东聚贤大街了。才刚点了鞭炮焰火,却被一队重骑兵给拦住了。带头的那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自称是小姐的义兄,进门第一关就是要先赢了他才行。”

    “什么?!”孟氏闻言慌了,“什么人,赶在京都城里调动重骑兵?还敢随便说是咱们卿卿的义兄?”

    “是闽王。”云想容站起身,花容肃杀,打发了英姿出去:“你去看看情况。”

    “是。”

    英姿快步奔了出去,心中大骂闽王是莽夫,竟然赶着小姐的大喜的日子来捣乱。

    云府依着规矩紧闭着,催妆诗还没做,依规矩怎么也要难为新郎官一番才能放他进来。

    她拨开人群,在门缝处往外看,只见果真有一队银盔银甲的重骑兵将云家门前包围起来,闽王身着绚紫蟒袍,傲然一指一身正红蟒袍,俊美如谪仙临凡的新郎官。

    “……义妹将来是要跟着你过日子,本王必须先看看你能否保护的了她,你须得与本王单打独斗,赢了才放你进去!”

    闽王话音刚落,府中问询而来的云贤、云敖、云海等人已经焦急的跺脚。

    这位霸王爷来捣个什么乱,沈奕昀文弱书生,哪里是常年带兵莽汉的对手?他分明是记仇上一次决斗不成,信口开河说云想容是她义妹,找理由来与沈奕昀比武。

    这样的事,也只有闽王如此狂傲手握重兵,连皇上都忌惮的人做得出。

    云佳宜焦急的道:“怎么办?妹婿好容易先来了,给足了咱们云家体面,却叫闽王给搅合了。要是被打伤了可怎么好?”

    “要紧的是脸面!”云敖说着,心里骂起云想容胡乱招惹麻烦。好好的婚礼都如此不安生。

    门外,催妆乐依旧奏着,焰火鞭炮都已燃过,吉时已到,

    沈奕昀潇洒的翻身下马,缓缓走向闽王。他隐忍太久,闽王太过张狂,平日里藏拙也就罢了,今日他大婚之喜来搅合的人,哪里能轻易放过?况且,他绝不能误了吉时委屈了云想容。

    “既如此,请王爷赐教。”

    闽王哈哈大笑,偏身轻巧的滑下战马,拉开了架势:“来吧,可别怪本王欺负你!本王也是为了义妹着想。”

    沈奕昀不愿耽搁时间,闽王话音方落,他已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窜向闽王。

    闽王心头一愣,惊愕的躲开他一拳,旋身与之战在一处。

    两人一红一紫,新郎官身形若鬼魅闪转,闽王招招扎实狠辣,衣袂翻飞,打的十分刚猛漂亮。催妆乐欢快喜庆,仿若为二人打了节奏那般,整个世界都静默了。

    众人目瞪口呆,哪里想得到探花郎沈大才子竟是文武双全?!

    英姿心下得意的很,暗暗挥舞着小拳头,希望沈奕昀一拳揍烂闽王的鼻子。

    闽王不敢轻敌,然不过二十余招,他已知道自己不是沈奕昀对手。眼看他宽袖飞闪而过指尖如一把利刃滑向他脖颈,他却是上一招刚刚收势,躲闪不及,心头突的一跳,闽王暗道这一次必然要栽跟头了!

    想给沈奕昀难看,竟然被他给收拾了!

    没想到,手刀距离他脖颈寸许时竟故意歪了一寸,避开了他,随即转身一掌拍出,闽王下意识与之对掌。

    啪的一下,二人被彼此力道震得后退。

    沈奕昀气定神闲的拱手:“王爷,你我不分伯仲,还请放行吧。”

    有了台阶,闽王自然不会自取其辱,对沈奕昀这十六岁的漂亮少年,却生出一些好奇和钦佩来,笑着让开,道:“看来你有能力保护本王的义妹,请!”

    催妆队伍走近大门……

    英姿在亲友和丫头们为难沈奕昀时,飞奔回了云想容身边,将方才经过讲述一遍。

    云想容、孟氏、大夫人等人都松了口气。

    孟氏凤眼放光:“想不到奕哥儿竟然文武双全,我还只当他是文弱书生呢!”

    “要么说咱们卿卿是好命的孩子,选了这样好的一桩婚事,依着我看,倒是比恬世子和陆安伯世子都要好上百倍!”

    “可不是!”

    二人喜悦之中,外头就有小丫头三番五次的来传话:

    “新姑爷进了大门,赏的都是七分一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

    “花轿往灵均阁来了,新姑爷随老夫人、老侯爷,永昌侯、大爷、二爷,还有亲家老爷和表少爷也都往咱们前厅来了。”

    “知道了!”

    大夫人下意识撩帘子看了眼前厅,又回到梢间,整理了一下云想容的衣裳,为她润泽红唇添了胭脂。

    孟氏紧张的手发凉,身发抖,拉着云想容不愿意放手。

    外头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喜乐仿佛就在院中。

    云想容在大夫人和英姿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梢间,来到前厅当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洞房(一)

    她的出现,仿若云霞绚烂了漫天,点燃了黄昏的夜晚,睡莲初初展开,娇美不胜夏风璀璨,家人自然知道她的模样,可从未见过她风华绚烂至此,仿佛在这一夜将美丽绽到极致。

    沈奕昀双手负在身后,凤眸惊艳闪过化作笑意。

    云想容抬眸时也见了一身正红的沈奕昀。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想不到正红色竟为他徒增锐利锋芒,与前世她所见的那个身着红衣鬼魅一般妖娆的少年相比,现在的他涤去所有煞气,变得正气凌然,顶天立地。他宽阔的肩膀,定然能撑得起一片天空。

    四目相对只在一瞬,下人已在地上铺了猩猩红的双喜临门褥垫,云想容跪地拜别祖父祖母,外公外婆,父亲母亲以及家中长辈。

    弯腰行礼,红宝珠排垂落在地之时,眼泪却倏然滑下。

    本以为自己哭不出来,本以为离开这个并不快乐的家,她如释重负。可这一作别,仍旧有无数倾诉涌动,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堆叠,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恨和对亲情的期盼,在这一瞬迸发出来。

    她柔弱双肩略微颤动,已泄露她在哽咽的事实,众人瞧得鼻酸。

    云敖大手搀扶起云想容,拿了帕子笨拙的给她拭泪:“今日出阁,往后你当好生侍奉夫君,尊重亲友,善待晚辈,要扬云家女儿风骨,做沈伯爷的贤内助,你可晓得?”

    “女儿晓得。”云想容桃花眼望进云敖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中。她似乎从中看到了些许不舍和复杂的情绪。

    而他打过她脸,掐过她脖子的手,此时正为她拭泪。

    云想容眼泪若断线的珠子一般,“父亲、母亲也须珍重,女儿一去,不能承欢膝下。望父亲、母亲善待自己,保重身子。”

    孟氏欢喜的笑着落泪,连连点头。云敖也是动容。

    大夫人擦了泪,笑道:“吉时已到。新娘拜别父母。”

    云想容行礼,随后被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被搀扶到云佳宜身边。

    这场婚礼,唯一与前世相同的便是仍旧是云佳宜背她。

    爬上云佳宜的背,英姿撑着红伞,一路来到喜轿跟前。

    云想容上了花轿,理好裙摆。手中被塞入一个苹果。轿子被抬起,喜乐变了节奏,更加的欢快。队伍离开云府。

    沈奕昀身着正红蟒袍,端坐顶着红花的白马之上,意气风发。俊美无俦,他禁不住回头去喜轿。尽管云想容的娇颜被龙凤呈祥大红轿帘遮挡。心中依旧被幸福胀的满满的。

    英姿跟随在轿外,见状凑到窗边:“小姐,姑爷看您呢!”

    云想容莞尔,愉快地感觉自己随着沈奕昀,正走向新的生活。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金鸣之声。

    不等云想容开口,轿外就传来闽王的声音:“义妹。本王率五百重骑为你壮声势,你且安心便是。”

    云想容听的无语,心下气闽王捣乱,知道自己一开口便说不出好听的。况且大伯母也嘱咐过新娘是不许说话的,便不理会。

    沈奕昀只回头看了一眼策马跟在喜轿旁边的闽王,略微一笑便继续前行,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有了五百重骑兵的护送,更增庄严声势。

    恬王听了下人回话大发雷霆,大掌一拍桌案:“岂有此理!沈奕昀不过是伺候郡主的仪宾罢了,竟敢先去迎娶云家女儿,当真不将郡主放在眼里!”

    王妃也义愤填膺:“嗪姐儿这会子正生气,王爷好歹也要给女儿出口恶气啊!否则将来岂不是要让云家那个小娼妇站在她头顶上!”

    “你且放心!本王断然不会叫人这般跌了脸面。来人,给我点三十护卫,在王府门前列队!本王要亲自去看看沈奕昀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听恬王要待人过去,王妃怕事情闹大,道:“王爷,这样怕是不好,若是传开了……”

    “传开了也是他沈奕昀不懂规矩!他不过是尚郡主,说白了是咱们嗪姐儿将就着让他伺候!若是抓着错处,本王让嗪姐儿踹了他又如何!”说罢也不理会王妃,脚上刘清宇领着人去了。

    承平伯府张灯结彩,探花胡同两侧也高高挂着彩灯。

    恬王率人经过此处,只沿着迎亲的道路迎面而去,不多时就遇上那吹吹打打的队伍。

    恬王自持身份,就让刘清宇令人上前去问个究竟。

    谁知近一些才发现,那送亲队伍前后左右都被重骑兵以雁形阵保护着!

    刘清宇一挥手,率领众人将队伍拦住。

    云想容这里发现队伍停下了,疑惑的蹙眉。

    闽王策马向前与沈奕昀并立,就听前头有一人扯着大嗓门叫道:“……你们这样做未免不合规矩!”

    一听就是刘清宇的声音。

    “规矩?”闽王瞧不上刘清宇那软蛋,冷笑:“规矩就是本王定的!本王义妹出阁,何人胆敢拦路!不要脑袋了吗!”

    刘清宇带着三十侍卫,是如何也近不得那五百重骑兵形成的雁形阵的,不能靠前,自然看不到阵中情况,只听那声音是闽王的,他已是心头一跳,沉默了片刻,转而骂起沈奕昀来:

    “沈默存!皇上隆恩,准你尚郡主,你便是霜琴郡主的奴仆,你分不清主次,竟然先去迎云家女,将霜琴郡主冷在王府里是什么意思!你……”

    那边刘清宇叫嚣着,闽王听得极不耐烦,骂了句:“狗娘养的!你算那颗葱!是本王义妹身份尊贵,还是什么鬼郡主身份尊贵!不用理会,给本王启程!”

    大掌一挥,五百重骑兵齐声应是,声音整齐划一,震慑天际,队形保持着依旧向前而去!

    刘清宇率领的小小三十人。哪里敢以卵击石?立即被冲散了。

    恬王气的浑身发抖,躲在胡同处眼看着闽王的军队过去,心里暗骂:好你个闽王,你够狂妄!连你叔叔都不认,你算是什么狗东西!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骂而已。

    闽王狂妄不羁,见了皇上尚且不跪,又是皇帝胞弟,论辈分他低了一辈不假,可他却手握重兵,厉害起来是真敢率军进城杀到恬王府去的!

    恬王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刘清宇整顿人手,气急败坏的回了恬王府。

    探花胡同鞭炮齐鸣,烟花璀璨,云想容下了轿,由全福人也就是大夫人搀扶着走上红毯。跨火盆除煞,到了前厅之中。

    沈家虽然人丁稀薄。就连拜高堂时也是拜牌位。可前来宾客却都身份高贵,与沈奕昀相交要好的更是带着家眷前来道贺,金科状元谭季同的妇人张氏担任司仪,高唱送入洞房时,众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一对新人往上院而去。

    云想容低头只顾着看路,手中永结同心的红绸另一端被沈奕昀牵着。在洞房门前跨马鞍到了屋内。

    宾客们就都拥挤在卧房当中。

    大夫人笑着将一弓递给沈奕昀,“请新郎撵白虎,除煞气。”

    沈奕昀接过长弓有些发蒙,询问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掩口笑了:“向着东南西北虚射四箭。撵走白虎可保平安。”

    沈奕昀这才红着耳根子应了一声,引得宾客们善意笑声一片。

    站在一旁的云想容则是低头莞尔,难得沈奕昀也有这样傻乎乎的一面。

    虚射四箭之后,大夫人示意新人坐帐,大夫人将云想容衣角盖在沈奕昀袍摆上。

    沈奕昀问:“这是何意?”

    “新娘从尽心尽力服侍夫婿。”

    沈奕昀笑着颔首,却在大夫人转身拿撑杆时将自己的衣角也盖在云想容的裙摆上。

    京卫指挥使宋慈的夫人于氏见状大笑道:“这小两口,必定举案齐眉,瞧这会子探花郎就知道心疼人了!”

    一席话引得众人再次大笑。

    云想容低着头,从盖头下端可看到两人交叠的衣袍,心下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夫人将秤杆递给沈奕昀:“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沈奕昀发现手竟有些发抖,缓缓挑下盖头。

    随着盖头被掀起,云想容抬眸,原本热闹的洞房一瞬安静了。艳色之下,她容颜有灼烈光彩,美艳无双。

    云想容也恰在撩起盖头时,看到了沈奕昀认真抿唇的表情,他极少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四目相对时,他竟然红着脸别开了眼,引得云想容噗嗤一笑。

    新娘笑时,如满园春花绽开,众人惊艳之下,赞叹祝福之声此起彼伏。

    大夫人端来托盘,上头是两个小巧的描金酒盅。

    沈奕昀与云想容各执一盅,双臂交绕之下身子栖近。她头上的红宝石珠排碰触沈奕昀的脸颊,让他惊觉自己的脸竟然如此的烫,紧张的酒都要撒了。

    “夫妻二人共饮交杯酒,从此百年好合!”

    二人饮尽此杯,目光在此交汇,身份已变的不同。

    大夫人又取了沈奕昀的一缕长发编入云想容的发髻之中,意为结发,随后便念起了撒帐诗,女宾和孩子们拿了五色果子与铜钱撒在二人身后。大红簇新的锦缎床褥上不多时便铺了一层桂圆、莲子、红枣、铜钱等吉物。

    大夫人引着宾客退下,屋内只留了一对新人坐帐。暧昧的气息翻搅着,沈奕昀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怕被云想容听了去。

    喜烛爆出个灯花,啪的一声,似解除了尴尬。

    沈奕昀起身,轻柔的为她摘了凤冠和头上累赘的饰物,笑道:“我让乳娘给你预备了吃的,今儿饿坏了吧?待会儿先吃点,别管我,我出去见了宾客,还要去恬王府迎刘嗪,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下,别熬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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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洞房(二)

    沉重的凤冠和压发的红宝石珠排摘下,云想容立即觉得头上轻松起来,晃了晃酸涩的脖颈,道:“我的确是饿了,一大早就被母亲唤起来,整日里也没吃下什么东西。”

    见她揉着脖子,沈奕昀笑着拥她纤弱香肩,让她坐在铺着大红并蒂莲花桌巾的八仙桌旁,不等她有所反应,已轻柔的为她揉捏脖颈肩头,“凤冠重吧?”

    “是啊,很重。”云想容忘了反对他的肢体接触,沈奕昀按摩的手法轻柔适度,引得云想容舒服的闭上眼,温声软语的抱怨着:“母亲和大伯母他们都太焦急了,原本晚上的婚礼,早起就给我开脸上头,晌午没用饭就戴上了那个劳什子凤冠,穿上了吉服,我又怕将衣裳压出褶皱来,只能端坐,简直受刑一样,往后我再也不戴那个凤冠受这种罪了。”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到处张贴喜字,入目的都是正红喜庆,他的小娇妻用那样娇憨的语气慢条斯理的抱怨,最后一句“再也不戴那个凤冠”却可理解成一种誓言。

    沈奕昀情难自已,折腰将她圈在怀里。

    云想容一愣,桃花眼中水芒闪烁,他身上的温暖隔着衣裳传递过来,有淡淡的青草香和一种似麝非麝的气息,是上一次在马车中她在他怀中闻到的。她犹豫着,并未推开他。

    他搂着她柔软纤细的肩,闻着她她青丝中淡淡的茉莉花清和少女特有的馨香,动容的道:

    “六儿,与刘嗪拜天地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我心目中,这一生中也只与你拜天地,只为你穿这一次红蟒袍。”

    他的呼吸轻柔就在耳畔。燥热的吹拂在她脸颊,让她身子僵硬脸颊烧红。

    如此良辰美景,他说这般话,可以理解为朋友的承诺,更能理解为浓浓的情话。她有些无措,仓皇转过头看他,红唇却不经意擦过他的唇畔和脸颊。

    云想容的头嗡的一声响,慌乱的想要解释,又觉得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双颊飞霞,欲语还休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流光溢彩的璀璨双眸仿若点亮了点点星光。

    沈奕昀知她在乎自己,知她怕男女之事,也知她并非有意。可心下依旧禁不住雀跃。凑上前轻吻她的额头后直起身,似有些狡黠的道:“这样就扯平了。”

    即便答应了不经她的同意不能圆房,可她没说不许他吻她。也没说不许他争取机会吧?

    云想容原本羞涩,被他无赖的模样逗的扑哧一笑。无奈的别开脸。

    沈奕昀只觉红烛摇曳只下。她姣好的模样让他舍不得移开眼,无奈的道:“我得走了,再不走可真走不出去了。”

    也不等云想容领会他话中的意思,就快步出了门。到门前,却见卫二家的、英姿、柳妈妈三人带着几个小丫头子正端着红木托盘,上头摆着饭菜。像是等了一会儿了。

    “伯爷。”众人行礼。

    沈奕昀笑道:“夫人饿了,快些进去吧,还有,伺候夫人歇着。不必等我。”

    “是。”

    见沈奕昀离开,卫二家的与柳妈妈对视了一眼,都是暧昧的笑,回了话进屋去。

    伺候云想容用饭之后,卫二家的带着玉簪等人退下,英姿收拾床铺上的红枣、桂圆等物,柳妈妈则拿了亵衣亵裤给他。

    兜衣是半透的红纱所制,只胸前处加厚了几层,不至于看的太清楚。亵裤则是柔软红绸材质,要紧的是这种亵裤裆部是不缝合的——专为了洞房花烛夜准备,以免男女初次赤果相见尴尬。

    云想容脸上燥热,又不好违矩不穿,只能到屏风后换下,外头穿了正红色的轻纱寝衣,长发散开披垂腰间,到了桌边用饭。

    柳妈妈笑着问:“夫人,咱们只带了英姿、玉簪、玉钗、玉坠和玉壶他们来,卿园里人手怕是不足。”

    “卿园?”云想容扬眉。

    英姿笑道:“小姐才刚没注意到,上院的匾额是新换上的,取名卿园,想来是伯爷因您乳名而取的。”

    柳妈妈闻言轻拍了英姿脸颊一下:“打嘴,怎么还口没遮拦的乱称呼,往后要称呼夫人了。”

    英姿一吐舌头,道:“习惯了。”

    “那也要改,叫伯爷听了去怕不喜呢。”柳妈妈望着云想容,笑着道:“夫人,伯爷说要伺候您先歇着不要等他。”

    云想容摇头道:“我还是等他一会儿,他关心我,我也要尊重他。左右这会子也睡不着,英姿去预备醒酒汤,备着以防万一,你们都下去吧。”

    二人笑着道是退下。

    云想容这才起身四处打量。

    卧房十分宽敞,分为内外两间,正门对着“卿园”院中,此时菱花格扇上贴着大红喜字,十分喜庆。正对房门的那面墙放置楠木条案,上头是红烛、果盘,条案右侧摆放一张金丝楠木的三围罗汉床。床上铺设弹墨双喜临门猩猩红的坐褥,还放着一床浅绿锦缎的被褥,想是丫头晚上在这里上夜。

    罗汉床对面便是卧房内侧,碧纱菱花格扇内,双层落地圆光罩雕刻梅花,垂落双层正红霞光纱帐。

    内室地上铺设富贵花开地毡,地当间摆设八仙桌并四个绣墩,进们左手侧为窗扇,同样贴着大红喜字,自左向右依次是金丝楠木状态,楠木斗柜橱,以及十分大的一张金丝楠木拔步床。风摆荷叶的折屏放置床尾,以供更衣所用,墙面上镶着落地的西洋美人镜。在往床后头的隔间去就是净室,净室十分宽敞,还开设了小门,想必是方便仆婢送热水所用。

    云想容溜了一大圈,随后回了床边坐下,左看右看,发现除了外间丫鬟上夜睡的罗汉床,竟然没有第二个能睡人的地方。

    她贝齿轻咬红唇,纤纤玉指绞着薄纱的衣襟,只觉得紧张。

    她怕沈奕昀当真要求与她圆房。

    若拒绝,怕伤害他。若不拒绝,自己又过不去这一关。原本想着新房里能有让他睡觉的地方,好歹不用同床共枕太尴尬,谁知这屋里根本就没预备。

    她回头望着铺在大红床褥当中那方雪白的元怕,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手心也出汗了。

    不免又开始想,沈奕昀这会子应当已经迎了刘嗪去郡主府了吧?也该拜堂,喝交杯酒了吧?是不是会在那边宴请宾客,最后回洞房去?

    在郡主眼里,沈奕昀不过是尚郡主的仪宾,新婚夜老嬷嬷又不会拦着,郡主若要求与仪宾圆房,沈奕昀是不能拒绝的。

    云想容叹息了一声。

    或许让刘嗪为沈奕昀繁衍后嗣是好事。不至于让他膝下空虚,无后不孝。她对他的感情分辨不清,只知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但一想到那档子事,还是觉得浑身鸡皮颤栗,从心里害怕。她不能给他的,难道还能管着他不许去别人处寻找?何况刘嗪是明媒正娶的平妻。

    再者说,即便她答应与之圆房,沈奕昀与刘嗪锦瑟和鸣也是符合道理的,她根本没有理由介怀。

    云想容瞬间觉得泄气,螓首靠着金丝楠木床精致的镂空梅花雕刻,素手把玩着银钩上的红绡帐。

    临窗放置的自鸣钟滴滴答答,已是子时。

    云想容仍旧毫无睡意。沈奕昀应当已经在刘嗪哪里歇下了吧?

    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英姿的问候声:“爷,您回来了。”

    “嗯。”

    外间格扇推开,沈奕昀一身大红吉服,面色微红,凤眸璀璨的进了屋来。

    云想容见了他,笑容便爬上眼角眉梢,迎上前去:“回来了。”到了近前,闻到他满身酒气,云想容道:“吃了不少酒吧?英姿,去端醒酒汤来。”

    英姿笑着退下。

    云想容便上前来替他更衣。

    沈奕昀含笑望着玉手在自己身上忙碌的人,她轻纱寝衣下隐约透出的奶白色香肩和玉臂,酥|胸高耸,蜂腰曼妙、**玲珑,墨发鸦青衬着白玉面庞,纤浓羽睫颤动着,专注于他领口的扣子。

    他笑着抬起手,自省解开衣扣,只穿了雪白的中衣和长裤,道:“你用晚膳了不曾?”

    “用过了,你呢?”

    “吃了一些,因着去晚了,被恬王府那些亲戚拉着死灌。六儿,我头疼。”语气撒娇。

    云想容见他俊颜红扑扑的,凤眼晶莹剔透,一想今日他冒着被怪罪的危险先来迎娶她,心早已经软了,拉着他在绣墩坐下,站在他身后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道:“这样好些了吗?”

    “你手凉凉的,很舒服。”沈奕昀舒适的眯着眼。

    英姿这时端着醒酒汤进来,云想容端给沈奕昀,他一口饮尽后又吃茶漱口。英姿便识相的退后,为二人放下了霞光纱幔,关好了菱花碧纱格扇,预备去外间上夜。

    沈奕昀这时道:“你回去睡吧,我不习惯屋里有人上夜。”

    英姿虽是姑娘,许想到二人今晚要锦瑟和鸣,她不方便留下,红脸应是,急忙出去,将房门也掩好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空气就变得有些浓稠起来,云想容依旧揉着他的太阳穴。沈奕昀则是垂眸望着摇曳的烛火。

    云想容心跳如擂鼓,紧张的开口:“那个,我……”

    沈奕昀却笑着起身,道:“你去床上睡吧,我找个地方对付着就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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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洞房(三)

    随便找地儿对付?云想容环视一周,卧房除了床,哪里还有能睡人的地方?

    沈奕昀已经到了床边,抱着一床被褥铺在拔步床下的如意脚踏上,“我就睡这里。”

    “那怎么行,你堂堂探花郎,承平伯,怎么能睡脚踏?只有丫鬟婆子才睡脚踏。”云想容道:“还是你到床上,我睡这里。”

    “你弱质女流,哪里能睡的了脚踏?虽说现在已是六月,可你体质差,地上风也凉,万一惹了风寒怎么办?你乖乖的睡床,我睡这里就好。”

    沈奕昀说着,将她按坐在床上,随即两三下铺好被子,脱了软靴,大咧咧的躺了下来。

    拔步床下的脚踏虽长,可不够宽,沈奕昀躺下后头顶着床头的雕花小柜,脚踩斗柜,只能直挺挺的躺着,翻个身都会落到地上。

    他娶了她,答应她不立即圆房,且给她安稳的生活,已经对他足够的好。如今新婚夜还委屈他睡脚踏?这不是欺负人么。

    云想容抿着唇,俯身拉他的衣襟:“沈四,你快起来。”

    “六儿,我累了。”沈奕昀不起身,双手盘在胸前躺的笔直,半眯着凤眼道:“才刚去恬王家,被恬王好一顿骂。”

    注意力被转移,云想容忙问:“他还是怪罪你了?”

    “哪里能不怪。他还说让我不要迎郡主了。”

    “那你……”

    沈奕昀张开眼,笑容温和中透着顽皮,这样当真像个十六岁的少年,清越声音压低了道:“我就根他说‘既然王爷不许,时候也不早了,我就明日再来接好了’。他当时气的脸都绿了。本想让我赔罪,偏又不能让郡主搁在家里一夜,只好让我接走了。我把刘嗪送到郡主府,拜了天地,应酬了宾客几句就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一整日,我累死了,被闽王刁难,又被恬王刁难,现在背上都酸。”间接的告诉她。他并未跟刘嗪圆房。

    这么累,哪里还能睡脚踏?

    云想容弯腰拉着他双手:“快起来,不要睡这里,睡床上。”

    她弯身下来,长发尽数垂落在玉颈两侧。薄纱寝衣遮不住雪玉肌肤,胸前丰满沟壑分明。沈奕昀看的身上燥热。道:“六儿。我还是睡这里。”

    见云想容眉头紧锁,又道:“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按按背解乏好了。”说着翻身趴下。

    云想容心下百般愧疚。他们如今已是夫妻,他要求她履行妻子的义务本无可厚非,却因她当初的一个条件而信守承诺,连床都睡不得。

    “你。你睡床上,只要不,不……”后面的话她尴尬的说不出,娇软声音也似在颤抖。

    沈奕昀闻言静了片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可以吗?”

    “嗯。”

    云想容往里一边坐了坐,示意沈奕昀睡在里头。

    沈奕昀轻巧的跳上了拔步床,见铺在褥子上的元帕,随手拔掉了云想容头上的一根金簪,她长发如瀑完全散开时,他已在手臂内侧扎了个口子,让鲜血滴在其上,又拉开床头的小抽屉,找出个瓷盒来,从里头挖出豆粒大小的乳白药膏,抹在了元帕如红梅绽放的鲜血之上。药膏被他的体温融化成乳白色的液体,与尚未干涸的血液混合在一处,慢慢变成了褐色。

    云想容看的面红耳赤。

    有了那药膏帮忙,那血渍变的十分逼真。

    沈奕昀做的也是颇不自在,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虽没有女性长辈,可到底还是要有落红才好,你也好做人。”

    “嗯。”云想容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沈奕昀却好似不在意,将元帕铺好后趴在床上,低柔的声音像是蛊惑:“六儿,你帮我踩踩背吧。”

    “踩?”

    “你那点小力气,帮我推拿也没什么作用,干脆还是踩着比较好,你先用一只脚试试看。”沈奕昀低声说着,手握住了拔步床的床柱趴正了身子。

    云想容站起身,左脚撑着床,右脚试探的搁在他背上晃动。

    沈奕昀低笑道:“你踩不伤我,使点力气。”

    云想容便依言加重了力道,用脚的力量在他背部上下按摩。许是她用的力气大了点,拔步床晃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云想容问:“这样行吗?”

    沈奕昀嘴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清越声音笑着道:“很好,很舒服。”

    云想容莞尔,脚上动作继续。

    在外头听墙根儿的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都红了脸,虽听不清主子的对话,可那一声“舒服”还有隐约传来的暧昧声音让他们都明白主子成了好事,也不再继续多事,忙退下去了。

    本以为会紧张的洞房花烛夜,竟是在给沈奕昀踩背踩的腿酸之下度过的,后来他们同床共枕,同盖一床薄被背对背睡下,云想容竟然一夜好梦,连手脚发冷的毛病都没犯,没有冷醒。

    沈奕昀有练早功的习惯,清晨照常寅正睁开眼,却因为怀中躲着的温软身体而舍不得动弹。原本他们中间隔着一些距离,谁知睡着后她便自动挤到他身边蜷缩着。他半夜醒了一次,见她手脚冰凉,索性趁她熟睡将之拥在怀中。

    此刻她螓首枕着他胳膊,玉臂搭在他腰部,一双小脚被他双腿夹着取暖,他的手臂也拥着她曼妙腰身,两人鼻尖之间只有寸许距离,他可看到她长睫微颤,檀口微启的无邪睡颜,抛开平日里淡雅温柔又果敢狠辣的面具,安详的如同个孩子。

    软玉温香在怀,沈奕昀只觉得身上燥热,下|身诚实的有了反应。他有些懊恼,却也沉溺于她的温柔和柔软之中,心甘情愿的沉沦。

    这样的清晨,他喜欢的女子睡在她怀中。一想到往后每日散衙回府都有她的陪伴,沈奕昀边觉得漫长的人生又有了希望和期盼。他会每天都怀着一颗感恩和盼望的心去度过。没有仇恨的占据,也没有被功利与利益磨灭了本性。为了她期盼的安稳,他无论如何也要努力。

    沈奕昀凑到近前,落吻在她的额头。

    云想容从梦中缓缓醒来,张开眼,正看到面前撑着手臂望着她的人,长发披散,俊彦含笑,凤眸波光潋滟,面色被透过红绡帐子照射进来的阳光布上一层淡红,显得格外温暖暧昧。

    她先是怔愣,好似费了些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出阁。面前这美人是她的夫君。

    她懵懂的可爱模样引得沈奕昀发笑,低沉清越的声音道了声:“早。”

    “早。”云想容粉颊红润,察觉自己像一条蛇似的缠在沈奕昀身上,不自在的松了手脚。

    沈奕昀噗嗤一笑,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生了薄薄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脸颊和脖颈:“六儿吃了一夜我的豆腐,如何也要让我吃回来才是。”

    云想容被痒痒的嬉笑着闪躲,可如何也逃不过,沈奕昀又抓她的痒,她腋下和腰部最怕人碰,他手劲儿又恰到好处,引得她禁不住咯咯地笑,气喘吁吁的对他又推又踢,他却不放过她,胡茬故意去痒她的脖颈处,引得她浑身战粟,挣扎的力气都弱了。

    两人笑闹一阵,已是气喘吁吁。沈奕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吻落在她脸颊,“六儿,你讨厌我吗?”

    云想容摇头,笑意犹在。前世今生,她是第一次这样畅快的笑着起床,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尊重和关心,也能与想得到今后在伯爵府的生活,他不会给她任何委屈。她新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是极好的一个起点。

    沈奕昀凤眸中像是点了两簇火焰,灼灼望着她:“那么你喜欢我吗?”

    云想容被问的愣住,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她分辨不清,却觉得与他在一起十分开心。也愿意为他谋划愿意为他生死。这样,应当算是喜欢吧?

    她郑重的点点头。

    沈奕昀紧绷的神经一瞬放开,笑着吻她的唇角,略微放下自己的一些重量,让她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不等征求她的意见,灼烈的吻已落在她樱唇之上,他的吻技巧缺乏,舌笨拙的邀请她的,她的甘甜一如他想象中的没好,他不能自拔,手掌拖着她后脑将她按向自己。

    云想容被吻的窒息,却不愿推开他,可感觉到他下身那处坚硬低着自己大腿,且她穿的是那种亵裤,嫩滑肌肤感受的极为强烈,身子剧震,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第一反应便是抵触的挣扎。

    沈奕昀忙放开她,见她脸都白了,气喘吁吁的搂着她懊恼的道:“六儿,别怕。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别怕。”

    云想容靠着他的锁骨,唇因一吻肆虐的嫣红,亦是气喘着,许久才似从梦魇醒来,抱歉的道:“对不住,我……”

    “别说。”沈奕昀顺着她的长发,“是我不好。”

    “不,我会努力改变自己,我已是沈夫人,就要做最好的沈夫人,沈四,你给我些时间。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害怕。”

    “好。”沈奕昀吻她的额头,又搂着她躺了片刻才道:“我们起身吧,我听外头已经有人来查看了几次,再不起,他们还以为我们纵|欲|无度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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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章 认亲

    他说的是什么话呀!这人,几时学会说这种话的。云想容瞪了他一眼,坐起身,见床褥和元帕都被他们方才嬉闹弄的褶皱不堪,像是刚发生过一场难言的“大战”,再加上元帕上那暧昧的痕迹。云想容当下红了脸,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竟然被他给“诬陷”了!

    云想容羞恼的捶他的肩头。

    沈奕昀哈哈大笑,一跃下了床,扬声吩咐:“来人。”

    “吱嘎”一声,屋门被推开,卫二家的、柳妈妈、英姿、玉簪、玉壶等人进了屋来,挂好帐子。后头净室传来水声。

    英姿道:“已经预备了热水,夫人要不要先沐浴?”

    云想容摇头,先服侍沈奕昀去净室洗漱。

    卫二家的和柳妈妈整理床铺,见床褥凌乱,元帕落红,对视了一眼都欢喜的笑了,将元帕收好,换了床单。

    云想容这厢将锦帕递给沈奕昀,他接过胡乱擦了把脸,被水润的皮肤更显得光滑白净,不过新生的胡茬有些碍眼。

    云想容莞尔,难得见沈奕昀有如此大而化之的一见面,是不是日后会发现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对未来的生活竟有些期待。

    “看你,胡子拉碴的,你坐下,我帮你刮脸。”拉着他的手,让他在交椅坐下,背靠椅背仰躺。

    沈奕昀目光跟着她,见她取了剃刀,拿了玫瑰香胰子打起了泡沫,稀奇的问:“你会?”

    “拿你做个试验罢了,你不愿意?”云想容歪着头,长发垂落在颊边,显得面色透白粉嫩。

    她这模样,就是割他几个血口子也没什么不可,沈奕昀忙仰躺好,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云想容便到他身后站定,先是在他腮边下巴和脖颈涂了玫瑰香胰子泡沫。她手指所过之处,引起沈奕昀身上的酥麻颤栗,忙闭上眼,不敢去看她莹白的脸。随后感觉到冰凉的剃刀沿着他的脸庞、下巴、脖颈灵巧的滑过,若云想容是刺客,此时当真是取他性命最好的时机。

    云想容刮的仔细,没有在他脸上划出任何伤痕,反而适中的力道让沈奕昀从脊柱泛起一种酥麻爽利之感,连骨髓里都透着舒服。

    洗过脸后,沈奕昀摸着下巴啧啧道,“六儿,你弄的真好,往后你都给我弄。”

    云想容噗嗤一笑:“服侍夫君本就是本分,只要你不嫌弃,妾身自当效劳。”

    沈奕昀望着她,她身上单薄的纱衣掩不住玲珑的身段。柔顺长发略微凌乱的披散在身后,为他奔忙,温柔体贴,这一生这样过去亦满足了。

    转念一想,前世她作恬王世子夫人时是否也如此温柔体贴?她的温柔刘清宇也享受过?

    沈奕昀突觉得醋意横生,又不好因前世的事去吃她的醋,只仿若要她承诺一般道:“哪里会嫌弃?六儿,就这般说定了,往后都是你帮我。”好似为他剃须是多大的一件事。

    举手之劳的丁点小事就让他如此珍惜?前世她的付出被人弃如敝屣,今生她年轻的夫婿反应与刘清宇截然相反。

    云想容动容的微笑,眸中有水光闪烁,怕被他看出端倪,上前一步搂住他健硕的腰,靠着他结实的胸膛道:“好,就这样说定。”

    沈奕昀哪里想得到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当即惊喜的回抱着她柔软的娇躯。

    玉壶、玉坠儿等小丫头见了都红着脸笑着退下。

    她是服侍他盥洗更衣之后,才去打理自己的。沈奕昀满脸笑容跟在她身畔低声与她说笑,每每引得她忍俊不禁。整个新房里都是欢喜的气息。

    卫二家的看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与柳妈妈到了廊下,才擦着眼泪欣慰的道:

    “侯爷和夫人若是还在,看到四少爷迎得如此良配,必然欢喜。你不知道,四少爷从小经过家变,养成了冷淡自持的性子,在外头无奈迎合众人,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可在家里,面对自己人,是从来不会掩藏情绪的,他大多时候无甚开怀之事,所以经常绷着脸。想不到夫人竟能让他有了笑容,这一清早的笑容竟然比他从前一个月的都多。”

    柳妈妈也颇为感慨:“我们小姐何尝不是呢?她在闺阁之中,过的也不是太平日子,如今得了好夫婿,真是菩萨保佑。”

    屋里传了早膳,二人用罢之后,沈奕昀笑道:“我虽然没有长辈,但我义兄一家都在,我还请了舅舅来。待会儿带你认认亲,你不要害怕,我舅舅和舅母一家是极和善的。”

    他商议的口吻像在跟个孩子说话,云想容有种被人捧在手心珍视的感觉,打趣道:“我倒是不怕,只怕你的亲戚们会惧怕我恶名在外。”

    “胡说,你哪里有什么恶名。”食指禁不住弹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向后躲避,垂在云髻一侧的两支海蓝碧玺花头步摇微微摇晃,与她身上大红云锦并蒂莲花通袖袄的光泽掩映生辉,风情浓烈。

    沈奕昀欣赏她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起身,道:“咱们这便去前头认亲,莫让他们久等。”

    二人相携离开卿园。

    云想容一路看来,伯爵府已然重新休整过,院内的仆妇也不似从前那样稀少了,一路行来都是穿红戴绿的丫头们好奇的看着他们随后行礼。过穿堂到了前院,发现前厅的匾额也换了“忘忧”二字。

    如此焕然一新的伯爵府,一下子多了勃勃生机,与从前死气沉沉截然不同,可见沈奕昀在迎娶她这件事上动了多大的心思。

    那种被人在乎、珍视的感觉又一次升腾而起,让她心中莫名激荡。

    前厅中,白莫离一家三口与胡樊一家五口早已经等候着了。云想容夫妇二人进了门,两家长辈便同时看向新妇,白莫离与妻子王氏都已见过云想容,仍旧难掩眼中惊艳,更合论初次见她的胡樊一家?

    在被打量时,云想容也打量众人。

    那四十出头面容俊逸气质沉稳的男子应当就是沈奕昀唯一的母舅胡樊。身材丰腴面若银盆着深红色对襟锦缎袄子,下着金红色马面裙的应当是舅母。余下的还有两男一女,男子的模样都与胡樊相似,且皆中等身材,并无沈奕昀这般高挑,生的都是俊逸容貌,有与胡樊相同的高鼻梁,这二位应当是沈奕昀的表兄弟。另一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却是生的高挑丰腴,一双飞扬的浓眉显现英气,此刻即便一副呆像,却也是十分讨喜。

    沈奕昀为她引荐:“这是舅舅、舅母。这是大表哥,二表哥。这位是媚儿表妹。”

    云想容一一见礼,将事先预备好的鞋袜送给了舅舅和舅母。

    “公公婆婆已然不在,二位是伯爷唯一的长辈。理应受此礼。外甥媳妇手脚笨拙,望二老不要嫌弃。”云想容端了茶,给二人敬茶。

    沈奕昀说过,家里无父母,舅舅和舅母是唯一的长辈。

    胡樊和吴氏都十分欢喜的吃了茶,给了云想容一个红木盒子做见面礼。云想容让英姿拿着并未马上打开,又去见过了胡施文、胡施武和胡媚儿,笑着道:“早听闻伯爷说二位表兄都是极通文墨的,这两方歙砚便赠与二位,盼二位表兄金榜题名。”又送给胡媚儿一整套水头极好的碧玉头面:“媚表妹气质玲珑,只有这碧玉头面衬的起。”

    胡家不算大门户,家中并不十分富裕。他们也自来知道云想容陪嫁丰厚,她赠与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十分贵重,对她来说却是九牛一毛。是以他们都收起了对物件价值的重视,只看那份情谊。

    三人也都赠了云想容回礼。

    白莫离一直含笑望着这方,倒是王氏上前来挽着云想容的胳膊,道:“你看,这不是成了一家人?”又唤白跃:“阿圆,还不来见过你四婶婶。”

    白跃穿了件对襟的大红色袄子,打扮的粉团儿一样,扭捏着到前头来,奶声奶气的唤了声“四婶婶。”

    云想容被他叫的心都软了,忙从英姿手中接过足金打造镶嵌红宝石的小金锁为她戴上,笑着道:“阿圆真乖。”

    白跃腼腆的笑了,却拉着云想容的手不肯放开。

    一看那个金锁,王氏的眼睛直放光,再看云想容头上那两根极为稀有的海蓝碧玺步摇,越发觉得热眼,拉着她道:“弟妹来了咱们家里,当真觉得整个府里都亮了光,还说呢,前儿见了你那二百八十抬的嫁妆,我唬的心肝儿都跟着乱跳,哪里有人一辈子赚的来这样多的银子?还是弟妹好福气啊。”言下之意她有个便宜外公。

    “春雨。”白莫离低声唤了一声。

    王氏回头,见白莫离狭长的凤眼中有些许不悦,颇为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与弟妹说话,妯娌之间的事儿与你个大伯子有什么相干。”又笑着问云想容:“是吧,弟妹?”

    云想容见沈奕昀浅笑却毫无笑意,就知他心中不喜,可他说过往后白莫离一家要暂住伯爵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让王氏下不来台,就道:“最喜欢大嫂这样快人快语。我自个儿都觉得是交了好运呢。其实我什么都不会,不过是会投胎罢了。”

    胡媚儿噗嗤一笑,蹦跳着拉着云想容的手,认真的上下打量她,随即点头道:“是呀,表嫂可不就是会投胎?我怎么就没托生这样好的容貌呢!”

    “媚儿,不许胡闹。”吴氏轻斥。

    胡媚儿撇嘴,转移了话题:“表嫂,你可会功夫么?”

    胡施文和胡施武对视一眼,一副很受不了她的样子,“媚儿,你又来了。表嫂是大家闺秀,看着就文质彬彬的,你要比武,还是换个人去比。”

    “什么话呀,我难道看起来就是孔武有力?我不也是文质彬彬的,还不是会功夫!”胡媚儿瞪着圆溜溜的眼,十分不服气。

    云想容下意识里喜欢这位直率的表小姐,笑着与她闲谈:“表妹喜欢功夫?”

    “是啊!表嫂,你会功夫吗?若不会我教给你,免得将来表哥欺负你,你打不过他!”

    她的话当即引来生母吴氏无奈的呵斥。

    沈奕昀也禁不住笑了。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猴快步进来,脸色有些难看:“伯爷,夫人,闽王府管家来了,说是有事与伯爷与夫人面谈。”

    昨日迎亲风波,此刻已闹的满城风雨。闽王参加过婚礼也就罢了,这会子又来生事?

    云想容与沈奕昀对视了一眼。隔着从前,她定然懒得见他。出嫁从夫,这会子且听沈奕昀的便是。

    沈奕昀负手而立,垂眸沉思片刻,突然莞尔,“必然不是什么坏事。见见吧。”

    云想容无所谓。如今她已出阁,且昨日闽王已说过他是她义兄,应当也不会怎样他们。

    倒是胡樊十分紧张的道:“奕哥儿小心为上,闽王跋扈惯了,可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你言语上要仔细斟酌。”说罢下意识的看了眼云想容,一瞬觉得娶妻娶德,要个这样漂亮的女子反而麻烦多,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想容生了剔透玲珑的心,哪里看不出胡樊的意思?无奈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低头做看不到。

    沈奕昀道:“舅舅放心。闽王若真有恶意,以他个性定然会带兵闯过来,哪里会派人来说话?我想不会是坏事。”

    众人觉得有道理,可依旧担心,又嘱咐了云想容和沈奕昀一番,这才离开了前厅。

    沈奕昀与云想容端坐首位,吩咐人去请闽王府的管家进来。

    那管家年过四旬,生的像个武夫,穿了身湛蓝色交领的道袍,见了沈奕昀恭敬的行礼,直言道:“王爷在王府摆下了宴席,说今日要举行认妹仪式,请承平伯携夫人前往。”

    云想容诧异的眨眼。昨日的义妹只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个托词,起初不过是为了为难沈奕昀,解那日决斗未成的遗憾罢了,至于后来重重,她不懂闽王的意思。只想那日过去往后便无纠葛,谁承想他竟还举办什么“认妹仪式。”难不成真的要认她做义妹?

    他对她几次三番无礼,这会子还能说出义妹之类的话来,到底什么意思!

    沈奕昀蹙眉,却没有云想容的想法那样多。他唯一肯定的两点,一则闽王对云想容当真十分在乎。为了以后能够继续交往而认义妹。二则,有闽王做个义兄,其实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了这层身份约束,他就不好再抱着其他心思了,对云想容也是一种抬升。

    权衡之后,沈奕昀道:“请管家先回,我们即可就到。”

    管家行礼退下。沈奕昀对云想容道:“闽王的邀请,我们少不得要去看看,到时见机行事也就是了。”

    云想容颔首,随即似笑非笑的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入宫谢恩,闽王倒是先横插一杠,就不怕皇上怪罪他?”依着大周朝规矩,朝中大臣成亲,女眷要在回门之后入宫去谢过太后和皇后。

    “他哪里会在乎这些?”沈奕昀起身,拉着云想容的手吩咐了人备车,这才道:“他见了皇上都不曾下跪,且不说皇上是什么心情,只说闽王狂傲至此,他也不是会拘泥小节之人。”

    手指磨蹭云想容的手背:“六儿,我知你不喜见他,我们拒绝不了,当真委屈你了。”

    云想容笑道:“我没有不愿见他。这世上历来只有永恒的利益,哪里有永恒的敌人?他若真认我做义妹,我笑纳也就是了。”又无奈的补充道:“拒绝不了,就笑纳呗。”

    沈奕昀笑容温暖起来。她一如他所想的那般,是理智的女子,不会胡搅蛮缠感情用事。

    二人离开伯爵府,同乘一辆马车去往闽王府。

    虽然闽王常年驻守东南边陲,可在京都的宅邸却是十分庞大豪华,五进七间房的宽阔院落虽也假山长廊如苏州园林一般美景重重,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身着盔甲的士兵让人瞧着就破坏了悠闲景致。

    云想容不由又在想,闽王此举当真不怕皇上那一日不高兴,只罪他个逾制之罪?

    前厅之中,身着深紫色锦袍的闽王翘着二郎腿斜坐在当中,见了二人只点了下头,道:“随便坐吧。”

    沈奕昀与云想容便行礼入座。

    闽王开门见山的道:“本王早先觉得你是个文弱的酸儒,从来都看不起这样软脚虾似的男子,可昨儿个与你动了手,本王看得出你并非那一类人,你也当得起是个文武全才。所以云六跟了你也算不得多委屈。当然了,他要是跟了本王肯定会更风光更幸福就是了。不过人各有命,她既然瞎了眼瞧上你,本王也不好在多搀和。昨儿本王想了一夜,如今云六也嫁作人妇,再唧唧歪歪也没意思。不如当真认她做个义妹,往后也好与那边儿刘嗪那丫头平起平坐。刘嗪的性子本王不了解,可她爹本王清楚的很。云六在你们沈家,少不得要受气,有本王这个手握兵权的义兄撑腰,就算恬王想要闹什么幺蛾子也得掂量掂量。”

    说到此处,闽王竟然倾身凑想云想容的方向,“云六,你现在后悔不后悔?你要是想跟本王还来得及,现在本王就可以帮你宰了这小子!”

    原本他的话句句为她着想,她是有点消气了。可他竟然转眼间就说出这样混账话。云想容气的别开脸不肯理他。

    沈奕昀则是面色不变,道:“王爷说笑了。您肯为拙荆考虑,是她的福气。”

    “哼!”闽王仍旧不甘心,冷哼了一声,随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别啰嗦,侧花园里摆了香案,云六,你这就跟本王去结拜吧。”

    云想容诧异的道:“这样快?”

    “是啊,哦,你也别担心,皇兄那里我才刚派人去上书说明了情况,你是我刘岩的义妹,又不是他刘旬的,也没跟他讨封号什么的,他不会反对的。”闽王好似生怕沈奕昀和云想容看不出这个闽王义妹的身份多贵重,道:“你别瞧着恬王是本王的皇叔,妈了个巴子的,皇叔算个鬼!他那个软蛋,一家子都是扶不起的软货。看得起他我叫他一声皇叔,惹了我不高兴,灭了他全家还不跟捏死蚂蚁似的!刘嗪那个丫头,往后知道你是本王义妹了,吓也吓死她!哈哈!”

    如此狂妄,如此肆意,如此孩子气……

    云想容扶额,如今看来,闽王就像是个霸道张狂的孩子。一切喜好都是摆在明面的。喜欢就抢,在乎就护,不喜欢张口就骂,不高兴动手就打,他这样的性子生在皇家,到底是怎么长到这样大的?

    他分明就是个土匪!

    沈奕昀站起身冲着闽王拱手:“那么我借拙荆的光,攀称王爷一声义兄了。”

    闽王一愣,哈哈大笑着拍沈奕昀的肩膀,道:“不错,你是识时务的,走吧,咱们去侧院。”看起来似乎与沈奕昀十分投机。

    云想容也只得跟在后头。

    谁知才刚到了侧院,管家就来传话:“回王爷,夏公公来传皇上口谕。”

    闽王脚步一顿,眨眼道:“那个狗奴才来做什么?叫他进来!”

    “是。”

    不多时,夏辅国满面堆笑的来到园中,给闽王、沈奕昀夫妇行了礼,道:“奴才传皇上口谕‘老十五,你未免太心急了,要认义妹随便跟朕说一句就罢了?昨儿的事朕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且等着朕打你看你如何!但你认义妹终究是大事,旁的兄弟朕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你,朕问了钦天监,明日亦是好日子,不如明日朕在宫中摆宴大宴群臣,为你开个认妹仪式,今儿个就作罢了吧。’”夏辅国说罢垂眸。

    云想容与沈奕昀对视一眼,都觉得颇为惊讶,想不到皇帝对闽王的崇信竟然这样的匪夷所思。

    闽王道:“既然这样,本王就等明日入宫叨扰皇兄吧。”

    夏辅国行礼退了下去。

    闽王笑着道:“看看,本王到底是有体面,义妹,明日为兄给你长脸。”又问沈奕昀:“妹夫,你今日去郡主府了不曾?”

第二百五十四章 程嬷嬷

    沈奕昀闻言道:“昨日迎亲时我便与郡主说明了,我父母双亡,家中实在没有其他长辈可去给郡主行礼,今日便省了这一道程序。郡主昨日劳累,也该好生休息。”

    闽王闻言,虎目中精芒闪烁,似上下打量沈奕昀,随即笑道:“反正你仔细一些,你若是处置不好两边关系,吃苦的会是我六妹,恬王虽然无甚本事,却是个极爱面子的。”

    沈奕昀笑道:“义兄教训的是,我自当注意,不让六儿为难。”

    闽王笑道:“那便好。你功夫打哪儿学来的?我看你拳法十分精妙,定然出自名师教导。”言语中已经不自称本王。

    沈奕昀面色为难,道:“早些年在余杭求学,无意中遇到了恩师。只不过我技艺不精,恩师说我若出去定然丢了他的脸,让我赌咒发誓不准说出他是我的师父。义兄,还望你见谅,恕我不方便透露。”

    闽王翻了下眼睛:“那些江湖中人就是怪毛病多,你这样儿的都算给他丢人,我若是他徒弟,还不将他的脸丢尽了。”言下之意已承认自己技不如沈奕昀。

    他如此率直,虽然语气傲然,却也承认了自己那日落败的事实,让沈奕昀对他有了些新的认知,闽王对云想容的觊觎和为难虽还记着,可对他这个人整体算是认识了,他分明就是土匪性子,且霸道的很,说一不二。

    其实这样的人,是最好结交的。

    沈奕昀笑道:“义兄说笑,我昨日是被逼急了,人在情急之下总能发挥超常能力,今日在动手,我恐怕就不行了。”

    闽王挑眉,不信的道:“咱们比划比划。”拉着沈奕昀就往一边去,走了几步才想起云想容似的:“你自便吧。”

    竟这样把她给扔下了。

    云想容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无奈的摇头,追随他们的步伐来到相邻院中的演武场,二人已经动起手来。

    她是外行,看不懂他们的拳脚功夫,只觉得闽王刚猛,沈奕昀灵巧,衣袂翻飞打的十分漂亮,可惜英姿和卫昆仑都没跟来,她也无法问问到底谁的功夫强了一些。

    过了片刻,二人停手,闽王笑容十分得意,拍着沈奕昀的肩道:“你这样的也不赖了,你有没有兴趣转行从武?若是喜欢,你不如跟着我去封地,哪里倭寇横行,每每有仗可打,打那些倭寇十分过瘾!免得你在翰林院那样地方埋没了人才,朝中那些文人各个攻于心计,与他们相交累得慌。”又看看站在一片雪白栀子花丛前一身正红的窈窕身影,道:“你顺便带着六妹去,离刘嗪那丫头远点。”言语中对云想容颇为维护。

    云想容汗颜,闽王当全天下人都有特权不成?沈奕昀如今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任职,皇上尚且要忌惮。若跟着她去了福建封地,皇帝估计会吓死,还不得惧怕他们二人联手谋逆?

    沈奕昀笑着行礼:“义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皇命难违,我已在翰林院任职编修,断然没可能换了地方。”他没有赌咒承诺会对云想容如何,因为他无法确定闽王是否是真心偏袒云想容。

    闽王也不强求,二人又谈论了拳法片刻,沈奕昀便适时地告辞。

    闽王却不放他们走,道:“我已经吩咐厨下预备了午膳,你们说什么也要吃过在走。”拥着沈奕昀的肩膀仿若兄弟似的。

    云想容和沈奕昀对视一眼,盛情难却,只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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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承平伯府宽敞明亮的前厅中,身着湛蓝色蟒袍的恬王端坐在首位,面色阴沉,强忍怒气的喘粗气。昨日一夜没睡,被闽王气的肋扇疼,到了凌晨才勉强睡下,就起的晚了。那口气他咽不下去,用过早膳就来了承平伯府,谁料想却扑空了。

    问伯爵府的奴才,奴才们只说是闽王邀请主子夫妇去了闽王府,再问其余的一概摇头不知。他耐着性子在此处等了一个多时辰,换了第二次的茶都吃的没色了,他们还不回来!

    恬王心头怒火蹿腾。

    他也知道沈奕昀并不热衷于与刘嗪的婚事。若是热衷,先前他纡尊降贵主动提出时候他就答应了。

    圣旨下来那日,他欣喜之时,刘嗪竟然说是她入宫求皇上给她赐婚,又说皇上是看在恬王这个皇叔的面儿上才答允的。恬王喜的是皇上竟然如此重视他这个皇叔,又得了个梦寐以求的好女婿,怒的是刘嗪身为女儿家丝毫不知矜持,为了个男子竟然敢私自进宫请求。

    身为男子,恬王理解男人硬被塞个不喜欢的女子是什么心情,就如他与王妃,当年也是奉旨成婚,他毫无感觉。

    可沈奕昀那兔崽子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不喜欢,好歹也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个模样来别让他跌了体面才是啊!这个女婿他是极为满意的,将来还指望着他能帮衬着清宇,可他未免将对刘嗪的不喜表现的太直接了些,太伤他的面子了。

    这会子他恨不能将沈奕昀那臭小子抓来骂一顿解恨,问问他到底因何胆敢放下郡主不迎先去迎云家那闺女!

    午膳时间都已过了,恬王还是没等到人。小猴笑吟吟的进屋里来,又给恬王已经换了第三盏的茶水续了满杯,询问道:“王爷,要不要传午膳?”

    早餐吃的少,又喝了一上午的茶涮肠,这会子他早就饿了,可虽是在女婿家中,到底他也是客人,无主人陪同又不好真的留下吃饭。

    恬王气恼的站起身,“不必了!等你们伯爷回来,你告诉他好生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王砍!”

    明摆着夸张的玩笑话,却透露出浓浓的怒气。小猴心下撇嘴,心道:你才舍不得呢。面上堆笑又劝解了恬王几句,送闽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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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郡主府中,刘嗪呆坐在紫檀木拔步床上,望着床铺上那方元帕发愣。

    徐妈妈已经在外头催了她起身,她却不知该怎么面对。

    沈奕昀竟然与宾客吃了酒就回承平伯府去了!

    她知道,云想容被迎进了伯爵府,昨夜洞房花烛,他们一定过的很甜蜜吧?拿起雪白不染尘的元帕,刘嗪咬着牙,咬破了手指让鲜红的血迹落在上头。

    不行,她必须要让元帕见红。这门亲事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就算过的苦,她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郡主,您还没起身吗?”徐妈妈的声音又在催:“程嬷嬷还等着入宫去给太后请安呢。”

    程嬷嬷是太后赐在她身边的老嬷嬷,与徐妈妈一同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也管制她的言行。她入宫去,为的就是给太后看她的元帕。

    刘嗪含糊应了一声,往元帕上吹着气,让血迹快速干涸,铺在褥上,这才躺回被窝,装作不胜娇羞的模样道:“进来吧。”

    徐妈妈和程嬷嬷带领婢女进了屋,蹲身行礼。

    “热水已经预备好了,请郡主沐浴更衣。”

    刘嗪应了一声站起身,由婢女伺候着去了净室。徐妈妈和程嬷嬷则收拾床铺。二人见了元帕,蹙眉对视了一眼,程嬷嬷低声道:“昨儿伯爷根本就没来郡主屋里,为何……”

    二人早就相识,又十分投缘,程嬷嬷和徐妈妈说话历来没有忌讳,徐妈妈又是王府出来的人,在程嬷嬷眼里是深知郡主的人。见徐妈妈似乎为难,明摆着知道内情的模样,程嬷嬷好奇的拉着他的手:“好妹子,快告诉我吧。”

    徐妈妈道:“这话我只与你一人说,你可不要乱讲。”

    程嬷嬷连忙倒好。

    徐妈妈这才在程嬷嬷耳边道:“郡主出阁之前被禁足了你可知道?”

    “知道啊。这又不是秘密。”

    “你可想过好端端的,为何要禁足郡主?”

    程嬷嬷疑惑的蹙眉,示意徐妈妈说下去。

    徐妈妈压叹了口气,在程嬷嬷耳边压低声音道:“郡主爱慕沈伯爷,婚前给沈伯爷下了药成了好事,又以此事私自去求皇上,才赐了婚。我们王爷和王妃知道了,险些气死过去。哎,这事儿你可不要出去乱讲,这话就咱们两人知道。说出去,你我都是杀头的罪!”

    “竟是这么回事!”难怪仪宾不待见郡主!难怪郡主要假造元帕!程嬷嬷是专教导规矩的,活到近五十尚未成亲,最看不惯这种淫|乱的女子。且呆在宫中,这样的事她见的多了,心里厌恶的很,道:“好了,这话就在咱们姊妹这里打住,往后好生教导郡主规矩就是了。”

    徐妈妈连连点头,称赞程嬷嬷有见识。程嬷嬷因徐妈妈将秘密告诉她,与她更亲近了一些。

    刘嗪这会子盥洗过,坐在装台前吩咐婢女梳头,回头道:“去将仪宾请来。”

    徐妈妈垂眸不语。

    程嬷嬷若有所指的道:“郡主昨夜辛劳,今日当好生休息才是,还是不要去请仪宾了。”

    昨夜辛劳?别人不知道,可他们两个贴身服侍的嬷嬷哪里能不知道沈奕昀根本就没留下过夜?!她倒是想辛劳,也得有的辛劳啊!

    刘嗪气的脸色涨红,然而今后她要见仪宾,都必须通过程嬷嬷才行,又不好得罪了她,只能笑着道好,又问:“仪宾府家中没有长辈,照例说请安的事可以免了,我也该去给公公婆婆上柱香。”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对牌

    程嬷嬷见刘嗪变着法的想见沈奕昀,心里十分厌烦,冷声道:“郡主身份贵重,还是好生呆在府中做女红的好。仪宾家既然没有长辈,郡主也不必多此一举,免得外人瞧着还以为郡主纡尊降贵去讨好仪宾呢。”

    刘嗪火气已经升腾起来,瞪着程嬷嬷,很怀疑她是云想容收买来对付她的,再次强压下怒气道:“那好,今晚就去请仪宾来。”

    程嬷嬷对如此淫|乱的女子已失去耐性,道:“昨日郡主辛苦,还是休息几日为妙。奴婢告退了。”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程嬷嬷那胖墩墩的背影,刘嗪再也忍不住,随手撤掉八仙桌上大红龙凤呈祥的锦缎桌巾,桌上的茶壶茶杯悉数落地,四分五裂,尖锐的碎瓷声传出很远,惊的门前婢女皆跪了下来。程妈妈驻足回头,轻蔑的瞪了正房的方向,这才离去。

    徐妈妈陪着笑脸道:“郡主息怒,程嬷嬷有口无心,您别往心里头去。”

    “她那样子哪里是有口无心?分明是欺负我是个好心温柔的人!”刘嗪气的气喘吁吁,虽然不喜徐妈妈,可到了郡主府,不能与母妃诉苦,身边只有陪嫁的丫头和徐妈妈最贴心。她难免拉着徐妈妈的手道:“您说那程嬷嬷有没有可能是云家那个毒娼|妇收买了,特地来我身边祸害我的?你看她,句句带刺,不准我去伯爵府看仪宾,还不准我请仪宾来,她安的那是什么心!”

    徐妈妈神色十分慈祥,扶着刘嗪坐好,示意丫头们进屋来轻手轻脚的手势地上的瓷片,这才拿了梳子轻柔为她梳头,道:“程嬷嬷性子急,又是才刚相识,郡主往后只需多给她一些好处,她自然就不会阻拦了。”

    “我说是那老妈妈自个儿当了一辈子老姑娘,见不得别人恩爱!”刘嗪恶毒的啐了一口。

    徐妈妈笑而不语,为刘嗪梳头时,心中却在暗笑:只怕刘嗪若真的去给程嬷嬷什么好处,会引得程嬷嬷更加厌烦了。程嬷嬷的确是性子古怪,她最看不得女子行为不正了。

    看来四少爷安排她做的事,她不仅不会辱了使命,还会出色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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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容与沈奕昀回了承平伯府时已是下午,听小猴说恬王等了一上午,后来气冲冲的走了。沈奕昀斟酌片刻,道:“六儿,你在家午歇,我先去恬王府一趟。”

    云想容有些担心他:“昨儿迎亲先来迎我,今儿又没去郡主府给郡主请安,恬王生气也是有的,你不要呛着他说话,好生哄哄他才是长远之计。”

    沈奕昀听她娇柔软语的在身边说话,心里酥酥麻麻的,牵起她柔若无骨的手道:“我送你回卿园在去。”

    云想容怕他耽搁了,柔声劝着他先走,不必管她。

    可沈奕昀还是将她送回了卧房,打发了英姿等丫头退下,将云想容搂在了怀里。

    “六儿,你亲亲我我在去。恬王定要大发雷霆,我心情很差。”

    云想容脸颊贴着他锁骨之处,只听得他极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动着胸腔震动,心里一阵震荡。

    她敢肯定,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她无法拒绝沈奕昀的拥抱,喜欢沈奕昀撒娇的语气。因为知道他前世谋逆有可能受过的苦,也知道今生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经过多少波折,她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情去心疼他怜惜他。

    云想容几不可闻的道:“那你低一点。”

    也不知是沈奕昀听力过人还是因为他们离着太近,沈奕昀果然放开云想容,屈膝与她平视。

    云想容柔软的吻落在他的脸颊。

    沈奕昀尤不满足,指了指自己的唇形优美的薄唇。

    云想容脸已如火烧,捶了他一把道:“你休想。”

    沈奕昀却不依不饶,仍旧保持着那个屈膝的姿势,凤眸亮晶晶的望着她。

    这种眼神,除了他之外,她只从母亲眼里看到过,温柔、温暖,好似凝聚了化不开的喜爱。

    沈四或许也是喜欢她的吧?云想容眨着眼这样想。

    转念一想,她为何要想他“也是喜欢她”?下意识的“也是”,就证明她是喜欢他的!

    云想容素来不是扭捏之人,有了自己喜欢他的这个认知,她觉得亲吻一下倒也没什么。是以她红透了粉颊,红唇快速的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低下头时已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你还不快去。”

    沈奕昀开怀大笑。不敢要求太多让她反感,但她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或许他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让她彻底软化了。

    “那好,我走了,你好生歇着吧。”意气风发,像是得到奖赏似的。

    云想容为他理了理衣襟,送他出门。

    待沈奕昀离开,云想容便去了卿园的正厅,吩咐柳妈妈叫了卫二家的来。

    卫二家的笑道:“夫人,您有何吩咐?”

    “我才进门,府中的事情还不甚了解,想问问卫妈妈。如今管事的可是您?对牌也在您手上吗?”云想容深知卫二家的在沈奕昀心中的重量,是以说话十分客气。

    卫二家的闻言欢喜,诚惶诚恐恭敬的道:“回夫人的话,前一阵子白爷带着夫人来时,因着张罗婚事,四少爷又十分信任白爷,就将府中的一应事物都交给白夫人管着了,对牌也在白夫人手中。”

    “是么。”云想容略微沉思,道:“义兄与伯爷是极有缘分的,不但生的面容相似,性情也是极合得来。”

    她若寻常的一句感慨,惹得卫二家的十分紧张,低着头不敢乱说话。

    云想容就更明白其中必然玄妙,弄不好就会如她所猜测的那样,白莫离说不定姓沈呢!

    男人家大咧咧的,内宅中事大多放手不管。从前伯爵府连下人都少,可见沈奕昀对生活上的要求并不高。因信任兄长,将家交给大嫂管着也是正常。

    不过现在她是伯爵府中的女主人了。

    “卫妈妈,府中的内事交给了白夫人,庶务呢?”

    “庶务一应都是由伯爷自己来理会的。”卫妈妈笑着,心里对云想容越发喜欢,原本觉得她年轻,怕不经事,如今她肯亲自过问府中之事,她也放了心。

    云想容思讨片刻,道:

    “这样吧,请卫妈妈传下话去,就说初十一早巳时二刻,赶着大家都用过早饭了,就让家里的仆妇媳妇儿们都去忘忧堂前头集合,我有话要说。”

    “是。”卫二家的颔首记下。

    “这府里财务和人事原本都是卫妈妈统理吧?”

    “回夫人,正是,伯爷曾将这些交给我。”

    “那么往后就仍旧由卫妈妈协理我来管事吧。”云想容起身,双手拉着卫二家的的手,巧笑道:“我年轻,尚无经验,一切多需卫妈妈来指点迷津,您千万别跟我见外。”

    卫妈妈心下熨帖,对云想容又有愧疚,想不到她不计前嫌,对她还十分亲密,她连忙行礼道:“夫人言重了。夫人自小闺阁之中谈笑间就能杀伐决断,这一点儿小事难不住夫人。待会奴婢就将话传下去。相信白夫人听了消息,会先将对牌给您送来的。”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云想容笑着与卫二家的说了一会儿话,送了她一匹豆青色地锦绣缠枝如意花纹的尺头和两根时新样式的金簪子。

    卫妈妈见柳妈妈和英姿等人也是如此穿戴,堪比小福之家的夫人小姐,知云想容是想抬举她,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行礼收了,口称:多谢夫人赏赐。

    待卫二家的离开,英姿为云想容端来切好的果子,道:“夫人用些吧,这些果子都是伯爷昨日吩咐人镇在井里的。”

    云想容以银叉插了一小块儿番柿蘸砂糖来吃,英姿就道:“那位白夫人会将对牌送来吗?”

    云想容道:“她市侩外露,知道这消息,恐怕会舍不得交出对牌,可这里毕竟是沈府。”

    “说的也是。奴婢只怕伯爷看中白爷,舍不得跟他家人说重话。”

    云想容斜睨英姿,“我哪里是那种不中用的人?难道府中中馈等事还要伯爷亲自为我出头吗?那么要我来何用。”

    英姿吐了下舌头,不敢多话了。

    云想容静下心来,便开始思考府中之事应当如何插手。虽然原本承平伯府中人口不多,但以沈奕昀的个性,安排进来的必然都是沈家以前的忠仆人。沈家在外的产业有很多,少不得有庄子上铺子上送来的仆妇,这些人因有沈家的老根基,如今在伯爵府里都是有体面的,且这些人应当都是一些管事,未必是那样好拿捏的。她年轻,又未必人人都喜欢她信服她,全仗着沈奕昀对她的好就想过逍遥日子不会长久,还是要自己好生经营才是。

    为今首要亮点,一则她要将卿园打造成她坚不可摧的阵地,二则她要看清楚府中之人对她的态度。

    这世上的人,本就不可能都喜欢她,说不定府中之人还有许多讨厌她的,要理顺了还要慢慢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血亲

    不出半个时辰,夫人过两日要在前厅训话的消息就传了出去。王氏听贴身丫头杏花来回话时,正在哄着白跃吃鸡蛋羹,闻言十分惊讶,将小碗放下,让奶妈子带着白跃出去玩,斜靠着铺了玫瑰紫色弹墨坐褥的美人榻上拔了簪子剔牙。

    杏花跟王氏的时间久,自然知道主子的性子,道:“夫人,新夫人明摆着是要收权,她没来府上这段日子家里一直是您在管着,处处都那么妥帖,她年轻轻的,又无管理内宅的经验,她也不怕将伯爵府给管成一锅粥!”

    “浑说,打嘴。”王氏轻嗔,话语中却并无怪罪的意思。

    杏花就轻轻地在脸上打了一下,“都是奴婢多嘴,可奴婢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啊。夫人未出阁前就是管家的好手,下嫁给老爷这些年,提起夫人,谁不跳大拇指赞一声好?看在伯爷是老爷结拜兄弟的份儿上,夫人才肯帮衬着,这会子突然冒出一夺权的,别说杏花不服,怕是府里的人都不会服气。”

    王氏眯着眼并未回答,实质上她十分赞同杏花的话。

    她才来侯府时,府里头那样纷乱,连人都少,还不是她力挽狂澜张罗起来的?就连伯爷两口子的婚事张罗的如此圆满,她都功不可没,这会子来了个捡现成的!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最要紧的是白莫离就那么一点儿能耐,虽然他年轻英俊,她以寡妇之身下嫁给他也不算太亏,可家里头实在没什么可叫她施展才能的地儿。更何况是伯爵府这样四进的豪门大户?

    一想到手底下管着那么多的人,人人见了她都尊称一声白夫人,再一想这日常生活中哪里还赚不出点油水来?她就觉得那对牌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

    女子,也是需要彰显能力,需要人肯定的。有权,能赚钱,这是她想要的。

    杏花见王氏叼着簪子尖锐的一端愣神,便拿了美人捶默默地给她捶腿。过了片刻,只听王氏问:“伯爷回来了吗?”

    “还没呢,听说是去恬王府了,那边儿还有一位夫人,伯爷也是要理会的。”

    王氏道:“你去外头守着,见伯爷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杏花领命,兴冲冲的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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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墨阁位于伯爵府西南方,左临卿园,又邻清泠院,是一幢双层的阁楼,沈奕昀专门整理了做云想容书房之用,一层有三间厢房,二层则完全开通,靠着北侧的墙壁是整面墙的书架,书架前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大理石贴面的宽大画案,上头各色砚台、墨锭、毛笔分门别类,白瓷青花大瓮中插着画轴,各类纸张码放在画案边,英姿正在裁纸。

    云想容靠在阁楼的护栏边侧坐着看话本,此时格扇大敞,穿堂风吹过带起碧绿色纱幔,调皮的吹乱她的长发,带走了夏季的燥热。

    话本上的故事轻松有趣,空气中弥漫着纸墨香,清茶淡香萦绕口舌,如此清幽的环境,云想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惬意享受过。

    英姿笑着道:“到底是伯爷有心,知道夫人喜欢这样的生活,就尽力为您安排。”

    “是啊。”云想容翻了一页书,素手随意压下鬓角长发。

    英姿打趣道:“出阁之前,我还为您担忧,怕那个郡主来捣乱,如今看来伯爷将郡主那边的事处置的不错,咱们的日子好歹比在府里时候清静的多了。”

    云想容漫不经心的道:“我是清静了,可府里那边还乱着。”

    英姿一愣,道:“夫人担心三夫人?”

    “哪里能不担心?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有与她分开过,琉璎阁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我掌握之中,如今我不在府里了,怕素姨娘和陶姨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母亲应付不来。还有老夫人,虽说经过一场牢狱之灾,对我母亲改观了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不上的人就是瞧不上。别看老夫人年老,可她若真的动气手腕儿来,我母亲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还有宝儿,不知道他功课如何了,也不知道云明珠有没有闹什么事……”

    云想容放下书,手肘撑着木质护栏,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上悠哉飘着的白云。

    因仰着头,也没瞧见沈奕昀进了二门。

    从二门往卿园去,正路过惜墨阁。沈奕昀负手站在阁楼下,仰望坐在栏杆旁依着扶手面带轻愁的云想容,笑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云想容倏然回神,低头,瞧见身着碧青的少年眉目含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伯爷回来了。”站起身:“我这就下来。”

    沈奕昀颔首在楼下等,不多时,云想容就独自一人款步而来。他牵着她的手往卿园去,道:“惜墨阁你可还满意?”

    “藏书甚多,各家名帖也多,环境清雅,最能洗涤心情,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番心意。你今儿午歇了不曾?”

    云想容摇头:“不曾,晌午请了卫妈妈来问了些话。明儿要入宫,后日要回门,大后日我想聚齐了府中之人,也好认识认识。”

    “对了,我正要跟你说呢。”

    二人此时已经进了前厅,沈奕昀拉着她在楠木如意纹三围罗汉床坐下,笑道:“才刚我回府大嫂来找了我,说了你要管家的事。”

    云想容挑眉,“大嫂不想交对牌?”

    沈奕昀颔首:“是,大嫂喜好张罗,凡事都爱拔尖儿。六儿,我想与你商议,左右伯府都是你说了算,不如放放权,将理事的权力还教给她,让她有了大事就来回你,寻常小事让她拿主意。你也可不至于那样辛苦,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这样岂不是好?”

    云想容笑道:“伯爷,府中内事应当是我做主吧?”

    “自然是你做主。”沈奕昀笑道:“连我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云想容不与他玩笑,认真的道:“将对牌交给大嫂我没意见,我懂得上位者须得适当放权,若不放会累死自己的道理。咱们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杂乱之事许多,原本大嫂安排的我瞧着也是有条有理,事事都有专人专办,哪一处有了岔子,就只去寻哪一处的管事即可,这样很好。只不过我担心大嫂的性子会不喜来我这里回事,而且账册她也不会喜欢交给我来掌管。”

    沈奕昀道:“你是家中主母,她没有权利说不。”

    “是吗,既然伯爷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看你对大哥十分敬重,又怕大哥拿捏不住大嫂,到时候两句枕头风大哥来找你,你左右为难。”

    沈奕昀便搂着她的腰,道:“我知她的性子,她虽然市侩一些,人却并不是坏的,看在他为大哥诞下阿圆的份儿上,六儿,你多担待她一些。”

    云想容靠着他肩头,问:“大哥对你很重要?”

    沈奕昀抿着唇,颔首道:“是,很重要。他在外受苦多年,又被迫迎娶一个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寡妇为妻,我心中总觉得对他亏欠。六儿,大哥是我的血亲,并非只是义兄。”

    沈奕昀说罢,紧张的打量云想容的神色。毕竟当年沈家灭门是何人所为云想容知晓,他怕她觉得白莫离是个祸端累赘。

    云想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笑道:“你紧张什么?我早猜到是这样了。所以你往后在人前对大哥切不可表现的太过于信任依赖,不要叫皇上的人察觉了。伯爷,大哥是嫡长子吧?”

    沈奕昀闻言目光赞许的望着云想容,“是,大哥是嫡长子,我父亲的侯爵之位是世袭的,因我行四,又有皇上金口玉言,我才被降为伯爵。若是皇上知道大哥还在,哪里会舍得将承平侯的爵位给他?”

    当年皇帝费了那么多力气灭了承平侯,如今哪里肯允许再来一个承平侯?

    “你放心,我将大哥藏的很好,也就关起门来是这样亲近,在外头不曾表现出来,大哥是我的义兄,这是人尽皆知的。”

    云想容笑道:“是啊,所以将管事的事全交给大嫂并不合适。外人未免会疑惑,为何放着妻子不管家,要让义兄之妻管家。”

    “是这个道理,此事交给你来拿捏就是了。”

    云想容应了一声,问起恬王那边的事。

    沈奕昀笑道:“你不必担忧,恬王只不过骂了我几句罢了。他重视的是体面,而不是刘嗪。我给他赔了不是,让他做了脸面,他的气也就消了一半了。”

    云想容自然知道恬王那爱面子的性格,便道:“没有让你为难就好。”

    二人用过晚膳后,沈奕昀去了外院书房,云想容则去惜墨阁写字,到了亥时才各自回房歇下,虽是同榻而眠,可沈奕昀只是将她搂在怀中,并不曾做任何让她害怕的事,有他在,她身上也暖和,睡的也格外踏实。

    只不过她熟睡后,沈奕昀半夜里搂着温香软玉实乃煎熬。他从不知自己的欲望如此强烈。

    不过他不急,现在云想容已经不排斥他亲昵的碰触,她慢慢会学会接纳他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气炸了

    清早起身沐浴过后,云想容先服侍沈奕昀盥洗更衣。今日他穿的是宝蓝色刻丝山水的淡雅锦袍,长发利落挽起,儒雅出尘。

    他去院中与小猴和卫昆仑说话时,英姿打开了柜橱和妆台前的抽屉,道:“夫人,您今日穿那一身?”

    云想容来到金丝楠木柜橱跟前,选了一身大红遍地金百蝶穿花的通袖袄,又择了一条银红襕裙。妆奁中选了珍珠发箍和两根莹白金刚石花头步摇。便梳头上妆更衣。

    白皙面庞脂粉薄施,鸦青长发堆叠云髻,珍珠发箍光泽莹润,金刚石花头步摇斜插一侧,行走间霞光异彩,掩映生辉。穿上衣裙,素淡装扮立即泼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英姿围着云想容转圈儿,笑道:“夫人今日这样穿真好看,您往后都该多穿鲜艳的颜色。”

    云想容莞尔,“如今新婚,我自然要穿成这样。”

    “六儿,你预备好了吗?”沈奕昀快步进屋来。

    云想容转身笑道:“已经好了,现在就启程吗?会不会早了些?”

    沈奕昀凤眸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似有些别扭的道:“这个头饰不好。还有这妆,太浓了。”

    “是吗?”云想容忙坐在妆台前,望着西洋美人镜中的自己。

    “不浓啊。这个步摇不好看?”

    “不好看,不戴步摇。这身衣裳也不好。”

    “衣裳也不好?”云想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通袖袄,蹙眉道“的确是太新鲜了,可我是新妇,不能穿太素净的颜色。”

    英姿纳闷的皱着眉,云想容明明比平日里都明艳了几分,哪里不好看了?

    云想容则起身去打开衣橱,看着里头折叠整齐的衣裳,拿了件宝蓝色遍地金缠枝如意纹的通袖袄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回头问沈奕昀:“这件呢?”

    宝蓝色衬得她肌肤莹润白皙,越加出挑了。

    沈奕昀剑眉都要拧成疙瘩,“不好。”

    云想容又拿了件藕荷色的:“这件?”

    藕荷色衬托她安娴温柔,气质出众。

    沈奕昀摇头:“不好。”

    云想容总算看出点门道,将衣裳交给英姿收好,瞪沈奕昀打趣道:“我看不是衣裳不好,是我这个人不好。”

    沈奕昀见她薄愠,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幼稚。她已是他的结发妻子,他竟还想霸占她的美,不让任何人看到。两世为人的人了,幼稚至此,真是可笑。

    云想容见他皱眉不语,以为他在闹别扭,哀叹了一声:“我深宅妇人,哪里有什么出门见人的机会?即便今日出去也是在伯爷陪同下。哪里像伯爷,顶着一张无双俊颜不知自,今儿个还怪罪旁人。”

    沈奕昀被她打趣的脸上发红,咳嗽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咱们走吧,免得让义兄久等。”

    “闽王来了?”云想容一愣。

    “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说要与咱们同行。”

    从闽王府绕道承平伯府在去皇宫,似乎要远一些。

    云想容乘上马车,沈奕昀与闽王骑马,错开半个马身在前头带路。到了宫门,夏辅国早已经带着人等候多时,径直引着他们去了仁和殿。

    一行人来到殿门前,云想容便看到大敞的九扇菱花镂空雕刻宫门内有人影攒动。迈进门槛,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径直向前,只见殿中皇帝端坐首位,太后坐在次首,其次是皇后马氏,昭仪云嫣容,另一侧还有个空位想必是给闽王留的。其余宾客到场不多,主要以云家、恬王家,鄂国公马家为首。

    闽王到了跟前,随意的拱了拱手:“皇兄,多谢。”

    皇笑容宠溺,道:“别跟朕扯这一套,快入座。”一指手边的空位。

    闽王便大咧咧的坐了过去。

    云想容与沈奕昀这才上前来分别行了大礼。

    皇帝笑容和蔼,先是称赞了沈奕昀的才学,着重称赞他当殿点出圈地乱国之弊端,是有国家大义深谋远虑的旷世奇才。竟然对他搁着郡主不迎先去迎娶云想容丝毫不过问。

    说罢了话,皇帝指着右侧首位道:“入座吧。”

    “是,多谢皇上。”

    沈奕昀与云想容行礼,这才发现在皇帝所指的那张条案后,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百蝶穿花通袖袄,头梳高髻妆容精致的刘嗪早已坐在那处。

    云想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竟然与刘嗪的一样。

    沈奕昀来至桌案前,拱手行礼:“郡主。”

    刘嗪灼烈如火的目光从云想容身上收回,原本今日一早出门还自信满满想着要让沈奕昀惊艳,在见了云想容后那信心也彻底浇灭了。她现在恨不能让云想容立马脱了这件衣裳!

    “伯爷请坐。”刘嗪圆脸因嫉气笑容僵硬。

    沈奕昀便拉着云想容在桌案前端坐。刘嗪与云想容一左一右坐在沈奕昀两侧。

    皇帝饶有兴味的看着这方,似乎好奇沈奕昀与两房妻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在坐之人也十分好奇。云贤、云敖、云恒相互对视,他们更好奇的是今日皇帝宴请他们的目的。

    闽王端了酒盏起身道:“本王已认了承平伯夫人云氏为义妹,今日特地宴请众位,便是为了广而告之。本王是个粗人,不懂那么些大道理,只懂护短,往后本王不在京都,还劳烦各位对本王义妹和妹婿多多照顾。本王满饮此盏,多谢诸位!”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随即一撩袍摆坐下,大有豪气干云之势。

    在坐之人一时间都回不过神。

    闽王冲冠一怒为红颜,跑去与承平伯决斗的事情人尽皆知,如今怎么又心甘情愿的认了云想容为义妹了,且看他颇有母鸡护鸡崽的架势,在皇上面前他都敢放话,大有“谁敢动她一下试试”意思。

    众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看向穿了相同大红袄子的云想容和刘嗪身上。难免将二人作比较。

    刘嗪五官算得上端正,加之妆容精致,珠光宝气,原本瞧着很喜庆。可有了穿了相同衣裳,头饰素雅的云想容在,高下立现。

    刘嗪的父亲恬王,是手无实权的王叔。

    云想容义兄却是威震福建,在皇帝面前尚且不必下跪还可带刀行走手握重兵的闽王。

    要知道,义兄也是兄,若二姝真有针锋相对的一日,谁使的出手段,谁有权使手段,谁才是赢家。

    再一次高下立见。

    云敖便微微笑了。端了酒盏吃了一口。

    云贤、云恒、云海也觉得脸上有光。

    恬王则是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王妃与刘清宇更是难掩怒气,却都敢怒不敢言。

    马皇后收到太后的眼神,笑着道:“既然是十五弟认义妹,本宫自当预备一份厚礼。”

    宫女捧上一张古琴。

    马皇后道:“此乃本宫心得的伏羲琴,听闻承平伯夫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便将此琴赠与你吧。”

    云想容忙起身,大方行礼,收了那琴。

    有皇后如此,云嫣容也不甘示弱,笑意莹然的道:“六妹妹如今觅得如意郎君,实在可喜。”媚眼如丝的望着皇帝:“皇上,六妹出阁时臣妾只送了添箱,那些黄白之物太过俗气,臣妾想,不如求皇上一副墨宝赏赐给她,也使得天下人得知皇上恩泽臣下之心。”

    皇帝闻言,十分宠溺的对她一笑,仿佛马皇后根本不存在似的,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她是爱妃的六妹,便是朕的小姨,又是朕最亲近的十五弟的义妹,本就是亲戚,如何受不起朕的一幅字?”

    看向云想容,“不过小姨的字连匡大儒都十分称赞,朕的字岂不是要布鼓雷门?”

    云想容忙起身行礼,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天子所写的字,本就非寻常等凡夫俗子可以比较的,皇上如此说,臣女惶恐。”

    皇帝闻言笑了,吩咐夏辅国去预备纸笔。

    云想容则坐回原位。

    谁知刚坐下,她的手就被沈奕昀握了一下。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带着一些抚慰,云想容看向沈奕昀,询问的眨眼。

    沈奕昀凑近她耳边,道:“我定然会为你挣回一品诰命!”

    竟是因为这个?

    才刚她回话自称“臣女”而非“臣妾”是依着本朝规矩,沈奕昀如今不过七品修撰,她尚未曾请封,自然与诰命无缘。

    想不到他竟然在意。

    云想容垂眸莞尔。

    沈奕昀见她笑着,好似不在意此事,心里对她疼惜多了一些,也更加在意封诰等事了。

    二人这般,看在云家人眼中是欣慰欢喜,看在恬王妃、刘清宇和刘嗪眼中就如同针扎双瞳。

    恬王气的却不是沈奕昀与云想容亲近,他气的是女儿不如人,容貌上输了也就罢了,谈吐也输,真真是跌面子。

    不多时,皇帝已写罢了“天作之合”四个大字,由夏辅国与小太监将字展开来与殿中众人展示。

    云想容起身行礼道谢,郑重的收了皇帝的墨宝。

    刘嗪气的心口疼。

    她与云想容同时进了沈家的门,她和沈奕昀是“天作之合”,那她算什么!!

    刘嗪愤愤的想着:你云想容是闽王义妹,是皇帝的小姨子,我还是皇帝的堂妹呢!

    思及此,刘嗪起身行礼,语气带着些撒娇的道:“皇上,您也赏赐臣妹些什么呀,如何这样偏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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