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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初来嫁到txt下载     初来嫁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选我吧

    被云想容这样一说,沈奕昀当下觉得抹不开。他原本不想来的,可探子回报,不但闽王当殿对她表明心迹,今日刘清宇,薛颂,赵子琪以及尉迟凤鸣的祖母都来了云家。

    他平日遇事沉稳,刀架在脖子上尚且能谈笑自如,这一次却坐不住了,下午坐立不安的盼天黑,偏赶上今日上夜的不是英姿,他担心柳月会泄露消息,才将打昏。

    失策的是,他忘了考虑云想容不能受惊吓。

    “对不住,我并非有意的。”沈奕昀面红耳赤的道。

    灯光下虽看不见他面皮涨红,却看得出他十分不自在。云想容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

    沈奕昀是正人君子,对她一直谨守朋友礼仪,除了翻墙来看她之外并未做逾矩之事,历来坦坦荡荡。她这样说话,倒像是骂他小人。

    她也颇不自在,道:“我并没怪你的意思。”声音稍顿,又道:“只是气我那些丫头,各个都偏向于你,竟放你进来,下次干脆叫你领了去伺候你好了。”

    她美目含嗔,眼角眉梢尽是俏皮之色,让沈奕昀方才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笑道:“他们若是没得主子的吩咐,敢放我进来?说到底是你自己希望见我。”

    云想容闻言眨了眨眼,想不到沈奕昀也会开这种玩笑,莞尔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想见你。”

    沈奕昀正后悔自己的话太过唐突,突听她这样说,心中仿佛开了几朵春花,蹲着有些累,起身就坐在她床沿。

    云想容羞红了脸将被子拉到下巴,柔声细语撵他:“你去那边坐。”

    她来着月信,被窝里捂着一阵儿自己都闻得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怕气味难闻,叫他闻到了多尴尬。

    沈奕昀以为她是避讳男女大防,又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唐突,担忧她察觉了他的心思会疏远于他,忙起身拉了把交杌,端正的坐在三步远处。

    云想容道:“皇上的旨意你听说了吧?”

    “是,不知你有何打算?”沈奕昀背对绢灯,是以能看得清云想容的表情,云想容却看不清他的。

    “说心里话,我是谁都不想嫁的。皇上只给我一年的期限,过了四月我就十六了,若是明年之前再定不下婚事,怕家里也不会容的下我,还是要给我安排一门亲。”

    “你说的是。”沈奕昀颔首,叹息道:“可你能怎么办?”

    “是啊,我能怎么办。今日来的人是谁你是不知道,那几个盯着我这里的,除了刘清宇就是陆安伯世子赵子琪,还有薛颂和凤鸣表哥。这几个哪有一个省油的灯?刘清宇我是死也不会跟他,陆安伯世子也是个骄奢淫逸的主儿,薛颂虽然温和守礼,家里人口也简单,可他父亲不是个寻常人,我怕跟了他将来会有大麻烦,皇上现在重用薛公子,焉知将来不会嫌刀钝?只剩下一个凤鸣表哥还将就可以,但他们家太复杂了。还没过门,她祖母就不喜欢我。还有一个当殿就说要我的闽王,他根本是个大麻烦。”

    云想容蹙着眉,唠唠叨叨的说了这许多,其实还有一个最要紧的原因她羞于出口:她不想与任何男人行周公之礼。

    前世与刘清宇在一起那些淫|靡的经历造成的影响,她觉得男女之事很肮脏,看到男人的身体,她或许会吐。更何况,她前世死于难产,今生身子也并不十分好,她不愿意为不值得的男人生儿育女,赔上自己的性命,落得个前世那样的下场。她只想清清白白的过活。

    沈奕昀望着她瘦的巴掌大的脸。她十分憔悴,长眉微蹙,越加惹人怜惜。

    这样的女子,竟得不到一个良配。

    沈奕昀开解她道:“你放心,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方才说的几个人,只有一人有希望中选。”

    云想容歪着头看他,长发从她肩膀滑向胸前。

    沈奕昀道:“你看,薛公子那样的身份,令尊定然不敢沾染,他可以排除。刘清宇所作所为云家人看的清楚,但凡有一点血性,也不会将女儿给他,刘清宇也可以排除。尉迟凤鸣任职锦衣卫中,可令尊却是个吏部官员。锦衣卫窥探百官,说白了是往下扒拉人的,令尊职责却与之相反,令尊与尉迟凤鸣若成了翁婿,朝中官员的任免岂不是会被他们二人操控?就算令尊同意了尉迟凤鸣,皇上也会忌惮吧。所以尉迟也可以排除。这五个人里,只有陆安伯世子和闽王有希望。”

    “可闽王狂妄自大,跟了他,许只有一年半载的耳鬓厮磨,就被丢在耳朵后头去了。陆安伯世子也一样,他十分风流,眠花卧柳的事情没少做,况且只长了个空皮囊而已。”云想容嫌弃的道:“我绝不可能跟他的。”跟了他,岂不等于嫁给第二个刘清宇?

    “皇上虽给了我特权,可我的婚事家人还是会左右。他们若是不点头,我的婚姻得不到他们的祝福,将来就少了个后盾。且不说跟谁,不论跟了谁,夫家都未必靠得住,若是夫家是龙潭虎穴,娘家的后盾又丢了,我到时候可真悔之晚矣了,还不如现在就坐定主意,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怎么成?皇上旨意让你选夫,你就不能出家,夫婿是一定要选的。”沈奕昀此时手心冒汗,一句话在心中盘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六儿,要不你选我吧。”

    “啊?”云想容猛然抬头,诧异的看着沈奕昀。

    “我家里人口简单,没有父母兄弟,只有许久没有联络过的舅舅,还有个义兄,就是白莫离,你也见过的,他过一阵子会带着妻子孩子来与我同住,但并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你嫁给我,就不必担心有人会管束你。到了伯府,你只管自在过你的日子,喜欢写字就写字,喜欢做生意就做生意,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干涉。我得了闲,会陪你到处去走走,去江南,去海边,或是去大漠,都随你。而且我并没有章台走马的嗜好。”沈奕昀毛遂自荐到这里,已经是脸上通红,却仍旧望着云想容,认真的道:“我到现在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他在说什么啊。

    云想容霞飞双颊,垂眸望着怀中抱紧的枕头。心跳如擂鼓一般。

    嫁给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逾越朋友之谊的感情。她一直当他是以为非常重要的朋友。早前,她避他不及,生怕会被他带累。如今想开了,也发现他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她也只当他是可以过命的好友。却从没有过男女之情。

    “你……为何会突然要娶我?”云想容的声音细细柔柔,表情却很紧张。

    沈奕昀飞快的转动心思,要表明心迹吗?

    她对他恐怕没有男女之情。依着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他喜欢她才会娶她,而她又不喜欢他,说不定会一口回绝,因为她最不喜欢欠了别人,尤其是情债。若说明了心思,她八成还会与他断绝来往。

    思及此,沈奕昀道:“六儿,我的身世你也清楚。事实上,现在朝堂上暗潮汹涌,自马家倒了之后勋贵、藩王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在发生微妙的转变。我们家是如何被灭的,你也知道。我现在麻烦事一堆,根本没有心思儿女情长,况且寻常女子,我也看不上。你跟了我,我便不用去考虑婚事,可以专心做事了。你我同岁,我也是该成婚的年纪,乳娘他们在催,焉知皇上不会拿我的婚事做文章?有了你,我好歹不怕枕边人会背叛我,此其一。二则,我们彼此了解,可以相互扶持就伴儿。我们不会想看两厌,至少有共同话题。三则。坦白说,你的家世对我也有帮助。”

    说到此处,沈奕昀笑道:“我想自保,却一直如浮萍一般没有个依靠,若是你父亲成了我的岳丈,皇上要动我,也要考虑一下。所以终上,你跟我在一起,对我们都有好处。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给你自由的生活。我了解你,绝不会约束你。”

    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被沈奕昀分析出这么多的利弊,他十分汗颜,紧张的抿唇等着云想容的回答。

    云想容却是松了口气。

    若他真是因为喜欢上他才说要娶她,她定然会直接与他一刀两断的。她还不起他的感情,为何还要让他越付出越多?

    仔细分析,沈奕昀说的这几点,对她来说的确是个诱惑。

    然而,他是会谋反的。

    他对她的好,她永远不会忘。作为朋友时,她可以与他祸福与共,为了他她可以将满腔热血都撒给他。但前提是他们是朋友。

    一旦成婚,朋友之情会不会变质?

    云想容陷入了沉思。

    沈奕昀这厢嘴角渐渐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她没有马上拒绝,就说明他赌赢了,说明此事还有希望!

    正当这时,院中却传来一个大嗓门的男声:

    “你们小姐睡了吗?……我才在春晖堂用了晚饭,老夫人允准我来看看她……睡了?叫她起来啊。”

    是尉迟凤鸣!

    云想容与沈奕昀对视一眼,忙起身将他推到了拔步床后头隔出的净室,那里有一扇窗。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阴损(粉红10+)

    云想容紧张的推着他,“你快回去吧,叫人发现了对你不好。这后头是巷子,右转就是西花园子的后墙,哎!若是白日里也就罢了,偏偏赶上是晚上,他又是那样性格,抓到你在,还不闹的天下皆知?名声有损对你仕途绝无好处。快走快走!”

    她双手推他的胸口,那样子紧张的就像是天要塌了,丝毫没有发觉他们暧昧的姿势。

    沈奕昀双手虚扶着她的肩,感动于她的焦急竟不是为了自己的闺誉,而是全为了他着想。

    “好好好,你别急,仔细一会儿胸闷,我这就走。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知道。”

    云想容看他推开格子窗,手撑窗台利落的翻身出去,落地无声,这才松了口气,关上了格扇。

    才回到卧房,外头就传来英姿的声音:“小姐,凤鸣少爷来了。”

    英姿推门进屋的声音惊动了趴在桌上的柳月,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直身子惊慌的道:“谁,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英姿奇怪的望着她:“你怎么了?莫不是睡迷了?”

    云想容披着件秋香色的小袄撩起帐幔,“怎么了?”

    柳月见云想容好好的,自己也是毫发无损,回想方才,竟分不出到底是不是做梦。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便摇了摇头,去帮云想容将帐幔挂在银钩之上。

    英姿道:“小姐,凤鸣少爷来了。嚷着要见您,我瞧着他好像没少喝酒。您要不要见他?”

    “都这会子了,他怎么来了?”

    “说是才刚在春晖堂陪着一同用的饭,老侯爷和永昌侯今儿似乎也在。凤鸣少爷求了老夫人的允准,特地来瞧瞧您的身子如何了。”

    云想容看了看自鸣钟,此时还未到戌时,只因为天暗的早,才显得时间很晚。

    “罢了,我去见见他。”

    云想容穿了身蜜合色的褙子,头发挽了个纂儿以银钗固定了,就披着大氅下了阁楼。才到刚下台阶,就见尉迟凤鸣正捧着白瓷的茶碗咕嘟咕嘟的灌茶吃。

    “怎么这会子来了?”云想容笑着问。

    尉迟凤鸣闻言手上一顿,缓缓放下了茶碗,起身望着她。见她气色尚好,大嗓门的道:“怎么,这会儿就不能来了?”

    “你到底吃了多少酒?”云想容皱着眉,距离三步远,他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吩咐柳月:“去给凤鸣少爷煮醒酒汤来。”

    尉迟凤鸣摆摆手,脚下虚浮的一屁股做回绣墩:“不用,我没醉,就是喝了酒兴奋了点,我说容容,你真的打算嫁给闽王吗?”

    “嫁给闽王?”云想容诧异的道:“凤鸣表哥何出此言?”

    “不嫁给他,怎么还收人家的礼物?”尉迟凤鸣瞪着她,“容容,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

    “你说的话?”云想容被他跳跃的思维闹的晕头转向,根本不懂。

    尉迟凤鸣虎着脸道:“你果然都忘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如果你能够退了刘清宇的亲,第一个就要考虑我。我可以跟你搭伴儿过日子,可以给你名分,可以只娶你一个,给你平静的生活,你都忘了吗?”

    想不到尉迟凤鸣竟当众说出这番话,一旁伺候的英姿和才刚进屋来的柳月听的都是禁不住脸红。

    云想容也是红着脸,“凤鸣表哥怕也忘了我的话,你家里的责任,你是丢不开手的。”

    “我能丢开!”尉迟凤鸣倔强的梗着脖子,虎目圆瞪:“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可以给你许多女人奢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专一,你倒好,还考虑什么恬王,什么世子,你到底是要求爱情,还是要求地位啊?我地位低吗?对你的心用的少吗?你为什么宁可跟那个什么鬼闽王,都不肯答应我!”

    他越说声音越大,气的云想容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这种事是该大声嚷嚷的吗?况且她跟闽王只有一面之缘,哪里就谈得上什么嫁不嫁的。

    “尉迟凤鸣!”云想容冷下脸来:“你注意言行。难道许久未见,你来了就是质问我的?!云家落难时,我在刑部大牢里守着苦,没见你来伸出援手,我还当你已经放下这桩事,若是能就此只做亲戚,或是做朋友,难道不好吗?”

    云想容的话,让尉迟凤鸣一瞬间落寞。

    “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救你。”

    “不是。”云想容道:“你没有义务救我。”

    “可你说起这件事,就是对我没救你出来非常不爽!”

    “凤鸣表哥,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比较在意此事?”

    尉迟凤鸣语塞。

    他揉了揉额头,好像十分疲惫:“闽王回来,这阵子锦衣卫衙门里忙的乱糟糟的,我在其位谋其政,现在是想偷懒也不行。你在深闺里,只看柴米油盐,都是写针头线脑的事,哪能理解我的难处。”

    云想容闻言道:“我或许不理解吧,我也不需要理解。凤鸣表哥,该说的话,上一次我就说清楚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我只问你,为什么!你喜欢那些人吗?喜欢闽王?还是喜欢陆安伯世子?你要是说得出一句你喜欢他们,我就不在纠缠你,还祝福你!”

    云想容摇了摇头,道:“我都不喜欢,我对他们提不起丝毫兴趣,对你,也只有朋友之情。或许还有亲情,绝无男女之情。”

    “那同样是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如果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至少找个人跟你做伴儿过日子?”

    “这话我是说过,可我也说过,你家人不会允许你如此的。我们的门第,从一开始就已经将你我划开了一道界限。”

    “容容,你这是在找理由,皇上都给了你特权,门第什么的还重要吗?”

    云想容抿着唇。

    的确,若是她真要嫁给尉迟凤鸣,也只不过是皇帝一句恩旨的事。

    可问题是,她很难想象自己嫁给尉迟凤鸣过什么样的日子。尉迟家的复杂,段舒窕对她的讨厌,尉迟凤鸣还有父母健在,她要侍奉公婆,团结妯娌,说不定还有刺儿头的姑姐儿。最要紧的是,她无法想象自己与尉迟凤鸣圆房会什么样。一想到那等事,云想容就脸色发白,打从心底里抗拒那等兽欲的行为。

    “那好。”云想容问:“凤鸣表哥,若是我答应嫁给你,你能答应我将来不经过我的同意不圆房吗?”

    尉迟凤鸣闻言眨巴着眼,好似十分意外云想容会有此一问,不过呼吸功夫,他腾身而起,气愤的道:“你如果不喜欢就直说,用这种条件,你不觉得好笑?结婚为的就是生子,不圆房,你要我绝后?”

    云想容闭了闭眼,道:“所以我们不合适。”

    尉迟凤鸣气的脸上通红,或许因为酒劲儿上来,说的话也是口无遮拦:“你根本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我,才会对我这么苛刻。容容,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尉迟凤鸣不等云想容回答,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柳月端着黑漆托盘,上头白瓷青花盖盅里头还盛放着醒酒汤,也被尉迟凤鸣那一撞打翻了,盖盅掉落,发出尖锐的碎瓷声。

    云想容看着尉迟凤鸣的背影大步流星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月、柳妈妈和英姿都担心云想容难过,柔声的劝说着。云想容却道:“我没事。我现在担心的是刚才凤鸣表哥说的什么闽王的礼物。明儿一早,咱们就去春晖堂看看。”现在去的话,即便有什么也已经宵禁了,什么都做不了。

    同一时间恬王府里已经乱作一团。

    眼看着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送了回来,恬王妃急的满头大汗,拉着赵子琪和赵子健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赵子琪懊恼的道:“我们才刚与清宇兄一同去醉仙楼吃酒,期间清宇兄说酒吃多了,要去更衣,我们也便没多想,可谁知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这天寒地冻的,我们都担心他是喝醉了摔在了哪里,就急忙带着人出来找,这才在醉仙楼的后巷里发现了清宇兄。他头上被人用黑布袋子蒙着,已经躺在地上不知动弹了。”

    “我的儿,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恬王妃听罢了过程,知道刘清宇受了大罪,呜呜咽咽的哭着进了里屋。

    恬王也十分担忧,却比王妃镇定的多,客气的要留赵子琪和赵子健吃茶。二人忙推辞了,又为了自己没能照顾好刘清宇而道歉,言辞恳切,态度谦逊。

    恬王自然不会怪罪他们二人,端茶送了客。待到赵家兄弟离开,恬王才命人去衙门里报了官。有人恶意伤害世子,哪里能轻易放过。

    恬王妃和刘嗪却是从屋里冲出来,一左一右拉着恬王道:“一定是云想容那个毒娼|妇做的!”

    “对,她记恨哥哥在大牢里做的事,才借机报复!”

    恬王闻言,皱眉不言语,显然有几分信了。

    “回王爷。”这时候下人来报告:“王先生带来一位好友,想给王爷请安。”

    恬王立即精神一震,颔首道:“快请进来。”暂且就将刘清宇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赵子琪和赵子健兄弟二人这会子离开了王府坐上马车,相视一笑。

    赵子健道:“哥哥好计谋,这样咱们只需看云家和恬王家闹掰脸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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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见面
  •     赵子琪闻言微笑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天真了,恬王妃和霜琴郡主是蠢材,不代表恬王也是个蠢材。他们府上对云家做过什么事恬王不是不知,现在是竭力想修复关系的时候,哪里会与云家掰脸。”

        赵子健挠了挠头,细长的眼中充满疑惑:“那哥哥安排人打他一顿,不是也没起什么作用么。”

        “作用不会如你想的那样大罢了,恬王一家不去找云家说理,至少心里会有猜忌,况且刘清宇养伤也要一段时日,就有一段日子不会去找云六小姐了,正好淡出她的视线一阵子。”

        “可是没有恬世子,还有闽王、薛少爷和尉迟大人,哥哥还是有对手。”

        赵子琪莞尔道:“是啊,还有他们,不过他们三个可一个都碰不得。好在我也并不比他们逊色,为今之计,一则要与云家常走动,二则是想法子给云六小姐留下深刻的印象。”想起云想容,赵子琪俊朗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兴奋的表情,眼睛亮的像是点燃了两簇火苗。

        赵子健笑嘻嘻的挨着兄长,“哥哥别急,凭哥哥的品貌才学,云六小姐若认识了你定然会心动的,只哥哥将来娶了嫂嫂,可别把弟弟给忘了。”

        “哪会。”赵子琪摸了一把弟弟的脑门,兄弟感情十分的好。

        此时的恬王府书房内。

        “如此,就劳烦沈伯爷与厂公转达本王的意思了。还有上一次多亏了沈伯爷及时提醒。否则本王与厂公可都叫锦衣卫盯上了。”

        沈奕昀儒雅的笑着,诚恳的道:“王爷何须如此客气,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罢了。再者说无论是王爷还是厂公,无非就是求财而已,也算不得什么伤天灭理的大事,原本也无碍的。只怕小人抓住了当做把柄来拿捏,徒增烦乱,是以才如此小心翼翼的来,还望王爷不要介怀才是。”

        “哪里会。”恬王看着沈奕昀时的眼神充满喜爱,道:“你不计前嫌救了犬子性命,本王还没有报答大恩呢。”

        “王爷说的哪里话,我与清宇兄本就是好友,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谈吐大方得体,做事沉稳老练,又谦逊懂得退让。如此张弛有度的人,怎么就不是他的儿子。

        恬王想起刘嗪那一次的哭诉。突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略一思量便觉得可行,笑着问:“既如此说,本王也就腆着脸以叔叔自居了。”

        “在下求之不得。”沈奕昀笑的十分欢快。显然很是喜欢与恬王拉近了关系。

        恬王略向前倾身,问道:“默存如今也一十六岁了吧?”

        “正是。”沈奕昀颔首。

        “春闱下场可有把握?”

        “虽无十分把握。也当尽力而为。”语气从容。

        恬王很是喜欢的捋顺着胡须:“俗话说。成家立业。默存也到了适婚年龄了。”

        沈奕昀微笑着,不动声色的望着恬王。

        恬王续道:“本王的次女嗪姐儿你也见过,品貌自然是没的说的。比你小了一岁,今年就要行笄礼了。本王膝下就只有清宇那一个孽障,将来还多需要舅哥儿的扶持帮助,指望旁人是不行的。你的才华,本王信得过。”

        言下之意,竟然是希望沈奕昀做了女婿,帮衬刘清宇!

        沈奕昀十分意外。

        这种事哪里有当面提的。恬王想是笃定了他现在的处境绝不会拒绝,觉得他也需要一个靠山能稳住自己。

        的确,在马家名存实亡的如今,天下勋贵、藩王已是人人自危。皇上到底是要削藩还是要保持原状,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沈家作为勋贵中被削的第一家,只剩下他这一个独苗,皇上对他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皇上若不想削藩,那么对他自然不会有动作。若想削藩,就难保不会拿他开刀。有一个靠得住的岳丈,他就更加安全一些,也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

        可是他心中有了人。

        这件事,若搁在他爱上云想容之前,是断然不会拒绝的。但现在不行。

        沈奕昀委婉的道:“多谢王爷厚爱,默存没有成婚的念头。”

        “哎!年轻人,真是不知成婚的好处啊。”恬王觉得沈奕昀难得有单纯的一面,更加喜欢了。

        沈奕昀笑着摇头,道:“王爷厚爱默存心领了。只是霜琴郡主值得更好的婚配,在下实在不敢高攀。”

        恬王的笑容一瞬变的十分勉强。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多言了。”恬王端了茶。

        沈奕昀笑着起身,风度翩翩的行礼道别,离开了王府。

        看着他的背影,恬王又觉得十分不甘心。皇上为了安稳天下勋贵,也不会对沈奕昀如何的,只要他成了他的女婿,皇帝难道还会对他如何?

        这少年人,分明是死心眼儿!难不成还记刘家人的仇?

        可他贵为秦王,被拒一次也就罢了,在不好提起此事,他便有些后悔没请媒人去说媒,那样好歹不会太跌了体面。

        王耀清这厢送沈奕昀离开王府,见左右没有了外人,便低声问:“四少爷为何不答允了恬王?这可是难得的一门好亲事。有了如此岳家,对您只有好处。”

        沈奕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就算没有这个岳丈,我一样能够做的很好。”

        他笑容儒雅,语气温和,那样云淡风轻的吐出豪言壮语,让王耀清立即觉得豪情万丈,笑着道:“四少爷的决定必有道理。”

        二人相互行礼作别。沈奕昀披上戴上风帽,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谁知回了承平伯府,却听小猴禀报:“爷,薛家少爷来了有一会子了,看样子是受了气没地儿去来找您。”

        沈奕昀破觉得意外,他与薛颂不过交情泛泛而已。

        他快步进了正厅,见薛颂苦着脸坐在圈椅上。十分关切的问:“薛少,可是发生何事,在下若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说。”

        薛颂站起身,有些尴尬,很是失落的道:“默存,我来找你吃杯酒,你不会介意吧?”

        “哪里会。小猴,去叫厨下预备酒菜,我要与薛少好生痛饮几杯。”沈奕昀豪气的笑着。

        不多时。酒菜齐备,沈奕昀便于薛颂吃起酒来,他妙语连珠,说的薛颂心里舒坦,加之薛颂酒量本不大好。沈奕昀又是有心灌他,不多时薛颂的舌头就有些大了。又几杯酒下肚。根本是问什么说什么。

        “……母亲背着父亲带我去云家,回府却被我爹爹骂了,还勒令我们以后不许在去云家,不要打六小姐的主意……我的事累的母亲挨骂,当真是不孝……为何父亲要这么紧张,我真是不懂。六小姐到底哪里不好……”

        薛颂迷迷糊糊说了很多,沈奕昀吩咐下人送他去客房休息,并派薛颂的小厮去薛家报信,就说薛颂在他这里暂住一夜。免得家里人担忧。

        等一切忙完,沈奕昀暗道他果真没有猜错,薛公子是绝不会与朝堂中任何勋贵联姻的。其实他这样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举。看来竞争的人,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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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清早起身,云想容腹痛腰酸的症状减轻了许多,隐隐作痛之下倒也不是忍不住,用过早膳,她便去了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

        刚进了西梢间的门,却见地当间儿摆着一杉木雕刻的须弥座,上头放着一株两尺高的红珊瑚。

        红珊瑚是吉祥之物,尤其这种枝桠丰满漂亮,颜色大红的,是极为难得的深海瑰宝。

        云想容笑吟吟道:“祖母得了这好东西?”随手将白狐大氅交给身旁的柳月,随后给老夫人行了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相视一笑。

        孟氏也是笑着:“你祖母才刚还说要人将珊瑚抬到你屋里去呢。这是昨儿闽王命人送来给你的。”

        原来尉迟凤鸣说的就是这东西!

        云想容笑容不变,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是吗?送给我,我怎么不知道?”

        老夫人笑着道:“昨儿闽王的人来,我便直接替你收了。放在我屋里摆了一夜沾了点福气,你不会怪我吧?”

        难得老夫人与云想容开起玩笑,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笑了起来。

        孟氏也开怀的抿着唇笑,云想容的亲事终于有了着落,她再也无需为了此事悬心了。

        云想容却不配合老夫人,只觉得心里有火在蹭蹭的往上窜,“若是我没记错,皇上已经下旨,我的婚事是我自个儿说的算吧?”

        云想容的话,让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孟氏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果然是不识抬举!老夫人心里骂着,口中却不好说的多难听,只气氛的道:“卿卿,皇上恩旨是抬举你。儿女亲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学了这些年的利益规矩,难道连这都不知道?”

        “那么祖母是打算抗旨不尊了?”

        “你!”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找不到话来辩驳。

        云想容回头吩咐道:“来几个人,把珊瑚带上,给我送回闽王府去,就说无功不受禄,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

        “这……”李妈妈和月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英姿和柳月应了事,吩咐人下去。(未完待续。。)

        ps:  多谢嫣飞飞、热恋^^的打赏,感谢只为种菜、书友091219071714986、t_jia2000、曹窝窝、静思怡然、kaluru、马慧0904、前世桃花妖妖魅、℡幸福の~~、不怕嘭嘭、xycp、120159、福丫头的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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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章 私定终身

        前厅中,云想容垂首把玩着腕子上的翡翠镯子,心下十分的不安。

        沈奕昀如今有了功名,在不同从前了。他或许已经改变了主意,上一次说的那些或许已经不算数。她若说出来,会不会让他觉得她厚颜无耻?

        即便他说的那些仍旧算数,她的条件也的确苛刻。

        她对别人,尚且能做得出要求。唯独不忍心苛待沈奕昀,因为在她心中,他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可她走不出自己的梦魇,迈不出那一步。

        云想容十分的无助,她重生以来,是第一次以如此忐忑的心情面对沈奕昀。

        “六儿,你来了。”清越的男声突然传入耳中。云想容猛然抬头,只见身着淡青色半新不旧的细棉布道袍的俊俏少年笑吟吟的走向自己。

        月余没见,他长高了一些,身子也不再如受伤之时那般清瘦,如今健瘦颀长,充满了力量与活力,在看他面庞英俊依旧,笑容温和依旧,与她的真诚也依旧。云想容突然觉得害怕。

        她怕失去这个朋友,失去这温柔的笑容和难得的真诚。

        细数重活至今,她就只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与母亲尚且不能商议的事情也可以与他商议。她真怕迈出了这一步,他们以后连朋友都不是。

        若是那样,她都不如随便嫁给旁人,到底还能与沈奕昀保持朋友的关系,不会变的一无所有。

        即便她对外人表现的强悍,到底只是一个内心伤痕累累的女子。

        她的脸色很不好,双唇翕动,眼眸朦胧,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安静的坐在那里沉默的望着他。沈奕昀欢喜的情绪被担忧代替,在她身旁楠木官帽椅坐下,问:“六儿,发生何事?”

        云想容摆手挥退了英姿等人,前厅之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看着沈奕昀的脸,蹙着眉,许久却说不出话来。

        沈奕昀知她有事,鼓励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有事尽管开口,我定让你如意。”

        让她如意?恐怕他听了她的过分要求,会恨不能今生老死不相往来吧。

        云想容鼓足了勇气,“沈四,我有话想问你。”

        沈奕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温和从容的笑着:“好啊,你问。”

        “你,你上次说的……”云想容心下狂跳,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脸上也涨得通红,羽睫遮住了眼不敢看他,支吾着道:“要我,要我跟你,还,作数么。”说道最后,声音已细若蚊嘤。

        沈奕昀虽早猜到她会说什么,可当真听此话从她口中说出,仍旧欢喜的一时不知言语,看着她低垂的螓首、涨红的面庞,简直不敢相信他所期待的竟会成真!

        没听到他的回答,云想容觉得无地自容,婚事哪里有女子自己开口的。

        虽上一次沈奕昀的分析,他们若成婚不过是一场双赢的计划,并无爱情参入其中。她还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头垂的更低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问问,如今你中了探花,也稳定下来了,至少短期内皇上不会将你如何,你暂时也不需要云家那样的岳家,我不过是……”

        “六儿,你别误会!我只是太欢喜了!”

        她的双肩被沈奕昀的大手握住,温暖隔着春衫传递过来,让云想容抬起了头。

        他的脸近在咫尺,竟是掩藏不住的欢喜。

        “我很欢喜。比中了探花还欢喜。”

        他的认真,让她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到自己将要说的话,有可能会将他们两人的关系拉开,云想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抽的干净,手脚也都冒了冷汗,可如今情势紧逼进退两难之下,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四,我有一个条件,若你觉得可以接受,我可以为你尽妻子的义务,扶持你,陪伴你,对你好,对你的家人好。”她避开了侍奉公婆这句话,因为他没有父母。

        因此云想容越发觉得,他若娶了她,她能为他做的已经够少了,她竟然还有其他要求,着实很过分。

        她的声音变的无力,已经没有了信心,“即便将来你有一日被皇帝定罪,我也愿意陪你黄泉路上作伴,掉了脑袋也在所不惜,因为你真正值得。只是,我能不能提个要求。”飞快的看他一眼,云想容惨白着脸道:“在未经我同意之时,我们能不能,不,不要圆房。”

        沈奕昀凝眸望着她。分明看到了她的痛苦与挣扎,看到了她的患得患失,看到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冷静的问:“为何?”

        云想容抿唇望着他。

        “为何不愿与我圆房,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他最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云想容忙摇头,焦急的拉着他的衣袖:“不是,绝对不是,你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子,问题出在我的身上。”云想容不能说出前世的事,只能往一边去找原因:“我幼年时目睹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对男女之爱,已经没有什么幻想。后来又经历着许多……我很害怕,对圆房之事就很恐惧,我真的很害怕……其实,即便你不答应我,我还是希望能嫁给你。”云想容脸色因为害羞再次涨红,她说的是实话,即便嫁给沈奕昀必须要圆房,他也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了。

        沈奕昀莫名的松了口气。

        原来她不是厌烦他,且看她清澈的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他看得出她对他的在乎,即便不是爱情也足以让他欢喜。

        他了解她的处境,知道她的过往,所以能理解她的心情。况且,她肯点头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他已满足了。他会温暖她,让她不在恐惧,帮她解开心结,只要她肯嫁给他,以后就有机会。若一口回绝,他们的友情也会彻底崩塌。

        “那是不是以后你不在害怕,打开心结时候,就愿意将自己交给我?”沈奕昀问。

        云想容看着他的面庞,竟然分辨不出他当日提出要娶她所说的那些为了利益之类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有些怀疑。他若对她有情,她此番的要求对他就是伤害。这世界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有他一个。

        “沈四,你对我,”云想容迟疑一下,仍旧道:“你对我,是朋友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沈奕昀凤眸中满是温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爱的女人,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她明显的松了口气,道:“沈四,我太自私了,对不住。”

        “不打紧,我喜欢你自私,你从前为你母亲和家人,就是不够自私才让自己屡次陷入危机。况且今生能为你分担忧愁,我无怨无悔。”

        “沈四……”云想容如何能不感动?眼泪滑落,“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慢慢解开心结,我会学着适应,会努力不再害怕男女之事,我也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你肯继续与我谈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云家的能力,大周朝的勋贵权臣如此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瞧上你的会接踵而至。你答应了我,或许放弃了更好的姻缘。”

        “不会。你已是最好的。”沈奕昀握住她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的肌肤嫩滑,手指冰冷。他用温暖的掌心捂着她的手指。

        云想容红着脸,本想抽回,却又觉得不落忍,“若将来你遇到真心所爱的女子,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只需给我一纸休书,我绝不会阻拦你。你肯为我解燃眉之急,并且退让这许多,我已十分愧疚。你若为子嗣着想,需要纳妾纳通房,也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打理好后宅。你可以放心将家里的事交给我,放心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别这么说。你不必觉得对我不起,旁的女人我也瞧不上。”

        云想容早已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

        做朋友做到他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

        她红唇翕翕,许久才道:“沈四,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假如将来你需要我做什么,只需一句话,为你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沈奕昀噗嗤一笑,道:“傻瓜,我哪里舍得让你赴汤蹈火?你只需安心做你的伯夫人即可。只不过你也够笨的。”

        云想容不解的望着他,眨眼之时,又有泪水滑落。

        沈奕昀掏出帕子递给她,调侃的道:“你哪里需要与我说这样多,我们的打赌你赢了,我必须答应你一个要求呢。你只需直接说‘你娶我,但不许圆房’,不就成了?”

        “那样我成了什么人了。”云想容白了他一眼。

        刚刚哭过的她鼻头红红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却十分的可爱。

        沈奕昀心情大好,瞬间觉得他有了奋斗的理由。为了云想容,他也决不能倒下,更何况还有那些他在乎的人们,那些前世曾经被他利用却无怨无悔的人们。

        “六儿,我大哥大嫂一家昨儿刚搬来,你随我去见见他们吧。对了,要筹备婚事,我也该联络一下舅舅。”沈奕昀意气风发的道。

        云想容红着脸颔首,解决了一大难题,她的心情也放松了,起身随着沈奕昀走出前厅。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请旨

        英姿正闷闷的坐在正院门前的台阶上,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划,青石砖地面比树枝坚硬许多,没几下就划出了树枝中的汁液,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还生气?”卫昆仑盘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皱着眉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是我要多谢你。从前我就曾警告过她不要抱非分之想,可她不听,竟然到你们府上闹出这样大的丑。我们小姐冰清玉洁,谨守妇道,最是品性端正的一个人,偏被她带累了。”

        “哎,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不过是想给爷端菜被爷撵出去罢了。”卫昆仑劝解道:“怪就怪我们爷太出色太英俊了,试问天下除了瞎子,有谁会看不上他?”

        英姿闻言挑眉,跃然起身,冷笑道:“你是骂我呢,还是在骂我家小姐呢?”

        “喂,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见你小丫头生气多长了皱纹嫁不出去才好心劝你,哪里有骂谁?!”

        “你!死黑铁蛋!我嫁不嫁的出去,与你什么相干!”

        卫昆仑肤色的确偏暗,被英姿叫成“黑铁蛋”,即便气的脸上通红也瞧不出来,只一双虎目瞪着英姿。

        英姿索性丢了树枝瞪回去。

        云想容和沈奕昀一前一后下了台阶,正瞧见他们在大眼瞪小眼,一副立即要动手的架势。

        沈奕昀沉下脸来唤了声:“昆仑。”

        云想容也轻唤:“英姿。”

        英姿立即应声,飞身到了云想容身后站定。卫昆仑则颇不自在的拱手行礼:“爷。”

        英姿这会儿早已忘了方才与卫昆仑置气的事,仔细打量云想容神色,见她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哭过,担忧的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云想容笑容尽扫阴霾。

        英姿狐疑的蹙眉,又看了看意气风发的沈奕昀,猜测到底发生何事。

        沈奕昀威严的看了一眼卫昆仑,直看的他垂下头,转而对云想容道:“六儿,我带你四处逛逛,先熟悉一下在去见我义兄不迟。”

        “不耽搁你的时间?”

        “怎么会。”沈奕昀面色如常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微冷的指尖包裹在手心,抑制着心中的悸动,面色如常理所应当的道:“走吧,过了二十九上表谢恩之后我就要去翰林院当值,每五日才能休沐一日,陪你的时间就少了。”

        热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暖了她的手,也红了她的脸。

        她应该挣脱吗?

        才刚她只说未经她的同意不能圆房,却没说不可以牵手。即便是好友,如今既已经说定了亲事,他们便是未婚夫妻,成婚后她不与他行周公之礼,若连牵手也不允许,那便太过分了。

        云想容并未挣脱,而是打趣他:“我还要禀明父母,再入宫面圣才能定了此事,婚期还不知是那一日,你这解释的也未免太早了。”

        沈奕昀闻言笑道:“不早,我要先学习起来。对于如何对待妻子,我没有半分经验。”

        英姿和卫昆仑目瞪口呆的望着二人。

        “小姐,您,您选定沈伯爷了?”

        “是啊。”云想容微笑颔首。

        后头的卫昆仑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连拜了几拜。

        才刚进了院子的小猴恰好听到这一句,立即乐的手舞足蹈,“哎呀!六小姐要嫁给爷?我去告诉卫妈妈!”说罢撒丫子就往里头去。

        云想容和沈奕昀对视一眼,均莞尔。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沈奕昀拉着云想容去看了位于东南角的书房,书房外的演武场,又绕回了前院正厅,过穿堂进了内宅。进了垂花门,正对着的是一座阁楼,名为惜墨。楼下紧挨着的便是花园,名为“清泠”,往右侧去,是上房。在往里头走西穿堂,便是流云水榭,直往前去是梅园,后头是客院。

        因为府中占地甚广,沈家又人口单薄,连下人都少,还有一些院落平日里只留了人看院子,根本就没有取名。

        沈奕昀一路上拉着她云想容的手,笑着道:“府上的人太少了,也要添置一些才行。否则你多无聊?”

        云想容笑道:“免了,我还有账册要看,还要练字,人口简单点正好。”

        正说着话,却见卫二家的与一三十出头的丰腴妇人,领着一个漂亮的四五岁男孩走了过来。

        卫二家看着他们二人交握的手,心中充满愧疚,笑容却是纯粹的欢喜和祝福:“六小姐!您真的选定了四少爷?当真是太好了!”

        云想容脸上一红,抽回被沈奕昀握着的手,只微笑不语。

        那妇人却是半晌才合上嘴,双手一拍大腿,连珠炮似的道:“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早先我一直觉得莫离是一顶一的美男子,前儿乍意见小叔就觉得,哎呦喂,真是老天爷待人不公,竟生出这样好看的人儿,如今在见了六小姐,真真是水淘出来的一个样,跟你们一比,我竟连泥猪癞狗都不如了!”

        云想容极少被这般直白的夸赞,脸上热辣辣的,已然猜到她何人,心下意外的很。

        她应当就是白莫离的妻子,此女面目平凡,谈吐有些市井小妇人的气息,又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白莫离看起来才二十二、三岁,比王氏要小起码七、八岁,这对夫妻的年龄差别未免大了些。在看这男孩,生的一双丹凤眼,与白莫离和沈四的眼睛都很像,嘴巴却很像王氏,定然是白莫离与王氏亲生子。

        也就是说,白莫离或许十七、八岁时候就与二十六、七岁的王氏成婚了?

        再想到白莫离与沈四颇为相似的眉眼,还有沈四对白莫离的亲昵。云想容隐约觉得,这个白莫离或许是他的血亲。沈家当年出了那样的事,若白莫离真是沈奕昀的大哥,或许也是因一些缘由才与王氏成婚的。

        “白夫人。”云想容依着沈四未婚妻的身份给那妇人行礼。

        那妇人急忙上前拉着她双手还礼,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真是不只人漂亮,还聪明,没等小叔子介绍就猜到我是谁了。往后你要叫我大嫂呢。”

        云想容微笑不语。

        沈奕昀笑道:“六儿,这位是我大嫂王氏,这是我的小侄儿白跃,乳名唤阿圆。”

        白跃咬着指甲,害羞的躲在王氏身后,眨巴着一双丹凤眼好奇的看着云想容。

        云想容随手褪下腕子上的翡翠镯子递给白跃。

        “阿圆,告诉姐姐你几岁了?”

        阿圆抓过翡翠镯子把玩,却不说话。

        王氏一看到那水头极好的镯子,眼睛直放光,圆脸上笑容愈发真切:“阿圆,娘怎么教给你的?还不告诉四婶婶几岁了?”

        一句四婶婶,说的沈奕昀心花怒放,云想容霞飞双颊。

        白跃很是腼腆,奶声奶气的说:“四岁了。”

        “真乖。”云想容摸了摸他的头。

        沈奕昀笑着问王氏:“大哥呢?”

        “说是去书房了。”王氏笑眯眯的对云想容道:“六小姐中午就留下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有劳白夫人。”

        王氏将白跃交给乳母,快步去了厨房。

        云想容原本急着回去,却因盛情难却不好推辞,只得与白莫离夫妇和沈奕昀一同用过了午饭才告辞。

        沈奕昀直将云想容送出府外,“六儿,你直接回府去吧。”

        云想容摇了摇头,道:“我要入宫面圣。”

        “你不回去与令尊商议?”沈奕昀担忧的道:“还是与他商议过后在入宫请旨吧,我怕他会怪你。”

        “若怕他怪罪,我怕是要嫁给陆安伯世子了。”云想容苦笑着,“既然皇上给了我特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奕昀担忧的抿着唇,握了握云想容的手。既已经决定,这一步是一定要云想容自己迈出的。不放心也没用。

        目送云想容的马车离开,沈奕昀许久才回了书房,吩咐小猴:“让咱们的人密切注意云家的动静,六小姐若有个什么立即来回我。”

        “知道了,爷!”

        云想容因有皇帝的恩旨,所以并未废多少周折就来到了御书房,与皇帝说明了来意。

        皇帝笑着问:“这么说你已选定了?”

        “是,臣女已然选定了新科探花郎承平伯沈奕昀。”

        皇帝闻言,锐利双眼微眯,眼角斜睨屏风,随即笑道:“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选定就不能反悔了。”

        “臣女知晓。蒙受皇上隆恩,臣女感恩不尽。”云想容说着翩翩下拜。她自小受金嬷嬷的教导,利益规矩之事早已成为习惯,即便行礼也是赏心悦目。

        皇帝的眼神欣赏,笑道:“罢了,朕既已经答应了你,那便如此吧。”

        “谢皇上。”云想容叩头。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臣女遵旨。”

        云想容退下后,皇帝玩味的笑着,对着屏风道:“老十五,你可都听见了,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已然选定了旁人。你也不必在跟朕纠缠了吧。”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身着酱紫色蟒袍的青年,赫然是闽王刘岩。

        他圆脸上有愠怒之色,哼了一声道:“女人,各个头发长见识短。见到俊俏的就以为是真男人了。不过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凭什么就得她青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做小

        皇帝面带微笑望着闽王:“沈默存生的俊俏,又与云六年龄相当,早些年还有些交情,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以他的身份,也不算委屈了云六。”

        “皇兄这话说的,难道臣弟就不够俊?就委屈了云六?”闽王挑起半边唇角,笑容邪佞的道:“皇兄也不要想的太简单了。那沈默存是何许人?他如今点了探花都是皇兄抬举他。沈家与云家若成了殷勤,对皇兄怕也不太好吧。”

        皇帝闻言不动声色的道:“也没什么不好。沈家与云家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二人成了殷勤,有了云咸宁照看着沈默存,朕也能放些心。”

        闽王冷哼了一声:“皇兄说的真好。可皇兄也别忘了马家当初是怎么起来的。不要再造出第二个马家才好。臣弟不光是为了一个女人,也是为了社稷考虑,您将两个勋贵绑在一处,那是个什么后果,臣弟不说您也知道。”

        “老十五,你越来越啰嗦了。朕的臣子团结一致有何不好?”皇帝笑道。

        “难道皇兄没有动削藩打压勋贵的心思?您若说没有,说死我我也不信。既然皇兄不想与臣弟直言,臣弟也不再这里讨人厌了,告辞。”闽王拱手行礼。

        皇帝摆摆手道:“你去看看母后吧,她老人家整日叨念你。”

        “知道了。”

        望着闽王大步离开的健硕背影,皇帝脸上的微笑缓缓退去,变作嘲讽。

        不论是云家还是沈家,他早晚都要收拾的,如今将他们绑在一块儿,免得当将来找不到由头动手。云想容选了个“好”夫婿,却是帮了他的大忙。

        除此之外,当初危急时刻以恬王为首,站在马家那一边的,他都要一个个的收拾。

        只不过时机尚且不到。

        马家他尚且忍了这么些年,也不再乎多等个一阵子。

        如今,他钦点了沈家血脉为探花郎,等于已给天下勋贵藩王发出了一个“朕不会削藩”的讯号。

        他也想知道勋贵们到底是如何想的,想知道万一他真要削藩,他们会怎么办?有谁支持保藩,又有谁中立?皇帝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须得像个好法子试探一番才是。

        %%%

        云想容回了府,径直去了云敖的书房。由康学文通传之后进了离间。

        云敖正盘膝坐在临窗的三围罗汉床上看书,见云想容来,放下书册笑着问:“听说你出府去了?”

        自云家出事,有云想容刑部大牢中保护云博宜和云传宜的事后,云敖对云想容的态度就比以前要好。

        云想容笑着给云敖行礼,随后道:“是啊。父亲,女儿前来,是要谈谈有关于我的亲事。”

        云敖莞尔,亲手给云想容倒了杯六安瓜片,指了罗汉床另一边的位置:“坐下说吧。”

        “多谢父亲。”云想容温顺的笑着,在云敖对面坐下。

        云敖抢先道:“为父为你看中的是陆安伯世子赵子琪。他虽小了你一岁,到底是出身世家,周身名家风范,品貌与你都十分登对。至于说闽王、恬世子还有薛少爷,对于咱们家的情况来说都不合适。”

        “女儿明白父亲的顾虑,恬王家不仁不义,若真成了亲家云家哪里还有脸面?薛公子家人口虽然简单,但情况复杂,不适合多接触。闽王太过跋扈,摸不准皇上的意思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碰触。以实际情况考虑,的确是陆安伯世子比较合适。”

        云敖满意的点头:“卿卿,你很聪明。为父一说你便理解了,不似你妹妹,断是个拎不清的。”

        云想容只笑了一下,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她说的话会让云敖暴跳如雷。

        “可陆安伯世子太过骄奢淫逸,并非良人。”

        云敖闻言一愣,笑道:“傻丫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的,你原来在在介意这件事?”

        云想容反问:“难道父亲没有期待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实不相瞒,女儿方才刚刚入宫面圣,敲定了我的亲事。皇上应当明日就会下旨为我与承平伯沈默存指婚了。”

        “你说什么!”

        云敖惊愕的站起身,笑容僵在脸上。

        云想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选中的是承平伯沈默存,且已与皇上请了旨,皇上也恩准了。”

        啪——!

        话音方落,云想容脸上就已挨了一巴掌,她被打的眼前一黑,侧身摔在地上。

        云敖仿佛发怒的狮子,跨步上前拎着云想容的衣襟将她揪起:“谁让你选他的!你与谁商议过了!你可知道他是沈家的遗孤?你是不是想害死云家所有人!!”

        脸上痛,右侧臀部摔的生疼。云想容蹙眉忍着痛,道:“我已认真想过。婚姻大事,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你们不为了我着想,难道我为了自己想也不对?”

        “你!你简直妇人之见!”

        “我本来就是女子!”

        “还敢犟嘴!看来我当年真该掐死你!也面得你如今为了一己之私害死全家!”云敖一手提着云想容的衣襟,一手卡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手上用力。

        童年的记忆,父女二人都没忘记。

        云敖只后悔当日为何不掐死这个败家的女儿。

        云想容却是冷透了心,嘲讽的笑着,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父亲、掐,掐死我不打紧,难道不在乎皇上怎么想吗?”

        云敖一愣,缓缓松了手。明日皇上就要赐婚了,若她死了,算怎么一回事?!

        云想容跌坐在地上,扶着胸口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撑着站起身,道:“枉父亲为官多年,竟然算不开账,沈默存的确是沈家的后人,咱们也的确拿不准皇上到底是不是要对勋贵藩王动手,可沈默存那里不安全,难道陆安伯家就安全?若皇上真要动手,不过是早倒晚倒的事罢了,不光是他们,云家这个地位,怕是等不到人连累呢就先出事!难道父亲忘了大厦崩塌那一瞬间的感觉?难道不怀疑皇上的用心?”

        “你一养在深闺的无知女子能懂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这是一道简单的算学题,无论我跟了谁,云家被连累都是五五对半的几率。”

        这就与她考虑沈奕昀谋反与否的事相同。她跟了他,若他谋反成功,云家自然好过。若失败,云家被牵连。她若不跟他,难道会嫁给贩夫走卒?还不是要嫁给勋贵之家,说不定被闽王抢了去。到时候与沈奕昀作对,依旧是输赢参半,云家被连累的几率还是一半。

        如今她已经认定了,便不考虑这些了。

        云敖若有所思的蹙眉。

        云想容则是草草行了一礼,道:“多谢父亲赐的巴掌。”随即退了下去。

        直到云想容走远,云敖仍旧是蹙眉站在罗汉床前,仿佛陷入了难题之中。

        云想容脸上红肿着,脖子上还被掐出一道红痕,鬓松钗迟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原本英姿正与刚刚赶来的柳月吵嘴,见了云想容这样也都住了口,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卿卿,怎么了?”

        “是不是侯爷不赞同您与沈伯爷的婚事?”

        英姿话刚出口,柳月就愣住了。

        云想容将柳月的反应看在眼里,举步走向灵均阁,道:“皇上已经恩准的事,同意与否也不碍事的,打了我一巴掌,只不过出口气而已。”

        柳月忙追上云想容,扶着她的手臂道:“卿卿,你是说,皇上已经恩准了您与沈伯爷的婚事?”

        “嗯。”云想容颔首。

        柳月的脸色仿佛都明亮起来。

        英姿看着,冷淡的说:“你还嫌丢人不够?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

        “你!你为何总是针对我。”柳月气的红了眼眶。

        英姿道:“我待会儿倒要问问柳妈妈去,哪里有这种规矩,奴才出去不帮主子长脸,倒是给主子丢脸。好在那是沈伯爷,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笑话死咱们?毁了小姐的闺誉,看你怎么办!”

        柳月被英姿骂的脸上通红。

        云想容则是道:“都别吵了。柳月,我问你,你是不是中意沈伯爷?”

        “卿卿,我……”

        “你若是看上他,就要做好给人做小的心理准备。柳月,你母亲是我的奶母,你是我的奶姐,跟在我身边这些年,虽说我们名为主仆,可我当你是我的亲姊妹一样。你和英姿的婚事,是我心中一桩大事。我希望你们能遇到良人,一心一意的对待你们,拥有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家庭,银钱方面我可以保证你们一生金银享用不尽。我的本意,并不希望看到你们给人做小。”

        英姿感动的连连点头,“小姐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知道。快别说这么多了,先回去上药要紧,你脸上还肿着呢,还有脖子上的红印儿,是不是侯爷又掐你脖子了?”

        “我不打紧。死不了。”云想容望着抿唇不语的柳月,知她在闹情绪,叹息道:“罢了,路是要自己走。你的未来是要你自己选择。你若是真愿意给人做小,我也无话可说。明儿圣旨就要下来,也要陆续开始清点嫁妆筹备婚事,媵嫁人选也要定了。我回去先问过乳母的意思,若她答应你做人的小老婆,我便让你陪嫁。只不过能不能伺候伯爷,要看他的意思和你的本事。”云想容说罢,捂着红肿的左脸快步向前走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嫁妆

        见柳月抿着唇似是十分不满的模样,英姿气的肋扇儿疼:“小姐一心只为了你好,你若是再不识好歹,可真真叫我们伤透心了。”说着也不在理会她,快步往前追着云想容去。

        柳月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垂着头跟在后头。

        才刚进灵均阁前厅,柳妈妈就发现云想容脸上红肿了,紧张的拉着她往偏厅去,问英姿:“怎么了?是老夫人打了小姐?”这府里能打云想容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

        英姿摇了摇头,没说话。

        云想容道:“乳娘别担心,是父亲打的。”

        柳妈妈已经翻出了药膏来,小心翼翼给云想容擦脸,低声嘟囔:“侯爷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动什么手,有话不能好生说么,闺女都这样大了,马上要议亲的人,哪里是动手就打得的?也太叫人心寒了。”

        那药膏是韩婆子给的,涂抹在脸上冰凉清香,热辣的感觉消了一些,云想容拉下领子仰头指着脖子:“这里也涂一点吧。”

        云想容皮肤白嫩,勃颈上的指痕已经由红转紫,方才被交领遮挡住竟没看出来,如今乍见了,柳妈妈唬的手脚发凉:“这也是侯爷掐出来的?这哪里是教导女儿,分明是要杀人!”一边骂,一边放轻了手劲儿给云想容擦药膏,眼泪却流了下来。

        英姿便想起了小时候刚来府中,侯爷说小姐闺房里闹了飞贼的一次。他的说辞瞒得住所有人,却瞒不住有功夫在身的她。

        侯爷的心为何这样狠,女儿六岁时,他就舍得下狠手。如今十年过去,他仍旧狠得下心。是否这等豪门之中的人,都已经被利益熏昏了头脑,稍有不符合心愿之事不论对方是谁都能杀之而后快。

        云想容拿了帕子给柳妈妈拭泪,重活至今,柳妈妈将青春都献给了她,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对她是真的关心。即便看在她的面儿上,云想容也无法为难柳月。

        眼角余光瞧见站在落地圆光罩旁垂手而立的柳月,云想容叹息了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乳娘有话要说。”

        柳月心头一惊,紧张的看着云想容,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英姿已经挽着柳月的胳膊出去了。

        柳妈妈又用袖子抹了把脸,道:“卿卿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就是,只要我能做得到就绝不含糊。”

        云想容摇了摇头,笑着道:“乳娘对我的好,我自然知道,这次的事儿却不是关于我的,而是柳月。”

        柳妈妈疑惑的眨眼。

        云想容道:“明日皇上的旨意就该颁下来,将我赐婚给承平伯沈默存。柳月那丫头中意沈伯爷,想做伯爷的妾。依着我,柳月像我的亲姐妹一样,我是不希望她给任何人做小的,以她的品貌,她当配为人正室才是。我原想着等柳月有了好亲事,赠她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想不到她不愿意。我的意思是乳娘回头与柳月商议一下,她若是执意想给沈伯爷做妾或者通房,那过两日点选陪嫁时我就带着她,到时候就看她自己的本事能否博得伯爷的喜欢了。若是她不喜欢,我可以现在就放了她的籍,给她一笔银钱,再或者,她若喜欢继续跟着我,也可以跟着我去。”

        云想容说到此处,拉着柳妈妈的手道:“乳娘,我并非因为柳月看上的是我未来夫婿才与你说这些。还请乳娘别误会。男人们纳妾纳通房原本就是拦不住的,要了我身边儿的人,我还较好把握一些,总比去外头找野老婆来的好。我是真的心疼柳月,不愿她将来后悔。”

        “卿卿,你别说了,我明白。”柳妈妈已羞的脸上通红,无地自容:“你对我们一家的照顾,我哪里不明白呢?放眼全府里的奶子们,就数我最是体面的。不光我们当家的在外头得脸,就连你的奶兄和奶姐,都颇受你的照顾。如今你奶兄在孟家的铺子里学徒,没多久就是个二掌柜,也有好人家的丫头相中了他,他央个我去为他说亲。说真的,若不是你的关照,他哪里能如此体面?我们家大丫头就更不必说了。如今你为了柳月这不经事的小丫头劳心,我若在歪曲你的好意,那还是不是人了?我跟在你身边也有十年了。眼看着高门大户的生活,无非是外表光鲜亮丽罢了,就问问三夫人,她这个侯夫人做的难道不辛苦?到不若寻常人家,只寻个懂得知冷知热的人好。”

        云想容望着柳妈妈的脸,知她并非说谎,这才放下心,道:“我也是这样想。但真正柳月要如何选择,还是要看她的。乳娘去与她商议吧,也别打骂,伤了她的心。”

        柳妈妈给云想容行礼:“是,我这就去。”

        柳妈妈退了下去,将柳月拉到卧房去说话。

        云想容则是吩咐英姿:“我脸上肿着,若是去给母亲请安又累她伤心,你待会儿去一趟琉璎阁,就说我自外头回来,有些乏累,已先睡下了。”

        “知道了。”英姿道:“小姐也果真睡一会儿吧。明儿个圣旨来了,还不知府里是个什么样儿,那群人不知怎么说呢。”

        “怎么说随他们。难道为了她们的看法我还不活了?”云想容笑着摘下头上的簪子,任长发披散下来,又脱掉外袍交给英姿,便在临窗的美人榻躺下,拉了鹅黄色锦缎面的薄被盖着:“他们眼里只有利益,牺牲个把女孩儿也算不得什么。不光是我,就连云嫣容,云明珠都算上。就是哪一日要了我们三个的性命,他们宗族里头总还有适龄的女儿削尖了脑袋瓜子冲上来。我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英姿收好了外袍,回身给云想容掖了被角,道:“小姐若早肯这样为自己想,也不会这么艰难了。”

        云想容莞尔,举起一只巴掌翻了翻:“我在乎的人,这样就数的过来,往后再不会犯傻了。”

        望着英姿秀丽的面庞,云想容拥着薄被坐起身来,倾身问:“英姿,你可有中意的人?你也二十了。婢女到了二十四就要放出去,依着云家早放人的规矩,其实今年就该放你走的。只是我担心你的婚事,若回了家,你舅舅还不知要怎么安排你。”

        英姿的外公外婆已经过世,她虽已长大,但云想容还是担心她的舅母待她不好。

        英姿感动之余,脸上也红了:“我不走,我就跟着小姐。我也没什么中意的人,将来小姐去哪,我就去哪。这世上也在没什么人肯真心对待我,我心里清楚,只有跟着小姐我才最享福呢。”

        “你呀。你哪里能跟我一辈子?总要成婚的。”

        “小姐原先不也想着不嫁人的?”英姿打趣她。

        云想容一想到今日与沈奕昀的接触,粉颊热辣辣的,躺下来道:“我是那样打算,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所以说你的姻缘或许也不远了。”

        “小姐莫不是被累的昏了头,还不快睡,怎么尽胡言乱语。”英姿红着脸道:“我去回三夫人,小姐歇着吧。”说着一溜烟的跑出了侧厅。站在楼梯边儿仰头看看二层,不知柳妈妈和柳月在说什么。

        想了想,她也没兴趣细听,匆匆去给孟氏回话了。

        就在老夫人和孟氏研究到底是陆安伯世子合适,还是闽王合适的时候,夏辅国赐婚的圣旨到了,婚期定在今年的六月初六。

        众人惊愕之中,得知了云想容赐婚给承平伯的消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夏辅国被云敖和云贤一同送了出去,老夫人才问云想容:

        “卿卿,这是怎么一回事?”

        声音之严厉,让处在震惊之中的孟氏心头一跳。

        云想容只是道:“皇上的恩旨罢了。”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你为何不与我商议!”

        云想容无辜的道:“祖母是不是忘了皇上当日的旨意?皇上说的是让我自己决定人选。”

        “你!”

        大夫人拉着老夫人,低声劝说着,也不知她说了什么,老夫人终归是深吸了口气不在说话。

        二夫人上前来道贺,有了二夫人带头,邢氏、杨氏以及在场主子奴才们都纷纷口称恭喜。

        孟氏这才回过神来,与在场之人寒暄了几句。

        大夫人道:“这样一来,也是该预备嫁妆了。比照着府里出家的几位姐儿,卿卿的嫁妆公中当出五千银子。”又笑着对老夫人道:“母亲该高兴才是,后儿个嫣姐儿就要入宫了,如今卿卿又得了良婿,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呢。”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我也老了,没那么多的精神管事,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卿卿的婚事,老大媳妇,你就和老三媳妇商议着来吧。”

        “是。”

        大夫人和孟氏一同行礼。

        离开了老夫人屋里,孟氏也没多和云想容说话,就快步回了琉璎阁。这几日陶姨娘就要生产,五姑娘要入宫,如今又添了云想容的婚事。她忙的团团转。

        等晚上云敖回了琉璎阁,孟氏笑着伺候他宽衣,道:“咸宁,卿卿的婚事,大嫂与老夫人商议着比照着前几位出阁的姐儿,给出五千银子。”

        云敖闻言,只“嗯”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打脸

        孟氏见云敖的那个态度,心中便有些不快,女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生的,如今孩子要成婚了,身为父亲哪里能这样态度?

        孟氏斟酌言辞,道:“咸宁,卿卿是你的长女,她的嫁妆公中统共出了五千银子,咱们要不要在填补一些?”

        “填补什么?都送给沈家去?”云敖冷笑着,想起云想容的先斩后奏大逆不道,瞪着孟氏道:“你养出的好女儿!”

        “我又做错什么,竟惹得你这样空穴来风!”孟氏委屈含泪。

        云敖点指孟氏骂道:“也不知你都在忙些什么,有女品德不好生教养,一个明珠儿养歪了,卿卿也给养歪了。自私的丝毫不考虑云家的未来,就那么选了个最不该选的人。我告诉你,要陪嫁银子,我一文钱都没有!她不配!”

        “怎么叫我养歪了,卿卿怎么就歪了?!”孟氏是头一次在云敖面前忍不住高声辩驳:“咸宁,人说话要讲良心,我若是真存心养歪明珠,叫我不得好死!分明是她上梁不正下梁歪,几次三番的陷害卿卿,你反倒说是我教导的不好?还有卿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你一文银子不拿,做什么意思!我们孟家自来不缺银子,现在缺的无非是你做父亲的一个心意罢了,你连个心意都欠奉,卿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无知的贱妇!”云敖双手在身后紧握着拳头,才抑制着没朝着孟氏动巴掌:“那沈默存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知道?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就是他!将来我成了他的岳丈,你说他万一有事,我是帮还是不帮?你们一个两个只知道绣花拌嘴,哪里知道外面的艰难?将来若真因为卿卿的选择而害了云家,别说我不认她那个不孝女,就连你我都一并撵出去!”说罢一甩袖子,披上大氅往外走去,吩咐道:“叫素姨娘预备着!”

        “是,侯爷。”

        孟氏望着云敖的背影,仿佛已不认得那个人似的,双眼中满是空洞,只有眼泪不停的滑落。

        她错了,终究是错了。早八九年前,面对他的无情,她尚且可以用一张名为爱情的美丽的网将自己圈住,让自己沉浸在美好的梦幻里,甚至女儿,父母,她都可以放在次位上。如今回首再想,她竟然自欺欺人了这么久。

        孟氏眼前突然浮现女儿年幼时粉雕玉琢的小模样。

        公公生辰那日,她对镜梳妆,心心念念盼着云咸宁回来。女儿望着她时那似怜惜又似惋惜的表情,还有她问她的话:

        “娘亲,爹爹这些年都不要咱们,你不恨他吗?”

        “娘亲,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怎样才能让你快乐?”

        六岁的孩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她如意,如何让她快乐。或许那时的卿卿,已经看透了一切,她清楚的知道即便云敖回来,对他们也不会有多少的怜惜。

        如今距离贞佑四年,已经过去了十年。

        她竟用了十年时间,才彻底看透。

        孟氏泪如雨下。却不是哭自己,心里早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没有云咸宁就活不下去的感觉,早前的海誓山盟,早已如晨露一般禁不起太阳的炙烤。她是后悔自己竟然平白的赔上了十年的时间,没有多为孩子想想,如今她已三十四岁,竟不如当年才六岁的女儿。

        孟氏用袖子吸干了眼泪,上榻睡下。

        往后云咸宁爱哪去随他。她在也不想理会,不想为他垂泪了。至于卿卿的嫁妆,云咸宁不给的,孟家早就预备了!什么父亲,什么丈夫?也就是那么回事。

        云想容被赐婚的消息快马加鞭的传到了兴易县。这会子楚晏还没从吐蕃回来,孟方和曹氏脱不开身,只派了身边最得力的管家带着两名孟氏珠宝行的大掌柜进京来,来时的车队就有二十辆的马车,都拉着上等的香樟木大箱子,贴了封条,雇了恒通镖局的镖师护送,不出一日就到了云侯府。

        云想容得了消息时,正在练字。

        “二十辆马车?还都载着香樟木的大箱子?”

        “正是呢,那么多的马车,咱们侯府门前都停不下了,三夫人已经到了外头,指挥着往咱们灵均阁搬箱子呢。光是大小箱子就有二十个,都沉甸甸的,也不知都装了什么。”

        云想容觉得好奇。写了最后一笔,就带了英上了二层的阁楼瞧热闹。

        院子里人头攒动,粗壮的婆子们个个都累的龇牙咧嘴汗流浃背,香樟木的箱子抬进来,都放在了后头的抱厦库房,搁不下的索性放在了前厅。

        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院子里才清静下来。

        云想容下了阁楼,来到一层。恰看到云明珠和康孙氏正在好奇的打量那些箱子。

        见云想容来,康孙氏忙规矩的行礼:“六小姐。”

        云明珠则是抿着唇不吭声,嫉妒无法掩藏。

        云想容也懒得理她。自从刑部大牢的事后,云想容再也不理会云明珠,云明珠被府中人排斥,也不敢太招惹云想容。

        “闲杂人等都下去吧。”云想容摆了摆手。

        云明珠气的脸上通红,一甩袖子,气哄哄的转身走了。

        康孙氏也忙给云想容行礼,随后跟着去。

        厅里只剩下云想容和英姿。英姿听了云想容的吩咐刚要打开箱子来看,却见玉簪快步从外头进来,道:“小姐,三夫人让奴婢将这个交给您。”

        说着双手捧上一本册子。

        云想容打开来一瞧,里头清单列的分明:

        大小箱子一共二十个,其中十个装着云想容所得产业、店铺、田庄等今年收益的账簿。五小箱是今年孟氏珠宝最新设计的头面,其中有绿玉髓、祖母绿、蓝宝石、猫眼石、碧玺、软玉、蓝晶、琥珀、绿松石、红珊瑚、月光石等等镶嵌的金累丝、蹙金、鎏金、赤金、乌金、银累丝等工艺的格式簪、钗、环、佩等物。其余有一小箱各类宝石的原石,一大箱极品的笔墨砚台、两大箱绝版书籍、还有一小箱装着面额五十两一张,共十万两银票。

        清单的最后,孟方写着:“乖孙大婚之喜,吾甚欢欣,十箱账簿乃是你应得的财产清单,礼成后送还于我,以便打理,另十箱俗物,乃赠予你添箱。”

        云想容咂舌。

        添箱……

        那些价值连城的绝版书籍,极品笔墨砚台台,各类宝石,头面,早已是无价之宝,结算不清。且不说这些,单一箱子共计一万两的银票,就足以压过云家的风头了。

        母亲说,云家公中给她预备银子置办嫁妆,统共出了五千银子。

        外公得了信儿不过一日,就搜罗来这么多珍奇宝贝,可见孟家不是一般的有钱,而是非常有钱。人都说孟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云想容收合上册子,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吩咐玉簪下去协助孟氏安顿那两名随行而来帮忙清算的大掌柜歇下。一想到这么些的金银珠宝,竟要在她的灵均阁放上三个月才派上用场,云想容就觉得心都悬起来了。

        “英姿,去孟氏珠宝行,调派咱们的人手,灵均阁严密布防。以防盗窃,还有,防火也是要紧。”

        “是,我知道,这就下去安排。”

        英姿虽不知箱子里都装着什么,可也知道其中重要。连忙颠颠簸簸的去安排。

        一时间,孟家给云想容送了二十大箱子的添箱的消息传遍了云家,所知之人无不羡慕。

        晚膳时,孟氏看着云敖,笑容嘲讽。孟方此举,相当于打了云敖的脸。

        云敖被她看的直接砸了碗筷,骂了句:“土财主!”甩袖子去了外院书房。

        陶姨娘受不得惊吓,当夜生产,折腾了一整日才诞下一个女孩儿。云敖竟看都没看一眼,只孟氏先给孩子取了乳名,唤作香香。

        到了三月十八,云嫣容穿了华贵衣裳,乘马车走皇城侧门进了宫,一切稳当了下来。云敖才给香香取了学名,唤“云舒容”。

        从时的沈奕昀,正站在位于猫耳胡同的“胡府”门前,犹豫着没有上前。

        小猴和卫昆仑在沈奕昀身后小声说话:

        “也不知道二十箱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孟家真是有钱。”

        “那样张扬的来,虽然给六小姐壮了脸面,可也惹眼了。”

        “怕什么,爷不是早都安排人护着了么。在说云家也不是集市,还能容人说进就进去?”

        ……

        二人说话时,见沈奕昀向前走去。立即跟上。

        小猴上前叩门。

        不多时就有门子来应:“这位公子,您找谁?”

        沈奕昀道:“劳烦禀告胡大人,就说沈默存来访。”

        “沈公子稍后。”

        门子进去传话,不多时,就听门内错杂的脚步声临近,大门敞开,一年约四十出头,俊逸非常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中年妇人,以及两男一女同时出来。

        呆呆站在门前,两厢无言。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沈奕昀,许久才哽咽着叫了声:“是小四儿吗?”

        沈奕昀闻言,再忍不住心下的激动,撩衣摆跪倒在地:“舅舅。”

        “快起来,快起来!”胡樊双手相搀,激动的拉着他进院子里去:“十年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足足等了你十年。小四儿,舅舅无能,不能保护你。又怕与你亲近了会拖累你,不敢去找你,舅舅实在是无能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情孽

        胡樊拉着沈奕昀进了院门,门子在背后将大门掩上。

        一路往里走去,难免流转眸子打量。胡家不过是间寻常的二进宅院,石砖院墙上攀爬夕颜花的干枯藤蔓,屋舍也是半新不旧,院落宽敞,十分整洁,前院葡萄架下布设石桌石凳,桌面上还刻着象棋的棋盘。前厅中一应摆设也均陈旧了,可依旧是整洁非常,窗边的小几上一尊白瓷美人觚,里头插着新折的桃花,倒显出一些女儿家的蕙质兰心来。

        胡家落末,如今只剩下胡樊一根独苗,还有一些旁支亲友如今都在淮南老家,也早疏远了。胡樊官居从五品,又没有宗族的能力支撑,九年来一直都在鸿胪寺左少卿的位置上不曾升迁,在京都寸土寸金之地,能有一座二进的宅院,已属不易。

        胡樊亲热的拉着他的手为他引荐,“这是你舅母。”

        妇人身着深紫色的碎花锦缎褶子,面似银盆饱满,长了双飞扬入鬓的长眉,身材丰腴,气度十分雍容。

        沈奕昀温文行礼,清越声音充满激动和欢喜:“舅母。”

        “快些起来。”吴氏双手搀扶,打量着沈奕昀,眼泪却在眼圈里打转:“竟然长的这样大了,你的模样儿,真跟妹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周岁时,我去看过。当时还是那么一丁点儿。想不到那日一别,便是十五年过去,物是人非……你如今这么大了,生的如此的好,又争气,妹妹和妹婿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开心。”

        说到伤心处,吴氏已然哽咽。胡樊也是默然。

        想起亡故的父母姊妹,沈奕昀心中锥刺一般疼痛,面上却依旧如常笑着,道:“舅母不必悲感,时逢乱世,能有如此境遇也属寻常,只要活着的人未曾忘怀他们,便也够了。”

        胡樊强压下悲伤,道:“默存说的有理,不愧是中了探花郎的人。”又拉过一旁中等身材,二十出头的青年:“这是你大表哥施文,如今正闭门苦读,今年也下场大比了,却依旧是个举人。”

        被胡樊这样一说,胡施文却丝毫没有不快,反而给沈奕昀行礼:“如今我有个探花郎表弟,课业上可也有人帮衬我了。”

        “大表哥。”沈奕昀忙行礼相还。

        胡施武性子开朗,也不等胡樊介绍,就搂着沈奕昀的肩膀道:“改日我也要跟表弟好生探讨学问。”

        胡樊笑道:“这是你二表哥施武。”

        “二表哥。”沈奕昀行礼。

        胡施武还礼,仪态风流雅致,丝毫没有名字来的孔武。

        吴氏笑着拉过女儿,道:“媚儿,还不给你……默存是十六岁?”

        沈奕昀笑道:“舅母,我十六,八月十九生的。”

        “那媚儿便是你表妹了。”

        胡媚儿大方的给沈奕昀行礼,沈奕昀也还礼。

        胡媚儿个子高挑,生了一双与其母相同飞扬入鬓的长眉,身材也是珠圆玉润,五官不是十分漂亮,却胜在少女灵动气质,一笑,左脸颊就露出一个小酒窝,十分的可爱讨喜。见了“新表哥”,胡媚儿更觉得新奇,笑眯眯的问:“表哥,你可会功夫吗?”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吴氏沉下脸,唤了声:“媚儿!”

        胡媚儿憋着嘴退后了一步,委屈的绞着手指。

        见沈奕昀面露不解,胡施文笑道:“你不知道,三妹妹整日里痴迷武学,就喜欢那些拳脚功夫,没事儿见了会功夫的就要跟人动手呢。”又笑着对胡媚儿道:“你别胡闹,表弟瞧着便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哪里会那些?你可别乱来!”

        “知道了。”胡媚儿越加委屈了。

        见多了世家扭捏小姐,胡媚儿如此可爱直接,到像极了敢当中给人甩脸子从不做作的云想容。

        沈奕昀心下觉得亲切喜欢,道:“我虽不会功夫,可我的随从是拜过名师的,你可以与他切磋。”又笑着对胡樊道:“女儿家学功夫没什么坏处,若我母亲也会功夫,或许……”或许就不会是父亲的拖累,而是助力。

        胡樊想起亡妹,心下叹息,拉着沈奕昀坐下,闲话了一会子多年来的际遇。

        虽是亲娘舅,沈奕昀也并未全盘托出,说的不过是世人都知道的一些事,可他年仅十六岁便高中探花,已是京都一大新文,胡樊觉得与有荣焉,听到此处频频的点头,想起传遍了京都的事,胡樊道:

        “皇上将永昌侯的长女指给你了?”

        “正是。”沈奕昀坦率的道:“我从前没有找舅舅来,主要因着我自个儿不曾稳定,又摸不准皇上的心思,是以一直不敢靠近。如今时局渐渐稳定了,我大婚之期定在六月初六。因我想着家里没了人,只有舅舅这么一个亲人,怕婚礼时太过冷落,又怕认亲贺红无人可认,这才犹豫着前来。”

        “我明白你的苦心。”胡樊道:“你放心,你母亲不在了,你的婚事就由我和你舅母为你张罗起来,你准等着做新郎便是了。只不过那云侯府不是等闲人家,云六小姐又是被退过亲的,你也要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虽明知胡樊是为了他好,听人说起云想容被退亲之时,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只因说话之人是他舅舅,变也没在多言,只点头道是。

        晌午,沈奕昀留在胡家用的饭。胡家的院落里,已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

        此时的云想容正在花厅地当间儿的八仙桌旁坐着,柳妈妈面上通红的道:“……谁知这傻丫头,才刚竟投了缳,若不是玉坠儿发现的及时,恐怕就……六小姐,教养出这样不孝的女儿,当真是我的不是。”

        云想容闻言叹息了一声。一哭二闹三上吊,柳月的法子虽老套,却最是管用的,哪里有娘不疼女儿的?

        “既然柳月执意如此,乳娘也不要在多言了,女儿大了,管得多了反成仇。看来有些经验咱们操心不算,要她自己走过了才算。”

        她如此无奈的语气,让柳妈妈深感无地自容:“若不是担心小姐,我定要请辞而去,在不没脸见小姐的面儿了。”

        云想容笑着起身,拉了柳妈妈的手道:“乳娘不必如此,其实陪嫁丫鬟做同房媵妾的自古就有,为何偏咱们这里就使不得?只要伯爷将来喜欢,柳月好歹也是荣华富贵一辈子。柳妈妈放宽心,我会护着她的。”

        “小姐……”柳妈妈再这会子无法叫云想容的乳名,又羞又臊又懊悔,心里只恨不能把柳月一巴掌打醒了,却又无可奈何。

        说着话,玉壶进了门,行礼道:“回小姐,闽王到了,这会子正和大爷、二爷,在西花园子里,请小姐到暖阁去。”

        云想容闻言挑眉。

        她都已经订了亲,闽王还来纠缠?

        “就说我忙着,大堂兄和而堂兄陪同也是一样的,请闽王自娱。”

        “是。”

        玉壶退下去传话。

        云想容则是依着床边的美人榻坐下,随手拿了琴谱翻看,吩咐英姿去后头给她端药来,只留了柳妈妈在身边。

        不多时,却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接着便是“哎呦”惊呼之声和重物落地之声。

        尚且没有回过神,眼前呼的劲风吹过,多了个人影,却是穿着宝蓝色云锦蟒袍,面色愠怒气势凛凛的闽王,在瞧玉壶、玉簪等四个会功夫的小丫头,都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柳妈妈张双臂挡在云想容跟前:“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小姐闺房!来人……啊!”

        闽王一把将柳妈妈推开,

        毕竟上了年纪,柳妈妈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被推的倒退了三四步跌坐在地,摔的眼冒金星,一时回不过神来。

        云想容镇定坐若,“啪”的扔下琴谱,嘲讽道:“王爷好雅兴,大白日里的,学起土匪自娱?”

        阳光从她背后糊着明纸的格子窗照射进来,将她身上柔暖的蜜合色素面妆花褙子染上了淡淡的光影,她墨玉双眸微嗔,流转着刺痒骨髓的媚,声音娇柔清脆,话却似刀子一样扎人。

        如此侧坐美人榻,身段玲珑起伏慵懒又锐利的美人,让闽王心头怒火转为热火。

        二话不说,掐着云想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一吻就要落在她樱唇上。

        云想容吓得偏头,与此同时,闽王却似被烫了似的,蹭的跃开一步。

        英姿闪身已挡在云想容跟前,手中的药碗空着,尽数都泼在了闽王的背上。

        “哪里来的登徒子,若是再不滚出去,休怪我叫人来了!”

        闽王习武之人,若不是被美人眩迷了心神,哪里会被英姿一碗热药汤泼中。

        他浓眉紧锁,眼神锐利,浑身煞气毫不掩藏,怒声道:“云想容,你以为订了亲就算完了?你放心,我会让你求着来嫁给我!”

        云想容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只道:“告诉门外那些,若是再有放进无干人等的事,直接洗净了脖子等着。”随即气定神闲的撑颐望着窗外的桃花,仿佛险些被强吻了的不是她。

        闽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决斗

        眼见着闽王离开,云想容忙起身去搀扶柳妈妈起来。听了动静才下楼来的柳月也去搀扶玉簪几人。

        柳妈妈骇然道:“世上竟然有这般的人,云侯府小姐的闺房竟是随意乱闯的地儿吗?小姐,这事儿不能算完!”

        “能怎么办?”云想容扶柳妈妈坐下,道:“他见了皇帝都不行礼,进出内宫尚且佩剑,今儿他在咱们这里作了祸,皇上一旦怪罪,明儿他就敢举兵入城。你说,咱们能怎么办?”

        “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莽夫!”柳妈妈扶着腰,那一摔可真是摔得重了。

        云想容吩咐人去拿药酒来,柳月和英姿给几人上药。闽王大约也是算计过,并未下得重手,几人顶多是磕碰青紫罢了。

        闽王被泼了一身的药出去,云想容原本以为会有人来询问或是关心。想不道一个时辰过去,云府里都太太平平没有半点儿事发生的模样。

        看来她真高估了云家人。

        出了外男乱闯闺阁的事,长辈竟然装傻。大堂兄和二堂兄都是读书人,为人正直,定会将此事报给老夫人。老夫人惧怕闽王权势,压制下来也是有的。

        云想容吩咐预备中午的汤药时,外头急匆匆奔进一个小丫头子:“六小姐,大事不好了!”

        这丫头看着面生的很。

        英姿疑惑的道:“你是?”

        “我是厨房里当差的,老妈妈让我来回六小姐,闽王率领一班护院侍卫,冲到了承平伯府,要与沈伯爷决斗呢!”

        “什么?”云想容闻言面色剧变,慌忙站起身。

        沈奕昀虽有功夫在身,在外人面前他却只是个文弱书生,顶多会些骑射罢了,哪里是常年带兵刀头舔血的闽王的对手?

        闽王见了皇帝,尚且能如此狂妄,若真要了沈奕昀的性命,他也是敢做的。

        云想容心下慌乱不已,面色却极沉静,吩咐道:“立即备车,去承平伯府。”

        “是!”

        英姿急匆匆的下去,柳月和柳妈妈则服侍云想容重新挽了个利落的云髻,换了身外头穿的湖蓝蜀锦对襟褙子。月牙白的挑线裙子。

        三月时节,天气并不冷,柳妈妈还是为云想容带了一件月牙白绣梨花儿暗纹的云肩。亲自服侍着出门去。

        谁知一行人刚刚走到二门处,却见身着官服的云敖带着康学文迎面走来。

        云想容敛衽行礼:“父亲。”

        云敖负手站定:“要出去?”

        “是。”云想容眉眼不抬。

        云敖强势的道:“今儿个不准你出去,回屋里绣花去。”

        “父亲为何不允我出去?”

        “你要去承平伯府拉架?还觉得丢人丢的不够?”

        “我做了什么丢了父亲的脸?”

        “你还好意思问我?”云敖绷着脸,冷声呵道:“若不是你,闽王会带人围上承平伯府,会与沈默存决斗?”

        云想容水眸寒芒闪烁,笑容依旧,温声软语依旧:“父亲的话说的好笑,您是不是又想当日掐死我最干净,也不会今日丢了你的体面??”话锋一转,言语粹冰:“旁人家子女受了欺负,父母竭力维护,偏偏到了咱们府里,我受无妄之灾还要因为自己倒霉而被父亲责怪。若是我奶奶知道,还不知会如何心寒!”

        “你少拿赵姨奶奶说话!”

        “我也不想与父亲废话!我急着出去,父亲请便吧!”

        云想容与云敖擦肩而过。

        云敖骤然转回身,骂道:“今日你若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

        云想容停下脚步。跟在她身边的英姿和柳月也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云敖。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见云想容不在动作,云敖冷笑。才刚要说话,却听云想容笑意莹然的声音道:“父亲真是忘性大,我的婚事是皇上赐的,我若不回家,到了六月初六,你如何给沈家一个新娘子?到时候皇上若觉得父亲不满他恩赐的婚事,那就难办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云敖只觉气的心口窝闷痛,骂了一声:“不孝女!”

        %%

        此时承平伯府门前,已经被闽王带来的五十侍卫团团围住,再往外头看,有多少百姓围观已无法计算。

        而伯爵府门前,沈奕昀身边不过是楮天青、小猴和卫昆仑,以及十余名手持竹棍的护院罢了。与装备精良身着戎装的闽王一伙人对比,实力悬殊颇大。

        闽王手持马鞭,一指沈奕昀:“沈默存,你若有能耐,就与本王一对一决斗,赢者得六小姐!”轻蔑的上下打量他,见他身着一袭青色道袍,墨发高高挽在头顶,以一根碧玉簪固定,身姿高挑,丰神如玉,俊美无俦,端的是潘安再世。

        面对闽王杀伐倭寇的威慑力,沈奕昀面色如常,唇角甚至挂着一丝嘲讽的浅笑,让气势汹汹的闽王心中十分窝火。

        沈奕昀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莞尔道:“王爷兴师动众前来,却是要与在下讲笑话的?”

        闽王嘴唇翕动,刚要说话,沈奕昀又道:“我与云六小姐的婚事是皇上御赐,哪里有什么决斗的道理?再者说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王爷常年领兵在外,身强体健,王爷带来的兵士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精兵良将,我府上家丁不过寥寥几人罢了,装备也不如王爷的人精良。王爷竟然如此强压到门前,一副要抄家的架势,居然还说得出‘一对一决斗’?王爷的意思,是以王爷的一群,斗我一个么?”

        “果然巧舌如簧,论嘴皮子,我不是你的对手,沈默存,你我还是刀剑之下见真章吧!”说罢扔了马鞭,随手拔出腰间长剑。

        楮天青见闽王当真要动手,不平的道:“王爷如此以强欺弱,未免跌了身份!若真是与我家伯爷有什么过节,王爷大可以与伯爷去金銮殿上皇上面前说理,在这里私自刀兵相向未免太过难看?”

        沈奕昀嘲讽的笑着:“王爷怕也不觉得以强欺弱吧?”

        闽王在云想容哪里生了一肚子气,如今被沈奕昀一番强白说的额头青筋直冒,心下只想着解决了这个小白脸要紧,也不打算决斗了。

        “来人,把沈默存给本王拿下!”

        话音方落,从闽王背后冲出十余个黑衣汉子来,到了沈奕昀跟前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二人一左一右反剪沈奕昀双臂。

        仔细一瞧,这十余人穿着的竟是锦衣卫黑色服饰!

        闽王诧异,楮天青、小猴等人紧张,沈奕昀面色如常,毫无反抗的束手就擒。

        突然,人群之中有一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道:“王爷息怒,请恕卑职迟来之罪。”

        人群分开,却是身着飞鱼服,身材健硕步态潇洒的尉迟凤鸣。

        闽王凝眸,冷冷的看着尉迟凤鸣走到跟前。

        尉迟凤鸣也不在乎闽王看不看他,一挥手,道:“带走!”

        沈奕昀身负武技,却不能在人前表露,只得被锦衣卫带了出去。

        小猴和卫昆仑匆忙追了上去,楮天青则是脸色铁青的问尉迟凤鸣,“敢问大人,我家伯爷所犯何罪,你们凭什么抓人!”

        尉迟凤鸣挑眉,冲着闽王一拱手,道:“沈探花藐视皇亲国戚,出言不逊,难道不该查一查他为何如此张狂?难道不该想想他是否有反叛之意?皇上眼中,最重视的便是闽王,难道出言不逊顶撞闽王的人不该抓?再者说,锦衣卫抓人,几时需要给你们这种人解释!”

        尉迟凤鸣说罢冲着闽王行礼,率众人压着沈奕昀离开人群。

        “主子!”卫昆仑双手青筋毕露,眼看着就要发威,一副要跟锦衣卫搏命的架势。

        方要动手之际,却看到沈奕昀回过头来给他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叫他稍安勿躁。

        卫昆仑猜想沈奕昀自有道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破坏了他的计划,只能按兵不动,脸色却已比锅底还黑。

        闽王这里看着锦衣卫一行人离开,却是啐了一口:“呸!一群狗腿子!”又在心里大骂皇帝,竟然拿着他来作法说事儿,明明是自己想对付沈奕昀,这会子却借着他的由头,他落个跋扈霸道的名声,皇帝却成了天下无双的好兄长。

        “什么玩意儿!”闽王越想越气,牵着马利落的翻身跃上,丢下随行之人快马加鞭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云想容从马车上下来时,正看到以尉迟凤鸣为首的锦衣卫带着沈奕昀走出人群。

        她心头剧跳,难道沈奕昀被锦衣卫抓住了什么要谋反的把柄?

        这可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

        顾不得许多,云想容提裙摆奔上前去,一步挡在尉迟凤鸣的马前。

        尉迟凤鸣一惊,连忙勒紧缰绳,他胯下的枣红马受惊之下人立而起,前蹄踢腾,险些要踢在云想容脸上。

        那边沈奕昀已经运功,也顾不得是否暴露,就要去救云想容,见她没事才放松下来。

        云想容仰头望着尉迟凤鸣,道:“尉迟大人,你以何罪名抓沈伯爷回去?若论聚众斗殴,自来有五城兵马司来抓捕,且抓的也不该是沈伯爷一人吧!即便有五城兵马司管不了的,还有顺天府,尉迟大人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情急

        尉迟凤鸣手握缰绳,单手执鞭,望着面前仰望自己薄怒含嗔的女子,思念之情犹如泉涌,自那日争吵之后,他强抑思念不去见她,心中的牵念却是与日俱增,几乎要满溢而出。如今再见,想不到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为了别的男人,对他怒目而视,让他情何以堪?

        尉迟凤鸣忍下锥心刺骨之痛,面容严峻的道:“锦衣卫奉皇上之命办事,哪里需与你一闺阁女子解释!身为女子不知严守妇道,好生深闺绣花描画也就罢了,如今竟胆敢阻拦锦衣卫办差?还不退下!”

        云想容上前阻拦,因为担心沈奕昀安危,更因为带走沈奕昀的人是尉迟凤鸣。她本以为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即便有上一次他酒后的争吵,他的心也不曾变过,仍旧是从前那个潇洒如风肆意妄为做事出人意表的人,想不到他会一副爪牙面目,全心全意成了为皇帝办事的利爪,完全失去了年少相交时的潇洒气质。

        他锐利的话,似刀子一般割的她心口钝痛,眼神一瞬闪过受伤神色,却也立即锋芒毕露,娇音嘲讽道:

        “尉迟大人好聪明的答法,一句奉皇上之命就搪塞一切!若当真皇上之命,圣旨何在?沈伯爷乃新科探花郎,乃承平侯唯一仅存的嫡子,又贵为伯爵,即便要抓,也当抓的明明白白叫人心服口服才是!”

        云想容说罢拦在那十余名锦衣卫身前,明摆着不放人过去:“尉迟大人既说是皇上旨意,就请进宫颁旨,今儿个若不给个明确说法,此事决不干休!”

        尉迟凤鸣头大如斗,锦衣卫抓人,几时明摆过圣旨?锦衣卫所做之事,表面大义凛然,实则大多是登不上台面,天下人也都默认了的,谁也不敢提一个不字,她却敢当众发难,意图撕毁这层遮羞布!

        尉迟凤鸣右手做了个手势,那一行人便压着沈奕昀向前而去。

        云想容不会傻到以为一己之力拦得住一群大男人,只眉目微眯仰望端坐在马上的尉迟凤鸣。

        枣红马踢踏踱步,似急于奔驰,却被主人勒住缰绳,烦躁至极的打着响鼻。端坐在马上的尉迟凤鸣也抿唇望着云想容。

        二人对视,就听沈奕昀清越磁性的声音含着笑意和安抚,在与云想容擦身而过时道:

        “六儿,回去吧,尉迟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许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调查也是有的。你在这里拦着也无济于事,待会儿天晚了,回去恐有不便,”又对英姿道:“快劝劝你家姑娘。”

        提起回家,英姿想起方才出门时云敖的话,替云想容委屈,并未如从前那般立即应声,而是咬着嘴唇杏眼含泪摇了摇头。

        她如此模样,让沈奕昀心里骤然一紧,脚步顿住。焦急的看着云想容。

        云想容没有说话。她今日予云敖大吵一架出来,本也没打算腆着脸回府去。

        尉迟凤鸣见他们含情脉脉的对视,心头之火仿佛烧到了胸口,立即策马上前隔断了二人的视线,朗声道:“还不带走!”

        说罢一行人绕过云想容、英姿和柳月,快步往前头去了。

        云想容蹙眉站在路中央,回头望着沈奕昀一袭青衫潇洒从容的背影,贝齿不禁轻咬下唇。

        周围百姓却是半晌没有散去,看够了“决斗”的热闹,又来了十分美貌的姑娘胆敢拦截锦衣卫。这会子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还是楮天青反应较快,吩咐家丁护院将人驱散了,面色凝重的走到云想容跟前行礼:“六小姐,请里面坐。”

        云想容颔首,带着英姿和柳月跟随楮天青进了承平伯府。

        前厅中,云想容和白莫离分别坐在首位,英姿和柳月随侍在两侧,楮天青、小猴、卫昆仑、卫二家的,以及四名云想容不知姓名的汉子或坐或站,人人脸色凝重。

        楮天青叹道:“当真天有不测风云,那闽王如何会突然来找伯爷决斗?”

        云想容知这等事不能隐瞒,便将上午之事说了一便,众人听的目瞪口呆,“竟然有这种事,身为亲王,竟敢如此放肆!”

        卫昆仑抚掌大叫痛快:“英姿敢用热汤要泼亲王,更加‘放肆’!放肆的好极了!”

        小猴也连连点头。

        英姿挑眉,“这次我听出你是夸我了。”

        卫昆仑咳嗽了一声,不言语。

        白莫离道:“如今焦急的是四弟被锦衣卫抓进北镇抚司诏狱,情况当真不容乐观。皇上一直忌惮四弟的身份,这些年隐忍不发,却为了闽王之事勾了起来。我怕他少不得要受审用刑。”

        想起沈奕昀背部肩胛骨处深可见骨的伤痕,云想容眉头紧锁。被抓去北镇抚司的人哪里还有完好无损回来的?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皇帝若要对付沈奕昀,大可不必大张旗鼓如此。有千万种更妥帖的法子能做的悄无声息滴水不露。为何因为闽王的事就急了?

        如今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云想容正色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想法子救他出来。”

        “六小姐的看法是?”楮天青询问云想容,并非因他多信任她的决策,而是因他信任沈奕昀的眼光,沈奕昀曾与他屡次说起云想容决断之事。

        云想容道:“伯爷今日被抓,尉迟凤鸣只说因冲撞了闽王,既是冲撞开罪,那也并非什么大罪,要紧的是他被锦衣卫带走,难免动用刑法,时间一长或许会查出一些不该透露之事。”

        她虽不知沈奕昀到底是否有某乱计划,也不知他背后到底做过什么事,可只要被锦衣卫盯上一准儿没有好事,“如今只能尽快救他出来。否则夜长梦多。”

        楮天青极为赞同的点头,望着云想容的眼神有了些许面对沈奕昀时才有的敬服:“六小姐所言极是。只是如何救爷出来却是个难题,总该不会是去劫了北镇抚司诏狱吧?”

        “当然不能。劫狱容易,难道要让沈四年轻轻的就注定逃亡一声吗?他好容易才打开了今日的局面。决不能如此。”云想容站起身,道:“少不得我要去想想法子,你们放心,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我定负起责任。若是沈四平平安安回来尚且罢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随他去了便是。”

        原本卫二家的、楮天青、白莫离等人心里对云想容还是有一些怨恨的,毕竟是因为闽王的关系才引得沈奕昀受此无妄之灾。可云想容此话一出,众人只觉得她对沈奕昀并无三心二意,且她也不想事情发展至此,一个弱女子,被闽王那样霸道的土匪盯上,也是她的悲哀。

        如此,众人原本的怨恨也都消了。

        “既如此,就全仰仗六小姐了。”楮天青起身行礼。他不知道沈奕昀对云想容的信任到了什么程度,所以私下里动用武力的谋划自然不可能在云想容面前商议。

        云想容心思玲珑剔透,自然也看得出几人还有要话要说,且如今她有要紧事情要办,便起身告辞。

        一行人离开伯爵府,柳月已是红了眼眶,拉着云想容的手臂道:“卿卿,这可如何是好?锦衣卫那群人最是没天理没人性的,伯爷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您快想办法啊!”

        见她如此,英姿气愤的将她推开,道:“不需你说小姐自然会去救沈伯爷,那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她气的,不只是柳月的反应,更气的是方才在伯爵府里那个叫“褚先生”的人的态度。

        那是什么反应?倒像是他们小姐害了沈伯爷似的!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难道是云想容的错?

        柳月委屈的落泪,低着头不敢看云想容。

        云想容也没心思理会她,只道:“去备车,咱们去闽王府。”

        “小姐!你不能去!”英姿焦急的道:“你不能慌不择路,闽王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云想容叹道:“我不能让沈四在诏狱里拖的太久。时间久了,恐会引起更大的乱子。我要尽快救她出来,既然锦衣卫的道理是冲撞了闽王,并非犯法的大事,左不过是人情做面子那档子事,若是有人求个情做个和事老,也就过去了,闽王不外乎是最佳人选。”

        “可是小姐,这会子你去找闽王,太危险了。”

        “即便危险,也要尽力一试。”

        见云想容打定了主意,英姿也不好说什么,只服侍着云想容上了马车,柳月也沉默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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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门前,夏辅国垂首站在紧闭的格扇外头,只听里头又传出一声类似雷霆的大吼:“……皇兄那点歪歪心思别当臣弟不知道,皇兄想试试天下勋贵藩王的态度,拿沈默存那个倒霉蛋做法,怎么不自个儿找罪名去,偏往臣弟身上推!这样一传开,臣弟成了什么人了!?”

        随即是皇帝安抚的轻笑:“罢了,老十五,你动什么气啊,朕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么,今日也就是开罪了你,就算开罪了朕,真也舍不得抓他啊。”

        “你!皇兄,你真是……”闽王许是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没了后文。

        不过呼吸间,格扇被推开,闽王大步流星出来。

        夏辅国忙行礼。

        闽王满面怒容,也懒得理会夏辅国。

        谁知才出了皇宫,却有下人来回:“王爷,云六小姐求见,这会子正在府中前厅奉茶呢。”

        闽王挑眉,随即冷笑了一声:“为了那个小白脸,她来的倒是快。”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哀告

        天色渐渐暗了,闽王府身着桃红色绫袄外照水绿色比甲的婢女井然有序的的进到前厅,陆续点燃了绢灯和仙鹤起舞的灯台,温暖柔和的灯光将华美非常堪比皇宫的前厅照的亮如白昼。又有灵巧的婢女为云想容续了茶,行礼退了下去。

        偌大的前厅之中,只剩下云想容、英姿和柳月三人。

        云想容手边的茶汤已经续了三道。

        闽王入宫面圣还未归来,恰好给了她思考的时间,要如何与闽王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胆敢在王府中策马的怕只有一人。

        心思方至,就见身着湛蓝色外袍手执马鞭身高腿长的男人气势汹汹而来。

        灯光柔和了他含着戾气的五官,不着戎装的他看起来温和了一些。

        “王爷。”云想容起身翩翩然行礼。

        闽王撩下摆,大马金刀端坐首位,随手将马鞭扔在桌上,残酷笑意爬上唇畔:“真是稀客,六小姐怎有空来本王府上做客?咱们再见的,未免也太快了。”

        云想容见闽王态度,便知他已猜到她此行目的,一切言语上的铺陈都变的多余,闽王是军人,或许也不喜拐弯抹角。

        思及此,云想容抬眸望他:“沈伯爷被捕入诏狱,实属遭受无妄之灾。王爷气的是我才对。”

        “我气你?云想容,你未免抬举你自己了。”闽王斜靠着背后的椅背,食指敲打着左面,虎目中却丝毫不掩他对云想容的兴趣。

        俗语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此时的云想容五官被灯光柔和,风采炫目,娇容妩媚,潋滟眼波清澈含怨,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尊贵猫儿,当真让人恨不能拢在怀里好生疼爱。

        然今日在云侯府他的闺房,他所受之折辱生平第一次,被人泼了热药汤,还被放了狠话。

        闽王知皇帝特意抓了沈奕昀,想要试探天下勋贵的态度,在没有肯定勋贵藩王的态度之前是不会对沈奕昀如何的,但云想容不知道。

        他也不愿对云想容解释这一点。

        云想容心下焦急,这会子沈奕昀已不知吃了多少皮鞭沾凉水,她又知道尉迟凤鸣一心忠于皇帝,断然不会对沈四手下留情,急的心头长草了一般。

        “王爷,今日沈伯爷被捕,全是因为一场误会。若王爷肯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以皇上对您的看重,他定然无恙。请您高抬贵手,莫与我一个小女子见识,不要让无辜的人受罪吧。”云想容放低了身段,放柔了声音,十分认真的致歉:“王爷要打要罚,只管向我来就是,还请王爷帮衬。”

        她竟如此为沈奕昀着想,那般骄傲的人,现如今竟在他面前说起软话?!

        “想让本王为沈默存说话,也非不可。要紧的是,你要如何弥补本王?”

        一旁的英姿和柳月闻言,均紧张的看向云想容。

        云想容道:“王爷请讲,只要我做得到。”

        “那你跪下。”闽王闲闲的扔下一句。

        云想容毫不犹豫,提裙摆跪了下来。

        她虽跪着,背脊却傲然挺直,仿佛一株倔强的兰花,在风中依然不肯地下高贵的头颅。

        越是这样倔强,才越觉得带劲儿!

        闽王站起身,缓缓走到云想容跟前,“让你的人都出去。”

        云想容心下骤然一紧,并没立即吩咐。

        因为身为女性的警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有英姿在,好歹她当下不会有事,这里可不是云家,这是在闽王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又是个莽夫,若真的要对她施暴,太容易了!

        她犹豫之时,闽王已经嘲讽一笑:“看来,你对沈默存的心意也不过如此罢了。好,本王原本是要给你留脸,不叫人看着的,你若是不要脸,那也就怪不得本王。”

        说话间在云想容面前一步远站定。

        “你今日若是将本王伺候的舒服,本王就去跟皇兄说情,放沈默存出来!且本王还为你保密,绝不告诉旁人你做过这等事,你跟沈奕昀洞房花烛夜时候照样是完璧身,如何?”

        英姿和柳月听不懂闽王的意思,却知道这并非什么好话。

        云想容这厢却是蹭的站起身,动作迅捷的抓了茶盏朝着闽王泼去。

        闽王旋身躲开,手臂仍旧被热茶泼中了一块,烫的他蹙眉。

        “我真看错了你。”云想容气的心快从嘴里跳出来,面红耳赤的瞪着闽王:“原来你也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纨绔,甚至比纨绔还不如!我曾经还当闽王是个大英雄,真豪杰,呸!狗屁!”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英姿和柳月也急忙跟上。

        闽王负手而立,笑吟吟望着云想容的背影,朗声得意的道:“云六,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离开王府时,漫天晚霞散去,只剩下暗淡天光,晚风吹起,带来丝丝凉意,送来阵阵炊烟气息。这会子已是各家各户晚饭时间。

        云想容和英姿、柳月上了马车,均是沉默。

        柳月抿着唇,许久才问:“卿卿,闽王要你做什么?沈伯爷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受罪呢。”

        云想容抬眸,清澈眸光中还有未散去的屈辱。于男女之事她本就惧怕,却不想今日又遇上这样恶心的事。

        她忘不掉刘清宇对她做过的事,仅有一次的强迫她为他吮那处,怀着身孕,又被绑在床上,醉酒后的男人卸掉了她的下颌,那种脏污的气息,粘稠的感觉,让她事后吐的胆水都尽了。刘清宇见她吐了一夜才知害怕,怕她伤了胎气,又是赔罪又是讨饶,往后在没有强迫过她,却总来与她说哪个姨娘伺候的舒坦。渐渐的,他开始觉得她空有皮囊,却尽不到本分……

        她闭上眼,真的受够了那种生活,她的男人只为了下半身活着,淫|靡的让她无地自容,为了珍哥儿,她却要死撑着。

        她如此难过,让柳月后悔问了这样的问题,

        英姿气的用力推了柳月肩膀一把,直将她推的险些跌出去:“那闽王是什么好东西?让小姐做什么也不能做!”

        “我没说让卿卿做什么,我只是好奇。”柳月委屈的落泪:“你做什么总是针对我。”

        ……

        柳月和英姿拌嘴,云想容闭着眼,迅速从前世的记忆中回到现实,分析下一步该如何做,半晌才淡淡道:“好了,都闭嘴,咱们回府。”

        英姿和柳月怒视着彼此,听了云想容的吩咐,忙吩咐外头的车夫。

        一路上,三人不在说一句话。

        济安侯府门前,柳妈妈和云娘二人正翘首以盼。都知道六小姐出去时与侯爷吵了起来,侯爷气愤之下说了一句“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然而好好的姑娘家,难道真的不许回家来?

        云舒容有些感冒风寒,不足月的孩儿生了病,哪里能不焦急,这会子孟氏正与陶姨娘跟大夫在一处医治。只得吩咐两个靠得住的来等消息。

        一见云想容回来,柳妈妈立即双手合十对空中拜了拜,随即上前来扶着她下马车,“小姐可回来了。夫人都担心坏了。”

        云娘也笑着道:“小姐要不要先去看看三夫人?”

        云想容道:“云娘去回我母亲,就说我无碍的,这会子有事要与父亲商议,先不去琉璎阁了。”

        云娘行礼道是,听吩咐退下。

        云想容又对柳月道:“你跟着乳娘回去吧。英姿跟着我就行。”

        柳月颇为委屈的抿着唇。

        柳妈妈紧张的看着云想容。

        云想容沉思片刻,道:“柳月,你不适合跟着我去承平伯府。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会给你配个好人家。若是乳娘有合适的人选也可来告诉我。”

        “卿卿!”柳月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摇头:“你不是答应了带着我吗!我不走,我不嫁人!你不喜欢我了吗?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云想容摸了摸柳月的脸,认真的道:“你没有错,所以我并没有惩罚你,我允许你的父母给你说亲,而不是随意给你配个人,且我会给你丰厚的嫁妆,也不枉费这么些年你我的主仆之情。可是柳月,你的心思早晚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我,我不能留你在身边。”

        话说的如此直白,让柳妈妈脸上红透了,拉着柳月跪下道:“多谢小姐开恩,处处为柳月着想,我定然好生与柳月说明白,不叫小姐为难。”

        云想容双手将他们搀扶起来,道:“乳娘不要难过。”又对柳月道:“你也不要难过,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往后你的生活会更好。”

        柳月抽噎着道:“你终归是嫌弃我,怕我与你争沈伯爷吗?我都已说了,不会争他,你还不放心吗?”

        “我不怕你争。”云想容平静的道:“事实上,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那为何你不容我!”柳月哽咽着质问。

        云想容眼里含了泪:“因为我当你是亲人一样,我不想将来有一日,你对我变的面目可憎。”说罢拉着英姿,往知韵堂方向去。

        柳月呜呜咽咽的以袖颜面,委屈的哭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门

        知韵堂中灯火通明。糊着高丽明纸的格子窗中透出云敖挺拔端坐的侧影,仿佛正灯下研读。

        云想容看着康学文进了屋,身影到了云敖身边,不多时又离开,撩珠帘回院子里。

        廊下灯火被晚风吹的飘摇,康学文面上表情晦涩不明,声音也听不出情绪:“侯爷正忙着。”

        只说了这一句,却不说到底见是不见云想容。

        那便是有希望?

        要找皇帝做人情,除了闽王,她觉得云敖是最好的人选。云敖与皇帝曾经是拜把子弟兄,又有从龙之功,在皇帝面前颇吃得开,加之这一次云家受无妄之灾,皇帝对云敖愧疚,有弥补之意。她与沈奕昀订了亲,云敖将来就是沈奕昀的岳父老泰山,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做个和事老应当不会太为难他。

        他气的是她今日的顶撞。子不言父过,况且云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是以为难她。

        既然要救沈奕昀的命,她一时半刻又想不到别的办法。自然云敖如何惩罚,云想容如何顺从。

        云想容客气的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康学文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天色渐渐暗淡,满天云彩遮挡住星光和月光,除了窗纱透出的光亮,院中就只有廊下摇曳的大红灯笼照明。花草、树木的影子变的诡异森然,夜风寒冷,拂动云想容略微散乱的鬓发。她身姿挺拔悄然站立在院子当中,仿佛不知疲倦,半个时辰过去,她姿势依旧没变,云敖哪里也没有动静。

        英姿担忧云想容,看这架势,侯爷是不打算轻易让云想容好过,她自知云想容身子弱,禁不起寒冷,恐她感染风寒,忙要出去。

        云想容虽不动不言,却知她要离开。

        “你去哪?”

        英姿驻足回头,焦急的道:“我去给小姐拿大氅和手炉来,还有,小姐没吃晚饭呢,我让人预备了带来。”

        云想容噗嗤一笑:“父亲要为难我,哪里能见得我站在他院子里好吃好喝?你只拿了我的大氅和手炉来就是了。还有,附耳过来。”

        英姿听命上前。

        云想容在她耳畔低声道:“告诉玉簪,清点咱们的东西,预备往外运送。”

        英姿一愣:“小姐?咱们都已经回来了,您……”

        “这府里,我们应当呆不下去了,还有,不要告诉我母亲,免得带累了她,她在我父亲面前说不上话,知道了一场闹,只会让她往后不好过罢了。”

        英姿了然应是,心里只为云想容心疼,今日经历这样多的事,连她这个旁观者看了都觉得难过,更何况云想容是当事人?如今沈伯爷被抓紧北镇抚司衙门,也不知情况如何,只焦急都急死了,侯爷偏偏不见小姐,小姐为了一会儿可以开口向相求,也不好翻脸,只能耐下性子等待,可这个等待的过程,却是最煎熬的。

        英姿快步下去安排,不多时带了见水蓝色的锦缎大氅,精致的黄铜雕花手炉外头照锦缎帕子,双手交到云想容手中:“小姐安排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玉簪他们正连夜行动。”

        “嗯。柳月呢?”

        “柳妈妈与她在房中说话,我没有惊动他们。”

        云想容想到六月方才难过的模样,心下不忍,叹息了一声:“英姿,你说我是不是太绝情了?连跟在身边十年的人,说放手就能放手。”

        “不!”英姿摇头,坚定的低声道:“小姐一路成长至今,我看的最是清楚,小姐不是无情的人,外头人说小姐手段狠辣,是个难惹的厉害女子,那是他们只看到了小姐铁腕的一面,可我最是明白,小姐不是无情,您的内心最是柔软,最念旧情。一旦被小姐在乎,即便对方对小姐不住,你也不会轻易放开手。宁可损害自己也会原谅他人,当年对三夫人,小姐是这样,为了她能再府里平安,你隐瞒下侯爷两次要亲手掐死你的事实,生怕影响到她的幸福,如今对柳月,小姐也是如此。”

        云想容心下十分动容,危难之时,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且能了解她的难处。其实她心中的苦,不必旁人为她做什么,只要有个人能懂得,心中悲感就已被冲淡。

        云想容转回头,望着书房中云敖的身影。

        她心中焦急的就仿佛生了野草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在乞求云敖快些出来见她。她无法自己闯进去,不能开口唤他,因为惹了他不高兴,会让他更有理由拒绝。她等的煎熬,但真正受煎熬的人在大牢中。

        沈四再强健,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比她还小四个月,他哪里能受得住锦衣卫那群熟手的折磨?他受皮肉苦,且有可能丢了性命,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自责不已,更自责帮不了她。

        她不禁在想,若是皇上决议拿这件事做法,她该怎么办?

        她的性命,为了知音人舍去也不可惜,只是论怎么舍。若他不在了,她即便舍了性命,也无济于事了。

        云想容想了很多,烦乱的心思随着时间的流失而越加急躁。夜风太冷,云想容冷的身上颤抖,仍旧咬紧牙关盯着屋里。

        突然,书房的灯灭了。

        云想容心下生出一点希望,却没有见云敖从屋里走出来。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云想容确定云敖在书房歇下了。

        英姿义愤填膺,双手紧握着拳头。

        云想容心却凉了一半。垂下纤浓羽睫,晶莹泪珠滴落在衣襟上。不知因为伤心,更因为焦急。

        她怕耽搁了这一夜,沈奕昀万一已被弄的半死不活,或者锦衣卫查出沈奕昀谋反的证据,他就必死无疑了。他视她为挚友,却不想她连累他至此。

        云想容一再告诉自己,在等等,再耐心等一等,若是明日一早云敖还不见她,她就只能另想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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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镇抚司诏狱中,临窗的宽敞牢房潮湿斑驳的青石砖墙上挂着各色刑具,地上铺着腐烂发霉稻草,一身青色外袍的沈奕昀背脊挺直的盘膝而坐。身着飞鱼服的尉迟凤鸣则是搬了把交椅,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对面。

        二人之间地当间放着两个粗陶碗,一碗红烧肉,一碗清蒸鱼,白铁的小酒壶里是火辣辣的烧刀子。

        “沈伯爷,咱们没什么机会相交,想不到今日终于有机会一同吃酒,却是在这里。”尉迟凤鸣将红木箸递给沈奕昀。

        沈奕昀温文微笑,仿佛此地根本不是牢房,而是醉仙楼中最雅致的包间,接过筷子道:“如此,要多谢尉迟大人款待。”说着夹了一小口鱼肉来吃。

        尉迟凤鸣俯身给他斟了一钟酒,二人碰杯,吃了一钟,随后先聊着吃起菜来。

        地上偶尔有不怕人的肥大老鼠窜过,凄冷烛光被斗窗卷入的冷风摇晃,在牢房中投下阴森斑驳。最诡异的,是对面牢房中毫不避人耳目的酷刑,有四名锦衣卫,正在往一牢囚指甲缝里嵌竹签儿。

        难得的是那人鬼哭狼嚎如此凄厉,沈奕昀与尉迟凤鸣却没事人一样。

        喝干了酒,吃光了菜,对面牢房的动作仍没停止,那人疼的晕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脸上的脏污被洗刷干净,露出胡子拉碴一张清瘦青紫的脸来。

        沈奕昀笑望着那人,只觉得有些面熟,不动声色的问尉迟凤鸣:“敢问大人,那人犯了何罪?”

        “他呀。”尉迟凤鸣笑眯眯的俯视盘膝而坐的沈奕昀,随即压低了身子,故作神秘的道:“他的罪过可大了,罄竹难书呢,不过今天不是在审问他。”

        “不是审问?”沈奕昀奇道:“那是做什么?”

        “那是我们锦衣卫‘新|东方培训班’在‘实习’呢,那个当教材的沈伯爷应当也认识,他姓楚名寻。”

        楚寻?沈奕昀打量那人,的确还依稀可以看得出那人的长相,却是是楚晏生父楚寻不假。

        沈奕昀惊讶的道:“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

        尉迟凤鸣坐直身子,笑道:“哪里,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日既然承诺过容容,我万万不能让他死了,也感谢他的辛劳付出,才培训出了我们锦衣卫优秀的人才来,‘新|东方培训班’能有如此多的高手,他功不可没。”

        “那也多亏了尉迟大人知人善用。”

        “哈哈!”尉迟凤鸣朗声笑道:“想不到你还真会说话。算啦,今天你来了这里,咱们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你好好反省,有什么该交代给我的就直说,看在容容的面上,我不会怎么你的。”

        话音方落,对面牢房里楚寻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沈奕昀不可能不了解他的意思。只笑着道:“我哪里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为了云六小姐得罪了闽王,尉迟大人奉命抓我进来罢了。”

        还真是滴水不漏。

        尉迟凤鸣笑了,脸颊上的酒窝深深,很是和气:“既然这样,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先回去了。”尉迟凤鸣站起身,先行离开。

        对面牢房中的酷刑还在继续,惨绝人寰。

        沈奕昀面不改色的垂下长睫。将凤眼中的冷芒和担忧都一并隐去。

        今日他被抓了进来,分明是皇上想利用此举试探天下勋贵藩王对“削藩”一事的态度,事情未曾决定之前,绝不会将他如何。

        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尤其是云想容。

        他担心云想容会为了他做傻事。

    第二百四十章 无奈

        云想容虽为女子,却有寻常女子身上没有的侠肝义胆,她看起来冷心冷血,做事不择手段,对人狠辣之极,可那是对待对她不起的人。真正被她在乎的人,她会豁出出性命去为之付出。沈奕昀对这一点很有自信——她虽然没有爱上他,却十分在乎他,因为他是她的好友。

        最要紧的是今日之事,云想容的性子定会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会觉得是她带累了他。

        沈奕昀不知她会为了他的安危做出什么事来,奈何锦衣卫北镇抚司中没有他的人,他很想告诉她他不会有事,让她不必担忧,千万不要为了他做任何事,答应任何人任何条件。可是他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而已。消息无法带出去,人也无法见到。

        沈奕昀心急如焚,想起今日他劝说她回府去英姿那委屈的神色,他隐约可以猜得到,必然是云敖做了什么为难云想容的事。闽王带着人来找他决斗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不光是城中之人会妄传,云敖身为云想容的父亲,应当会觉得丢了体面。

        说到底,是他的无能带累了她,哪里能怪她呢?

        对面牢房中对楚寻的折磨还在继续,这一夜他死去活来一共七次,待到天色蒙蒙亮时,那几个锦衣卫也是累了,打着呵欠说笑着离去,将满身伤痕的楚寻也一并抬走。

        空旷的大牢里就只剩下沈奕昀。

        他仰起头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默默地在心中记录下,已经进了大牢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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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泛起鱼肚白,东方朝霞似锦,知韵堂中的景色由朦胧转为清晰,洒扫的小丫头子们开始提着扫帚、木盆等物出来走动。

        看到仍旧直挺挺站在院子当中的二人,丫头们不敢多言语,只默默地做事。

        不多时,书房里传来云敖唤人的声音。康学文忙与几名丫鬟,端着黄铜盆、热水、锦帕、青盐等物进去服侍云敖洗漱更衣。后又有两名小厮抬着食几来,上头是厨下才刚预备的早点,热气腾腾的包子,四碟子精致小菜,还有一碗熬得浓香的粳米粥。

        这一切都如往常那般井井有条的进行着,好像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云想容和英姿的存在。

        一夜寒冷,云想容已是浑身发抖,仍旧坚持着着。今日父亲逢休沐,或许有一上午的时间用来谈话。她已经等不下去了,因为沈奕昀还不知是生是死。

        又过了片刻,下人抬了食几出来。屋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子。珠帘一撩,康学文道:“六小姐,侯爷请您进去。”

        云想容颔首迈步,身子踉跄了一下,英姿连忙搀扶住,“小姐,没事吧?”

        云想容沉默摇头,上了台阶进屋,穿过落地圆光罩来到里屋,见云敖正盘膝坐在临窗的三围罗汉床上,手上捧着一本杂书在看。

        “父亲。”

        “嗯。”

        云敖放下书,斜睨云想容,“一夜的时间,你想通了吗?”

        云想容苍白的嘴唇抿起,再开口时,唇色变成淡粉,她提裙摆跪下,叩头道:“求父亲救救沈伯爷。”

        云敖原本阴沉的脸,因云想容这一句话暴怒狰狞,抄起才刚放下的书朝云想容丢去,正砸到她头上,打落了她原本就凌乱的鬓发。

        云想容闭了闭眼,道:“皇上既已赐婚,他便是我未来夫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女儿受无妄之灾,带累了他,求父亲在皇上面前说和,他得救,也是我得救。”

        “顽固不化!”云敖蹭的起身,负手来回踱步道:“本以为你是个通透人,却不知如此痴傻,这个节骨眼上你不知划分界限,让为父的为你解除婚约,以弥补你胡乱选择的错失,如今你还敢来求我救他?!云想容,沈默存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云想容不想与云敖争吵。她站了一夜,双腿酸麻胀痛,身体虚弱,心脏闷痛,早已经筋疲力竭。她不想动气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想激怒云敖反而更难达成心愿。

        云想容依旧叩头:“请父亲成全。”

        “皇上此番抓了沈奕昀并非只为了闽王,其中还有其余缘由,这个缘由是咱们云家碰触不得的,聪明的,就从此与他一刀两断。我言尽于此,云想容,为父只问你一句,我已给你讲清楚了,你是要沈奕昀,还是要云家!”

        云想容直起身,仰头望着依旧俊朗非凡卓尔不群的英俊男子,坚定的道:“求父亲救救沈伯爷。”

        “你可以走了。”云敖似也懒得与云想容说话,坐回罗汉床上,道:“你若要救沈奕昀,往后就不在是我云咸宁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不顾家族利益的女儿。”

        等了一夜,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不是没有预料到,可当真发生了,云想容的心里仍旧被扎了一刀那样的难受。她的父亲,果真是个能成就大事的人。

        因为只有狠得下心,才能成功。

        云想容站起身,不在做无意义的挣扎,云敖打定了主意的事,她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女儿拜别父亲。”云想容行礼,虽已经虚弱的摇摇欲坠,仍旧将背脊挺直的犹如劲松,在没有了方才乞求时候的卑微。

        看着云想容扶着婢女的手离去的背影,云敖心里当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那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真跟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想容与英姿先行离开后,她那的所有物品以及那二十箱的添箱,就由玉簪等人一同运送到了孟氏珠宝行的后院,暂且收入库中好生看管起来。玉簪四个丫头都被留在了孟氏珠宝行随时听命。

        云想容和英姿回了承平伯府。

        见她无功而返,楮天青等人都十分失落,卫二家的流着泪,哽咽道:“也不知那群狗腿子怎么折磨四少爷呢,偏咱们一群人,连看都不能看他一眼。”

        楮天青也是急的双眼赤红:“皮肉苦还不是最可怕的,要命的是怕锦衣卫查出什么来。”

        他的话,正戳中云想容心中最担忧之处。

        一夜的疲劳,因着此时的危机,云想容丝毫都感觉不到了。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张开眼时,苍白的脸上神色十分坚毅:“卫妈妈,劳烦你去预备早膳,英姿,药方你都带着呢吧?先去抓药给我煎药来。我们先吃了东西,在研究该如何是好。”

        “是。”

        卫二家的和英姿抹着眼泪下去了。

        不多时,英姿先将一碗浓黑苦涩的药汁端来:“小姐,温度刚合适,您先用了吧,卫妈妈那边早饭也吩咐人预备得了。”

        那药的味道苦涩难闻,小猴和卫昆仑闻着都皱眉。想着要去给云想容拿蜜饯果子来。

        谁知云想容只接过了白瓷碗,拧着眉一口气喝完,将空碗递给了英姿。豪迈的吃药方式与沈奕昀如出一辙,小猴和卫昆仑再一次认识到面前的女子不是寻常的柔弱小姐,昨日她敢阻拦锦衣卫抓人,敢与皇帝较劲儿为了沈奕昀四处奔走,就值得了沈奕昀为她的付出。

        几人对她更是恭敬了。

        早饭后,云想容问楮天青:“褚先生,闽王和我父亲那里我都去过,但是无果。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在皇上面前为沈四说上话,还是与咱们有些交情求的动的。你可知道还有什么人合适?”

        楮天青皱着眉,心里细数,沈奕昀手中的探子都是掩藏在各个角落里,自然不可能露面。能与皇上说的上话,又不会引起怀疑理所当然的人,当真没有。

        小猴想了想,道:“我知道有一个人。”

        云想容知小猴整日跟在沈奕昀身边,笑着问:“你说。”

        她展颜时笑容温和,仿佛清晨的霞光绮丽都被她瞬间艳光四射掩盖下去,看的小猴红着脸,道:“就是,恬王曾与爷当面提亲,但是被爷给婉拒了。能让恬王自己开口与爷说这件事,想必他对爷十分的中意。”

        云想容诧异的眨眼,她竟然不知还有这一桩事。

        仔细想来,若是沈奕昀尚郡主,恬王做他的岳父老泰山,似乎要比云敖做岳父更有用一些。

        卫昆仑和楮天青见云想容如此,还当她女儿心思在吃醋。纷纷不赞同的看了小猴一眼。

        云想容靠着椅背,右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沉思了片刻道:“恬王当面与沈四说起此事,却被拒绝,这会子若是直接求到他头上,以他的性格定然不可能帮忙的。”恬王毕竟是她前世的公爹,她自然了解颇多。

        “不过小猴的话却提醒了我。霜琴郡主刘嗪,对沈四却是十分的倾慕。我想若是求她在皇上面前为沈四美言几句,将误会解释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楮天青闻言眼前一亮。

        云想容说的含蓄。楮天青却是一下子就想的清楚,刘嗪身为郡主,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堂妹罢了,又不是十分亲近,如何能说的了什么情?皇帝肯听不肯听都是未必。沈四被抓,罪名是开罪了闽王。若是霜琴郡主去说情,以她的性格,或许会“另辟蹊径。”

        若是四少爷能尚郡主……

        楮天青问,“六小姐,你是否已经想清后果?”

        “果真你是个及通透的人。”云想容微笑着,苦涩的道,“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我只是想要沈四活着罢了,至于其他的,哪里能计较?拖的越久,他就越危险啊。”

        小猴和卫昆仑以及卫二家的和英姿都没想那么多,焦急的道:“那还等什么,就去求一求郡主吧。”

        PS:带入自己,如果我是小六,是宁可看到沈四好好活着的。可是写的好难过~o(>_<)o~~恨死皇帝了有木有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痛 (粉红20+)

        刘嗪离开宫中时,尚有些云里雾里,想起方才皇上听闻她说“我已与沈伯爷行了周公之礼,有了夫妻之实,还请皇上成全”时皇帝的愕然,她难免霞飞双颊。

        攥着襟口,心跳擂鼓一般,以父王的身份,她与沈奕昀的婚事必然成了,沈奕昀放出牢笼后也必然感念她的恩情,往后对她蜜里调油一般的好,只一辈子做交颈鸳鸯就是……

        刘嗪回了王府。才刚歇息了片刻,贴身侍婢翠兰就进来回话,“二小姐,云六小姐又来了。”

        刘嗪闻言冷笑了一声,“平日里我到她府上,她对我爱理不理的,如今为了沈伯爷的事情连着来了四五日。真是不知自己有多惹人烦。”

        翠兰谄媚的道:“是啊,我看小姐今日依旧是晒着她,让她在外头等去吧。”

        刘嗪颔首。

        吃了半盏茶,却觉得这样的消息若是不告诉云想容,就少了一个打击她的机会。她那个承平伯夫人的位置,怕是很快就要让让贤了。

        思及此,刘嗪笑吟吟的吩咐婢女:“来人,给我梳妆,一定要比云六更容光焕发才是。”

        “是。”

        此时前厅中的云想容,哪里还能谈得上容光焕发?沈奕昀已被抓走六日了。她是第二日就找了刘嗪,刘嗪答允下来,请旨入宫,却一直得不到皇上的传召。

        她日日来等消息,却日日无功而返,每日担忧沈奕昀的生死,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早起梳头,英姿竟在她两鬓发现十余根银发,皆是从发根处开始变的雪白。

        看到那些银丝,英姿落了泪。她却只对着西洋美人镜发呆。

        她终究是害了沈奕昀。若是沈奕昀真因此而死,她这条命赔给他也就是了,还在乎几根白头发?

        正沉思着,外头传来刘嗪的声音:“你又来了?”

        云想容闻言站起身,平静的望着她,“可有进展?”

        刘嗪一看到云想容那张即便不施脂粉也娇媚莹白的俏脸,心中就有气,想将真想告知的心思一转,变了个说法,道:“我进了宫,见了皇上,可皇上斥责了沈伯爷一顿,也并未说多余的,还将我给赶出来了。”

        “是吗?”云想容一愣,半信半疑的望着刘嗪。

        刘嗪叹息了一声,无奈的道:“是,我为了救沈伯爷,连自己的贞洁都搭上了,你还信不过我?”

        是啊,哪里有女子会随意牺牲自己的贞洁,明明没有的事,为了让沈奕昀活命,愣是要说成有其事。

        云想容头痛欲裂。

        怎么办。刘嗪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难道皇上真的打定主意要沈奕昀的命?难道他真的不怕天下勋贵与藩王知道了开始设防?难道皇上不在乎恬王那个皇叔?

        种种疑问在心口盘旋,最后凝成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胸口闷痛喘不过气来。她还能怎么办?或许,她该去找闽王,答应他的条件?

        云想容与刘嗪告辞。虽然颜色如常,却掩不住的失落和担忧。看她的背影,刘嗪冷笑了一声,“你的失落还在后头呢!”

        云想容这些日一直住在什刹海附近玉簪胡同二进的宅院里,与英姿回去的一路上一直不言语。等到了玉簪胡同,她吩咐英姿烧水伺候她沐浴,利用烧水的时间提笔写了封信,将今日事情叙述一番,差遣小丫头跑腿,给伯爵府的楮天青等人送去。

        水预备下,云想容屈膝坐在木质的浴盆之中,望着洁白无瑕的玉腿发愣,由着英姿用木勺往她的如新雪初凝的背上浇水。

        “小姐,您看开些,您能为沈伯爷做的事都已做尽了。就连让出承平伯夫人的位置您都做了,这一切或许都是命。您就是如此自苦,也无济于事啊。”

        云想容背对着英姿,披散湿润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水滴低落在浴盆之中,不知是不是泪。

        “不,我还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已经六日了。他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他是能做大事的人,若不是因为有我,他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他至少还有九年以上的时间。”前世她难产而死之时,正是沈奕昀纠结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她不知他的胜败,却知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没事的。

        今生,都因为她的重生而转变了。

        沈奕昀不该如此的。无论他是否谋反,以他经天纬地之才,定要有一番惊世骇俗的大作为,哪里能如此折翼?

        “替我沐浴吧。我母亲若来,就说我累了,这会子我谁也不想见。”

        英姿哽咽着“嗯”了一声,一面伺候云想容沐浴,一面默默地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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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恬王府中。

        夏辅国手持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霜琴郡主,品貌出众,德才兼备,正当适婚之时,当择佳偶良配。值承平伯沈奕昀与霜琴郡主堪称天造地设。今特封沈奕昀为霜琴郡主仪宾,赐郡主府、仪宾府,与六月初六完婚,钦此!”

        话音落下,恬王、恬王妃、刘清宇与刘嗪都处于呆滞之中,前三者为惊愕,只有刘嗪是因为太过欢喜而呆愣,也是她第一个回过神来,欢欢喜喜唱道:“谢皇上龙恩”,起身接了旨。

        夏辅国笑吟吟的道:“王爷,王妃,世子爷,郡主,奴才给您们道喜了。”

        恬王威严掩盖内心情绪,与夏辅国契阔了几句,要留他用饭,夏辅国笑着道:“奴才还要去承平伯府传旨,恐怕要辜负王爷的美意了。”

        恬王妃见夏辅国要走,忙送了个大的封红,笑着道:“夏公公,沈伯爷如今……”

        “沈伯爷如今已经无罪释放,这会子应已回了伯爵府了。”

        “那沈伯爷与云家六小姐的婚事?”刘清宇问。

        夏辅国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下了旨,断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六小姐与沈伯爷的婚事照旧,从此往后霜琴郡主与六小姐共事一夫,沈伯爷乃当今第一才子,也算一段佳话。”说着行礼告辞。

        刘嗪闻言,圣旨险些扔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和云想容两头大?

        恬王和王妃见刘嗪的模样,就知其中必有内情,皇帝不可能突然赐婚,便拉了她到内室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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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伯府,沈奕昀刚进府们,正被卫二家的围着问长问短,夏辅国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他双膝跪地,半晌没有反应,夏辅国见沈奕昀如此,似笑非笑的道:“沈伯爷,皇上开恩,免了您的罪,还给了您这样大的恩典,成全了您与霜琴郡主的美事,您也该感恩戴德才是啊。从此以后娥皇女英,沈伯爷坐享齐人之福,可是天下人艳羡的美事。若不是皇上看重您,您以为已有侯府千金为良配,还能尚郡主吗?”

        沈奕昀心中惊涛骇浪,这个时候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被毫发无伤的被关了六日,外头的人就焦灼了六日,恐怕是想尽了办法,走投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

        麻木的叩头接旨,与夏辅国寒暄,将之送走。

        沈奕昀面色严峻的问楮天青:“是谁的主意?!”

        楮天青诚实的道:“是我们与六小姐一同商议的。当日已是走投无路了。”

        “是啊,咱们实在没有法子了。”小猴抢着道:“我们的人私下里都已经准备劫狱,还是褚先生足智多谋,说稍安勿躁,先看看六小姐的能耐。不过六小姐为了爷真的做了很多。她去求了闽王不果,又去求永昌侯,永昌侯不但不答应救您出来,还与六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今六小姐搬了出来,住在玉簪胡同呢,后来实在想不出办法,六小姐说不能让您出了大牢从此一生都做逃犯,恰好我想到了恬王跟您说亲的事,就与六小姐提了个醒,六小姐就去求了霜琴郡主。”

        沈奕昀的心疼的无法呼吸,双拳握的指尖泛白,紧闭凤眸。

        傻瓜!傻瓜!

        这六日于他来说是焦灼,于她来说,却是炼狱一般的煎熬。从事发那日到现在,她竟一夕之间失去了那么多。她失去了尉迟凤鸣那个朋友,失去了尊严,失去了父亲,甚至最后去找刘嗪时,连未来的夫婿都要失去了。

        她是否想过,万一皇上将他赐婚给刘嗪,而驳了之前的赐婚,她该怎么生存?被二度退婚,又与永昌侯父女决裂,她即便有万贯家财,京都城中那些好事之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楮天青见沈奕昀不语,劝说道:“伯爷,这对您来说是好事,能得永昌侯和恬王为岳丈,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却不懂他的心。

        沈奕昀站起身,似乎无力去解释。只道:“预备热水伺候我沐浴吧。”

        “水早就预备得了,爷快去沐浴,洗一洗晦气,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

        众人都是欢喜不已。

        沈奕昀沐浴之后,才刚要坐下吃饭,小猴快步进了屋,招呼楮天青道:“褚先生,玉簪胡同来信了。”

        楮天青双手接过信,呈给了沈奕昀。

        沈奕昀放下银筷,急切的拆开了信封,只见里头写着:

        “褚先生,秦霜郡主求见皇上未得结果,六日过去,恐夜长梦多,我当再见闽王,务必使他松口,诸君静候佳音。”

        沈奕昀慌乱的站起身,碰翻了桌上的杯碗,瓷器落地发出尖锐刺心之声。

        “送信的是何人?”

        小猴从未见过沈奕昀慌乱阵脚,吓得脸上煞白,忙道:“是个小丫头,这些日一直是她来往送信。”

        “可懂得轻功?”

        “只是个寻常丫头。”

        沈奕昀大步向前,飞身往外奔去,迅捷的仿佛一只豹子。

        “伯爷!您去哪儿!您头发还没擦干呢!”小猴追了两步大喊道。

        沈奕昀哪里听得进去?那小丫头不会武功,从玉簪胡同到这里说明已经用了一些时间。

        闽王对云想容心怀不轨,她若是去找闽王,无异于羊入虎口。

        以云想容对他的情分,若是真的可以救他,早在第一次去求见闽王时就已经谈拢了。谈不拢,必然是闽王提出了一些云想容无法接受的条件,所以她才会去跟云敖低头,到后来宁可将承平伯夫人的身份让给刘嗪,宁可自己二次被退婚,做那被人背后议论有失妇德的女子。

        可见,云想容的心目中,闽王提出的条件,比让她跟人低头严重,比让人背后议论更严重。

        她是最骄傲的一个人。连被人议论,与人低头都能做得出,却无法答应闽王的条件。闽王让她做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刘嗪定然是骗了她!

        所以她走投无路之下,宁可去牺牲自己的贞洁。

        怎么这么傻!为何这么傻!

        沈奕昀发疯一般,将胯下的黑马抽出数道血痕,人马合一,如黑色的闪电一般冲向玉簪胡同方向,只求能将她拦住。不要让他后悔终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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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来嫁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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