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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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琅真的又背叛了我们的大清,重新投靠了台湾郑逆?可能吗?”
祖泽溥和刘秉政两个倒霉蛋看到那封从傅弘烈尸体上搜出来的书信,那是叫苦不迭逼之惟恐不及,后悔得差点连肠子都青了,生怕招来滔天大祸,杀头抄家掉脑袋。靖南王世子耿精忠却不一样,那简直是欢天喜地如获至宝啊!以至于耿精忠甚至都来不及继续调查尚婉欹队伍遇袭的案情细节,也不顾旅途疲倦,把差使往祖泽溥和刘秉政身上一推,当天就押着施琅马不停蹄的赶回福州,然后又迫不及待把老爸现任靖南王耿继茂叫进密室,然后把这封信双手送到老爸面前。
但看完这封信后,耿继茂却冷静的问道:“这封信写的内容是真的吗?这会不会是台湾郑逆的反间计?你未经请旨,就凭这么一封信就把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给抓了起来,是不是太冒失了?”
“父王,孩儿认为是不是反间计并不重要。”耿精忠狞笑着说道:“施琅即便真是被抓错了,那也没多大的关系,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孩儿暂时拘押施琅,也是为了谨慎起见,这点总督祖泽溥和巡抚刘秉政也是同意了的,将来朝廷也无可指责。毕竟,朝廷对施琅一向都不是那么放心,他手里又握着福建水师,如果不暂时把他抓起来,让他跑了,或者带着水师造反反叛,这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是这个道理,我们耿家身为福建藩王,为了谨慎起见,在施琅涉嫌谋反通敌的情况下,是可以未经请旨就暂时拘押施琅。”耿继茂点头,还是比较赞成儿子的当机立断的,又问道:“那你如何打算证明这封信上的内容真假?还有,这封信上提到的皇上暗中训练少年侍卫准备擒拿鳌拜的事,你认为可靠性有多大?”
“父王,孩儿认为可靠性极大!”耿精忠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知父王注意到没有,逆贼陈永华还提到了先皇顺治出家为僧的事?这是何等机密的事啊,父王你都是在极偶尔的情况下,无意间从被朝廷灭口前任太监总管吴良辅的遗书中得知此事,这信上却直接提到了这件事,这不正代表着写信人对宫廷秘事了如指掌吗?”
“你的意思是说,既然写信人连先皇秘密出家的事都知道,代表着他对宫廷秘事了如指掌,也就证明信上提到的当今皇上秘密训练少年侍卫准备对付鳌拜的事绝对不假了?”耿继茂沉吟问道。
“不错,孩儿正是这个意思。”耿精忠点头,又说道:“而且在这封信上,竟然还提到了顺治先皇出家后的法号是叫做行痴,这可是连父王你都不知道的机密!这不正代表着这个写信人在宫廷之中,有着比父王你更加强大的情报力量吗?”
“有道理。”耿继茂缓缓点头,也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封信,到底是不是台湾郑逆用来陷害施琅的或许还不敢肯定,但这封信上的内容,很可能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施琅是不是被冤枉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封信提到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么父王,这封信,我们应该献给谁呢?”耿精忠阴阴的问道:“是献给鳌中堂?还是献给当今万岁?”
耿继茂不说话了,仔细盘算权衡了许久,耿继茂才缓缓说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信献给谁?”
“孩儿也十分为难。”耿精忠颇为苦恼的说道:“献给当今皇上,我们能从皇上手里可以捞到军饷、粮草和官职等等好处,还可以获得皇上的绝对信任与重用。献给鳌相爷,以鳌相爷现在的权势与地位,我们从皇上那里捞到的好处,在他手里应该都能捞到,也可以获得鳌相爷的绝对信任——但是,皇上板倒鳌相爷的计划,也必然失败!”
“往深里说,这封信等于也是我们靖南王府的卖身契。”耿精忠继续说道:“我们不管是献给谁,等于就是向谁宣示效忠,从此与他结为死党,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大,所以孩儿不敢擅自做主,马上就把信送了回来,请父王决断。”
“献给皇上!”耿继茂斩钉截铁的说道。
“献给皇上?”耿精忠没想到老爸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赶紧问道:“父王考虑好了没有?献给皇上,对我们来说真的有利?”
“当然考虑好了。”耿继茂郑重说道:“原因有三,第一,这封信的内容,我们只能肯定先皇顺治这件事是真的,当今皇上暗中训练少年侍卫准备对付鳌拜的事,我们并没有办法证明是真是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献给鳌拜,事后又证明少年侍卫这件事是假的,那我们只会偷鸡不着蚀把米,既得罪了皇上,又让鳌相爷疑心我们故意离间他和皇上。”
“而献给皇上就不同了。”耿精忠也不愧是割据一方的枭雄,一点就透,马上就替老爸补充道:“献给皇上之后,即便少年侍卫的事是假的,就凭信上泄露的先皇出家这一点,皇上也会认为我们耿家对他忠心耿耿,对我们青眼有加,不会有任何后患。”
“不错,这只是第一点。”耿继茂点头,阴阴的说道:“第二,我们假设这件事是真的,现在主上刚刚亲政,势单力薄,大部分的权力还掌握在鳌相爷手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把信交给鳌相爷,皇上的计划失败,那么朝廷上就会出现鳌相爷一家独大的情况,对我们三藩十分不利!鉴于这种情况,与其让鳌拜一家独大,倒不如帮皇帝一把,让他们斗一个你死我活,我们三藩坐收渔利!”
“妙!到底还是父王老谋深算!”耿精忠鼓掌叫好,又赶紧问道:“父王,那第三个好处呢?”
“第三个好处,当然是为了你们了。”耿继茂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六十多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靖南王再传到你这一代,也就是第三代了,古人说的三世而斩,我们耿家如果再不想办法巩固一下王位,再往第四代传就比较难了。而鳌拜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当今皇上才十四岁,就算他们之间不起冲突一起善终,鳌拜也肯定得死在皇上前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耿家能不看长远一点么?”
“父王体恤孩儿,用心良苦,孩儿感动之至。”耿精忠赶紧向老爸双膝跪下磕头,眼中眼泪滚滚,心里则在大骂,“老不死的,你最好明天就给老子蹬腿,老子还在等着当上真正的靖南王呢!”
“明白我的苦心就好。”耿继茂点头,命令道:“事不宜迟,马上把这件事拟成奏章,连同这封信和审问卢一峰的口供,派最可靠的人,用八百里加军,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通过你弟弟耿星河的门路,避开鳌拜的耳目,直接送到皇上手里!”
“扎,孩儿这就去安排!”耿精忠一口答应,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父王,施琅怎么办?还查不查他是被冤枉的证据了?在圣谕下达之前,我们如果找不到施琅是被冤枉的证据,就凭信中提到的先皇出家隐秘,十个施琅都死定了!”
“我管他施琅去死!”耿继茂懒洋洋的说道:“再说了,他死了不是更好?他把福建水师经营得那么好,我们想插进手去都难,他如果死了,说不定我们就有机会染指福建水师了,我干嘛还要去救他?依我看来,他死了,说不定这福建水师就该归你了。”
说罢,耿继茂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这封信记得誊抄一份保留下来,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起到大用。”
“扎,孩儿明白!”耿精忠打千,嘴角也迅速浮现出一丝狞笑,让人胆寒的狞笑。
………………
福州距离北京虽然足足有四千多里,但前清康熙年间的驿站建设已经颇为完善,又继承了唐宋元明留下来的马道驰道,顺治年间骑兵换防,从北京到西安一千八百里路程,在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仅有五天时间就能抵达目的地,平均每天达到了三百六十里的行军速度(考自《西安八旗小史》)。而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了表忠献功,勒令信使尽量争取时间用最快速度赶到京城,他们的心腹信使自然不敢怠慢,一路每隔二十里换一匹快马,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结果只用了十天时间,也就把耿继茂父子的奏章和这封书信送到了京城,交到了在京为质的耿继茂之子耿星河手里。
拿到了老爸的奏章和书信,又接到老爸将这些东西避开鳌拜耳目秘密送到康熙手里的命令,赶紧让自己的老婆、同时也是某个小麻子的亲姑姑借口进宫探望额娘,将这些东西带进皇宫,又避开旁人耳目,悄悄将这些东西送到了某个小麻子手里。结果很自然的,某个小麻子一下子就傻眼了,也彻底癫狂了!
“施琅狗贼!朕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小麻子双目喷火,跳起来一把将龙案掀案,张牙舞爪的又吼又叫,似癫且狂,“好大胆的狗贼!背叛朕勾结台湾郑逆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广设耳目,刺探朝廷机密,甚至还……还想刺探朕的阿玛下落!朕不杀你,朕誓不为人!”
“皇上息怒!”在场的几个小麻子心腹、同时也是小麻子暗中训练了准备收拾鳌老头的几个心腹侍卫一起跪下,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你们!你们几个!”小麻子忽然又指着面前的几个心腹走狗,双目喷火的大吼大叫,“朕让你们练习布库,通过各种手段把你们秘密调到身边,准备让你们收拾鳌拜的事,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奴才等不敢。”在场的索额图、曹寅、李煦和狼覃等小麻子心腹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的磕头说道:“奴才等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泄露皇上你的机密啊。”
“皇上,你就是借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泄露有关皇上机会的一个字!”
“奴才对天发誓,这件事奴才就连对妻子都没泄露一字半句!若奴才撒谎,请皇上剐了奴才!”
“既然不是你们,那是谁?”小麻子冲上去又踢又打,疯狂的吼道:“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狗奴才知道,就只有朕知道,太皇太后和额娘知道,难道她们会泄露?现在好了,就连台湾的郑逆,都知道朕准备用你们除掉鳌拜了,你们说,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皇上,会不会是明珠明大人?”索额图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也知道皇上的这个机密,又担任内务府总官和弘文院学士,接触的人非常之广,会不会是他在不慎之中泄露了这个机密?”
“你有什么证据?”小麻子斜着眼问道。
“奴才……没有。”索额图又缩起了脖子。
“那还不给朕去查?去查!”小麻子重新歇斯底里起来,一边踢着索额图一边大吼道:“查明珠那个狗奴才!查所有知道这件事的狗奴才!还有查你自己这个狗奴才!”
“扎,扎,扎,扎。”索额图拼命磕头,连声答应,心中却在发愁——这么隐秘的事情,到底从何查起啊?
“对了,还有孔四贞那个狗奴才,臭婊子!”小麻子忽然想起可怜的四格格,又象发疯一样吼道:“这个臭婊子!是不是被男人操多了操瞎眼睛了?竟然用了傅弘烈和杨国泰这么两头蠢猪,两个叛逆,把差事办砸了不算,竟然还敢暗中勾结郑逆,把这样机密的事卖银子!朕要把这两个狗奴才砍了,剐了,诛灭九族——!”
吼叫着,小麻子又蹦又跳着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养心殿的光滑地面上,吓得旁边的小麻子心腹太监张万强和心腹侍卫索额图等人哭爹喊娘,赶紧爬上去搀起小麻子,连连磕头。恰在此时,养心殿外传来慈宁宫太监总管李引证的公鸭嗓子声音,“太皇太后老佛爷到——!”
长喝间,年近六旬的太皇太后孝庄在一名同龄的华服宫女搀扶下,面带微笑走了进来。见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进来,小麻子立即向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亲娘一样,快步冲了上去,含着眼泪喊道:“奶奶,额娘,你们总算是来了,你们快看看吧,施琅那个狗蛮子,竟然敢背叛朕,还刺探朕的机密,还有先皇的机密!”
“别急,孙儿不用急,祖母会替你做主。”孝庄慈爱的摸摸小麻子的脑袋,先在那华服宫女的搀扶下坐到张万强搬来的椅子上,又接过小麻子亲手递来的奏章等物,低头细细看了起来。
因为要详细阐述事情的前后经过,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的这道奏章很长,除此之外,还有陈永华的那封书信和卢胖子等人的口供,所以孝庄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仔细看完之后,孝庄并不说话,又把这些东西递给她身边的华服宫女——也就是与孝庄同龄、孝庄当年嫁给皇太极时的陪嫁丫鬟、大名鼎鼎的苏麻喇姑了,让这个同样精明的心腹宫女也看一遍,以便参谋讨论。
直到苏麻喇姑也看完这些东西,低头盘算的孝庄才抬起头来,向索额图等侍卫吩咐道:“索额图,你们都跪到外面去。张万强,李引证,你们也都出去。”
“扎。”在场的几个侍卫和太监都松了口气,赶紧一起都离开养心殿,留下孝庄和小麻子祖孙、还有苏麻喇姑三人密谈。
“皇上,这件事十分复杂,你理出头绪没有?”孝庄缓缓说道:“潮州知府傅弘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死在福建?身上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封书信?这些事的前后经过,你找出联系没有?”
“关于这个,孙儿已经找出头绪了。”小麻子自信满满的说道:“首先,傅弘烈确实是接到了孔四贞的命令,在平南王之女上京途中在福建境内将之暗杀,嫁祸到准备进京陛见的西选官卢一峰头上,然后让尚可喜、吴三桂和耿继茂三条老狗打罗圈架,反目成仇,有利于孙儿将他们各个击破,逐步削藩——这一点,孔四贞那个狗奴才已经向朕秘密禀报,奏章前天才送到的北京。”
“其后的情况就非常复杂了,因为线索不多,孙儿只能依理推断——傅弘烈这个狗奴才奉命到潮州搀沙子后,利用潮州的有利地形暗中监视尚可喜、耿继茂这两个藩王,还有秘密监视驻扎漳州的吴三桂表弟福建祖泽溥与水师提督施琅。在这期间,傅弘烈这个狗奴才发现了施琅暗中勾结台湾郑逆的罪证,可是他并没有向朕和孔四贞密报,而是以此为把柄,从施琅处、甚至从台湾郑逆处勒索巨款,两头拿钱,吃里爬外!”
“紧接着,傅弘烈奉命劫杀尚可喜之女,因为是越省行事,为了行动方便,他很可能再次和施琅狗贼联系,要求施琅狗贼提供协助,或者至少又和施琅狗贼见了一面。在此期间,傅弘烈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在施琅狗贼身边发现了这封书信,便顺手牵羊偷了出来,准备利用这封逆贼陈永华给施琅的这封至关重要的书信,勒索施琅狗贼巨款!”
“皇上,也许傅弘烈是打算把这封信交给孔四贞,或者直接交给你。”苏麻喇姑插口说道:“这封信的内容这么重要,傅弘烈不会不掂量后果。”
“是有这个可能。”小麻子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以这封书信的重要程度,傅弘烈既然拿到了它,就应该放弃刺杀尚可喜女儿的任务,优先保证把这封书信送到朕的手里,可是这个狗奴才不但没这么做,还把这封书信藏在了身边,带着这封信继续去刺杀尚可喜的女儿!这足以证明,傅弘烈这个狗奴才根本就没打算把信献给朕或者交给孔四贞,而是打算利用这封信当摇钱树,从台湾郑逆或者施琅狗贼手中勒索巨款!这个狗奴才,朕要诛他九族!”
“不错,这个可能性相对是要大点。”孝庄点头,又沉吟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接下来的事就好解释了,傅弘烈在刺杀尚可喜女儿期间,因为卢一峰和他的四个家丁恰好那天没有吃饭,出了这个意外,所以没能顺利得手。其后他追杀卢一峰和尚可喜女儿的时候,又偏巧遇到、或者偏巧被施琅派出的杀手追上,结果死在施琅部下的手上,卢一峰和尚可喜的女儿也靠着这个意外,顺利逃得了性命。”
“应该就是这样!”小麻子一挥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从卢一峰和尚可喜女儿的口供中可以看出,傅弘烈那个狗奴才没有对施琅的走狗说真话,骗他们说这封书信已经被单独送回潮州了,施琅的走狗们信以为真,杀了他以后没有搜他的身,这封信才侥幸保留了下来!这也是我大清的列祖列宗保佑,让朕看清楚了傅弘烈、杨国泰和施琅这些狗奴才的真面目!”
“皇上,你不要急着下判断。”孝庄摇头,说道:“这事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封书信其实只是台湾郑逆的反间计,栽赃嫁祸到施琅身上,借我们的手除掉施琅。”
“是有这个可能,所以孙儿才没有立即下旨杀施琅的头。”康熙点头,又说道:“孙儿打算把施琅押进京来,让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严加审讯,不知祖母以为意下如何?”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孝庄微笑说道:“这种事,能公开审讯么?你交给了刑部都察院,信上这些事情不就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哎呀!”小麻子一拍额头,懊恼道:“孙儿真是气糊涂了,怎么忘记了这点?”
“皇上,奴婢认为可以把施琅交给孔四贞。”苏麻喇姑柔声建议道:“孔四贞是这方面的行家,人又可靠,把施琅交给孔四贞审讯,保管误不了事。”
“不用了。”孝庄摇头,说道:“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施琅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个人都不留了,必须除掉。至于祖泽溥和刘秉政,他们都是聪明人,平时也算忠心,找个由头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点甜头,这两条聪明的老狗也会乖乖闭嘴了。”
“祖泽溥和刘秉政的事没问题,孙儿已经亲政了,找个由头交代下去就行了。”小麻子答应,又为难道:“可是施琅……,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那朕可就要痛失一员水军良将了,还会寒了其他台湾降人的心啊。”
“皇上,事情到了这一步,顾不了这么多了。”孝庄缓缓说道:“你想想,你父皇秘密出家,还有你秘密训练少年侍卫准备对付鳌拜,这么机密的事,光靠台湾郑经手下那帮逆贼,能刺探得去么?归根到底,还不是官居一品的施琅嫌疑最大?不赶快杀了他,瓦解他的密探组织,这宫里的机密还得泄露出去多少?这施琅如果不是逆贼还好,如果他真是逆贼,又让他在审问查办期间蒙混过关,这事越闹越大也就算了,我们祖孙晚上在皇宫里睡觉还敢闭眼么?”
“所以说,施琅必须得杀。不但要杀她,他的全家和他在军队里的心腹,也必须得杀。”孝庄语气平静,吐出来却句句都是诛心之言,“施琅是水师良将不假,可是你皇爷爷(皇太极)当年少的阿敏、杜度和莽古尔泰这些,那个比他差了?少了施屠夫,就得吃混毛猪啊?”
“孙儿明白了!”小麻子飞快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孙儿这就下旨,让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负责查办施琅,缉拿施琅全家及其党羽,不管用什么罪名,都要把他们杀了,全杀了!”
“做得对,耿继茂和耿精忠这么急着就把这些东西送来,其实也含着想杀施琅的意思——否则的话,他们怎么连施琅的口供都不问上一份?他们这么做,十有**是盯上施琅手里的水师了。”孝庄点头,又冷笑道:“不过这对父子也还算聪明,通过秘密渠道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了皇上面前,证明他们父子还是向着皇上你的,否则的话,如果他们把这些送给鳌拜,那麻烦才真叫大了。杀施琅,让耿精忠代为统领水师,也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奖赏吧。”
“福建水师?”小麻急了,忙说道:“祖母,如果再把福建水师给了耿家,福建的军队可就全都姓耿了!”
“暂时借给他们而已。”孝庄平静的说道:“皇上现在的敌人是鳌拜,是吴三桂,不是耿继茂和耿精忠,暂时给他们点甜头,暂时稳住他们,亏不了。”
“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爷崽,迟早有一天要治你们的持功要挟之罪!”小麻子心中咬牙,暗暗记下这笔帐——顺便说一句,小麻子喜欢秋后算帐这一套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好吧,孙儿这就叫人去安排。”小麻子恭敬答应,又问道:“祖母,孔四贞的事怎么办?她派傅弘烈去刺杀尚可喜女儿的事,现在可是被抖了出来,孙儿如果不收拾一下她,无法向三藩交代啊。”
“孔四贞可以让三藩恨,但不能倒,得保。”孝庄淡淡说道:“让耿继茂父子把所以责任都推到傅弘烈和杨国泰身上吧,他们得了福建水师,会乖乖听话的,至于尚可喜和吴三桂,他们把孔四贞恨得咬牙更好。”
“是,孙儿明白了。”小麻子对孝庄还是比较尊重的,而且现在小麻子刚刚亲政,经验还比较欠缺,对政治斗争经验无比丰富的奶奶的话,那更是无比听信。
“谨慎起见,这事得绕开鳌拜,你用不着想办法,交代给耿继茂就行了,只要你默许,那头老狐狸有的是法子绕开鳌拜收拾施琅。”孝庄又指点了几句,“还有,孔四贞那边,你也得给她一点警告,象傅弘烈这样的吃里爬外的狗奴才,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小麻子一一点头,用心记住。孝庄说了许久的话,觉得有点疲了,便站起身来说要回宫,小麻子赶紧上去搀扶,但站起身来之后,孝庄又猛然想起一事,忙说道:“等等,孙儿,卢一峰这个名字,我怎么记着你好象在我面前提起过?”
“孙儿是提起过。”小麻子如实答道:“上次这个卢一峰冒死劝谏吴三桂和尚可喜,让这两条老狗主动上表请求撤藩,两条老狗虽然没有答应,他也没能为朕立下这盖世奇功。但孙儿觉得他忠心可嘉,就在祖母面前夸奖过他一次。”
“这个卢一峰,不简单啊。”孝庄微笑起来,说道:“上次孔四贞也在书信里向我提起过他,说他是第一个被孔四贞抓了又没杀的人;冒死劝谏尚可喜和吴三桂自请撤藩,尚可喜和吴三桂也都没有没杀他;傅弘烈想杀他,结果自己却死得莫名其妙。接连三、四次死里逃生,这个卢一峰如果不是福大命大,就一定是个不简单的奴才。”
“这么说来,孙儿也对这个卢一峰有点兴趣了。”小麻子笑道:“等他到了京城陛见,孙儿一定要亲自接见他一次,如果祖母有兴趣,孙儿也可以安排他拜见一次祖母。”
“好啊,祖母是想看看这个福大命大的奴才到底长什么模样。”孝庄微笑答应,心里则在琢磨,“这个卢一峰,可以说是施琅这件事的关键,虽然有尚可喜的女儿帮他做证,证明他没说假话。可是……。”
“孙儿,再安排一件事。”想到这里,孝庄又吩咐道:“叫孔四贞多安排些人手,把这个卢一峰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主要和些什么人往来。”
………………
孝庄和小麻子一番密议,施琅也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前清康麻子六年十一月二十四这天,被关了近一个月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的施琅被押上刑场,耿继茂父子和福建总督祖泽溥、福建巡抚刘秉政一起请出王命旗牌,宣布施琅勾结台湾郑经企图谋反、盗卖军械、贪污军饷等等罪名,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同时因为施琅身份特殊,党羽众多,所以靖南王耿继茂与福建地方官员决定先斩后奏,定施琅——腰斩!
听完这些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名,施琅欲哭无泪,欲辨无辞,只能含泪仰天大喊,“冤枉——!我施琅,到底犯了什么罪过,为什么上天要给我这么一个结局——?”
再怎么喊冤也没用了,得到某个小麻子暗示默许的耿继茂与祖泽溥等人迫不及待的下令刽子手将施琅推进铡刀,一刀下去,鲜血飞溅,施琅齐腰两断!也是到了此刻,挣扎未死的施琅才醒悟过来,再次仰天,嚎啕大哭,“我该死啊,我忘了老主子郑芝龙和郑芝豹的教训,重蹈覆辙当了汉奸,注定了是这个命运啊!”
“国姓爷,你虽然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兄弟,可是到了九泉之下,我还是没脸见你啊——!”
消息传开,陈永华在台湾大笑,道:“台湾去一大敌矣!国姓爷,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瞑目了。”
笑罢,想起施琅的身世与以往并肩抗清的经历,陈永华又掩面大哭,“尊侯,你冤啊——!国姓爷杀你全家,你冤!鞑子杀你,你也冤啊!”
消息再传到某个胖子面前,正在北上途中的胖子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活该!谁叫你断绝华夏最后一丝血脉?”
骂完了,胖子又开动起了坏脑筋,“坑完了施琅,下一个我该害谁了?索额图?图海?明珠?周培公、赵良栋、熊赐履、岳乐、杰书或者岳钟琪的汉奸老爸?为难啊,太多了,我到底该先害谁呢?谁能给我出个主意?”
第四十三章 新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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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转,当耿继茂父子那道致施琅于死地的奏章还在送往京城的时候,十一月初四这天,卢胖子、肖二郎和尚婉欹三人总算是在福建军队的重兵护卫下,来到了耿继茂父子的大本营福州城,与之随行的,还有李天植的四十个多残兵败将,另外还有一个卢胖子的新帮凶兼走狗——某个被父母送来向卢胖子学本事、学见识的黑胖小子,叫什么方世玉的傻小子。
到了福州靖南王府,卢胖子又惊喜的发现,原来自己另外的三个狗腿子刘真、刘旭和沈欣竟然都活着逃到了福州,原来那天晚上混乱之中,这三个狗腿子舍命断后,虽然为卢胖子和尚婉欹争取到了时间,但这三个狗腿子始终不是什么千人斩万人敌的货色,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迫逃命,很幸运的是,三个狗腿子虽然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却没有一个被老天爷收去,勉强还算顺利的逃出了生天。但当时天黑路生,三个狗腿子也找不到卢胖子,只得按吩咐赶到福州靖南王府来和卢胖子会合,而当他们来到福州时,卢胖子和尚婉欹遇袭的事早已传到了靖南王府,所以这三个狗腿子自报身份之后,立即获得了靖南王府的接待和安顿,直到今天卢胖子抵达福州。
和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们会面,另外又找到了两个那天晚上幸存的老狗腿子老家丁,卢胖子自然是喜不自禁,马上拉着狗腿子们在福州吃喝嫖赌起来,只等尚可喜另外再派一支队伍过来护送尚婉欹,再一同进京去陛见康熙小麻子——别看这个过场不走卢胖子就没法正式出任县令,但卢胖子可不着急。
在此期间,刚刚加入卢胖子队伍的方世玉少不得被卢胖子带着逛妓院进赌场,纯真无暇的心灵也受到了大大的玷污,不过很好,方世玉始终还是少年心性,贪玩也好玩,头一次摆脱父母的束缚就跟着卢胖子花天酒地**宿柳,不仅没有半点反感,反而处处都觉得新奇,处处都觉得好玩,很快就把父母师傅多年来的谆谆教导忘诸脑后,把卢胖子这样的无良导师当成偶像和榜样崇拜起来,与卢胖子的关系日益亲密。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刚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到了十一月初十这天早上,还在福州怡红院里睡觉的卢胖子忽然被靖南王府侍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说是靖南王世子召见,要卢胖子赶快梳洗打扮,换上官衣去靖南王府拜见。卢胖子心里诅咒耿精忠不知体惜下属,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赶回驿馆更衣,换上可怜巴巴的七品芝麻官官服,跟着侍卫到靖南王府拜见。
靖南王府的奢华与壮丽并不在平西王府和平南王府之下,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不过卢胖子对这些兴趣并不大,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侍卫来到耿精忠居住的望海楼拜见。上得楼上,又进了正厅,卢胖子第一眼就看到耿精忠高坐正中,正在与福建总督祖泽溥说着什么,卢胖子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跪下请安,心里则在诅咒,“两个狗汉奸,迟早有一天干掉你们!”
“来了,起来吧。”看在与吴三桂的香火情分上,福建总督祖泽溥对卢胖子的态度一直都还算不错,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指说道:“坐吧,稍等一会,世子和本官还要商量些公务。”
“谢部堂大人。”卢胖子脸上赔笑,很快爬起来坐到了那张下首的椅子上,乘着侍女上茶的时候,卢胖子留神听了听耿精忠和祖泽溥的交谈内容,这才发现耿精忠和祖泽溥谈的竟然就是如何从清廷手中为福建多讨一些军饷,而且话里话外,全是应该讨多少饷,还有就是估计清廷会答应多少,甚至还有不少清廷岁入和开支等等机密,肆无忌惮之至,就好象卢胖子这个七品芝麻官不在旁边一样。
“奇怪,耿精忠是含着金调羹出生的也就算了,祖泽溥能混到福建总督这个位置,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怎么会在我一个外人面前和耿精忠讨论这些事?”卢胖子心下纳闷,对耿精忠和祖泽溥毫无城府的举动大为不解。
转念一想,卢胖子忍不住轻轻在心底抽了自己一耳光,暗骂,“我还真是白痴,吴三桂老汉奸只是派我劝说尚可喜父子和他结盟,配合他跟鞑子朝廷在军饷问题上讨价还价,却没有要求我来劝说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这难道不是告诉我,耿继茂父子和吴三桂老汉奸早就结成盟友了?既然他们是盟友,祖泽溥又是吴三桂的嫡亲表弟,我绕道广东福建的原因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关于军饷这方面自然用不着瞒我了。我怎么还这么笨?不行,以后凡事要先想上三想,仔细分析其中的背景含义和可能性,否则那玩得过这些老成精的老狐狸老妖精?”
好不容易嘀咕完了,耿精忠和祖泽溥总算是注意力转移到卢胖子身上,耿精忠先是喝了一杯茶,然后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卢一峰,这几天在福州城里,玩得怎么样?”
“回世子爷,卑职在福州玩得很开心。”卢胖子笑嘻嘻的答道:“托世子爷的福,卑职在城里只要一打出靖南王府的招牌,所有人都对卑职恭敬有加,百般照顾。就算到了赌场里,赌场那些人也不敢出老千,卑职这几天都赢了二十几两银子呢。”
“玩得高兴就好。”见卢胖子老实交代,耿精忠甚是满意,点头说道:“本来呢,你是平西王爷派来的人,本世子和父王应该抽时间接见你一次的,可是最近本世子实在太忙了,父王又年老多病,身子骨不好,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你可千万不要在意。”
“世子爷折杀卑职了。”卢胖子赶紧行礼,恭敬说道:“卑职是什么人?世子爷你又是什么人?世子爷你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卑职,卑职已经是三生有幸了,那还敢有什么在意不在意?”
“应该的。”耿精忠笑了起来,说道:“你卢一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可现在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了,平南王尚可喜和平西王爷一生不睦,我们耿家与他是儿女亲家,尚且不能说服他与平西王化敌为友,你却竟然给办到了,为平西王爷立下了盖世奇功。现在福建、广东和云南三藩的大人物们,没听过你名字的恐怕不多了。说不定啊,现在就连在北京城里,你卢一峰也算一号人物了。”
“世子爷过奖了,卑职只是尽力而为,不敢居功。”卢胖子谦虚的答道。
“有功劳,就算不居功也没用。”祖泽溥慢条斯理的说道:“据本总督所知,平西王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很是把你夸奖了一番,准备等你回到云南之后,好好奖励重用。不过呢,本总督非常好奇的是,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平南王爷的?平南王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和好脾气的人,你究竟是做到的?是不是平西王爷让你送给了平南王爷什么好处?”
“请部堂大人恕罪!”卢胖子可不傻,赶紧郑重行礼说道:“卑职身为平西王府下属,二王子亲自提拔的西选官员,在没有得到平西王爷恩准之前,有关平西王府的一切机密,卑职不敢泄露一字半语!”
“大胆!”祖泽溥脸上变色,一拍桌子喝道:“难道你不知道,平西王爷是本总督的嫡亲表哥,他的事就是本总督的家事,难道你还想对本总督隐瞒么?”
“回部堂大人,卑职是知道你与平西王爷的亲戚关系,更对部堂大人敬爱有加。”卢胖子沉声说道:“但还是那句话,在没有得到王爷允许之前,卑职就算引颈就戮,也不敢泄露关于王爷差使的一字半句!部堂大人如果一定想知道,或是请出示王爷手令,或是请部堂大人直接去信向王爷垂询,否则的话,卑职就是向部堂大人自刎谢罪,也不敢说只言片语!”
“这个大胖子嘴还停严实的,长伯算是用对人了。”祖泽溥心中暗暗赞许,嘴上却哼道:“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本总督也懒得听了,只是以后你出了事,可别来求本总督!还有,本总督还得写一封信去向你家王爷问问,他手下的奴才是不是都象你这样,连本总督的话都不听?”
“你吓鬼去吧!以你和吴三桂老汉奸的亲戚关系,还有和耿精忠一家勾搭得这么紧,以康小麻子的小心眼,还能容得下你多久?”卢胖子脸上惶恐,心里冷哼,嘴上则象模象样的说道:“卑职死罪,请部堂大人治罪。”
“好了,好了,祖大人你就别吓唬卢胖子了,象卢胖子这么能干又忠心的奴才,我可是想找都找不到。”耿精忠笑着挥了挥手,替祖泽溥结束了试探。末了,耿精忠懒洋洋的说道:“卢一峰,废话不多说了,今天把你叫来,主要是我们要替平西王爷转达一条命令。平西王爷用信鸽和我们联系,要我们告诉你,广东这趟差事你干得很好,将来定有重赏,但你不能在福建呆了,得马上进京。”
“马上进京?”卢胖子一楞,忙说道:“可是卑职身上还担着平南王爷的差使啊,平南王爷要卑职陪同他的小格格进京,现在小格格究竟进不进京了,什么时候走,平南王爷都还没有人来传令,卑职怎么能在这时候走呢?”
“世子爷和祖部堂可不要误会,卑职可没有平南王的钧旨大于平西王爷钧旨的意思。”卢胖子心念一转,赶紧又补充道:“主要是平西王爷刚刚才有求于平南王爷,卑职怕冒犯平南王误了平西王爷的大事,所以才感到为难。”
“平南王爷那边,我替你去说。”耿精忠打了个呵欠,说道:“平西王爷要你马上进京,是有大事。每年的年底年初,都是朝廷讨论和商议财政支出计划的关键时刻,所以你必须马上走,年底前赶到北京,然后直接到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处报告,听从平西王世子的差遣。”
“叫你参与这件事,也是因为平西王爷实在欣赏你。”祖泽溥也说道:“平西王爷派你到广东,也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王爷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才这么重用和信任你,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参与这件大事。这可是个美差,你要是干得好了,将来可就更是前途无量了。”
“不就是让我从康小麻子手里讨银子吗?这算什么美差?”卢胖子心中叫苦,嘴上则慷慨激昂的说道:“卑职明白了,请部堂大人和世子爷放心,卑职这就回去收拾行李,马上赶往北京。”
“很好,你去吧,我和祖部堂就不送你了。”耿精忠满意点头,又随口说道:“到了京城之后,你可以抽空去一趟我弟弟耿星河家,我的二弟耿聚忠到时候也会抵达北京,你们可以商量商量怎么办,如果能给福建也多争取一点军饷,将来本世子亏待不了你。”
“卑职遵命。”卢胖子答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有两件事,卑职得对世子爷和部堂大人说说,一是卑职的行李财物已经在那天晚上失落,随身携带的盘缠已经不够抵达北京,希望世子爷或者部堂大人能借给卑职一点盘缠。二是卑职希望再去拜见平南王小格格一次,向她说明原因和道别。”
“成,看在你忠心侍主的份上,我替平西王赏你五百两银子,不用还了。”耿精忠还算大方,一口答应,又说道:“来人,领卢大人去拜见尚小格格,然后再领他去帐房支五百两银子。”
耿精忠的侍卫出来答应,卢胖子行礼告辞而去,看着卢胖子肥肉乱颤离开的背影,耿精忠笑了笑,转头向祖泽溥说道:“祖部堂,你那位王爷表兄,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安排这个卢胖子去干这么一个得罪朝廷的差事?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卢胖子因为劝说尚可喜,很可能已经被朝廷盯上了,现在还安排他去干这样的差使,将来真想让这个胖子被朝廷满门抄斩么?”
“应该是汪士荣搞的鬼。”祖泽溥冷笑说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个卢胖子刚进平西王府就为了刘玄初得罪了汪士荣,汪士荣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还能看着他逍遥自在?”
“平西王爷那么聪明的人,会任着汪士荣胡来?”耿精忠好奇问道:“就算平西王爷被汪士荣一时蒙骗,刘玄初能不管?”
“为什么要管?”祖泽溥又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你以为我那位王爷表兄真看不出来汪士荣的小心眼?他只是想赌死这个卢胖子的退路,让他没法子背叛平西王府!世子,我那位表兄的手段,你可要多学学。”
“高!实在是高!看来本世子是得向平西老王爷多学学了!”望海楼上,响起了一阵阴险无比的奸笑声音…………
………………
咱们不用去管耿精忠和祖泽溥如何在背后算计卢大胖子,单说卢胖子被领到了尚婉欹所在的小楼之后,王府的侍卫不敢上楼,只是让丫鬟通禀,又过片刻后,丫鬟下来传话,说是准许卢胖子上楼,卢胖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踩着可怜巴巴的楼板,做贼一样摸上这栋十分雅致清净的小楼,又悄悄摸到尚婉欹所在房间门前,探头一看,却见尚婉欹正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桌旁,对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小郡主,小郡主。”卢胖子用象作贼一样的声音轻轻喊道:“下官卢一峰,拜见小郡主。”
听到卢胖子的声音,尚婉欹冰冷的俏脸上露出了些喜色,然后又飞快板起脸,哼道:“进来吧。”
“扎。”卢胖子答应一声,进门向尚婉欹一拱手,满脸谄媚的说道:“卑职卢一峰,给小郡主请安。”
“卢大人,你在官场上,就没学过礼节?”尚婉欹板着脸说道:“你一个七品县令,见到本格格,应该下跪磕头吧?”
“有这样的礼节吗?”卢胖子还真不是很懂这些,所以难免有些糊涂。
“怎么没有?”尚婉欹脸上表情益发冰冷。
“那……好吧。”靖南王府的丫鬟在场,卢胖子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跪下重新见礼,心里则诅咒道:“小丫头,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也要你这么跪在我的脚下,我站你的面前——帮你开荤戒!”——插一句口,怎么开荤戒,大家请自行想象。
“这才对,以后记住了。”终于看到卢胖子满脸不情愿的向自己跪下,尚婉欹心下大快,先是教训卢胖子一句,又向跟进来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平南王府的公事,要对卢大人交代。”
“是。”众丫鬟答应,一起出门,其中一个丫鬟还乖巧的关上了房门。卢胖子回头看见,心中正暗喜间,耳朵却一疼,被尚婉欹给揪了起来。尚婉欹粉脸似笑非笑,压低声音骂道:“死胖子,到福州都五天了,竟然现在才想起来给本格格请安,是不是在福州城里太逍遥了,把本格格给忘了?”
“那能呢!”卢胖子赶紧狡辩,“其实卑职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小郡主你,只是卑职实在职份低微,几次到靖南王府求见都被拒了,这才没能来给小郡主请安,只能一个人独守空房,想念着小格格你,几次都哭得死去活来。”
“你骗鬼去吧!”尚婉欹勃然大怒,狠狠一揪卢胖子的肥耳朵,涨红着脸愤怒说道:“你以为本格格真不知道?李天植已经向本格格禀报了,你在这几天在福州花天酒地,还天天晚上去……去那种脏地方!”
“小郡主,原来你也会派眼线啊?”卢胖子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小郡主明鉴,我是这么做了不假,可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因为到了福州之后,我一直被靖南王府和朝廷的人盯着,不得不装得废物一点——小郡主,你总不希望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还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虽然进了那些地方,但我绝对没乱来啊,我可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啊。”
“真的?”尚婉欹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对天发誓!”卢胖子按住尚婉欹那只揪着自己耳朵的柔嫩小手,郑重说道:“我的身与心,都已经属于小郡主你了,在卑职有资格向王爷求亲之前,一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呸!”尚婉欹大羞,狠揪一把卢胖子耳朵,又挣脱卢胖子的魔爪,红着脸淬道:“那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卑职现在还不知道。”卢胖子愁眉苦脸的说道:“但卑职只知道的是,卑职现在又得打一段时间的光棍了。”
“怎么了?”尚婉欹红着脸好奇问道。
“平西王爷飞鸽传书,让我在年底前务必赶到京城,另有差事。”卢胖子垂头丧气的说道:“所以我今天就得走了,这次来拜见小郡主,就是来向小郡主辞行和告别的。”
尚婉欹不说话了,眼中隐隐还有泪光闪烁,半晌才低声委屈的说道:“你答应给我父王,要一直把我送到京城的。”
“可这是平西王爷的命令。”卢胖子无可奈何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始终还是平西王爷的下属,还是平西王府选拔的西选官。”
尚婉欹再度沉默,许久后,尚婉欹回过身子,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道:“那你走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父王和额娘也不会让我去京城了,用不着你陪同了,你自己去吧。”
“小郡主,我……。”卢胖子有些着急。
“走——!”尚婉欹提高声音,喝道:“来人,送卢大人下楼,我累了,要休息了。”
“是。”门外的丫鬟答应,推门进来,向卢胖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卢胖子大急,回头去看尚婉欹时,却见尚婉欹已经转到了后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休息了。卢胖子无可奈何,只得大声说了一句,“小郡主,那下官告辞了,请小郡主放心,下官将来一定还会来给你请安的。”
后房中没有半点声音,卢胖子哭笑不得,只好在丫鬟的引领下垂头丧气的下楼,准备跟着侍卫去帐房领取差旅费用。可是下得楼来之后,卢胖子却又撞见了一个更加垂头丧气的倒霉蛋——平南王府的参将李天植。
“卢大人,你也来给小格格请安?”李天植强装笑容向卢胖子打招呼。
“不是。”卢胖子摇头,哭丧着脸答道:“我是来向小格格辞行的,刚刚收到平西王爷飞鸽传书,让我务必在过年前抵达京城,另有差事要办,所以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陪同小格格一起进京了。”
“啊。”李天植先是一楞,又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公事要紧,卢大人你去吧,反正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格格也应该去不成京城了,用不着卢大人你陪同了。”
“倒霉的家伙,两头受气啊。”看到李天植那副颓废的模样,卢胖子难免有些同情——不管怎么说,李天植为人还是很厚道的,和卢胖子打交道的时候,也还算很对得起卢胖子的。心中不忍之下,卢胖子把李天植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李将军,你用不着这样,这事是你摊上了,真的不能怪你,相信回到平南王府,平南王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至少,平南王世子总得力保你吧?”
“多谢大人吉言,希望如此吧。”李天植又叹口气,轻声说道:“这一次,末将多的不指望,能够保住脑袋,末将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至于,不至于。”卢胖子连声安慰,但考虑到尚可喜的杀人如麻和尚之信的心狠手辣,卢胖子忍不住又有些为李天植的脑袋担忧,赶紧支招道:“多求求小格格,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心肠好,又很得平南王爷的宠爱,只要她帮你求情,你的脑袋肯定能保住。”
“多谢大人指点。”李天植点头,又红着脸说道:“不瞒大人,其实末将这几天天天来给格格请安,就是想找机会向格格求情,求她保住末将的脑袋,只要不杀末将,末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聪明,不过今天别开口,那丫头今天心情很不好。”卢胖子又支了一招,说到这,卢胖子灵机一动,忙说道:“李将军,如果因为这件事,你要被开除军籍赶出平南王府,到时候假如你不嫌弃,可以来投奔于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只要我还有一碗饭吃,就一定均半碗给你!”
“多谢卢大人。”李天植感激涕零的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末将一定会去投奔卢大人你,卢大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末将跟了你,或许更有前途一些。”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卢胖子开心一拍李天植肩膀,心里多少有了点期待。但卢胖子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的头顶,正有一双清澈的美目,正在泪眼朦胧的注视着他…………
“死胖子,占了老娘的便宜就想跑?给老娘等着,这趟京城,老娘非去不可!到了京城,再找你老帐新帐一起算!”
第四十四章 香饽饽
(PS:《都市龙王》,书号:1993977,成为东海龙王,从此大海的宝藏都是我的。)
“京城!少爷,我们到京城了!终于到京城了!”
“卢大哥,京城!我们到京城了!好大的京城啊,我眼睛都看花了!”
白雪皑皑的北京城朝阳门外,业已冰封的运河无法通行船只,进京陆路大道上,也就挤满了东来西往的百姓官群。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又有那么一小撮长得歪瓜裂枣、斜眉歪眼的人特别引人注目,其间一个长得还算俊秀却又充满猥琐气质的年青人和一个又胖又矮又黑的半大小子联手又蹦又跳,冲着另一个坐在马车上、白胖如猪的大胖子又叫又嚷,“少爷,我们到京城了,终于到京城了。”
“叫什么叫?不就是到过京城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两个土包子。”卢胖子不屑的骂了肖二郎和方世玉一句,转向旁边的刘真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离过年还有几天?我记不太清楚了。”
“回少爷。”已经被肖二郎带坏了的刘真也改了对卢胖子的称呼,恭敬答道:“今天是腊月十八,今年没有腊月三十,距离过年只有十一天了。”
“好,一路上紧赶慢赶,连风景都没去看看,总算是提前了十来天抵达京城,值得啊!”卢胖子满意点头,
又看看远处耸立在雪野中那高大灰暗的京城城墙,卢胖子心中也有些蓬蓬直跳,忍不住在心底喃喃说道:“北京城,中华民族勤劳与智慧的结晶,我终于看到你了!可惜,前生今世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已经落到野蛮狄夷之手,我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把你从前清蛮夷手中拯救回来,我能办到,一定能办到!而且在这之前,这一次来京城,我要把你搅一个天翻地覆,让强占你的那些螨清鞑虏不得安生……!”
“少爷,以前我觉得广州城、昆明城这些就算大的了!”肖二郎的大嚷大叫打断卢胖子的喃喃低语,“可是到了北京一看,小的这才知道啊,和北京城比起来,昆明城市和广州城简直就象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少爷,你要说那天你当上了这北京城的知府老爷,一年……。”
“你又来了是不是?”卢胖子金鱼眼一鼓,怒道:“再敢说一句淋尖踢斛火耗银,我叫方世玉把你扔到路旁的水沟里去!”
“小的不说,小的不说!”肖二郎大吃一惊,赶紧捂住嘴。见卢胖子脸色放缓,肖二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其实小的是想说,少爷你如果当了北京的知府老爷,一年收人头税,瞒报个万儿八千丁口还不是跟玩似的?这一个丁口三钱银子的人头税,十个丁口就是三两银子,一百个是三十两,一千个就是……。”
“方世玉,把肖二郎给我扔到水沟里去!”卢胖子忍无可忍的喝了起来。
“好勒。”方世玉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
“少爷饶命!”肖二郎惨叫,赶紧又去捂嘴。可惜动作还是晚了一点,方世玉肥厚大手张开,一把抓肖二郎的腰带,单手就把肖二郎举到了天空,吓得肖二郎是双手连摇,杀猪一般惨叫,“少爷饶命,饶命!小的不敢胡说八道了,再也不敢了——!”
“放了他吧。”卢胖子当然不会真让方世玉把肖二郎给扔进水沟里,及时喝止,又敲着肖二郎的脑袋爆栗骂道:“混帐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教你多少遍了,怎么老是记不住?最后警告你一次,这里是京城,不是咱们大理府,有些话和有些事不能乱说,再有下次,把你扔进永定河里喂王八!”
“是,是,小的记住了。”肖二郎连连点头,仿佛真的已经完全记住一样。
“记住了?这话你说几遍了?几时记住过?”卢胖子又骂了一句,跳下马车,吩咐道:“你上车去,把我放在车厢里的书本什么的整理整理,该打包就打包,马上就进城了,我下来走走,活动一下腿脚。”
肖二郎连声答应,爬上马车钻进车厢,整理起卢胖子在路上买来阅读学习参考又扔得满车厢的书籍来——比如象什么《秦桧传》、《赵高传》、《口蜜腹剑李林甫》、《严嵩父子罪行录》和《来俊臣小记》之类陶冶身心、励志勉人的有益书籍。卢胖子则下车背手步行,不断左右张望,欣赏京城冬景。
乘着这个机会,刘真兄弟好奇的向卢胖子问道:“少爷,平西王爷让你在过年前赶到京城,本来我们时间还算充足,你怎么一路上紧赶慢赶,一定要提前十来天赶到京城呢?”
“没办法啊,我这次进京,除了按例陛见之外,还要帮着平西王世子办一件差使。”卢胖子随口答道:“要办差,就一定得办好办漂亮,要想办好办漂亮,当然要先摸清楚情况,然后才好对症下药。所以没办法,我们只好在路上赶紧点,给进京以后争取点时间了。”
刘真恍然大悟,赶紧大拍马屁,连说少爷高明。话虽如此,不过卢胖子自己还是感到十分遗憾,为了赶路,卢胖子这一路上可是错过了寻找什么戴梓、顾炎武当帮凶走狗的大好机会,今后还有没有机会把这些人才笼络入手,可真的就说不准了。
步行间,一路之上,卢胖子少不得要亲眼目睹一番前清时代的悲惨社会,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或是沿路乞讨,或是干着最粗重也低贱的工作,雪原之中随处可见冻僵饿毙的汉人百姓尸体;而螨清八旗的兵丁贵族和卖国求荣的汉奸们则个个鲜衣怒马,衣着华贵,或是乘车,或是骑马,趾高气昂,嚣张不可一世,对汉人百姓动则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甚至还有将乞讨百姓打得头破血流者。卢胖子看得咬牙切齿,怒满胸膛,却又无可奈何。
“卢大哥,这里不是京城吗?”这样的情景,就连头脑不好的方世玉都不解了,忍不住向卢胖子问道:“既然这里是京城,怎么会有这么多叫花子?简直比我们肇庆还多。”
“圈地,这些都是土地被抢走的百姓。”卢胖子淡淡答道。
“什么是圈地?”方世玉满头雾水的追问道。
卢胖子咬咬牙,寻思是不是应该在这种地方把圈地的事情告诉方世玉——这小子可是个典型的愣头青,最沉不住气。但就在这时候,一个皮袍男子领着几个戈什哈拦住了卢胖子的去路,颇有礼貌的行礼说道:“请问这位大人,可是云南来的曲靖知县卢一峰卢大人?”
“我就是,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卢胖子疑惑问道。
“果然是卢大人。”那中年男子露出些喜色,忙向卢胖子打千说道:“小人于忆,乃是秘书院大学士班布尔善府上家奴,奉我家主子之命,在这朝阳门外已经等了卢大人两天了,我家主子想请大人到家中一叙,望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班布尔善?不就是康小麻子那个跟着鳌拜混的堂叔么?他怎么会请我去他家?还派人在朝阳门外等我两天?对了,班布尔善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七品芝麻官的?还知道我长什么模样?”卢胖子大吃一惊,顿时产生无数疑问。惊奇之下,城府已经修炼出来不少的卢胖子赶紧油滑的答道:“原来是于管家,失礼,失礼,但下官只是一个七品小吏,从未与班布尔善大人有过联络,不知大人如何得知下官姓名长相?”
“关于这一点,大人见到我家主子就明白了。”那于忆恭敬说道:“大人请放心,小的已经按主子的吩咐为大人准备好了车轿,大人去到我家主子府中,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京城的水有多深,卢胖子虽然没淌过但至少也听过,所以稍一盘算之后,卢胖子婉转拒绝道:“请于管家回禀班布尔善大人,下官乃是平西王爷亲手提拔的七品官员,身负王爷大恩,进京之后,理应先到平西王世子府上拜见,待下官拜见了世子之后,得到世子准许,下官一定登门谢罪。”
“说句冒犯大人的话,七品官也算官么?”于忆似笑非笑,威胁利诱道:“我家主子身为秘书院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兼上书房大臣,参与议政,随便一句话,大人你升上几级跟玩似的。同样的道理,我家主子随便一句话,大人你这……,相信平西王爷也不会不给我家主子这个面子的。”
“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摘掉老子这顶乌纱帽是不是?”卢胖子心中冷哼,还礼说道:“多谢于管家好意,但卢一峰官卑职微,实在不敢高攀,还请于管家回禀班布尔善大人,下官实在不敢僭越,一定得先拜见了平西王世子,然后再去府上领罪。”
“卢大人,不要给脸不要脸啊。”那于忆变了脸色,冷冷哼道:“卢大人,你知道一个知府想要拜见我家主子,得排多少天的队并且送多少门敬吗?我家主子派我来接你,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如果连这个面子都不要,后果如何,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后果如何,下官当然知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也请于管家尊重平西王府的规矩。”卢胖子用同样冰冷的语气答道。
为了接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品县令,身为班布尔善府二管家的于忆在这里等了两天,也早就是憋了一肚子火的,还打量着见到这个走了狗屎运的七品小官卢胖子后,这个胖子铁定会受宠若惊,至少还要孝敬自己几个茶水钱,自己这两天也不算是白白辛苦。但现在卢胖子不仅没有半点准备掏腰包的模样,竟然还敢这么顶撞自己,其实真不知道班布尔善为什么要重视这么一个七品芝麻官的于忆立即就火了。
“卢大人,既然你这么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于忆冷哼着一挥手,后面的几个戈什哈立即摩拳擦掌的上来,看模样是想把卢胖子给强行架走了。
“你们想干什么?”刘真几人大吃一惊,赶紧一起护住卢胖子。方世玉则傻呵呵的冲卢胖子笑道:“卢大哥,这架打不打?娘说过,我要打架,得先要得到你的同意。”
“怎么办?”卢胖子脑海中飞速盘算,“班布尔善是鳌拜的走狗,得罪他就是得罪鳌拜,可是我如果顺着他,马上又得罪吴三桂,说不定还把康小麻子也给得罪了,这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到底该怎么?”
“哟嗬,几个县衙门的跟班,还想和我们大学士府的人打架?”几个班布尔善府的戈什哈可不给卢胖子考虑时间,其中一个戈什哈冷笑一声,抬腿就去踢守在卢胖子前面的刘真。刘真等人不敢还手,只得回头来看卢胖子的意见。
事情到了这步,卢胖子也没了办法,只能咬牙盘算道:“没办法了,先树立一个忠臣形象吧,不管怎么说,老子都背着一个吴三桂走狗的名头,鳌拜怎么也得给吴三桂几分面子吧?再说了,班布尔善这小子对鳌拜也不地道,大不了在鳌拜面前把他卖了,杜绝这个后患。”
考虑到这里,卢胖子断然一喝手,“打!”
“好!”方世玉大喜,大叫一声上去,一拳当胸轰出,正中踢刘真那个戈什哈胸口,那戈什哈连叫都来不及叫不出一声,一个屁墩摔出去近两丈远,口中顿时一口鲜血喷出。不等周围的其他几个戈什哈惊叫出声,方世玉又已经凌空跳起,一个空中扫堂腿,又有两个戈什哈象断线风筝一样摔了出去。那边刘家三兄弟一起涌上,对着剩下几个惊呆的戈什哈拳打脚踢,不过广州三虎也怕闹出人命,动手间没敢拿出腰间武器,只是空手殴敌。惟有肖二郎比较不要脸,顺手抄起马车上的一根木棍,悄悄转到一个戈什哈背后,然后狠狠一棒敲在他的脑袋上,学足了江湖上小蟊贼打闷棍的英勇作风。
“痛快!爽!”混战中,傻小子方世玉越战越勇,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就象四根铁棍一样,随便一抡就一个戈什哈摔出老远,随便一拳下去,就一个戈什哈口吐鲜血,结果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圈子围严实了,于忆带来的七八个戈什哈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翻滚惨叫。
“世玉,够了。”卢胖子也怕在这种公开场合闹出人命——背底下卢胖子就不怕了,所以看到几个戈什哈全部倒地,卢胖子立即喝住了打算继续追打的卢胖子。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眨眼之间狗腿子就被打得满地打滚,于忆吓得面如土色,却还是鸭子死了嘴不烂,颤抖着指着卢胖子等人说道:“你们等着,等着,我家主子,肯定放不过你们。”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卢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平西王府的规矩不能坏,大清的规矩更不能坏,我虽然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是该先拜见谁后拜见谁的这个规矩,也是不敢违反的,改天我再去他府上,向他当面请罪。”
“等着,你们给我等着!”于忆指着卢胖子又诈唬了几句,见方世玉挽袖子上前,于忆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撒腿就跑,那边满地打滚的戈什哈也是爬起来,抱着脑袋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了。
“好!”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响起一片喝彩声和鼓掌声,对卢胖子走狗们的身手赞不绝口。
“少爷,到底出什么事了?”也是到了这一刻,肖二郎等狗腿子才满头雾水的向卢胖子问道:“那个班什么的大人,到底是搞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样请你?”
“我怎么知道?”卢胖子也是满头雾水,稍一盘算后,卢胖子分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和施琅、傅弘烈那些人的事有关,你们几个小心点,这几天如果有人故意接近你们,你们得防着,嘴巴千万放严点——尤其是你,二郎你这个白痴!”
“少爷,小的有时候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肖二郎哭丧着脸说道:“可是关于少爷你的那些事情,小的可是嘴非常紧的,上次在福州,有人花了五十两银子和一个漂亮姑娘买小的张嘴,小的可都没乱说。”
“这样最好,这才是少爷我的大管家嘛。”卢胖子笑笑,对二郎的忠心还是非常信任的。
经过班布尔善管家这事一闹,卢胖子怕路上又出意外,也就放弃了边走边欣赏风景的打算,让众狗腿子们加快脚步进城。还好,从这里一直到交了入城税进了朝阳门,卢胖子就再没有碰到什么意外,又花了二十文钱向城门守军打听到了吴三桂儿子吴应熊的住所是在宣武门外的石狮胡同,便又一路打听着路径寻了过去。
北京城的繁华相信就不用罗嗦了,反正卢胖子和他的狗腿子这帮土包子走在大街上,看得眼花缭乱、顾此失彼、找不到东南西北那是必然的,如果不是经常有好心人指明道路,卢胖子这帮土包子三两个月找不到吴应熊到底住在那里也是肯定的。但就在穿过小半个北京城快要寻到宣武门时,卢胖子等人又被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给拦住了道路。
“敢问这位先生,可是云南来的卢一峰卢大人?”那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同样很有礼貌,还向卢胖子拱手鞠躬行了一礼。
“我今天是撞了那门子邪了?怎么第一次到京城,那里都有人认识我?”卢胖子满头的雾水,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卢胖子也只好还礼说道:“在下正是卢一峰,不知小哥尊姓大名?”
“在下姓曹。”那青年男子含糊回答一句,又拱手说道:“不知大人是否有空?我家主子略备水酒,想请大人共饮一杯。”
“又一个来请我的?”卢胖子傻眼。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肖二郎也扯着卢胖子的袖子,小声嘀咕道:“以前在昆明和广州的时候,咱们又是送银子又是陪笑脸,都没几个理咱们的,怎么刚到京城,就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请少爷你吃饭?”
“我怎么知道?”卢胖子瞪了肖二郎一眼,又回头向那姓曹的年轻人拱手说道:“多谢小哥好意,但卢一峰刚刚进京,按例应该……。”
“按例要先去拜见平西王世子是吧?”那曹姓年青人打断卢胖子的话,又指指路旁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微笑说道:“请大人放心,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大人请看,我家主子已经在这家酒楼之上摆下宴席了。”
“这个……。”卢胖子重新犹豫起来,咬牙说道:“那么请问一下,你家主子姓甚名谁?”
“先生去了就知道了。”那曹姓青年微笑说道:“请卢大人放心,我家主子没有半点恶意,只是实在是久仰你的大名,所以想请先生你共饮一杯,畅谈一番。”
“卢大哥,怎么又有人这样请你?”方世玉插了上来,问道:“卢大哥,要我把他打走么?”说着,方世玉已经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
“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吧!”卢胖子一咬牙,伸手拦住方世玉,说道:“曹小哥,那请带路吧。”
“好,大人请。”那曹姓青年大喜,忙上前引路,把卢胖子一行引到那酒楼之中,又说道:“卢大人,我家主子已经在楼下为你的尊仆准备好了一桌上等宴席,请他们在楼下用饭,你上楼与我家主子共饮。”
“不行!”肖二郎不干了,抢着说道:“我家少爷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单独相处?我必须陪他上去。”
“这位兄弟放心,我留下做人质总可以了吧?”那曹姓侍卫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家少爷上楼,我留下陪你们喝酒,如果你们少爷有什么意外,你们找我算帐总可以了吧?”
“少爷,怎么办?”肖二郎转向卢胖子问道。
卢胖子不动声色,眼珠乱转,发现酒楼大厅之中坐满客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腰粗胳膊圆的壮汉,虽然在饮酒吃肉,却不断偷眼看向这边,卢胖子心中不由更为好奇。迟疑了一下后,卢胖子低声吩咐道:“那你们在这里吃饭吧,我去去就来。”
留下肖二郎和方世玉等人在楼下喝酒吃肉,卢胖子又让那曹姓青年上前带路,大步上了酒楼的二楼,又被那曹姓青年领到了一个雅间门口。那曹姓青年停住脚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微笑说道:“卢大人请,我家主子就在里面。”
卢胖子点点头,推门进去时,见雅间之中果然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桌旁坐有两人,另有两个年青男子背手站在一旁。不等卢胖子细看这些人的容貌,桌旁已有一人站起,向卢胖子拱手笑道:“卢大人,久仰大名了,快请坐。”
“多谢。”卢胖子拱手还礼,仔细一看向自己行礼这人,发现他三十多岁年纪,体格强健,相貌平常,衣着则颇为尊贵。再看坐在桌旁那人时,卢胖子不由又是一楞——坐在酒桌旁边的,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矮个小孩!
本来以咱们卢胖子的学问见识,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半大小孩自然吓不住他,关键是,这个半大小孩,不仅长得颇为矮小丑陋——脸上竟然还坑坑洼洼的尽是麻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超强版大清忠良卢胖子》!
第四十五章 超强版大清忠良卢胖子
“卢大人,请随便坐,不用客气。”那三十多岁又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态度甚是和蔼,亲自为卢胖子拉开座椅,邀请卢胖子坐下。
“不可能吧?不可能是他吧?虽然我从来不自卑自贱,可这也太巧太不可思议了吧?那有一进京城就……。”
卢胖子心里寻思,直到那中年男子第二次重复邀请的词语,卢胖子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忙向那中年男子恭敬还礼,试探着问道:“冒昧问一句,请问这位尊姓大名?是如何得知在下的姓名、又是如何知道在下的容貌长相的?”
“在下索额图,蒙父荫庇佑,现在担任二等侍卫。”那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十分爽快,满面微笑的说道:“至于如何知道大人你的尊姓大名和长相容貌——不瞒大人,在下与孔四贞四格格薄有渊源,大人你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七品官,却已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卢大人,现在你该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吧?”
“索……,索额图!”卢胖子的金鱼眼差点没瞪出眼眶,心说今天的事情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大名鼎鼎的索额图竟然在这里设宴款待我这么一个七品县令,还是在这里等候款待我这么一个七品县令,这到底叫怎么一回事?不过转念又一想,卢胖子又觉得有些释怀,“我也真是太笨了,索额图在历史上是鼎鼎大名,权倾一时,可是在鳌拜倒台之前,这小子还是被排挤得相当落魄的,比我强点不多,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卢大人,请坐啊。”见卢胖子呆痴痴的一动不动,索额图不由又是一笑,赶紧第三次向卢胖子招呼道。
“谢……,谢索侍卫。”卢胖子终于回过神来,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心神,先拱手道谢,然后才坐到索额图为自己拉开的椅子上。但末了,卢胖子还是情不自禁的往那个小麻子看了一眼,心中益发惊疑不定。
“卢大人,你一直打量在下,是有什么事吗?”小麻子忽然开口,声音尖锐难听,语气之中,竟然还带着一种邯郸学步一般的威严。
卢胖子不答,只是继续发呆一般看着小麻子这边,小麻子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不曾想卢胖子竟然又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小麻子,吓得小麻子背后的两个年青男子都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起上前,左右护住那个小麻子。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卢胖子竟然向着站在小麻子右侧的那年青男子拱手,深深一鞠,态度万分恭敬。
“卢大人,在下不过一家奴,如何当得起你如此大礼?”那年轻男子吃惊问道。
“这位公子勿怪,在下卢一峰略通相人之术。”卢胖子无比恭敬的说道:“观公子你鹰视狼顾,豺声猿听,乃是枭雄之姿,不管现在身份如何,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故而卢一峰不敢失礼,特向公子请安。”
“什么?”那年青男子傻了眼睛,赶紧偷眼去看身旁的小麻子时,小麻子却不动声色,仿佛充耳不闻。那年青男子额头冒汗,赶紧还礼道:“卢大人过誉了,小的不过是索大人府中一奴才,如何敢当卢大人如此评价?”
“当得,当得。”卢胖子连连点头,又郑重说道:“这位公子,卢一峰再斗胆进一句言,望公子千万不要在意——这鹰视狼顾虽是大富大贵之相,但是不义之财不可取,不义之爵不可得,还望公子将来千万不要忘了三纲五常,忠心侍主,更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大清臣子!”
“卢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你怎么能……怎么能……?”那年青男子又惊又怕又怒,如果不是小麻子和索额图在场,那年青男子简直把卢胖子撕了的心都有——谁不知道鹰视狼顾是形容司马懿那位大奸臣啊?!
“李煦,你退下。”索额图喝退那年青男子李煦,又在那小麻子的眼色暗示下,把卢胖子拉到那小麻子面前,指着那小麻子冲卢胖子微笑道:“卢大人,想不到你还精通命相之术,既然如此,你看看我这远房兄弟的命相如何?”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卢胖子拱手问道。
“姓龙,名德海。”那小麻子傲然答道。
“原来是龙公子。”卢胖子再次行礼,恭敬说道:“既然索大人有令,那下官不敢不从,恕下官直言,公子的面相虽然贵不可言,还在索额图索大人之上,但是,还是比不上刚才那位李煦李小哥。”
“嘿。”那小麻子笑出声,微笑说道:“卢大人真是会说笑,我是主,他是仆,怎么我的面相反倒不如他?”
“公子勿怪。”卢胖子彬彬有礼的说道:“敢问公子,当年后周之时,柴宗训是主,赵匡胤难道不是仆吗?”
卢胖子这句话简直恶毒得无法形容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抢了柴宗训的皇位,当时赵匡胤就是靠着类似侍卫的禁军将领身份,获得了柴荣的信任和重用,最后才抢走了柴家皇位,现在卢胖子把李煦比做赵匡胤,出了名小心眼的小麻子心里能好受到那里去?所以卢胖子此言一出,不禁索额图和小麻子脸上变色,那李煦更是面如死灰,心里只是破口大骂,“死胖子,我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奸了你家妹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么能这么往死里坑我?”
“龙公子,在下说错了吗?”见那小麻子面色不善,卢胖子有些害怕,忙改口道:“其实这命相之说,虚无缥缈,在下也只是略通皮毛,随口胡言几句,当不得真。如有冒犯之处,还望龙公子与索大人千万恕罪。”
“说笑,说笑嘛。”索额图忙打圆场,又第四次招呼道:“卢大人,千万不要客气,请坐请坐,我们共饮一杯。”
“多谢。”卢胖子道谢,这才终于老老实实的坐到那小麻子对面,心里则在琢磨,“我这么做是不是太着痕迹了,究竟有没有达到李林甫前辈坑人于无形的地步?——应该勉强吧,最起码,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坑李煦的动机。”
坐定之后,索额图让那两个年青男子斟酒,举杯敬了卢胖子一杯,卢胖子老实喝了,又还敬了索额图与那小麻子各一杯,两人也都喝了。酒过三巡,索额图得小麻子眼色暗示,将话转入正题,冲卢胖子微笑说道:“卢大人,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请你喝酒么?”
“下官不知。”卢胖子摇头,心里知道正戏就要开场了。
“实不相瞒,我对卢大人你着实钦佩得紧啊。”索额图笑吟吟的说道:“四格格在书信之中,曾对本官说过,卢大人你虽然只是一位七品县令,位卑职微,却敢于在平西王吴三桂与平南王尚可喜两位王爷面前仗义执言,冒着杀头危险力劝二位王爷自请撤藩,虽然都没有成功,但这份胆量,却着实叫人敬佩。刚才本官与这位龙公子微服简从游览之间,偶然听到消息,说是卢大人你已进京面圣,故而遣人邀请大人至此,不为别的,就是想亲眼目睹一下我大清诤臣之风采。”
“索大人过奖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大清臣子,理所当然得要为了大清江山的长治久安仗义执言。”卢胖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清立朝之初,设立三藩,实因前明余孽尚未荡清,前朝刁民不肯归化,不得已而行之。而眼下,英明睿智圣明烛照康熙皇帝亲政之后,广施恩泽,华夏一统,天下太平,四海归心,再无刀兵之事,虽还有些疥癣之疾,以我皇之英明神武,亦是值日可定!三藩也亦完成其历史使命,与其养虎遗患,尾大不掉,不如早撤!”
“同样的道理。”卢胖子继续振振有辞的说道:“对于南方的三位王爷来说,自请撤藩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自古以来,新朝开国,或是如汉高祖刘邦与前明朱元璋鸟尽弓藏,或是如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或是象唐太宗李世民与我当今康熙皇帝这样的千古一帝,圣明宽厚,与我大清功臣共享富贵!三位王爷倘若不急流勇退,自请撤藩,与我大清圣……圣明康熙皇帝共享富贵,还盼望着割据一方,打算与我大清康熙皇帝离心离德,真要想把我们大清康熙皇帝逼成汉高祖、明太祖么?!”
“倘若如此!”说到这,卢胖子肥掌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酒杯碗筷一起乱跳,断然说道:“罪在三藩!过不在吾皇!”
卢胖子的话文采平平,引经据典也不甚贴切,但胜在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期间阿谀谄媚之语也掩饰得不算太好,可还是说得小麻子和索额图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对卢胖子是那个叫大生好感啊!
不过当然的,小麻子和索额图也不会就这么就真的全信了卢胖子,当下小麻子故意说道:“卢大人此言差矣,我大清北有罗刹掠地烧杀,西有葛尔丹勾结青藏,自立为王,南面三藩就不用说了,卢大人你都承认三藩与我大清康熙皇帝离心离德,东面还有台湾郑逆骚扰海疆,四面烽烟缭绕,八面画角悲凉,此内忧外患之际,何来‘太平’二字?”
“龙公子此言大谬!”卢胖子猛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公子所言四面烽烟,其实都不过是疥癣小疾,跳梁小丑!北面罗刹犯边,虽然枪炮犀利,然罗刹贼兵人不过数百,枪不满一千,以我大清八旗将士之英勇,康熙皇帝之神武,驱逐罗刹巩固边疆,易如反掌!西面葛尔丹小丑跳梁,虽有青藏为援,然葛尔丹本人却倒行逆施,欺压百姓横征暴敛,能成大器否?东面台湾郑逆,虽然号称朱明余脉,实为郑家天下,人心不附,内乱频仍,吾皇万岁只需一道圣旨,便可传檄而定!”
“至于南面三藩。”说到这,卢胖子放缓口气,平静说道:“请问龙公子一句,倘若三位藩王真打算与我大清圣明康熙皇帝离心离德,卢某人今天还有机会和你们坐在一起喝酒么?卢一峰敢断言,我大清圣明睿智康熙皇帝只需广施恩德,怀柔以待,不出数年,三藩之事,也可传檄而定!”
“卢大人说得倒是容易,这些事情,那有那么容易就办到的。”小麻子笑笑,叹了口气说道:“倘若这些事情真象卢大人说得这么容易,那当今万岁倒是可以轻松了。”
“怎么办不到?”卢胖子眼睛一横,厚颜无耻的说道:“这位龙公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大清康熙皇帝虽然年纪尚幼,但精算术、会书画、能天文、通外语、修明政治,疏浚河运,是个文略武功直追唐宗宋祖,全挂子本事的一位皇帝!——有这么一位德比三皇的康熙皇帝在位,我大清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
“哈哈哈哈哈……。”小麻子笑了起来,说道:“卢大人,你这是摆明了在拍当今皇上的马屁嘛,盼望着索额图索大人利用侍卫当值的时候,把你这些话带到皇上面前是不是?”
索额图和在场的两个年青男子也是陪笑,对卢胖子的无耻吹捧嗤之以鼻。卢胖子则摇头说道:“龙公子又说错了,卢某并不是想借索大人的口把这些话传到当今万岁面前,而是卢某实在太敬佩太崇拜现在的康熙皇帝了!试问古往今来,有谁象当今万岁一样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又有谁象当今万岁这样天资英断,勤学不倦?又有那位皇帝能象当今皇帝一样勤政爱民,体恤百姓?”
说着,卢胖子灵机一动,又补充道:“说来龙公子或许不信,卢某因为崇敬钦佩当今康熙万岁,还特地做了一首歌,亲自谱曲填词,私下咏唱,借表敬意。”
“你还为当今皇上做了一首歌?”小麻子有些惊喜,忙笑道:“那不知卢大人能不能唱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呢?让我们也欣赏一下卢大人的才学?”
“这个……。”卢胖子有些犹豫,苦笑道:“这样不太好吧?如果卢某唱了,龙公子你肯定又要说卢某是打算借索大人的口,传到当今皇上耳朵里了。”
“卢大人不要在意,刚才我也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小麻子笑道:“如果卢大人你唱得好,说不定索大人还真会替你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到时候,卢大人你就等着升官发财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官斗胆恳请索大人一事。”卢胖子转向索额图,拱手说道:“索大人,今天的事情,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当今皇上,更不要把下官所做之歌告诉给皇上。”
“为什么?”索额图和小麻子都是一楞。
“大丈夫取功名当光明磊落,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卢胖子满脸庄重的说道:“卢某现在已为朝廷命官,理当替朝廷替皇上司牧一方,治境安民,以实实在在的政绩换取晋身之道,岂可靠着逢迎溜须、阿谀谄媚换取升官发财?”
“这胖子还挺有志气的嘛?”小麻子和索额图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点赞赏卢胖子这番话。当下索额图得到眼色授意,说道:“卢大人,既然如此,那你放心,今日之事,索某绝不向皇上提起一字半句,绝不坏了卢大人的志向。”
“多谢索大人。”卢胖子拱手道谢,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下,这才缓缓说道:“龙公子,卢某为当今圣上所做之歌,有个名字,叫做《向天再借五百年》!”
说罢,卢胖子酝酿一下情绪,满怀激情的开口唱起后世螨遗从大英雄郑成功处无耻剽窃来的歌曲,“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忘情高歌一曲,卢胖子已经是泪流满面,拍案大叫道:“卢某有幸,生逢康熙盛世,不枉此生矣!只盼我大清康熙皇帝,能真的再活——五百年!”
“好!”小麻子也是拍案大叫,激动说道:“好一句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有我所向披靡的大清八旗风范!好一句,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确实有我大清皇帝的铁血胸怀!索额图,这首歌词你给我记住,我也当每日诵唱!”
“扎。”索额图答应,心里则在嘀咕,“这个卢胖子,拍马屁的手段还真是高明,竟然连歌都编出来了,而且还是老早就遍出来了。”
“很好。”小麻子高兴点头,又转向卢胖子,亲自问卢胖子斟满一杯酒,又过自己满上一杯,微笑说道:“卢大人,就冲你这首《向天再借五百年》,我敬你一杯酒,来,咱们干了。”
“谢龙公子。”卢胖子接过酒杯和小麻子一碰,仰头喝了。放下酒杯时,酒量甚浅的卢胖子已有些醉眼朦胧,摇头晃脑的说道:“龙公子,既然你是索额图索大人的远房兄弟,那想来也是我大清的八旗贵胄,将来必然是入阁拜相的前程。那卢某仗着年长几岁,斗胆劝你一句,你可以学当今万岁的勤学不倦,也可以学习当今万岁的爱民如子和智勇天锡。但惟独不能学……。”
“惟独不能学什么?”小麻子竖起了耳朵。
卢胖子不急着回答,先给自己又满上一杯酒喝下去,这才醉态可掬的说道:“惟独不能学当今皇帝的滥施仁政,放任宠溺。”
“当今皇上滥施仁政,放任宠溺?”小麻子一楞,忙说道:“请大人直言。”
“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卢胖子叹气说道:“卢某身为大清臣子,对皇上的过失,当然不敢冒言。只是当今皇上……,唉,鳌中堂矫诏杀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连三位大人就不用说了,甚至就连一些反迹明显,心怀不轨的奸佞小贼,当今皇上竟然也不查,也不管……。”
“卢大人,请明言。”小麻子缓缓说道。
“实在不便相告。”卢胖子摇头,又说道:“这样吧,我举个例子,这次我进京陛见,在路上就听常听人说,甘肃永泰营有一个叫做岳升龙的将军,乃是我大清先祖当年的死敌岳飞之后,常有效仿先祖敌视我大清之意。这样的人,皇上竟然都放任自流,还允许其统兵作战,这不是养虎遗患是什么?”
“还有这样的事?”小麻子变了脸色,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怎么没有?”卢胖子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说道:“龙公子,你想一想,岳飞的后人在我朝之中取名升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岳家想当皇帝么?升龙这样大逆不道的名字,是随便叫得么……?龙公子,当今皇上虽然爱民勤政,可是竟然容认这样的人……这样的名字,不……不是滥施……仁……仁政,是……是什么……。”
话没说完,酒量极浅的卢胖子已经昏昏睡去,趴在桌子上鼾声大作。而前清的**问题有多严重相信就不用罗嗦了,总之那小麻子脸色阴郁,凝视着卢胖子若有所思,半晌后,小麻子站起身来,向索额图吩咐道:“传旨陕西巡抚贾汉复,派专人秘密调查甘肃永泰营有没有岳升龙这个人,还有他的家世出身,如果真有这个叫岳升龙,也真是岳飞后人,全家一个不留!”
“扎!”索额图打千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永泰营是在甘肃,这件事应该交给甘肃巡抚刘斗或者甘肃提督查办吧?”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会出现这样的事,他们还靠得住吗?”小麻子冷哼道:“如果查证确有此事,刘斗和甘肃提督也得查办,依律严惩!”
索额图再次恭敬答应。小麻子又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卢胖子,回头向索额图吩咐道:“这个卢一峰朕就交给你了,在今年的御前财政会议召开前,务必要替朕把他笼络过来,朕要知道吴三桂的军饷底限和所有打算!”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从我嘴里摸走吴三桂老汉奸的军饷底限啊。”看似呼呼大睡的卢胖子心中冷哼,“等着吧,康小麻子,这次看我怎么把你的国库掏得空空如野!可惜了,如果你身边没有这么多侍卫的话,看老子怎么让你怎么尝到华夏人民的铁拳!”
“冤啊——!”托卢胖子的福,不久之后,甘肃景泰县城法场上,又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冤声音。在历史上残酷杀害反清义士许忠臣、参与镇压三藩反清、就连他的主子旗人都万分鄙夷大加讽刺的永泰营千总岳升龙仰天长呼,“我是岳武穆的后人不假,可是我对大清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我冤啊——!”
随便说一句,跟着岳升龙一起倒霉的还有甘肃巡抚刘斗和甘肃提督,刘斗被以失察罪官降三级,亲手提拔岳升龙的甘肃提督更是被革职待参——这个提督叫张勇,喜欢坐在轿子里带军冲锋。
注:和邦额小说《陈守备》一书中,描述有岳升龙父子为谋夺部下陈守备宝物,将部下逼疯事迹。
第四十六章 鬼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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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卢胖子昏昏睡去,小麻子和索额图等人也没有叫醒他,很快就起身离去,装醉的卢胖子则不敢乱动,一直到肖二郎和方世玉等人上楼寻到自己,卢胖子才装出一副酒醉初醒的模样醒来。但这个时候,索额图和那个小麻子一帮人早已离去,还让肖二郎等人转交给了卢胖子一个腰牌,说是卢胖子只要拿着这个腰牌,可以随时到坐落于神武门内的索额图府拜见,索府下人必不阻拦,另外索额图竟然还赏给了卢胖子的狗腿子们每人十两银子,说是赏给肖二郎等人的茶水钱。
“少爷,这位索大人可真是大方。”肖二郎笑嘻嘻的说道:“一出手就是每人十两银子,听说小的是你的管家,还又另赏了三十两——这得够小的们在曲靖刮多少地皮啊?少爷,这位索大人究竟是多大的官,怎么这么大方啊?”
“这算个屁,他老爹首席辅政大臣索尼在世的时候,听说进二门的门敬都得一百两——都是我们汉人的血汗钱啊!”卢胖子不屑的哼上一声,站起身来,揉着还有些发疼的脑袋,吩咐道:“收拾起行李走吧,该去拜见平西王世子和建宁公主了。——娘的,我倒要看看,鞑子公主建宁究竟有没有……传说中那么漂亮。”
“对了。”肖二郎又补充道:“索大人还交代,因为少爷你是平西王爷选拔的官,和他见面对少爷你多有不便,所以希望少爷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另外索大人又让少爷你放心,今天他和你见面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知道了,你们也别乱说话,今天的事是否禀报平西王世子,等我仔细思量后再做决定。”卢胖子随口答应,心里琢磨,“索额图说老子和他见面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看来这小子已经断定吴三桂和鳌拜的人没盯上我了。那么这件事,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给吴应熊呢?”
出了酒楼再寻到石狮胡同,这一路上卢胖子等人总算再没遇到什么意外,而到得吴应熊的额附府递上名刺之后,又过片刻,中门之中竟然传出了额附府门子的长喝声音,“额附爷驾到——!”
“嘿,我在昆明广州是狗不理包子,又赔笑脸又送钱还时常见不到人,这才刚出了点小名,到了北京城昨就变成香饽饽了?走到那里都有大人物抢着要见我,就连吴狗熊都亲自来迎接我了。”卢胖子心中苦笑,算是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又有了更深的一层看法。
嘀咕间,一个穿着白狐皮马甲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帮子丫鬟仆人大步走了出来,三十来岁年纪,中等个头,面白微须,相貌颇有些英俊,和吴三桂颇有几分神似。卢胖子料到此人必是吴应熊,忙领着众狗腿子上前行礼,打千说道:“卑职‘西选官’曲靖知县卢一峰,拜见平西王世子,世子万福金安!”
卢胖子故意把‘西选官’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吴应熊不是笨人,当然对卢胖子的言下之意心领神会,满意之下吴应熊抢上前去一步扶住卢胖子,大笑说道:“卢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的名字,我可是就早就如雷贯耳了,不光父王在书信上不止一次夸奖过你,指名道姓要你协助我办理云贵军饷,就连当今皇上和太皇太后老佛爷,也曾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声名远播,声名远播啊!”
“世子爷过奖了。”卢胖子赶紧再次行礼,诚惶诚恐的说道:“卑职一切的一切,都是王爷和世子爷赐给卑职的,卑职不敢忘本!”
“卢大人果然是父王夸奖的人,说话真是得体。”吴应熊再次大笑,又一把拉起卢胖子,亲热的招呼道:“快,到家里去坐,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你这次来京城就别去云南驿馆住了,就住在我家里吧,还有的仆人和随从,也都住在这里,我叫人单独给你们腾一个小院。”
“谢世子,谢谢世子,卑职真是不敢当。”原本就料定自己必然要住在吴应熊家里的卢胖子连声道谢,赶紧让肖二郎和刘真等人搬运行李,跟着吴府下人去安排住处,卢胖子自己则满脸恭敬的跟着吴应熊等人去混吃混喝——如果天下的胖子都象卢胖子这样,不到两个时辰时间里大吃大和两顿,那么天下的郎中们倒是有得是银子赚了。
被吴应熊一路领进了吴府二门,曲曲折折的长了片刻,卢胖子被吴应熊亲自领进了一座敞亮的花轩之中,乘着仆人们忙碌张罗宴席的空子,吴应熊给卢胖子引见自己身后的两个男子,先指着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说道:“卢大人,给你引见一下,这位郎延枢郎先生,是本世子重金礼聘的师爷,很有学问的一个人,本世子的公文书信,都是他代为署理。这几天在京城里如果有什么事,大人你对他说和对我说都一样。”
“郎先生好。”卢胖子行礼,知道吴应熊这是在给自己引见心腹。那边郎延枢微笑还礼,态度也还算和蔼。
“这一位大人就了不起了。”吴应熊又指指另一个辫子花白、少说也有六十来岁的老年男子,微笑说道:“这位林天擎林大人,曾经先后担任过湖广、云南和陕西三任巡抚,顺治六年大清第一次开科取士,状元刘子壮和榜眼熊伯龙就是出自他的门下。”
“原来是卑职当年的父母官到了,卑职卢一峰,叩见老中丞。”卢胖子露出些惊讶加惊喜的神色,赶紧向林天擎打千行礼,心里则在嘀咕,“当过三次的巡抚林天擎跑来吴应熊这里,看来这个老东西应该和祖泽溥一样,不是吴三桂的老相识就是吴三桂的老相好了。”
“卢大人快快请起,老夫卸任多年,那还敢当得起你如此大礼?”林天擎笑眯眯的也是去搀卢胖子。
“当得起,怎么当不起?”吴应熊插口笑道:“卢大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林世叔虽然卸任数年,但现在云南巡抚袁懋功任期已满,即将卸任,九卿科道都在举荐林世叔他老人家重新出山,再次担任云南巡抚,到时候卢大人你如果不想在刑名钱粮上被人穿小鞋子,现在可得先把我林世叔他人家的马屁拍好。”
“原来是下官的直系顶头上司到了啊?!”卢胖子故作一惊,凑趣似的再次跪下,毕恭毕敬的行礼说道:“卑职卢一峰,叩见本省巡抚林中丞,中丞大人万福金安——中丞大人,卑职以后不用穿小鞋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吴应熊和林天擎、郎延枢三人都得卢胖子逗得开怀大笑,林天擎也颇为幽默的摆摆手,说道:“卢大人请起,念你对本中丞恭敬有加,今后这小鞋子,你不用穿了。”
说罢,林天擎带头大笑,吴应熊和郎延枢笑得更是大声,卢胖子也满脸憨厚的跟着傻笑,宾主尽欢,倒也算是其乐融融。这时,吴府下人也已经将酒席摆好,吴应熊邀请众人入席,结果林天擎自然坐了首席,吴应熊坐主席,郎延枢本想让座,末席却被眼明手快的卢胖子抢了过去,郎延枢笑笑,便坐了次席。见此情景,吴应熊心中不由有些惊奇,心道:“刘玄初刘老头持才自傲,犟了一辈子的脾气,临了临了竟然还能教出卢胖子这么一个油滑精乖的学生,倒也算得上奇事一件。”
酒过三巡,互相敬酒客套之后,吴应熊少不得问起卢胖子路上发生的事情——吴三桂一家的情报网虽然比不上康小麻子鳌老头,但也不至于连尚可喜女儿遇刺那么大的事都无法侦知。而卢胖子当然也不会蠢到在吴三桂长子面前耍花枪自找麻烦的地步,大概的地方也都老实招了供,惟独涉及施琅那件事做了隐瞒,按照当初在耿精忠面前招供的供词又招了一遍。
末了,卢胖子盘算再三,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隐瞒了自己和索额图以及小麻子见面的事情——吴应熊的老婆鞑子公主建宁可是康小麻子的亲姑姑,府中不知藏有多少康小麻子的眼线,另外还有林天擎和郎延枢两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在场,万一随便走漏一点风声,卢胖子自己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卢胖子果断隐瞒了和索额图、小麻子见面的事,只是把今天自己进京撞见班布尔善管家的事如实说了一遍,但饶是如此,听完如此,吴应熊和林天擎等人少不得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什么?班布尔善大学士派人接你过府,还被你给打了?”吴应熊瞪大着眼睛问道。
“在朝阳门外迎接卑职的人,确实是自称班布尔善府上的管家,但是不是真的,这点卑职就不知道了。”卢胖子轻描淡写的说道:“本来卑职也不想动手的,只说必须按着平西王府的规矩,先进城拜见了世子爷你,然后再去班布尔善大人府上谢罪,谁知那管家竟然威逼利诱,还准备派人把卑职抓走,逼着卑职坏了平西王府的规矩,不得已,卑职只好让随从们动手了。”
“那班布尔善大学士为什么要请你去他家呢?那个管家说没说?”吴应熊追问道。
“卑职问了,但那个管家没说。”卢胖子耸耸肩膀,如实答道:“那个管家只是让我去班大学士府上,说是去了就知道了。对了,听那个管家的口气,他还在朝阳门外等了卑职两天了。”
“班布尔善吃多了撑着了?”吴应熊大奇,疑惑道:“班布尔善好歹也是一个大学士,还参议国政,每日公事何等繁多?能够记得七品曲靖知县是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竟然还派人在朝阳门外等你两天,为的就是接你去他的府上拜访,他吃错药了吧?”
“十有**和施琅的事有关!”林天擎到底是浸淫了几十年的官场了,听话闻音,立时就断定道:“福建水师提督施琅谋反一案,疑点重重,靖南王世子耿精忠、福建总督祖泽溥和巡抚刘秉政在证据并不充足的情况下,未经上奏就先斩后奏,将一品大员施琅腰斩示众!事后皇上不仅没有追究,反而下旨嘉奖、甚至让耿精忠暂兼水师提督一职!这么神秘的事,鳌中堂他们还能不动疑心?而卢一峰大人恰好是这件事的当事人,鳌中堂他们如果要想揭开谜底,从卢大人身上下手无疑是最直接的办法!”
“老家伙不赖,不愧是当过三任巡抚的老狐狸,果然一针见血,算来算去,也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了”卢胖子暗暗点头,颇为赞同林天擎的判断。
吴应熊没有急着赞同林天擎的判断,而是先沉吟了片刻,还算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些笑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卢大人,你不用担心,我们平西王府和鳌中堂他们虽然没什么太深厚的交情,可也没有起过冲突结下仇怨,而且这事错也不在你,改天我亲自领你去班布尔善大学士府上谢罪就行了。”
“多谢世子爷,那卑职可以安心了。”卢胖子嘴上象涂了蜜一样,心里则在冷哼,“小子,看你那副奸笑模样,八成是打主意利用这件事挑拨离间,让康小麻子和鳌老头斗得死去活来吧?——笑得这么奸诈,城府比我浅,活该你在历史上被康麻子砍头!”
“为和硕恪纯长公主到——!”就在这时候,花厅外忽然又响起吴府仆人的长喝声音。听到这声音,卢胖子先是一喜,知道终于可以亲眼见见历史上的鞑子格格建宁究竟长什么黄脸婆模样了,然后又是肥脸一苦,知道自己又必须得按着规矩,给一个鞑子女人行礼请安了。
“恭迎为和硕恪纯长公主。”不愿归不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卢胖子最终还是乖乖的跟着林天擎和郎延枢两人起身,冲着花厅门口打千行礼。紧接着,一个穿着标准螨清服饰的女子在一大群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个头有些偏矮偏胖,皮肤又粗又黑,小眼大嘴,水桶腰圈形腿,虽然不算是特别丑,可也绝对算不上漂亮。大失所望之下,卢胖子难免有些佩服吴应熊和韦爵爷了——都是好胃口啊!
“公主,你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怎么又出来走动了?”吴应熊对建宁的态度还算不错,上去很亲切的握住建宁的手关心问道。
“多谢额附关心,我就是中午贪嘴,比平时多吃了三斤涮羊肉,有点积食,现在好多了。”建宁公主微笑回答,又说道:“额附,我来是想对你说一声,我想进宫去一趟,也许在宫里过夜,今晚就不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要进宫?”吴应熊随口问道。
“孔四贞妹妹回来了。”建宁公主很高兴的说道:“额附你也知道,我和孔四贞妹妹是在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妹。她离京一年多,我一直都很思念她,现在她好不容易回一次京,也给我带了信,所以我想去见见她,随便拜见一下太皇太后。”
“那好,你去吧。”吴应熊微笑答应,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格格,你在宫里过夜没问题,可是四格格如果邀请你去她下榻的馆驿过夜——你可千万别答应!”
“为什么?”建宁公主好奇问道。
“我可不想象孙延龄一样,脑袋上戴满绿帽子!”吴应熊心里咆哮,嘴上则含糊说道:“主要是不方便,你是为和硕恪纯长公主,一举一动都要按皇家礼仪来,不能给她添麻烦。”
“那好,我记住了,那我走了。”建宁公主答应,这才领着众丫鬟扬长而去,对跪在地上的卢胖子等人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都起来吧,公主就是这脾气,不熟悉的人不是很愿意说话。”直到建宁公主走远,吴应熊才向林天擎和卢胖子等人招呼道。结果林天擎和郎延枢倒是很快站了起来,卢胖子则继续单膝跪在那里一动,身体还有点发抖。吴应熊大奇,过去一拉卢胖子,说道:“卢大人,你怎么了?腿抽筋了?”
“孔……孔四贞,来了!”卢胖子肥脸苍白,嘴唇发抖,颤抖着说道:“她来了,这次的事情麻烦了。”
看到卢胖子对孔四贞怕成这样,吴应熊、郎延枢和林天擎三人立即在心底异口同声的说道:“得!怕成这副模样,八成又是一个被孔四贞盯上的男人了!”
………………
卢胖子确实是把孔四贞怕到了骨子里,既害怕孔四贞那种老少咸宜的胃口,更害怕孔四贞的狠毒与奸诈!可是卢胖子并知道的是,他最害怕的孔四贞,眼下不仅把他恨到了骨子里,甚至就连这一次回京城的原因,也都是卢胖子这个祸害给造成的!
事情的根子当然是在傅弘烈刺杀尚婉欹那件事中,为了挑拨三藩内讧和板倒看不顺眼的尚之信,孔四贞命令傅弘烈和杨国泰协助尚之孝行事,准备刺杀尚婉欹并且嫁祸到卢胖子身上,制造卢胖子奸杀尚婉欹的假象,一箭双雕既板倒尚之信又让三藩反目成仇,让孔四贞背后的主子渔翁得利。
孔四贞的算盘打得虽好,可惜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她的两条忠实走狗傅弘烈和杨国泰双双命丧福建就算了,她的目的和打算竟然还暴光到了三藩面前,逼着康小麻子不得不丢卒保车,下旨杀掉傅弘烈和杨国泰两家满门三百多口,借以平息三藩怒火。孔四贞自己也受到牵连,暗地里被康小麻子暗中斥责就算了,明面上也背上了治下不严、纵奴为恶的罪名,被官降一级贬为二等侍卫,和硕格格的头衔也被降为了多罗格格。而更让孔四贞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这件事,她仰慕已久的名男子施琅竟然也为此丢了性命,被莫名其妙的腰斩处死,让她的主子痛失一员水师良将。
一口气吃了这么多亏,这么大的亏,孔四贞的胸中怒火之猛烈可想而知。再仔细追查,孔四贞立即发现,这些事情不仅疑点重重,竟然还或多或少的都和卢胖子有点联系,本来还盼望着将卢胖子弄上床尝一尝云南男人滋味的孔四贞又立即把矛头指向卢胖子,赌咒发誓要查出真相,收拾这个让自己连吃哑巴亏的卢胖子,一雪前耻!
恰在此时,核算三藩军饷的御前财务会议即将召开,广西军队按规矩也必须派出使者进京参与议定军饷,孔四贞立即自告奋勇,亲自来到了京城,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卢胖子算帐,还有就是重新调查傅弘烈等人的死因,找出真正的幕后真凶!
靠着沿途驿站提供的补给和快马,稍后出发的孔四贞恰好和卢胖子同一天抵达京城,但进京之后,孔四贞并没有立即进宫,而是应老朋友一等轻车都尉、弘文院大学士图海的书信之邀,直接来到了图海府中。
刚一进门,一向重视容貌的孔四贞甚至连例行的梳妆打扮都没去做,立即就冲着图海大发雷霆道:“图中堂,亏你还是傅弘烈的八拜之交,联手剿灭乱贼郝摇旗的交情,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全家都被抄斩,你在上书房里,竟然就不说一句话?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不可交!”
“四格格,你以为我不想说话?”图海皱着眉头说道:“皇上下旨处死傅弘烈兄弟全家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死命劝谏的,可是皇上一口咬定了傅弘烈谋反篡逆,意图挑拨皇上和三藩君臣反目,罪当灭门,就连鳌中堂提出疑问都被皇上驳了,我还怎么开口?”
“那你事后就不会悄悄问问,皇上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孔四贞怒气冲冲的追问道。
“我问了,可是皇上根本就不搭理我的话。”图海无可奈何的摊手,又说道:“四格格,你是皇上的心腹和亲信,替他秘密掌管着半个十三衙门,这些话你直接去问他比较方便,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引见一个人。”
“什么人?”孔四贞左右张望。图海拍了拍手掌,后堂之中立即转出一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八字眉又浓又黑,分得很开,俊秀异常,向孔四贞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的磕头说道:“卑职内阁典籍周昌,叩见四格格,格格万福金安。”
“四格格,我给你介绍一下。”图海指着那年轻男子说道:“他叫周昌,是振武将军吴丹推荐给我一个幕僚,我进了上书房后,赏了他一个内阁供奉(秘书)的差事,很有智谋的一个人。这次的傅弘烈案和施琅案,他在我所掌握的不多的线索之中,发现了几个重大疑点!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听听他的高见,或许对你查出真相有所帮助。”
第四十七章 麻子将心托明月
“周昌?挺帅的嘛,比云南那个卢胖子强十倍都不止,走在大街上肯定能惹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回头。脸长得俊俏不说,四肢还这么匀称,腰肢纤细屁股结实,嘻,肯定很有劲,是我喜欢的类型。”
打量着周昌的模样,孔四贞竟然忘记了叫周昌起身,还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口水,简直恨不得就这么扑上去,把周昌的衣服撕光,然后重重按在地上,肆意蹂躏践踏!可惜旁边的图海并没有孔四贞这样的爱好,只是不耐烦的喝道:“起来吧,坐到火盆旁边来,把你发现的东西全告诉给四格格。”
“遮。”周昌又必恭必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走到炭盆旁边,正要坐到孔四贞对面,不曾想孔四贞左手一把拉住他,拉到自己左侧,娇滴滴的说道:“周大人,还是坐在奴家旁边的,坐近些说话方便。”
说着,孔四贞不由分说就把周昌按到自己旁边,紧挨着自己坐下,同时左手闪电一般探进周昌的皮袍子里,大肆游走抚摸,吓得周昌是目瞪口呆,不敢动弹。还好,图海对这样的事也早是见怪不怪了,又不耐烦的说道:“周大人,用不着怕,四格格向来就是这习惯,你赶快把你发现的重大疑点给四格格说说,剩下的事慢慢再说。”
“遮。”周昌再次答应,只好一边面红耳赤的忍受着孔四贞的性骚扰,一边恭恭敬敬的说道:“四格格,傅大人的案子,福建上报上来的案情非常简略,只说傅大人是勾结台湾郑逆、企图谋害平南王格格,其中谋害平南王格格的证据倒是十分充足,既有曲靖县令卢一峰和平南王格格的口供,也有背叛傅大人的潮州士兵招认的口供,可以说是铁案如山,肯定翻不过来的。”
“但是。”说到这,周昌重重一顿,严肃说道:“在勾结台湾这个罪名上,福建并没有出示半点真凭实据,只是无比含糊的说了一句与施琅谋逆篡逆案有关,可施琅那个案子也一样,也是没有半点证据,但皇上还是裁定了此案合法,奖励办理这个案子的福建官员。鉴于以上几点,卑职斗胆揣测,福建方面很可能向皇上秘奏了最为重要的关键证据,但皇上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将这个证据公诸于众!”
“有道理,只能是这个解释。”孔四贞点头,说道:“皇上天资英断,不可能就凭那些含糊的证据就同意杀一个一品大员,还把一个四品知府灭门。而且就算皇上一时受蒙骗,太皇太后也不可能不阻止和提醒。”
“四格格明鉴,确实是这个道理。”周昌点头,又说道:“为此,卑职便建议图中堂派人赶赴福建兴化,暗中调查此事。很幸运的是,兴化府千总张安恰好就是图中堂当年带兵时的老部下,又恰好参与了调查此案,图中堂暗中许诺给他升守备,他就象图中堂秘报了此案的详细经过。原来他们找到傅弘烈傅大人的遗体时,在傅大人的遗体上还发现一封书信,但书信具体内容张安并不得知,仅是知道兴化知府慕天颜也没敢拆开这封信,直接就交给了靖南王世子耿精忠,其后这封信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福建方面,也从头至尾没有公布关于这封信那怕一个字!”
“问题看来就应该出在这封信上。”孔四贞点头,说道:“不过没关系,只要耿精忠把这封信献给了皇上,最迟今天晚上,我就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四格格,在皇上面前,你除了一定要知道这封信的具体内容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奏请皇上,让你重新调查此案!”周昌阴阴的说道:“因为在这期间,卑职发现一个极其重大的疑点!一个不管那封信究竟是什么内容,都可以把这个案子彻底翻过来的疑点!”
“什么疑点?”孔四贞迫不及待的说道。
“格格请看。”周昌从怀中掏出几张官府公文,说道:“这是张安替图中堂弄到了傅大人他们的验尸尸格,上面除了写明了傅大人他们是死于刀剑之外,另外还推测了傅大人他们的死亡时间。——格格你请仔细看,傅弘烈和杨国泰两位大人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和他们的尸体一起发现的另外六具潮州士兵的尸体,又是什么死亡时间?”
“怎么相差六七个时辰?”得周昌提醒,孔四贞也发现情况不对了,一把抢过那几份尸格仔细看了起来,惊叫道:“推测傅弘烈和杨国泰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十月二十七的上午辰时三刻左右,他们随从的死亡时间却推测为当天夜里亥时正,他们的尸体不是一起被发现的吗?怎么会相差这么长时间?”
“只有一个解释。”周昌一字一句说道:“傅大人他们八人中,傅弘烈和杨国泰先被杀害,其他六名士兵被杀害,尸体之所以出现在一起,是有人转移尸体,故意干扰福建地方官府的查案视线!兴化府衙役发现他们尸体的地点,绝对不是真正的作案地点!”
“没错!”孔四贞重重一拍大腿,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找出转移尸体的人,就一定能查到这个案子的真正真相,揪出真凶!”
“还有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周昌飞快说道:“福建提供的供词,绝大部分是出于曲靖县令卢一峰之口,而在他的口供之中,傅弘烈、杨国泰两位大人和这六个士兵,是同时遇到不明人物袭击,他才带着平南王小格格乘机逃得性命——如果真是这样,傅大人他们应该是死在一起,死亡时间相差绝对不可能超过一个时辰!”
说到这,周昌一咬雪白细牙,阴声说道:“所以卑职建议,四格格得到皇上恩准重查此案之后,应该立即逮捕此人,重新审讯!”
孔四贞沉默,紧张盘算了许久,站起身来说道:“我立即进宫请旨,把这些疑点呈报给皇上,请求皇上重查此案。”
“四格格,记得弄清楚那封信的内容。”图海插口说道:“傅弘烈是我的八拜之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全家死得这么冤,查案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那是当然。”孔四贞随口回答一句,又恢复往日的娇媚神情,拉起周昌的手娇滴滴的说道:“不过在这之前,奴家希望图中堂能把这位周大人借给我几天,以周大人的聪明睿智,心细如发,一定能帮上奴家大忙的。”
图海笑笑,一口答应,那边周昌则表面愁眉苦脸,心底暗喜——不管怎么说,孔四贞虽然实在太**了一点,但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是一顶一的。
………………
周昌不愧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卢胖子才暴露出那么一点点破绽,就立即被他抓住,差点就带来了灭顶之灾。但很可惜的是,因为情报不足和不明白更深一层的内情,奸诈淫荡的孔四贞和聪明绝顶的周昌注定都低估了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和敏感性。所以当孔四贞进宫之后,把周昌总结出来的疑点和收集到的尸格递交到某个小麻子面前时…………
“混帐!耿精忠和祖泽溥这帮混帐,这么大的疑点,他们竟然视若无睹!”小麻子先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他们到底是没有察觉到这个疑点,还是已经察觉到了,却故意没有向朕禀报?”
“回皇上,奴才认为二者皆有可能。”孔四贞跪趴在小麻子面前,恭敬说道:“奴才到广西一年多时间,接触了不少地方官员,发现他们对于各种案件的调查侦破大都并不在行,绝大部分都是靠着屈打成招办案,所以也不排除福建官员疏忽所致。但是这件事确实复杂,也不排除福建地方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故意瞒报了这个重大疑点。”
小麻子缓缓点头,这件事确实过于复杂,牵涉也实在太广,绝对不能排除有人为自身利益故意瞒报这个重大细节的可能——事实也正是如此,就连卢胖子事后逐渐掌握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后,也大为奇怪,猜不透这到底是福建地方官府无意中错漏这条线索,还是有人为了自身利益而故意视而不见,这个细节,也成为了谁也无法揭开的永久悬案。
“皇上,傅弘烈那个奴才无能又无耻,确实罪该万死。”见小麻子点头,孔四贞乘机说道:“但请皇上念在傅弘烈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奴才斗胆请旨,恩准奴才立即逮捕曲靖知县卢一峰,重新调查此案,查出幕后真相!”
“四格格,不是朕不想查出真相。”小麻子颇为苦恼的说道:“甚至就连福建刚刚把这个案子报到朕面前的时候,朕就觉得其间疑点重重,绝对没有看上去简单。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牵涉也实在太广了,所以朕不得不权衡利弊啊。”
说到这,小麻子叹了口气,又说道:“这样吧,你不是想知道傅弘烈身上找到那封书信是什么内容吗?朕让张万强找出来给你看,但你必须向朕保证,这封书信上那怕一个字也不能对外泄露!”
说着,小麻子向旁边的养心殿太监总管张万强使个眼色,张万强会意,很快就派人从书房的暗格处取来那封书信,交到孔四贞手里。而看完这封卢胖子口述、陈近南润色亲笔书写并且盖有台湾官印的书信后,孔四贞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难怪皇上下手这么重,不仅杀了傅弘烈和杨国泰两个奴才的全家,还杀了一个从台湾那边投奔过来的水师良将,一品大员!”
想到这里,孔四贞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这信上提到的事,都是真的吗?”
小麻子不答,许久后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看到这点,刚才还兴冲冲琢磨着这次终于可以收拾卢胖子的孔四贞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心说完了,这还怎么抓卢胖子?暗中抓吴三桂老东西不会答应,公开抓就得公开审问,到时候鳌拜再插进一只手来,一旦发现这封信的存在,老娘都得陷进去!
盘算了片刻,孔四贞不死心的说道:“皇上,那么让奴才暗中逮捕卢一峰如何?讨论三藩军饷开支如何拨给的御前会议就要召开了,卢一峰在吴三桂那边也只是一个小角色,在这种关键时刻,吴三桂应该不会为了这个小角色把事情闹大。”
“没那么简单,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小麻子摇头,阴阴的说道:“鳌拜也盯上这件事了,卢一峰也是今天进的京,结果人还没进城,班布尔善的人就在朝阳门外把他拦住,说是在那里已经等他两天了,一定要请他去班布尔善府上做客。”
“班布尔善?派人接卢一峰?”孔四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主子,奴才没有听错吧?班布尔善大人再怎么说也是天潢贵胄,一品大员,竟然派人去城外接一个进京陛见的七品县令?还在城外等了两天?”
“当然不是无的放失!”小麻子阴阴的说道:“太皇太后已经替朕分析过了,施琅和傅弘烈案子这么复杂,又这么神秘,鳌拜一党十有**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准备把卢一峰这个关键人物,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进而利用这个案子大做文章,削弱朕的威信——老东西,早就已经对朕亲政收权的事不满了!”
介绍完了这个复杂情况,小麻子又十分苦恼的说道:“你自己说,在这种情况下,朕如果批准了你逮捕卢一峰,能瞒过鳌拜一党的眼睛?抓到了你怎么审?审完了朕怎么收场?”
“他娘的,这个死胖子真他娘的命好!偏巧赶上了这种复杂情况,主子不得不投鼠忌器了!”孔四贞心中愤愤不平,对卢胖子的好运气既是痛恨,又是妒忌。无可奈何之下,孔四贞只得问道:“皇上,那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查了?”
“查是当然要查,但不能现在查,也不能直接查和公开查。”小麻子恶狠狠的说道:“太皇太后曾经教过朕,为了一些事情,圣君可以吃亏,甚至可以吃哑巴亏,惟独不能吃不明不白的亏!吃了亏还闹不明白为什么吃这个亏,那就不是圣君,是昏君!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除了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多少时间,都得给朕查个明白!”
“遮,奴才遵旨。”孔四贞恭敬磕头,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这件事既然一定要查过明白,那奴才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从卢一峰身上下手,因为这件事的三个当事人,一个是平南王府的小格格,奴才想查也没法查,另一个是卢一峰的心腹,随时不离卢一峰左右,还未必知道详情,所以奴才没办法,也只能在卢一峰身上下手了。”
“那你就拿出你的得意手段,想个办法接近卢一峰,想办法从他身上查起吧。”小麻子对孔四贞倒是相当信任,知道她对付男人最为拿手。转念一想之后,小麻子又说道:“四格格,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对卢一峰好象十分欣赏的嘛,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针对他了?”
“回皇上,奴才之前确实非常欣赏卢一峰,还不止一次在奏折中夸奖过他。”孔四有些尴尬,答道:“可是现在,现在……。”
“现在因为他的事,你失去了两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所以你恨上了他,是不是?”小麻子一针见血的追问道。
“回主子,奴才确实有这么一点小心眼。”孔四贞倒以老实,直接就磕头认罪,末了,孔四贞又说道:“除此之外,奴才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感觉这个卢一峰卢胖子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他,总想着把他杀之而后快。”
“不至于吧?”小麻子随便口说道:“朕今天微服和卢一峰见了一面,也谈了几句话,觉得这个奴才对朕和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事事处处都以朕的江山社稷为重,还很有几分才具和胆识,算是人才难得。你怎么能因为个人感觉不舒服,因为他无意中牵涉进了你奴才丧命的案子,就想杀掉这样的忠臣能臣呢?你可不要忘了,福建这件事,是你首先做得不地道,卢一峰无辜牵连进去而已。”
“奴才知罪。”孔四贞磕头,又说道:“既然皇上如此欣赏卢一峰,那么奴才日后在查案的同时,争取替主子把他从吴三桂手里笼络过来,让他为主子效命。”
“不是日后,是尽快,最好在十天之内!”小麻子颇有威仪的说道:“御前财务会议将于大年初二在京城召开,讨论明年的三藩军饷开支,可就在这种关键时刻,三藩要求加饷的奏疏竟然接二连三的送到京城,吴三桂老东西又奏报说本已剿灭的马乃营土司余党又在云贵境内蠢蠢欲动,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要求增加云贵的军饷预算,以备不测!”
“还有你那个丈夫孙延龄。”说到这里,小麻子火上心来,忍不住指着孔四贞喝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调教他的?这个孙延龄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上表朝廷,说是广西、云南和贵州三省交界处盗贼横行,前明余党肆虐,也要求朕给他增发军饷,以便剿灭!这家伙是吃错药了,在这种时候上这样的奏章,不是帮了吴三桂老东西大忙么?”
“回主子,孙延龄是瞒着奴才上这道奏章的。”孔四贞哭丧着脸答道:“后来奴才知道这件事后,去找孙延龄算帐,谁知他竟然说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广西的将士捞一点好处,树立奴才和他在广西军队中的威信,更好的替主子控制广西,奴才也就没法子发作了。”
“他给广西将士捞好处,就要朕掏腰包?”小麻子大发雷霆,咆哮道:“他想加点军饷,看在你的面子,朕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可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要求军饷?朕为了削弱吴三桂对云贵的控制,今年好不容易剥夺了他的云贵地方政务管理权,又接着王煦的奏章对他施加压力,为的就是逼着他在军饷问题上让步,朕好省出银子来给八旗将士加一点俸禄,树立朕亲政后在八旗将士中的威信,压过鳌拜一头——可你们在这种时候上这样的奏表,不是釜底抽薪让朕前功尽弃是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孔四贞连连磕头,战战兢兢的说道:“都怪奴才没能把孙延龄控制好,给主子添麻烦了,奴才罪该万死!”
“现在知道该死了,晚了!”小麻子越说越是生气,拍案咆哮道:“现在好了,三藩都要求加饷,你丈夫也要求加饷!在这种情况下,吴三桂老东西反客为主,朕还怎么好意思削他的军饷?”
孔四贞额头贴地,汗出如浆,半晌都没敢说是一句话,心里只恨不得把孙延龄祖上十八代的男性都操一个遍。
还好,小麻子发泄了一阵后,终于冷静了下来,说道:“还好,朕收到云南密报,吴三桂老东西指派卢一峰协助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与朝廷商谈明年的云贵军饷开支拨给事项。”
“让卢一峰协助吴应熊?指派一个七品芝麻官卢一峰办这么大的事?”孔四贞惊讶问道:“吴三桂老东西也吃错药了?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这消息可靠吗?”
“这个消息是云南巡抚袁懋功密奏给朕的。”小麻子阴阴的说道:“据袁懋功奏报,他是无意中在酒桌上从吴三桂身旁谋士汪士荣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但吴三桂具体为什么要指派卢一峰办理此事,汪士荣并没有泄露给袁懋功。而且朕又收到密报,卢一峰进京之后,并没有住进云南驿馆,而是直接住进了吴应熊家里,从这一点来看,这消息十有**不假。”
“会不会是吴三桂真的打算采取缓缓撤藩的策略?”孔四贞忽然突发异想,说道:“就象卢一峰在尚可喜面前说的一样,采取增加军饷的办法,解决云贵军队撤藩后的善后问题,这才派提出这个策略的卢一峰办理此事?”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小麻子点头,又指着孔四贞说道:“鉴于这些情况,所以朕希望你能在十天之内,替朕把卢一峰给朕笼络过来,倘若能够成功,不仅福建的事可以真相大白,朕还能摸清楚吴三桂老东西的军饷底牌,最大限度减少朝廷在三藩军饷上的开支!”
“遮。奴才遵旨。”孔四贞再次答应,同时也忍不住再次心动起来,“死胖子,上天注定咱们的姻缘啊,看来奴家的云南第一次,注定是要坏在你的手里了。”
“朕对索额图也有类似的交代。”小麻子又说道:“具体怎么做,你可以去和索额图商量一下,发挥你最拿手的本事,随便再告诉卢一峰,只要卢一峰愿意弃暗投明,协助朕解决了眼下三藩军饷的问题,朕赏他一个知府……,不,朕可以赏他一个道台!两淮盐法道!”
麻子将心托明月,胖子会否爱沟渠?欲知卢胖子能否在小麻子的金钱、官职和美女诱惑面前保持信念不变?请看下章!
第四十八章 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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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康麻子六年腊月十九的早晨,卢胖子一行抵达京城的第二天,大雪纷飞,在这么一个天寒地冻的早晨,目前还没有正式上任的卢胖子当然是睡觉睡到自然醒,直到内急实在撑不住了,卢胖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温暖的火炕上爬下来,解决生理问题。
对着夜壶哗啦了一阵,决心减肥方便泡马子的胖子打消了上炕继续睡觉的念头,裹紧皮袄信步走出卧室一看,却见肖二郎和刘家三兄弟正围坐在炭盆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方世玉却不见踪影。卢胖子好奇,向几个狗腿子问道:“你们在写什么?方世玉呢,死那里去了?”
“回少爷,方世玉去练功了,说是一定要练到巳时才停手。”肖二郎回答着,还下意识的把写满鬼画符的单子藏到了身后。
“那你们在写什么?”卢胖子追问道。
“回少爷,我们在商量今后怎么替你管好衙门。”肖二郎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老实答道:“昨天我们问了世子爷家里的三管家,跟他学了在官员家里当管家的经验,所以今天有空的时候就商量一下,制订一下今后咱们衙门里的门敬、茶水、递话、诉讼和探监这些收费标准,免得每个人收的银子不一样,让别人说少爷你的衙门不地道,乱收费……。”
“唉,你们……。”卢胖子气急反笑,想骂也实在骂不动了,只能苦笑道:“算你们还有点超前眼光,知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也算是难得了。”
“多谢少爷夸奖,小的们一定会做好准备,不会给少爷你丢脸的。”肖二郎满脸笑容,还道自家胖少爷总算是又开窍了,知道学习上任后怎么刮地皮了。
最后,还是刘旭提醒,肖二郎才又想起一事,忙又说道:“少爷,还有一件事,刚才世子爷派人来知会过,他进宫去接和硕公主回府了,可能要在宫里用过午饭才回来,所以少爷你不用去给他请安了。少爷你愿意在家里烤火,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府里的下人开口。如果少爷你想出去走走也行,顺便去吏部报到,平西王爷的公事可以等你回来再谈。”
“难得来一趟京城,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叫上方世玉,尝尝北京城里的地方风味,再抽空去吏部报一个到。”身为胖子,卢胖子当然不怕冷,随口说道:“快过年了,带你们出去,顺便给你们每人置办一套新衣服,免得你们在背后嘀咕,说少爷我小气吝啬。”
“谢少爷赏!”肖二郎和刘真等人大喜,赶紧手忙脚乱的帮卢胖子梳洗打扮,又给卢胖子收拾了官服和公文,再叫来已经练完功的方世玉,再加上上次在福建侥幸逃得性命的两个老仆,簇拥着卢胖子就出了吴应熊府,浩浩荡荡的就杀向了京城大街。
这个年头要逛北京城,故宫**什么的,卢胖子这伙子人是肯定去不了的,不过还好,起码当时还叫王府街的王府井和前门大栅栏现在也已经非常热闹了,所以出了吴府之后,卢胖子一行直接杀到了前门外,游览起这个时代北京城里最热闹也最繁华的前门大街来。期间卢胖子说话算话,还真给每个仆人都添了一套新衣服,穷惯了的刘真等人自然是欢喜不甚,连声感谢。
逐渐逛到正阳门门前,再往里走,也就是这个时代不许汉人居住的北京内城了,看着正阳门城楼下进出来往的军民百姓,卢胖子忽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里是华夏民族的菁华所在啊!几百年来,华夏民族们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汗水建造的北京内城,现在却不许螨夷之外的华夏民族居住,住在里面的,全是双手沾满华夏民族鲜血的螨夷八旗,还象一条条螨虫寄生虫一样,不工不农不商不劳作,每年只知道吸食华夏百姓的血汗,吞噬着华夏百姓的血肉!中华民族的骄傲所在,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中华民族的耻辱所在啊!
“少爷,你怎么了?”肖二郎凑了上来,讨好的问道:“怎么一直盯着城门那里看?还杀气腾腾的?是不是那里有人得罪你了?如果是的话,那少爷你告诉小的是谁,小的带着方世玉把他拖进小巷子里,狠狠揍他丫的。”
“在这城里,确实有不少人得罪我了,不过你们现在还揍不了他们。”卢胖子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没关系,咱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咱们慢慢等,等机会到了,咱们再找他们新帐老帐一起算!加倍算!”
“好勒,到时候小的一定替少爷好好出这口恶气!”肖二郎谄媚的附和,末了又好奇问道:“不过少爷,你好象是第一次来京城吧,北京内城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得罪你?”
“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卢胖子模棱两可的回答一句,说罢,卢胖子又吩咐道:“走吧,我们先到吏部衙门去报个到,挂个名字,然后就去吃午饭。”
肖二郎等人一起答应,赶紧又簇拥着卢胖子杀向**外的螨清吏部衙门,而到得吏部大门后,卢胖子找了个茶馆借了个房间换上七品官服,让肖二郎等人在茶馆里喝茶烤火等候,自己带上吴三桂授予的平西王府公文关防和身份凭证到门前求见。临行时,肖二郎又拉住卢胖子,低声提醒道:“少爷,是不是带点银票或者现银进去?没有银子,不好办事啊。”
“不带!”本来就不爽螨清朝廷的卢胖子断然拒绝,冷笑说道:“你家少爷清如水廉如镜,那来的银子打发他们?”
说罢,卢胖子不顾肖二郎好意相劝,楞是空着荷包就捧着一大堆公文出了茶馆,到了吏部门前递见。而结果也是当然的,因为没有银子打发吏部看门的小鬼,卢胖子在吏部大门前和一大帮外地进京官员挤在一起,楞是等了近一个时辰,直到那些塞了银子的外地官员都进去报到完了,门里才终于有差役出来,凶神恶煞的大吼道:“云南来的新任曲靖县令卢一峰在那里?轮到你叩见了。”
“下官就是卢一峰。”卢胖子迎上去,微笑着说道:“这位差官,麻烦你带一下路。”
“带路是当然的……。”那差役故意拖长了声音,小眼睛瞟着卢胖子不动弹,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老子给你带路,你这个胖子不给点跑路钱?卢胖子心领神会,肥脸上却拼命装傻,只是点头哈腰的说道:“麻烦差官了,下官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什么遗漏的。”
“娘的,倒霉,怎么又碰上一个穷鬼铁公鸡?”那差役暗骂一句,没好气的喝道:“跟我进来!”
说罢,那差役回头就走,卢胖子紧紧跟上。而进到吏部衙门之后,卢胖子这才发现这个吏部衙门的规模相对还是比较小的,不管是堂官侍郎还是郎中主事,都是在吏部大堂里办公,不过这么一来,本来还算宽大的吏部大堂不仅放满了桌椅书架,还挤满了吏部官员和到吏部办事的各地官员,颇有几分热闹气象。不过那个衙役大概是气愤卢胖子舍不得塞门敬的缘故,故意只是把卢胖子领到大堂门口就说道:“进去吧,钱大人在等着你。”
“谢差官。”卢胖子道谢一声,抬步进堂。可是进堂之后,卢胖子才发现那差役的阴险之处——大堂里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办公桌,到底谁是自己应该去拜见的钱大人啊?
无奈之下,卢胖子只能考着揣测行事,见一个公案之前比较热闹,排了三四个四、五品的官员,卢胖子便试探着走了过去。不曾想刚排到队伍背后,旁边的一个笔贴式就喝了起来,“干什么的?这里是挑四品以上官员的地方,你一个七品官想干什么?”
“这位大人,那下官是应该去找那位大人报到呢?”卢胖子无可奈何的说道:“下官是新任云南曲靖知县,按例进京陛见和领印。”
“云南曲靖知县?”那笔贴式没好气往角落处的一个敲着二郎腿的官员一指,喝道:“看到没有,那位文选清吏司的员外郎钱大人,是专门接待你们这些西南官员的,去给他磕头,别在这搀和。”说罢,那笔贴式又哼哼道:“到底是外省来的土包子,啥规矩都不懂,这里是挑四品官的地方都乱搀和,就凭你这模样,也想当两淮盐法道?”
这笔帖式提到两淮盐法道的原因卢胖子倒是知道——因为两法盐法道出缺,刚才吏部衙门外排队侯见的官员,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是冲着这个天下数得着号的肥缺来的,不过卢胖子的资历实在差得太远,所以卢胖子也就懒得理会了。当下卢胖子向这笔帖式道了谢,又捧着公文来到那敲着二郎腿的员外郎钱大人面前,鞠躬说道:“下官新任曲靖知县卢一峰,拜见钱大人。”
那钱大人比卢胖子还要白胖一些,靠在砌在墙壁里的火龙闭目取暖,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哼哼道:“免礼。”
“谢大人。”卢胖子道谢,又把公文捧到面前,恭敬说道:“钱大人,这是平西王府发给卑职的公文关防,还有身份凭证,请大人过目。”
那钱大人还是不动,只是懒洋洋的说道:“卢大人,刚才本官调看了一下你的履历,你好象是秀才出身吧?你说你这连个举人出身都没有的秀才,怎么就被选为七品知县了呢?”
“承蒙平西王爷错爱,下官也不胜惶恐。”卢胖子当然明白那钱大人的弦外之音,却故意装傻,说什么都不暗示一下另有孝敬,或暗示说自己的公文里夹有银票。
等了半天,卢胖子还是不肯开口暗示,那钱大人有些来火气了,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打量着卢胖子说道:“卢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文选清吏司除了管官员任命选拔外,还有一个重要职务就是甄别官员出身身份,看看究竟适不适合当这个官——卢大人,你虽然有平西王爷的选拔任命,可这一关还是要过的。”
“多谢大人指点,下官明白了。”卢胖子不卑不亢的说道:“那请钱大人甄别吧,看看下官究竟适不适合出任曲靖知县?”
“娘的,这胖子是白痴还是傻蛋?”那钱大人怒火更猛,心说那些有关系有背景或者进士出身的七品官不送银子,老子也许还不敢刁难,你一个秀才出身西选官,不送银子还摆这么大架子,老子还能收拾不了你?
盘算到这里,那钱大人哼道:“十分遗憾,卢大人,本官觉得你一个秀才就直接出任七品县令,实在不太合适,你暂且回去,容本官与本司郎中颜大人商量之后,再决定是否授予你官印官职,你回去等消息吧。”
那钱大人把话说到这地步,要换一般的官员早就吓瘫了,西选官更惨,指不定先前送的银子就打了水漂了。卢胖子却有恃无恐,直接就行了个礼,说道:“那好,有劳钱大人了,卑职告退。”
说罢,卢胖子扭头就走。那钱大人却呆住了,心说这个卢胖子疯了?他一个秀才就直接当上县令,在云南那边不知塞了多少银子,现在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而旁边的文选司主事、笔帖式、经承和几个外省官员又是个个目瞪口呆,心说这胖子还真潇洒,七品知县说不要就不要?别说蚊子也是肉,这七品知县手握一县大权,好歹也是一个有实权有油水的实缺啊!
卢胖子大模大样的潇洒出了吏部大堂没多久,大堂里的一些官员还在议论卢胖子为什么这么潇洒的时候,参加完早朝的现任吏部汉尚书杜立德忽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刚一进堂就喝道:“文选清吏司的几个郎中员外郎,都放下手里的差事,给我出来一下。”
“遮。”包括钱大人在内的在场几个文选司郎中和员外郎都站了出来,到杜立德面前恭敬行礼。
“你们听好了。”杜立德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今天有一个叫卢一峰的七品知县很可能会来我们衙门报到,他如果来了,你们直接把他领来见我,千万别记住了。还有,两淮盐法道那个缺,暂时先别选出人选,留上几天再说。”
“卢一峰?!”那钱大人肥脸一变,惊叫出声。
“钱铤?”杜尚书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钱铤钱大人身上,惊喜问道:“钱大人,你认识那位卢大人?”
“卑职不认识。”钱铤失魂落魄的喃喃答道:“不过他刚刚来找卑职报到,被卑职给赶走了。”
“你把他给赶走了?”杜尚书几乎想把钱铤掐死,咆哮道:“你为什么要赶走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我看你这个文选司的员外郎,算是当到头了!”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钱铤双腿一软,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哀求道:“尚书大人饶命,卑职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卑职只是觉得他一个秀才就直接当上曲靖知县不太合适,所以才说要和本司郎中颜大人商量一下,让他先回去等消息。”
“尚书大人,冤枉啊。”清吏司郎中颜光敏极不讲义气的赶紧撇清关系,拱手说道:“尚书大人请明查,卑职刚才一直在挑选两淮盐法道的补缺人选,并没有参与接待卢一峰卢大人。”
“少罗嗦了,快派人去追。”杜尚书大怒喝道:“快追,一定要把卢一峰卢大人给我请回来!”
“卢一峰已经来了?”杜立德杜尚书的话音未落,堂外又响起了吏部满尚书兼镶白旗满洲都统阿思哈的声音,紧接着,隶属于鳌拜一党的阿思哈阿尚书也冲了进来,刚进堂就皱着眉头问道:“云南来的卢一峰卢县令在那里?本官要亲自接见他。”
“怎么都不说话?”见众人都瞠目结舌的不说话,阿思哈阿尚书暴跳如雷起来,吼道:“刚才本官明明听到你们在说卢一峰,他在那里?”
“回阿尚书,他被钱铤钱大人赶走了。”周围的几个鳌拜党官员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钱铤钱大人觉得卢大人不够资格当七品县令。”
“钱铤?”阿思哈浓眉毛一树,飞快转向已经面无人色的钱铤钱员外郎,咬牙切齿的说道:“给你一柱香时间,马上去给我把卢大人找回来,我要亲自见他!否则的话,你收拾行李从吏部滚蛋吧!”
“遮,卑职这就去找卢大人。”钱铤双腿一软,又跪下磕了个头,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往外冲,去追那位秀才出身的七品卢县令,心里也只是飞快琢磨,“这位卢一峰卢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皇上的心腹杜尚书要马上见他?鳌中堂的心腹阿尚书也要亲自马上见他?妈呀,我怎么得罪了这样的人?以后我还怎么混啊?”
“两淮盐法道那个缺选好人没有?”吏部大堂中又响起了阿尚书的咆哮声,“没选好就暂时别选了,如果已经选好了,把名单给我,等我和鳌相爷商量后再决定究竟派给谁!”
………………
也是钱铤钱大人的运气,卢胖子出了吏部衙门后,先是去了不远处的茶馆叫出狗腿子准备去吃饭,结果再从茶馆里出来时,立即就被跌跌撞撞冲出吏部衙门的钱铤大人看到——没办法,卢胖子的体格确实有点引人注目。接着钱铤钱大人少不得冲到卢胖子面前拦住,又是作揖鞠躬又是赔罪,就差没当街抽自己的耳光了,总算是把卢胖子又给拉回了吏部衙门。不过这么一来,卢胖子就面临一个艰难选择了…………
“卢一峰卢大人,久仰大名了。”杜尚书亲热的拉着卢胖子的左手,亲切的邀请道:“卢大人,本官上朝刚回到衙门,这才知道你被吏部官员刁难的事情,请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会重重处治他们。来来来,请卢大人到本官的专用书房去,我们好好畅谈畅谈。”
“卢一峰卢大人,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阿尚书更亲热的拉着卢胖子的右手,更亲切的邀请道:“卢大人,本官上朝刚回到衙门,这才知道你被吏部官员刁难的事情,卢兄弟你放心,我这就叫刁难你那个钱铤收拾行李滚蛋,给你出气!走走走,吏部这边事你不用操心了,有人会给你安排,本官领你去见鳌拜鳌相爷去,鳌相爷也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所以今天才指定要我领你去拜见他。”
“两位尚书大人饶命,卑职的手都快被你们给拉断了…………!”
有位名人曾经说过,大多数男人的毛病,就算是条母猪,假如有两个男人同时抢着要她,那么这母猪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会变得漂亮起来,但其中假如有一个男人忽然弃权了,另一个男人立刻就会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条母猪,只不过是条母猪。”
靠着自身的努力,也因为一些阴错阳差的巧合,还有一些螨清老大有意无意的重视和吹捧,咱们的七品芝麻官卢一峰卢胖子,忽然变成了京城里正在斗得你死我活的康麻子党和鳌老头党共同的抢手货,咱们的卢胖子又该如何选择呢?康麻子?还是鳌老头?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卢胖子经过这件事后,在京城里终于算是名声大噪起来,这虽然给咱们的卢胖子行事带来了许多不便,但也同时让咱们的卢胖子行事多了许多方便——至少,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京官们再也不敢刁难咱们的卢胖子了。
闲话扯远了,言归正传,被赶出吏部又被请了回来,还同时得到吏部满汉两个尚书的重视与笼络,卢胖子先是满头的雾水,不过阿思哈报出他是鳌拜一党的名号后,卢胖子很快就醒悟了过来——不用说,杜立德肯定是康小麻子的人!忽然变成康麻子党和鳌老头党共同的抢手货,苦笑不得之下,卢胖子也迅速紧张思考起来。
“得去见见鳌老头了,昨天鳌老头的心腹班布尔善派人去朝阳门外接我,我没有接他的茬,已经是间接得罪鳌老头了,今天再回绝阿思哈的邀请,那我就是把鳌老头得罪到死了——那个鳌老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角色。”
“杜立德在历史上名声不响,应该不是康麻子的绝对心腹,从了他估计也见不到康麻子。阿思哈不同,他开口就是邀请我去鳌拜府,说明我如果从了他,马上就能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鳌拜鳌老头。而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鳌老头这么重视我这么一个七品芝麻官,我如果不赶快搞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只怕将来会有无数的麻烦和危险。”
“见鳌老头还有一个好处,这个老头子是出了名的歧视和怀疑汉人,又心狠手辣脑袋比较简单,见了他,说不定又能借着他的手,坑死几个著名大汉奸!对,见鳌老头要划算点!”
盘算到这里,卢胖子赶紧向阿思哈微笑说道:“阿大人,卑职何德何能,怎敢劳你邀请?只是卑职昨天和班布尔善大人府上的管家产生了一点冲突和误会,正想着登门谢罪,如果阿大人能替卑职引见一下班大人,那卑职就感激不尽了。”
“哈哈,好说。”阿思哈哈哈大笑,一把把卢胖子从杜立德手里拉了过来,笑道:“放心,班布尔善大人现在肯定在鳌相爷府上,我领你给他赔罪去。”
第四十九章 大清奸佞鳌少保
鳌拜府位于北京东城的金宝街东堂子胡同,但出乎卢胖子预料的是,鳌拜府不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奢华无厌,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占地面积巨大,不要说和平西王府、平南王府、靖南王府相比了,甚至就连和吴应熊的额附府比起来,都有点稍微不如。如果不是大门门口高挂的鳌府牌匾,卢胖子差点都怀疑是阿思哈是随便找了一座宅子糊弄自己了。
卢胖子现在算是小有名气了,不过名气显然还没有大到能让鳌拜大开中门亲自出迎的地步,只是由阿思哈领着走了侧门进府,又从二门进到内宅,直接把卢胖子领到了一个放满公文和书籍的书房之中。而此刻的这个书房之中,也早已坐上了七八个便装男子,都没有穿官服,或是捧着茶杯围着炭盆聊天,或是拿着书本公文在摇头晃脑,或是二人对坐窃窃低语,让人难以分辨究竟谁是历史上大名鼎鼎鳌拜鳌老头。
“鳌相爷,卑职未辱使命,总算是把卢一峰卢大人给你带来了。”阿思哈笑眯眯的说一句,又把卢一峰往前一推,笑道:“卢大人,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拜见鳌相爷和各位大人?你的运气啊,在场的大人们不管那一个,随便一句话,就够你一辈子吃不完了。”
“究竟谁是鳌老头呢?”卢胖子存心想给鳌拜留下一个深刻印象,飞快环视一圈在场众人,很快把目光定格到一个胡须花白却肌肉不见半点松弛的老头身上,果断上前走到那老头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卑职云南曲靖知县卢一峰,拜见中堂鳌相爷,相爷万福金安。”
“你见过本相?”鳌拜一楞,心说阿思哈刚才没介绍我啊,这个大胖子怎么认出我的?
“回鳌相爷,卑职世居云南,从未到过京城,今天才第一次有幸得睹相爷。”一把赌对的卢胖子得意答道。
“那你怎么别的人不行礼,直接到就到本相面前行礼了?”鳌拜好奇问道。
“回相爷,卑职进房之时,忽见一道金光罩于相爷身上,霎时金光又消失不见,隐于相爷体内。”卢胖子嘴上象抹了蜜一样,恭恭敬敬的答道:“所以卑职当时就断定,大人你便是我大清第一栋梁、大清第一巴图鲁,上讳下尊鳌拜鳌相爷!”
“嘿,好小子,好甜的嘴。”鳌拜笑出声来,对卢胖子的刻意吹捧虽然不是十分欣赏,但也没有反感。
“呵呵,卢大人果然是一张好嘴,难怪能以七品之身,名动京城。”在场的几个鳌拜党羽也纷纷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和卢胖子有得一比的大胖子站起身来,走到卢胖子身边仔细看看,回头冲阿思哈笑道:“阿尚书,到底还是你的面子大啊,我派了管家到朝阳门外等了卢一峰大人两天,最后还是没能请到卢大人。今儿个鳌相爷才随便吩咐一声,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卢大人就被你带到这里来了,说到这办事速度,在下可真是自叹不入了。”
“大人莫非就是班布尔善班大人?”卢胖子试探着问道。见那白胖子笑眯眯的点头,卢胖子不敢怠慢,赶紧又行礼道:“卑职卢一峰,因故冒犯大人管家,请大人治罪。”
“没关系,没关系,起来吧。”班布尔善笑着连连摆手,微笑说道:“这事儿的责任又不在你,是我的管家无礼在先,硬要逼着你破坏平西王府的规矩,这小子回来告你的刁状,我问和他同去接你的戈什哈,这才知道原因,所以又叫人抽了他二十鞭子。”
“班大人如此宽宏大量,那更是叫卑职无地自容了。”卢胖子战战兢兢的说道:“但国法不能坏,家法不能废,卑职身为平西王府中人,说什么都不敢违反平西王府的规矩,还望班大人明查。”
“好说,好说,我都已经说过不在意了。”班布尔善大笑着亲自来搀卢胖子,说道:“卢大人你还这么一再强调平西王府的规矩,是不是在责怪本官无意中坏了平西王爷的规矩?快起来,快起来。”
“卑职不敢,谢班大人。”卢胖子道谢,这才终于站起来,又转向鳌拜拱手问道:“卑职敢问相爷一句,相爷几次传唤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坐下来说吧。”鳌拜的态度也还和蔼,挥挥手叫仆人给卢胖子搬来一张椅子,让卢胖子坐到炭盆旁边,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卢大人,听说这次你来京城的时候,不是走湖南长江这条道,而是绕道广东来的京城,到了广东以后,平南王爷又让你陪同他的小女儿一同进京,结果在福建遭遇伏击,差不多全军覆没,有这回事吗?”
“不出所料,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卢胖子心中冷笑,口上恭敬答道:“回鳌相爷,确实有这件事。”
说罢,卢胖子不等鳌拜开口,主动就竹筒倒豆子,把那些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供词又重新的复述了一遍,在场的鳌拜党羽则个个都是凝神细听,不断询问具体细节,而当卢胖子说到在兴化知府衙门二堂上慕天颜献出一封信时,包括一直不动声色的鳌拜都变了眼色,亲自开口问道:“那封信真是在傅弘烈身上搜出来的?信上是什么内容你知道不?”
“回鳌相爷,据兴化府台慕天颜慕大人说,这封信是他在给傅弘烈傅大人验尸之时,亲自在傅弘烈尸体上发现的。”卢胖子极其狡猾的答道:“但具体是不是这样,因为卑职没有亲眼目睹,不敢保证。至于那封信的内容,靖南王世子、祖部堂和刘中丞都没有公布,祖部堂还警告卑职们,最好不要知道那封信上的内容,否则会有人头落地的危险,所以卑职没敢继续问。”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那封信上了。”鳌拜暗暗点头,总算是弄明白一点康小麻子这次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毒手,眼都不眨就杀了一个一品大员,还灭了两个四品官的满门。盘算到这,鳌拜又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那封信的最后下落,你知道吗?”
“被靖南王世子、祖部堂和刘中丞三位大人收走了。”卢胖子故作糊涂,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难道这三位大人没把这封信呈交给鳌中堂你吗?”
“哼!”鳌拜果然中计,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心里则冷哼道:“这三个混蛋把这封信呈交给我就好了!三个该死的混蛋,在奏折上竟然连关于这封信的一个字都没提到,肯定是暗中把那封书信送给了康小麻子,讨康小麻子的欢心!”
“鳌中堂,看来那封信就是整件事的关键。”班布尔善凑到鳌拜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样,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要不要卑职暗中和耿精忠他们联系,让他们把信的内容报上来?”
“糊涂!”鳌拜白了班布尔善一眼,也是压低声音说道:“耿精忠没把这封信交给老夫,暗中呈交给了皇上,皇上又把福建水师赏给了他,证明这封信对老夫和皇上都十分重要——你现在去找耿精忠要这封信,不是给耿精忠坐地起价的机会吗?老夫敢断定,耿继茂父子这次绝对是打了吃完原告吃被告的主意,等着老夫送上门去,再把这封信卖个高价,老夫偏不上这个当!”
“卑职糊涂,耿继茂和耿精忠父子确实是这样的人。”班布尔善点头附和,又低声问道:“那么鳌中堂打算如何处置呢?”
鳌拜稍微盘算了一下,果断摇头说道:“反正这件事里被杀的傅弘烈是孔四贞家奴,施琅也不是老夫亲信,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再查了!皇上不明不白就杀掉这么多人,事后又拿不出足以服众的证据,这已经足够打击他的威信了。哼,外地那些督抚提督,也足够让他们战战兢兢了。”
班布尔善点头,恭敬退下。鳌拜则把目光转移回到卢胖子身上,稍微整理一下思路,这才问道:“卢大人,你一定很奇怪吧,本相既然知道你绕道广东北上陛见,那本相为什么不问你绕道的原因呢?”
“是啊,鳌老头为什么不问这个原因呢?”卢胖子也一直在暗暗分析这个问题,但是看到鳌拜那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的微笑不似作伪,卢胖子很快就醒悟过来,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回鳌相爷,你不问卑职这件事的原因,那当然是鳌相爷你圣明烛照,明察秋毫,早就知道原因了,卑职那还敢在相爷的面前请功?”
“本相当然知道原因。”鳌拜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如果你认为,你冒死在吴三桂和尚可喜面前,劝说他们自请撤藩,你就大错特错了。”
说到这,鳌拜忽然重重一拍桌子,满脸的粗胡子都竖了起来,咆哮道:“你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不仅没有功,反而有大罪!”
“我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不仅没功,还有罪?”卢胖子楞了一楞,半晌才回过来神来,赶紧离坐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不过,卑职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里该死啊?”
“很委屈是吧?”鳌拜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角色,刚才还在须发怒张,这会马上又放缓了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了大清朝廷,你冒着杀头的危险劝说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到头来却不仅有功,反而有罪。”
卢胖子不敢说话,只是凝神细听,想看看历史上出了名的奸臣蠢相鳌拜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而鳌拜也没让卢胖子失望,顿了一顿就说道:“或者你是这么认为,本相是个天下难得的蠢货笨蛋,连是非忠奸都分辨不出来,准备屈杀你这个忠臣——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错了。”
“卑职不敢。”卢胖子装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拼命磕头。
“让本相来告诉你原因吧。”鳌拜严肃说道:“三藩是要撤,但绝对不是这么一个撤法,贸然撤藩,只能是后患无穷。你是云南人,我想你在云南也看到了,吴三桂的军队跑马圈地,将士大都已经在云南落地生根,成亲生子,广东和福建也都差不多了,三藩将士们都已经快要变成了福建人和广东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撤藩,那怕是用你的什么狗屁缓缓撤藩方略,先解决三藩将士的后顾之忧,然后再行撤藩,结果都只有一个——逼反三藩!”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班布尔善出来插话说道:“卢大人,我们打一个比方,你是云南人,在四季如春的云南娶了老婆又有了几十亩地,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朝廷一声令下,要让你放下你的田土产业,带着你的妻儿老小回到天寒地冻、一年倒有六个月是冰天雪地的辽东老家,终老一生,这样你会服气吗?你怎么想?”
卢胖子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虽然在回到这个时代后,卢胖子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自己被鼓吹螨清的螨遗剧螨遗书洗脑,可是直到今天,卢胖子才发现自己被洗脑洗得严重的还是对鳌拜的印象——真正的鳌拜,那里是什么蠢笨如猪的蛮牛啊?别的不说,就凭这一针见血指出三藩之乱根源的本事,鳌拜的头脑之冷静之清醒,就远在康熙小麻子之上!
“知道为什么有罪了吧?”鳌拜很是欣赏卢胖子脸上的惊讶神色,微笑说道:“可笑我们那位皇上,知道你做出了这么漂亮的事,竟然还对你赞不绝口,大加褒奖,也亏得是你运气好了,现在皇上已经亲政了,本相还得尊重一下他的国策。要换了皇上亲政之前,你做出这样的事,破坏了本相的撤藩大计,本相马上就要拿下你的人头,安抚三位藩王之心。”
“他娘的,又得一个教训了,在老子位高权重之前,事关螨清根本的事还是少开口,免得不经意就招来杀头大祸。”卢胖子打了一个寒战,又给自己接受了一个教训——有些时候,你就算猜中了对方的心事,也按着做了,到头来也可能适得其反。
心里盘算着,卢胖子拼命的求饶,连说卑职该死,请鳌相爷饶命。还好,鳌拜倒真没有杀卢胖子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出自对我大清的一片忠心,事做错了,心是对的。如果不是看在你忠心可嘉的份上,本相连见都懒得见你,直接就一刀砍了你了。”
“谢相爷。”卢胖子擦了把油汗,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卢一峰,本相今天把你叫来,还有一件事。”见卢胖子已被自己折服,鳌拜也把话转到了正题,凝视着卢胖子说道:“本相希望你能弃暗投明,放弃吴三桂到本相这边来,本相一定不会亏待你。”
“怎么鳌拜也来挖我了?我啥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卢胖子再次吃惊,实在搞不懂鳌拜为什么也如此重视自己,惊奇之下,卢胖子试探着问道:“鳌相爷,卑职何德何能,怎么能值得你如此重视?”
“本相只要你做一件事,把三藩的军饷底牌告诉本相!”鳌拜斩钉截铁的说道:“本相知道,吴三桂已经命令你协助吴应熊,在即将召开的御前财务会议上与朝廷商谈明年的云贵军饷拨给。托咱们那位皇上的福,亲政之后对吴三桂又是削权又是放风,逼得吴三桂反扑,联合三藩一起要求加饷!否则的话,后果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说到这,鳌拜顿了一顿,无比严肃的说道:“虽然这些情况都是咱们那个皇上造成的,但本相身为先皇托孤的辅政大臣,现任朝廷首辅,必须得给皇上擦这个屁股,所以本相不能让三藩失控,也不能让朝廷蒙受太大损失,更希望你能协助本相,既安抚住吴三桂和三藩,又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张口,从朝廷掏走了太多的银子,让国库无以为继,捉襟见肘。”
“你也放心,事成之后,本相亏待不了你。”看看卢胖子张口结舌的模样,鳌拜又补充道:“本相给你抬旗,进本相的镶黄旗,还赏你一个两淮巡盐道的差事,正四品!”
“他娘的,这老小子真是鳌拜吗?”卢胖子在心底杀猪一样惊叫起来,“对螨清来说,这老东西那是什么奸臣佞臣,简直就是真正的忠臣和能臣啊!”
让卢胖子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这时,因为见卢胖子瞪大着眼睛许久不说话,班布尔善还以为卢胖子是在犹豫难决,便上来拍着卢胖子的肩膀说道:“卢大人,和当今皇上还有平西王一样,鳌相爷对你也是充满了期望,认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忠臣和能臣——否则的话,你劝吴三桂和尚可喜自请撤藩,如果不是自身才具惊人,早就人头落地了。你自己说说,平西王爷和鳌相爷,谁更能知人善任一些?当今皇上和鳌相爷比起来,谁又更信任和重用你们汉人?”
“这小子在说什么反话?”卢胖子满头雾水,实在搞不懂班布尔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螨清戏上,鳌拜搞民族歧视可是比康小麻子厉害得多了。
“卢大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班布尔善的无心之语为卢胖子解释了疑团,“当今皇上已经决定让正红旗的莫洛出任山陕总督(山西陕西)了,鳌相爷苦口婆心的劝他,说我们满人只擅长弓马骑射,不擅长治理地方,坚决反对这个任命,可皇上就是不听,一定要任命莫洛成为我们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地方督抚,开这个先例。凭此一点,你觉得是鳌相爷对你们汉人好点,还是当今皇上对你们汉人好点?”
“咦?好象是这样啊。”卢胖子大惊之下,赶紧又心里盘算起来,“云南袁懋功、贵州曹申吉、广东金光祖、两广卢兴祖,甘肃刘斗和陕西贾汉复……,咦,鳌老头掌权期间,好象是没有任命一个满人或者蒙古人地方督抚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康小麻子其实才是真正歧视汉人的罪魁祸首?!”
“怎么样?”鳌拜的话打断了卢胖子的紧张盘算,鳌拜紧盯着卢胖子问道:“卢大人,考虑好了没有?有没有兴趣到本相的旗下来?”
卢胖子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后,卢胖子起身向鳌拜行礼,恭敬说道:“鳌相爷,卑职敢问一句,倘若你旗下或者府中的奴才,被人用金钱官职收买,靠着出卖你换取荣华富贵——这样的奴才,就算他再有本事,起到的作用再大,鳌相爷,你能看得起他吗?”
卢胖子这招对尚之信管用,对鳌拜也同样有用,鳌拜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这么说来,本相还真是太小看你了?”
“鳌相爷,你没有小看卑职,相反的,你还让卑职非常之受宠若惊!”卢胖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忠孝仁义务乃做人之根本,忠字为先,卑职不想让鳌相爷看不起来卑职!”
“卢大人,还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班布尔善插了一句口。
“班大人,如果这两句为不忠不孝遮羞的话也算至理的话。”卢胖子平静说道:“那么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当权的时候,鳌相爷为什么不舍先皇而投摄政王?卑职虽然不敢与鳌相爷相比,但是鳌相爷不肯卖主求荣的铮铮铁骨,卑职是十分敬重的。”
卢胖子这句话有意无意的正好打到了鳌拜的心坎上,当年皇太极病死之时,多尔衮决心篡位,皇太极旧部或是卖主求荣,或是敢怒不敢言,是鳌拜提着刀大闹议政会议,这才正面阻止了多尔衮的夺位野心,其后鳌拜又两次被多尔衮逼上绝境,鳌拜始终都没有屈服叛变,靠出卖主子换取荣华富贵。以己度人,卢胖子这份不肯卖主求荣的忠心,倒也正对了鳌拜的胃口。
“卢一峰,如果你在遇到吴三桂之前,先遇上本相就好了。”在心底暗叹一声后,鳌拜终于开口,向卢胖子挥手说道:“君子不夺人之志,本相不逼你,你走吧。但你记住,只要你回心转意,随时可以回来找本相。”
“谢鳌中堂体谅,下官铭记在心。”卢胖子行礼道谢,心中则在咬牙切齿,“这个鳌拜,非除掉不可!”
注:有读者朋友在书评区里提到康麻子的称呼问题,这里说明一下,康熙在登基前出过天花,留下了满脸麻子,只是一些人为了给他遮羞,所以无论是在文学作品和电影电视中都没有反映出来,但事实就是事实,再美化也无法改变。至于称呼康麻子或者小麻子,就象称呼主角为卢胖子一样,呢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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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祸害盯上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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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老头昨是这样的人呢?虽然我的良心不算太好,可怎么也有点同情他的感觉呢?不行,我要推翻康麻子,良心就一定要比他还黑,脸皮也一定得比他还厚!同情心、怜悯心和道德心什么的,死一边去吧!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盘算着这个念头,接近傍晚的时候,卢胖子领着一帮狗腿子回到了吴应熊府,进门一打听,吴应熊府的下人说吴应熊早已回府,正在书房里和林天擎等人说话,还说要卢胖子回来就可以过去。卢胖子闻言,忙让肖二郎和刘真等人带着方世玉回房休息,自己则让吴府下人带路,赶往吴应熊的书房会面。
进得吴应熊的书房,吴应熊果然正在和林天擎、郎延枢二人烤火聊天,见卢胖子进来,吴应熊一边阻止卢胖子行礼,一边亲热的问道:“卢大人今天在京城里玩得怎么样?刚才听说你去吏部报到的时候,被吏部衙门的人给刁难了,没问题吧?要不要我出面去替你说说情?”
“多谢世子爷关心,只是小事一桩。”卢胖子毫不拘束的笑着说道:“那位钱大人大概是想要点孝敬,可惜下官的银子在福建的时候全丢了,这次来京城还是靖南王世子赏了点路费,所以就没钱孝敬给他,他当然就不满意了。”
“这些吏部的蠹虫,确实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林天擎附和道:“前几个月于成龙升任合州知州,进京领印,也是没钱打发这些小鬼,被他们故意刁难了几天,最后还是鳌中堂知道了,发了脾气,这些人才给于成龙发了印。”说罢,林天擎又故意问道:“卢大人,你的事最后也是怎么解决的呢?”
“也是托鳌中堂的福。”卢胖子知道林天擎是在故意试探自己,便主动说道:“被那位钱大人拒了后,下官本来是打算回来求世子爷帮忙的,谁知道吏部的两位堂官都及时赶到,出面制止,教训了那位索贿的钱大人,阿思哈阿尚书还把下官带到了鳌中堂的府上,又在那里说了一通话,下官这才知道,原来阿尚书这么照顾下官,全是出自鳌中堂的恩典。”
“也怪我粗心,没考虑到卢大人你手头不方便。”吴应熊接过话头,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样吧,一会卢大人你到帐房去支五百两银子,算我替父王补贴你的,京城里薪桂米珠,手头不充裕是不方便。”
“世子客气了,你一年也不过几百两的俸禄,卑职那敢拿你的赏赐。”标准年薪仅有四十五两的卢胖子嘴上客气,心里则在暗骂,“小气鬼,铁公鸡,你一年从你老爸那里拿的零用钱少说也有几万两吧?竟然才送我这么一点。”
“用不着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吴应熊挥挥手,又仿佛很随意的问道:“见到鳌中堂后,鳌中堂都问了你一些什么?”
“被林大人料中了,果然是福建那件事。”卢胖子也知道吴应熊是在故意试探自己,便把自己拜见鳌拜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就连鳌拜准备用两淮盐法道官职收买自己背叛吴三桂那件事,卢胖子也毫无保留的交代了出来——当时在场的人太多,甚至还有鳌府的丫鬟和下人,卢胖子不敢担保这些人会不会泄密,觉得与其隐瞒将来招来吴三桂父子的猜疑,倒不如开诚布公的交代的好。
“这个胖子还算聪明,没耍花招。”吴应熊心中冷哼一声,又假惺惺的好奇问道:“卢大人,鳌中堂许诺让你出任两淮盐法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回世子,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两淮盐法道啊,这可天底下扳指头数得着的肥差了,随便当上一任,三辈子就不愁吃喝了。”卢胖子苦笑,又说道:“可是卢某实在不敢忘记自己的根在那里,更不敢忘记三纲五常,忠孝仁义,所以也就谢绝了鳌中堂的好意,还好,鳌中堂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也没有生气,就这么让卢某回来了。”
“很好,这件事我会向父王如实禀报的。”吴应熊满意点头,又说道:“其实鳌中堂的心思我明白,他对我们平西王府真的没多少坏心,希望你过去,除了欣赏你的能力与忠心之外,还有就是不希望朝廷的军饷开支过于浩大。但他老人家在这点上也小看了我们平西王府一点,父王提出要加军饷,确实只是希望给云贵将士增加一点待遇,还有就是用来剿灭云贵境内的苗彝土司,并没有故意为难朝廷的意思。”
“下官明白。”卢胖子点头,很郑重说道:“请世子放心,王爷既然命令卑职配合你与朝廷商谈明年的云贵军饷开支拨给,那卑职就一定竭尽所能,尽全力帮助世子尽量为云贵将士们多争取一点好处。”
“很好,卢大人你是父王和我一起看好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吴应熊再度点头,接着说道:“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也给你交一个底吧,自顺治十七年以来,云南和贵州两省的军饷俸禄开支一直是三百万两,这次父王要求加饷,实际上也只是以攻代守,希望能在军饷问题上占据主动,免得被朝廷削减太多军饷,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一年两百五十万两纹银,只能多,不能少。”
“是两百万两才对吧?”卢胖子心中冷哼——卢胖子在二十一世纪时虽然读的不是历史系,但也记得历史上康麻子六年,吴三桂与康麻子商量削减军饷开支,让步达到了百万两纹银之巨,一口气从三百万两被减到了两百万两。
心里明白吴应熊没对自己说实话,卢胖子嘴上却拍着胸口保证,保证一定帮助吴应熊守住这个底线,还有就是尽量为云贵多争取一点军饷,吴应熊也是虚情假意的连连点头,对卢胖子的忠心耿耿大加赞赏。如此没营养的话说了许久,直到双方都找不出话来客套的时候,吴应熊这才想起大家都还没吃饭,忙让仆人在花厅备饭,准备带着卢胖子去边吃饭边赏雪。
乘着这个机会,卢胖子向吴应熊问道:“世子,还有一件私事,卑职想请问世子一下,不知世子可否知道南怀仁这个人?”
“南怀仁?那个西洋来的传教士?你问他干什么?”吴应熊一楞。
“回世子,卑职略通算术,对此甚是入迷。”卢胖子答道:“卑职又久闻这位西洋传教士南怀仁南先生精通此道,传教期间,还向人传授天问,所以卑职想借着这个机会,到他府上拜访一番,向他讨教一点关于这方面的学问。”
“想不到卢大人还这么博学多才,我父王这次可真是拣到宝了。”吴应熊有些欢喜,扭头冲旁边的林天擎说道:“林大人,好象你认识南怀仁南大人吧?麻烦你给卢大人介绍一下和位南大人如何?”
“世子吩咐,老夫敢不从命?”林天擎笑着答应,又捻着花白胡须微笑说道:“老夫与南先生确实有过一面之交,他是顺治十六年(1959年)到的大清,经当时的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举荐,到陕西传播西洋的天主教,一年后又调回北京进钦天监任职。康熙三年,因为汤若望带着他和一些西洋传教士编撰的西洋历法与杨光先杨大人编撰的回回历法起了冲突,被杨光先告了一状,他和汤若望一起进了大牢,被关了半年多时间。”
说到这,林天擎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被关进大牢后,汤若望本被判了凌迟,南怀仁也被判了流放,但因为汤若望拥立当今皇上有功,又被太皇太后老佛爷保了下来。其后,汤若望病死狱中,南怀仁出狱后本应该流放广东,但不知道谁替他上下活动,借口他身体有病被留在了京城,现在住在京城宣武门内的前门西大街教堂里。”
“宣武门内,那么很近嘛。”卢胖子一喜。
“是很近,就算是步行,也就半个多时辰就到。”林天擎点头,又笑道:“不过这会内城九门已经关闭了,卢大人再怎么着急这会又去不了了。”
“那我明天去。”卢胖子喜上眉梢。
“卢大人,既然你想去拜会南先生,那我们同去如何?”林天擎主动说道:“一来老夫想拜访一下旧友南先生,二来老夫也想去见识一下卢大人你向南先生讨教西洋学问。”
“这老小子是吴三桂心腹,莫非想去监视我?”卢胖子心中分析,嘴上却欢喜笑道:“有林大人与下官同去,下官更是欢喜不尽了,最起码,连问路的麻烦都省了。说不定南先生看在林大人的面子,还会请下官吃一顿饭,那下官可是连午饭钱都省了。”吴应熊等人大笑,随口又和卢胖子开了几个玩笑,宾主数人一室尽欢。
………………
陪着吴应熊用了晚饭,又和郎延枢等人讨论了一下云贵军队的军饷核算问题,到了二更的时候,卢胖子告辞回房休息。而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卢胖子发现肖二郎、广州三虎和方世玉几人竟然还没有休息,还围在炭火旁边讨论将来怎么刮地皮的问题。卢胖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也懒得理会这帮笨蛋,只是挤到这群笨蛋中间坐下,低声向刘真问道:“刘真,以前你们跑江湖的时候,有没有做过悄悄摸进别人家这类的事?”
“少爷你问这干什么?”刘真有些慌张,口不对心的说道:“小的们老实,可从来没干过入室行盗的事。”
“刘大哥,你骗别人去吧!”肖二郎驳斥道:“上次在运河上,我们围在一起吹牛的时候,你就说你干过这样的事,有一次你们三个快饿死了,悄悄摸进人家张财主家里,偷了人家二两银子和三吊钱,然后撒腿就跑了,也再也不敢会那个镇子卖艺了。”
“你也好不到那里。”刘真老脸一红,反驳道:“你还不是经常吹嘘,说你在大理府的时候,勾搭人家一个姓兰的寡妇,三天两头摸进她的家里,还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我那是偷人,不是偷钱。”肖二郎再次反驳。
“卢大哥,我干过这样的事。”方世玉比较老实,主动坦白说道:“以前在肇庆的时候,我和一个财主家的少爷打架,他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我气不过,就晚上蒙满悄悄摸进他家里,把他狠揍了一顿,后来他竟然没发现是我,还以为是家里遭了贼去报官,其实我根本没拿他家里的什么东西啊。”
“嘿,我手下这帮到底是什么人啊?”卢胖子苦笑。
末了,卢胖子打断刘家兄弟和肖二郎的争辩,低声吩咐道:“都别吵了,你们别担心,我不是要追究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明天上午,我要带你们去一座教堂,进了教堂后,我还要去找一个叫南怀仁的洋人教士讨论学问,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记清楚那个洋人长什么模样,然后你们借口参观教堂四处溜达一下,把那座教堂的地形记熟,看那里可以悄悄摸进去,那里又可以悄悄的摸出来,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肖二郎和刘真等人一起点头,接着刘真又好奇问道:“少爷,你要我们做干什么?”
“具体要你们做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卢胖子沉声说道:“反正你们一定要记住那个叫南怀仁的洋人长什么模样,还有记住那座教堂的地形,因为我肯定还要派你们悄悄摸进教堂里去一趟!”
“明白。”肖二郎和刘真等人一起拍起了胸口,保证不管卢胖子派他们摸进那座教堂干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他们都一定保证办到。
“洋鬼子,给老子等着吧!”看到狗腿子们士气高昂的模样,卢胖子十分满意,又在心里恶狠狠的背诵起来,“南怀仁,比利时籍洋鬼子,康麻子西洋老师!三藩之乱期间,为康麻子铸造各式大炮,发明利于山区作战的铁芯木壳炮,帮助康麻子镇压反清运动,屠杀中国百姓!”
“尼布楚期间,勾结罗刹沙俄,出卖中国利益与谈判机密,鼓动沙俄采用中国无人能懂的拉丁语谈判,乘机派出心腹担任翻译,糊弄康小麻子,向仅有八百远东军队的罗刹鬼子拱手让出上千万平方公里的西伯利亚!”
“勾结康麻子陷害中国武器天才戴梓,致使中国明的机关枪失传!”
“洋鬼子,等着吧,你的这些罪行,老子的小帐本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
到了第二天上午,卢胖子果真领上了几个有偷鸡摸狗特长的狗腿子准备了礼物,又去寻到了同样住在吴应熊家中的林天擎,联手一起去宣武门教堂拜访大传教士南怀仁,吴应熊本也想去看看卢胖子如何向南怀仁讨教学问,无奈赶上建宁公主大发脾气,非要逼着吴应熊赏梅,吴应熊也没了办法,只好让卢胖子和林天擎一起去了。
林天擎甚是节约,这次出行不仅只带了两个随从,还挤进了卢胖子雇来的马车,说是挤在一起暖和实际上只是想节约几个铜钱,卢胖子向来大度自然也没拒绝,但是直到一起挤进了马车车厢时,卢胖子才明白这个林老头并不是吝啬成性,而是另有深意,目的想要和自己单独谈话。
“卢大人,老夫问你一事,忘你如实回答。”马车行驶间,乘着车中再无旁人,林天擎吞吞吐吐的说道:“虽然交浅言深乃是大忌,但老夫还是要冒昧问一句——卢大人,昨天鳌中堂真的许诺了给你两淮盐法道的差使,让你向他报告平西王爷的军饷底牌?”
“确是如此。”卢胖子点头,又补充道:“但卑职当时就拒绝了,还好,鳌中堂开恩,没和卑职计较。”
“卢大人对平西王爷果然是忠心耿耿,难怪王爷和世子都这么信任你。”林天擎假惺惺的夸奖一句,张开嘴本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大人,你如果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卢胖子察言观色,说道:“请大人放心,卑职不是那种爱挑动是非的人,大人有话请尽管说。”
“卢大人,那老夫可就直说了。”林天擎下了很大决心,终于低声说道:“不是老夫倚老卖老,老夫觉得你这么做,真的是有点愚忠过头了,两淮盐法道啊,随便干上一任,捞上十几二十万两银子,都已经是清得不能再清的官了。”
“老头这么说什么意思?”卢胖子有些惊讶,打量了林天擎片刻后,卢胖子忽然醒悟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林大人,莫非你出任云南巡抚的事,出了什么差池?”
林天擎身体一震,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卢胖子一眼,然后才叹道:“卢大人果然不是凡人,见微知著,果然一语中的。”
叹罢,林天擎又咬咬牙,这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既然卢大人已经猜出来了,那老夫也不瞒你了,不错,老夫出任云南巡抚的事情,确实要泡汤了。——老夫昨日收到消息,九卿科道虽然都力挺老夫出任云南巡抚,可是当今圣上认为老夫是平西王爷的人,再把老夫派去云南只怕不妥,所以就决定改派汉军镶蓝旗人李天浴接任(史实)。”
“改派李天浴?”卢胖子一楞,忙问道:“林大人,那你呢?派去那个省接任?”
“那都不派,继续回家养老。”林天擎苦笑回答,又极不甘心的补充一句,“还有老夫为了这事前前后后花出去的七八万两银子,也都得打水漂了。”
“明白了,这老东西打算反水了。”卢胖子恍然大悟,又忍不住低声埋怨道:“林大人,不是下官这个晚辈说你,你也太不慎重了,刚一进京就直接住进了世子爷家里,当今皇上还能不怀疑你和王爷沆瀣一气啊?”
“卢大人,这不能怪我啊。”林天擎苦笑说道:“老夫当然也知道这么做不妥,可是世子爷听说我要进京,就派人去京城城外接我,老夫还怎么推托?还有,老夫也不瞒你,为了把老夫推上云南巡抚的位置,世子爷也偷偷出了银子,以前老夫来京城也都是住在世子爷家里,老夫还怎么敢拒绝他的好意?”
“吴应熊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大草包,连避嫌都不会。”卢胖子暗骂起来,“难怪历史上吴三桂造反前接他回云南,他说什么都不回去,搞了半天是天生的蠢得无药可救了。唉,上面蠢同伴不可靠,这趟差事,难办了。”
暗骂了几句,卢胖子又压低声音向林天擎问道:“林大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卢大人,老夫想求你一件事。”林天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红着老脸说道:“如果卢大人你帮了老夫这个大忙,让老夫咸鱼翻身接任云南巡抚,老夫将来定有厚报。除此之外,老夫再送你五千两银子,以解你眼前的燃眉之急。”
“林大人的意思是,想让下官替你引见鳌中堂?”卢胖子试探着问道。
林天擎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又低声说道:“老夫也真是没办法了,鳌中堂那边和老夫毫无交情,老夫是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而且老夫如果就这么主动送过去,鳌中堂他们也肯定不会相信,老夫没办法,也只有拜托卢大人你帮忙了。”
“老东西,你想背叛吴三桂,还想悄悄拉老子下水?”卢胖子心中冷笑起来,但卢胖子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如果能帮了林天擎这个大忙,对以后自己的行事倒是能有很多方便——毕竟,自己是准备造反推翻螨清,回到云南后操练军队和打造武器什么的,这些无疑都是极其惹眼的事,必须要有上面的人替自己打掩护。如果自己能帮林天擎拿到云南巡抚这个位置,又拿到他背叛吴三桂的把柄要挟,这些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低头盘算了许久,卢胖子抬起头来,在林天擎耳边低声说道:“林大人,卑职可以帮你引见鳌中堂,甚至还可以利用一些特殊关系在皇上面前替林大人你走走门路,但卑职有一个条件。”
“卢大人,你还能在皇上面前走通门路?”林天擎惊喜说道:“卢大人快请说,只要老夫能出任云南巡抚,老夫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
“卑职唯一的条件就是。”卢胖子一字一句说道:“林大人你在皇上和鳌拜面前,必须说平西王爷的军饷底限是三百五十万两银子!”
“三百五十万两?!”林天擎大吃一惊,低声惊呼道:“这岂不是比世子爷报的数还高一百万两了,皇上和鳌中堂会答应吗?”
“会答应,肯定会答应。”卢胖子自信满满的说道:“只要林大人你照卑职说的去做,我至少有八成把握帮你把云南巡抚这个官职拿下来。”
“真的?”林天擎将信将疑,正要追问间,车外的车夫忽然说道:“车里的老爷,你们说的南教堂到了。”
“林大人,你如果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也真的没办法了。”卢胖子低声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先去拜见南怀仁先生,你可以考虑一两天再说。”
说罢,卢胖子掀开车帘钻出马车,可是跳马车仔细一看,卢胖子却楞住了——巴洛克式的大教堂前,被自己阴过一次的李煦领着几个穿着便装的青年男子,正背手守在教堂门口。见卢胖子从车里出来,那李煦也是一楞,马上又对卢胖子怒目相视起来。
“不会吧?这么巧?难道他也在这座教堂里?”
第五十一章 教堂偶遇是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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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李煦可以杀人的仇恨目光,卢胖子安详得就象提着一袋银子进了八大胡同一样,只是脸带微笑的回身把林天擎搀下马车,又让肖二郎等人提出准备送给南怀仁的礼物,这才和林天擎并肩走到教堂大门前,亲热的向李煦打招呼道:“李公子,真是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了吧?所以到这里找神父忏悔来了?”
“放屁,谁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了?”本来就看卢胖子极不顺眼的李煦勃然大怒,赤红着眼睛,下意识的手按刀柄就要拔刀——李煦可真是把卢胖子恨到骨子里了,原本是小麻子贴身侍卫的他,就因为卢胖子胡说八道的几句鬼话,现在变成了在大门口顶风冒雪的看门狗,李煦对卢胖子还能有什么好印象?
很可惜的是,李煦摸刀的速度快,方世玉出手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在他的手刚按到刀柄,方世玉的肥手就已经按在了他的手腕上,还傻乎乎的笑着问道:“你想对我大哥做什么?如果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说着,方世玉还用力那么一握,李煦只觉得手腕象是被铁钳夹住一样,连腕骨都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只疼得眼泪鼻涕一起喷出,杀猪一样惨叫,“哎哟娘呀,疼死我了!”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李煦旁边的同伴又惊又怒,纷纷惊呼拔刀。这边刘家兄弟和肖二郎等人也不迟疑,或是拔刀或是拿棍,随时准备着保护卢胖子。还好,卢胖子及时喝道:“干什么?都住手!世玉,你也放开这位李公子,我和他开玩笑呢。”
方世玉得过父母吩咐要听卢胖子的话,闻言自然住手,刘家兄弟和肖二郎也小心翼翼退开。李煦也不敢在这里闹事,只得挥手喝退同伴,再偷偷一看一眼自己左腕时,李煦的眼睛都几乎瞪出了眼眶——才被方世玉捏了那么一下,他的手腕上竟然就浮现出了一个青黑的五指印!这时,林天擎也凑了上来,好奇问道:“卢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这位李公子和我认识,开个小玩笑而已。”卢胖子笑着打个哈哈,又转向李煦问道:“李公子,咱们不开玩笑了,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也信洋教?”
李煦本来懒得理会卢胖子,可是看到方世玉还在旁边虎视耽耽,胆怯之下,李煦只能气呼呼的说道:“谁信洋教了?我家龙公子来这里游览,我守在这里保护他!”
“龙公子也在啊?那索大人在不在这里呢?”卢胖子仿佛很好奇的追问道。
李煦没好气的点点头,又恶狠狠瞪一眼方世玉,心说这胖小子劲还真他娘的大。而林天擎一楞,忙问道:“卢大人,你说的那位索大人,是那位索大人?担任什么官职?”
“索额图索大人。”卢胖子搔着脑袋说道:“至于他是官职,具体我没问他,只是听他说,他好象是什么侍卫来……?这侍卫是什么官,下官才疏学浅,真不知道了。”
“莫非是二等侍卫索额图索大人,前任朝廷首辅索尼索中堂的次子?”林天擎惊叫出声。
“这个,我真不知道。”卢胖子象模象样的摇头,又转向李煦问道:“李公子,上次你们给我引见的那位索大人,是这位林大人说的这位索大人吗?”
“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李煦揉着手没好气的答应,又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宣武门教堂今天不开放,想做祷告改天来。”
“那可真是太巧了。”卢胖子很欢喜的说道:“那烦劳李公子通禀索大人和龙公子一声,就说下官也想进这座教堂参观一下,还想顺便拜访一下南怀仁南神甫,另外还有这位前任云南巡抚林天擎林大人,他是南神甫的旧友,也要拜访一下他,重叙旧情。”
“那你拜访南神甫想做什么?”李煦对林天擎这个前任巡抚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只是警惕的盯着卢胖子问道。
“讨教学问。”卢胖子很认真的说道:“不瞒李公子说,我虽然不信洋教,可是我对洋人的学问十分感兴趣,听说南怀仁南神甫是钦天监的前任官员,精通天文算术,我这次进京,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南神甫讨教一下关于算术这方面的学问。”
“真的?你也有这种兴趣?”李煦将信将疑。那边一个同伴凑过来说道:“李大哥,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不能让他们进去,还是让他们走吧,别惊扰了主子。”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李煦横了那同伴一眼,心说主子这几天天天提到这个卢胖子的名字,显然对这个卢胖子十分重视,我要是不经请旨就把他给赶走了,万一主子又发起火来,我恐怕连给主子看门的差使都没有了。盘算到这里,李煦努力压下对卢胖子的怨恨,向那同伴吩咐道:“你进去通报,对主子照实说他们的来意,看主子的意思。”
“遮。”那同伴答应,快步跑进了教堂大门。也是直到此刻,一直在目瞪口呆的林天擎这才回过神来,把卢胖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卢大人,你刚才说的龙公子,又是什么人?”
“索大人的远房兄弟,全名叫龙德海。”卢胖子满脸忠厚的答道:“年龄不大,但气度非凡,估计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
“那他长什么模样?”林天擎激动问道。
“这个……。”卢胖子搔搔头,很为难的说道:“林大人,下官是从来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人,所以那位龙公子的相貌,卑职就不描述了,一会你自己看吧。”
“难道真是他?!”林天擎的心脏忽然跳得快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教堂的大门里忽然走出几个人了,有男有女,有黄有白,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酒楼上与卢胖子畅谈了一番并且自称为龙德海的小麻子,两旁还有卢胖子的老熟人索额图,另外一个卷发高鼻的洋人,想来就是卢胖子打算拜见南怀仁了,除此之外,另外还有几个年青男子和一个美貌女子。而当仔细看清这帮人的容貌之后,林天擎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差点当场心脏病发作当场蹬腿挂去,卢胖子却是杀猪一样惨叫一声,然后下意识的撒腿就跑——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卢胖子最为害怕的孔四贞,孔四格格!
“卢大人,你怎么跑了?”小麻子非常之惊奇,忙吩咐道:“快,把卢大人拉住。”
教堂门前的几个年轻男子依言而行,立即追上去把卢胖子拉了回来,这边林天擎目瞪口呆之余,回过神来后也是赶紧冲到那小麻子面前就要双膝跪下,不曾想那小麻子怒视一眼,低声吩咐道:“不许跪,不许暴露朕的身份,一边站着去。”林天擎猛然醒悟,赶紧站直身体,站到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心中惊疑不定。
这时,卢胖子已经被小麻子的随从给拉回了教堂门口,肖二郎和刘家兄弟等人都是满头雾水,因为不见卢胖子命令也没敢动弹,方世玉本想上前阻止,却被肖二郎拉住,低声要求他稍安勿躁。而那小麻子则大声笑道:“卢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来向南神甫讨教学问吗?怎么刚见到我们就跑,我们有那里吓到你了?”
“龙公子,你们当然没吓到我。”卢胖子苦笑,又胆战心惊的看了那边的孔四贞一眼,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就是怕四格格。”
“你怕四格格?”小麻子一听乐了,转向孔四贞问道:“四格格,卢大人把你怕成这样,你是不是对卢大人做过什么啊?”
“回龙公子,奴家和卢大人有一点小误会。”孔四贞难得有点尴尬和害羞,低声说道:“上次在广西,奴家曾经对他用过刑,估计伤疤现在还在。除此之外,奴家还……,还……。”
“还勾引过他对吧?”小麻子恍然大悟,转向卢胖子笑道:“卢大人,你用不着怕,我和索大人,和四格格家都是世交,有我们在,她不会把你吃了的。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你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卢大人,四格格,你们说怎么样?”
“奴家没问题。”孔四贞一口答应,又娇滴滴的向卢胖子抛了一个媚眼,轻笑说道:“其实,奴家对卢大人没有半点恶意,就是不知道卢大人为什么要怕奴家这么一个弱女子。”
“我怕你夺走我的童贞!我那是给尚婉欹留着的!还有,我怕得花柳病!”卢胖子在心中怒吼。
“卢大人,犯得着这样吗?”索额图也笑着走上来,挽着卢胖子的胳膊说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和一个女人这么计较?算了吧,看在龙公子和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吧。”
其实卢胖子连小麻子、鳌拜和吴三桂这些狠角色都不怕,又怎么会去害怕一个区区孔四贞呢?卢胖子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过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孔四贞这个淫荡而又狠毒的女人,总觉得只要撞上这个女人就不会有好事,那怕碰到她一根头发,自己的皮肤也得中毒溃烂。所以听到索额图这么说后,卢胖子觉得自己的反应可笑之余,又忙说道:“索大人所言极是,那以后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成,这才是大人大量嘛。”索额图哈哈一笑,又把卢胖子拉到那小麻子和那洋鬼子面前,笑道:“卢大人,看到没有,龙公子听说你是来向南神甫讨教学问,好奇都亲自出来迎你了,就是想看看你想向南神甫讨教什么学问。还有这位洋先生,也就是你要拜见的南怀仁南神甫了。”
小麻子和南怀仁一起点头,都是笑眯眯的打量卢胖子,而旁边的林天擎早已看得眼都呆了,只恨不得想仰天大吼出来,“这叫什么事啊?这死胖子运气也太他娘的好了!随便来讨教一下学问,竟然惊动得圣驾出迎!”但转念一想,林天擎不由又喜上眉梢,心道:”这事有门,说不定我那个云南巡抚的职位,还真有咸鱼翻身的可能!“
“卢大人,其实我也非常的喜欢西洋学问,上次我还真是不知道你好这过,否则上次我就直接向你请教了。”小麻子笑着问道:“对了,今天你来拜访南神甫,是打算讨教那方面的学问呢?天文,地理,还是西洋螺丝或者火器?”
“我大清以弓马骑射得天下,螺丝火器这些奇巧淫技,旁门左道,在下是一窍不通,也没有半点兴趣。”卢胖子当然不敢在小麻子面前显摆自己的火器学问——那是自己找死,又摇头说道:“天文地理这些,在下也兴趣不大,在下只是想向南大人讨教一下关于算术方面的学问。”
“算术?这个学问的难度可不在天文地理之下。”听到卢胖子不喜欢火器,小麻子果然欢喜万分,又问道:“但算术也有很多门科,卢大人你打算讨教那一个门科呢?”
“二项式定理。”卢胖子脱口答道。
“二项式定理?”小麻子张口结舌,惊讶问道:“什么是二项式定理?算术里还有这个定理?”
“Oh,MyGod!”南怀仁惊叫出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卢大人,你可真是太会开玩笑了,二项式定理是英吉利人牛顿刚发现的数学定理,就连在我们欧洲,能够掌握这个定理的数学家都没有几个,你竟然还知道这个数学定理?”
“糟了,我怎么忘了二项式定理是牛顿在前年才发现的。”卢胖子心中叫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瞒南神甫,其实这个词语,卑职也是前不久在广州的时候,从一位英吉利船长借阅到的英吉利著作中看到这个算术定理,十分之感兴趣,所以特地来向南神甫讨教。”
“MrRoh,wouldyoustillEnglish?”南怀仁惊喜的用英语问道。
“YES。”理科高才生出身的卢胖子因为常接触英语,所以英语还算不错,顺口用英语答道:“Slightlyalittle,butnotverystrong,oftenmistookthegrammarandword。”
“Oh,MyGod!卢大人,你的博学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了。”南怀仁再次惊叫出声,又惊喜的一把拉住卢胖子,邀请道:“卢先生,快请到我的教堂里去,我们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
“对,对,都一起教堂去。”小麻子也是目瞪口呆,惊喜万分,赶紧也是拉着卢胖子的手招呼道:“大家都进教堂里去,卢大人,我对你可真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今天既然有缘,我可一定要向你好好讨教讨教。”
众人轰然答应,卢胖子则乘机回头招呼道:“二郎,世玉,你们不是一直闹着要看看西洋教堂吗?快进来吧,不过可别打扰教堂里的神甫们做祷告。”肖二郎、方世玉和刘家兄弟心领神会,赶紧也是跟了进来,那边小麻子带来的随从因为不见小麻子和索额图发话,也没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卢胖子的几个狗腿子进了教堂。
托小麻子的福,卢胖子和小麻子被众人象是众星捧月一样走进教堂了,经过孔四贞身边时,孔四贞倒是冲卢胖子嫣然一笑,极尽媚惑,卢胖子则赶紧把目光转开,假装去看其他人。但就在这时候,卢胖子和孔四贞身边的一个容貌英俊的男子目光恰好一撞,同时都是身体一震…………
“娘的,这家伙的眼睛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卢胖子忽然有一种想一拳揍扁这英俊男子鼻子的冲动。
“他娘的,这个死胖子的眼睛怎么这么让人憎恶?”那英俊男子也是八字眉微微一皱,也有一种想一脚把卢胖子踹死的心思。
眼看着卢胖子和小麻子一起进了教堂,孔四贞本想跟上,却又看见与卢胖子互相看不顺眼那个的英俊男子——同时也是图海借给自己的新相好周昌,站在原地不肯动弹,还满脸的不悦神色,似乎很不是滋味一样。孔四贞一笑,抬手按在周昌的肩头,凑在周昌的耳边娇滴滴的问道:“怎么了?吃味了?吃味也没办法,谁叫主子喜好西洋学问,你又偏偏不会这个,想不被卢胖子给比下去也不成啊。”
“哼!就凭他也配让我吃味?”周昌满怀妒忌的哼道:“奇巧淫技而已,那比得上我们大清的四书五经,圣人学说?”
“可主子就是喜欢这个,你能有什么办法?”孔四贞笑了起来,又在周昌耳边吃吃笑道:“不过你放心,我相信你在床上肯定比他强,你这条小色狼,白白嫩嫩的小色狼,小白狼!昨天晚上,奴家可是差点没被你和图海给联手折腾死!”
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荒唐事,周昌难免有点脸红,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卑职还真有些不服气,明明这个卢胖子在傅弘烈案中很可能说了假话,其因为皇上对他的喜爱,还有投鼠忌器,偏偏我们逮捕他审讯他,卑职可真是窝火透顶了。”
“别急,慢慢来,这笔帐咱们慢慢算。”孔四贞狞笑一声,又凑在周昌耳边低声说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替主子把这个卢胖子笼络过来,先解了主子眼下的燃眉之急,然后再慢慢算这笔帐,慢慢找这个卢胖子出气。明白了么,我的昌弟?”
“明白。”周昌点头,心里却益发窝火——心说当今皇上和鳌中堂可真是有眼无珠得厉害,放着我这么一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经天纬地之才不重用,非要从吴三桂那边笼络这个一看就满脸蠢相的卢胖子,这不是买椟还珠是什么?卢胖子,你给爷记住,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了!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份耻辱,加倍的还到你的身上!
咬牙切齿的嘀咕完了,周昌又一边和孔四贞并肩共进教堂,一边讨好的说道:“四格格,以后在公开场合,你就叫卑职的字吧,卑职名周昌,字培公,你叫我周培公就行了,顺口一些。”
第五十二章 各有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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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先生,你对数学的见解,实在太让我吃惊和钦佩了。我甚至可以打赌,以你的数学知识,即便是到了我们欧洲,也是第一流的数学家。”
和卢胖子一番学术交流下来,南怀仁算是彻底折服在卢胖子的数学知识下面了——没办法,卢胖子好歹领先他三百多年,对卢胖子是那个赞不绝口,简直就差端茶拜师了。而同样喜好数学的小麻子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连连惊呼不已,“精彩,实在太精彩了!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学无止境,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卢大人,你真可谓我大清算术第一人!”
“龙公子过奖了。”卢胖子轻描淡写的回答小麻子道:“这些都只是旁门左道,奇巧淫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得靠我们大清的圣人之书,先贤学说。卢某虽然喜好此术,却也不敢本末倒置,舍本逐末。”
“卢大人还是谦虚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能把算术一门琢磨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了。”小麻子高兴大笑,又好奇问道:“卢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象是云南大理府人,身在内陆,是如何学到这些西洋学说的?”
“龙公子有所不知。”卢胖子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信口胡扯道:“大理身处内陆,但南通缅甸天竺,北连西藏四川,物产丰富,所产之大理石和下关沱茶更是海内闻名,常有各国商人到大理经商。卢某侥幸,父辈曾是大理第一富商,与外国商人多有往来,卢某幼时,就是靠着这层关系学会了洋人语言,还有接触到了洋人的算术书籍。”
“卢先生莫非是向东印度公司的商人学习的西洋语言?”南怀仁眼睛一亮,说道:“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在印度建立了贸易站,差不多垄断了大半个东亚的贸易,我来中国也是坐他们公司的船,卢先生你在大理接触的英国商人,十有**就是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不知卢先生可曾记得他们的名字,说不定我还和他们认识。”
“大部分都不记得了。”卢胖子继续胡扯道:“不过有一位个头比较矮的胖老师,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还记得他的外国名叫SirWinstonLeonardSpencerChurchill。”
“温斯顿·伦纳德·斯宾塞·丘吉尔?”南怀仁随口翻译成中文,又惊喜说道:“错不了,这是一个地道的英国名字,看来教你这些东西的外国商人,肯定就是英格兰人了。”
“南神甫,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千万答应。”卢胖子怕南怀仁继续问下去,赶紧转移话题道:“南神甫,我想你也知道,《几何原本》这本西洋的算术巨著共有十五卷,而我大清的《几何原本》仅翻译了前六卷,后九卷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没有被翻译成我大清文字。卢某冒昧,恳请南神甫为卢某提供一套英文版的《几何原本》全版。”
“卢先生,你想把《几何原本》的后九卷也翻译成大清文字?”南怀仁微笑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卢胖子点头,郑重说道:“卢某生平所愿,就是想把这套西洋的算术巨著翻译成大清文字,献给我大清英明神武、声名睿智康熙皇帝,以祝我大清康熙皇帝万寿无疆,大清繁荣昌盛,江山永固!南神甫,你若能够帮助卢某完成这个心愿,卢某愿以一半家产相谢!”
“卢大人,你真有这个打算?”小麻子十分激动,兴奋得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放射出了光芒,恨不得扑上来在卢胖子肥脸上狠狠亲上一口。而那边一直不敢说话的林天擎和索额图等人则是把卢胖子服到了骨子里——马屁能拍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错。”卢胖子再次点头,又郑重说道:“这不仅是卢某的生平所愿,也是我大清云南军民百姓共同的心愿。”说着,卢胖子还往林天擎一指说道:“就好象这位前任云南巡抚林天擎林大人吧,昨天我对他说起这件事后,他也是大声叫好,还当场表示要倾尽全力协助于我,以助下官早日达成这个心愿。”
见小麻子欣赏的目光转向自己,林天擎激动得也想亲一口卢胖子之余,赶紧站起身来,向南怀仁拱手说道:“南神甫,正是如此,倘若你能帮助卢大人完成这部宏伟巨著,献给我大清圣明神武康熙皇帝,老夫愿意以万两纹银相谢,以助卢大人完成夙愿。”
虽然明知道林天擎是在故意拍马屁,可是听到林天擎这样的话,小麻子还是冲林天擎赞赏的点点头,对林天擎多少有了点好感。可惜南怀仁双手一摊,耸肩说道:“卢大人,林大人,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很乐意帮忙,但很遗憾的是,目前我手里只有一套拉丁文版的《几何原本》,还不是全版,所以实在爱莫能助。”
“什么?没有?”林天擎和小麻子都是大失所望,卢胖子脸上的失望表情虽然比他们还严重,心里却是在暗乐——老子估摸着你这个比利时人就没有,你要是真有的话,老子可就要大出血了。
“南神甫,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看看在我大清境内的洋传教士有没有这套书的英文版本?”卢胖子仿佛很不死心的追问道。
“这个我可以帮你的忙。”南怀仁点头,又假惺惺的说道:“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托人帮你从英国直接带来,不过你要多等一段时间,远隔万里,没有三年五年办不到。”
“成,不管是三年五年,就是十年八年我都等!”卢胖子一咬牙,又从袖子里拿出二百两银票,双手捧到南怀仁面前,恭敬的说道:“南神甫,这是一点小意思,请你千万不要嫌少。事成之后,卢某一定还有重谢。”
“这可不行,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大清官员,同为皇帝办差,怎么能收你的银子?”南怀仁不管想不想收,在小麻子面前当然都得推辞,卢胖子则坚决要塞,那边林天擎也跑上来凑热闹,对南怀仁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非要逼着南怀仁收下,南怀仁则坚决不收,一老一胖一洋三人为此差不多扭打成了一团,弄得神圣庄严的教堂里热闹无比。
看到这样的情景,小麻子虽然脸上尽量不露声色,心里却自然乐开了花,而索额图和孔四贞等人心里虽然妒忌,却也没有太过反感——毕竟,他们和小麻子的特殊关系放在这里,卢胖子和林天擎两个大马屁精再怎么拍马屁,也不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和权力。惟有靠着向孔四贞出卖色相才换到今天陪同小麻子的周昌周培公风头被抢了一个精光,暗暗咬牙切齿,益发把卢胖子恨到了骨子里,可是又无可奈何——没办法,他虽然精于权谋、熟读经史,却偏偏对西洋学术一窍不通。
推让了许久,最后还是小麻子发了话,南怀仁这才收下了卢胖子的银票,并且答应一定尽快想办法给卢胖子弄到一套英文版的《几何原本》。而到了这个时候,时间也已经过了正午,小麻子和卢胖子也该告辞离去了,临别的时候,小麻子还冲着卢胖子意味深长的笑道:“卢大人,咱们该分手了,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很快又能见面,到时候,希望你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卢胖子满头雾水的问道。
小麻子大笑不答,仅是向索额图使了一个眼色,索额图会意,上前对卢胖子微笑说道:“卢大人,索某明日正午,打算在府中设宴,请你过府一谈,不知你能否赏光一会?”
“这个……,不太好吧?”卢胖子为难说道:“下官是平西王府的人,无缘无故到索大人你的府上赴宴,万一平西王世子追究起来,卑职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卢大人,你怕什么?朋友相聚,平西王世子会计较吗?”索额图微笑说道:“如果卢大人实在害怕,别告诉平西王世子不就行了,索某可以担保,世子爷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可不成。”卢胖子断然摇头,说道:“卑职身受平西王爷知遇之恩,怎么能做出对世子爷有所隐瞒的忘恩负义之举?”
“卢大人,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林天擎急了,忙上来拉住卢胖子的袖子说道:“索大人请你过府叙谈,只是朋友相聚,谈一些风花雪月之事,有什么可顾忌的?——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担心,明天老夫陪你一起到索大人府上,这样世子不就不会有意见了?”
说罢,林天擎又迫不及待的转向索额图问道:“索大人,老夫与你的父亲索中堂也算是有一面之交,老夫明日厚颜陪同卢大人到你府叨扰一顿,索大人不会介意吧?”
“哈哈,好说,林大人能够一同到访,索某更是求之不得了。”索额图大笑,一口答应,又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正午,索某在府中扫塌相侯,迎接两位大人光临。”
说罢,索额图跟着满面微笑的小麻子等人先走了,卢胖子则冲着林天擎埋怨起来,林天擎只是傻笑,不敢回驳,无可奈何之下,卢胖子只好转向南怀仁问道:“南神甫,你明天一起去吗?我们明天一起去索大人府上,继续今天的话题如何?”
“实在抱歉。”南怀仁耸耸肩膀,微笑说道:“卢大人有所不知,我因为得罪了鳌中堂的人,被判了流放,现在虽然有病没被赶出京城,但也不能离开这个座教堂一步,所以明天实在无法陪你同去。”
“是吗?那可是太遗憾了。”卢胖子学着南怀仁的模样耸耸肩膀,只得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改日再一起研究算术学问了,后会有期,告辞。”
………………
领着完成任务的狗腿子们离开了宣武门教堂,回家的路上,林天擎少不得又找借口挤进卢胖子的马车,乘着没人的机会向卢胖子问道:“卢大人,你真不知道那位龙德海龙公子的真正身份?”
“他不是索额图索大人的兄弟吗?”卢胖子疑惑反问道:“怎么?难道林大人你认识他?”
林天擎不答,只是凝视卢胖子双眼,直瞪得卢胖子满头雾水,手足无措,没有找到半点破绽的林天擎这才收起目光,叹了口气,说道:“卢大人,你好福气啊,老夫可以断定,将来你的前程,必然在老夫之上啊。”
“林大人说笑了,卑职现在才是正七品,离你的正二品还差着整整十级呢。”卢胖子爽朗大笑,说道:“不瞒林大人说,其实卑职在官职上没有半点贪心,唯一的贪心就是能够青史留名,留下一个海瑞包龙图那样的好名声,也就心满意足了。”
“卢大人果然好志向,足以为我大清所有官员之楷模。”林天擎随口恭维,心中冷哼——人家海瑞和包龙图可不会象你这么拍马屁。哼罢,林天擎猛然想起一事,忙说道:“不对啊,卢大人,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能在皇上面前为老夫走通门路吗?现在你怎么又说自己不认识龙德海龙公子了?”
“晚辈能在皇上面前走通门路,和晚辈不认识龙公子,有什么不对?”卢胖子满脸疑惑的问道。
“那你怎么在皇上面前替老夫走通门路?你认识皇上?”林天擎追问道。
“卑职一个七品官,那来的机会一睹天颜?”卢胖子矢口否认,又说道:“晚辈之所以说自己有法子在皇上面前为林大人你走通门路,就是因为卑职认识索额图索大人和龙德海龙公子,龙公子也就算了,那位索额图索大人,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叔叔,皇亲国戚,又曾经给过卑职一块腰牌,说是卑职只要拿着这块腰牌去拜见他,他就一定接见,卑职就是打算走走他的关系,为林大人你活动一下。”
说着,卢胖子还拿出了索额图交给自己的那块腰牌做证,林天擎恍然大悟,然后又捅着卢胖子的腰上肥肉,坏笑道:“卢大人,这里没有旁人,既然你知道索额图索大人是皇亲国戚,那你是不是打算借索大人的口,把你对皇上的忠心告诉给皇上?”
“林大人圣明,卑职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卢胖子肥脸难得一红,颇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末了,卢胖子又问道:“林大人,来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你能保证,对鳌中堂和皇上说平西王爷的军饷底限是三百五十万两纹银,那卑职就保证竭尽全力,为你活动下云南巡抚这个位置。”
林天擎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卢大人,你的能力老夫倒是完全相信了,可是老夫担心的是,如果给鳌中堂和皇上报了这个数字,末了他们知道了真相,老夫不要说官职了,只怕脑袋都保不住。”
“林大人,不是晚辈说你,你有什么可怕的?”卢胖子压低声音说道:“平西王爷真正的军饷底限,恐怕也只有平西王爷和平西王世子两个人知道,他们会告诉皇上和鳌中堂吗?既然他们不可能告诉给鳌中堂和皇上,你报三百五十万两,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是假的?”
“这倒也是。”林天擎仔细一想,发现卢胖子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只要康麻子和鳌老头不知道真正数字,自己报一个假数字,谁又能证明是假的?
“还有,林大人你也得为你的将来考虑考虑。”卢胖子察言观色,见林天擎已然动心,便又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你真的摸清楚了平西王爷的底牌,又如实向皇上和鳌中堂禀报了,也顺利接任云南巡抚了——可是你想过没有,等你到了云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你在昆明城里睡觉,晚上还敢合眼吗?”
林天擎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自己此举是出卖吴三桂——吴三桂那个老东西的心肠可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卢胖子见他醒悟,便蛊惑道:“林大人,所以晚辈认为,你如果真想当云南巡抚,还想舒舒服服的当云南巡抚,对皇上得忠,对平西王爷更得忠,明白了不?”
“承蒙指教。”林天擎拱手,咬牙说道:“多谢卢大人指点,老夫明白了,请卢大人放心,老夫会按着卢大人的指点去做,老夫的事,也就完全拜托给卢大人了。事成之后,老夫定然亏待不了卢大人!”
“林大人放心,晚辈一定尽力而为。”卢胖子随口答应,尽是坏水的肥脑袋里则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动起来,“除掉南怀仁的最佳时机,看来就是明天了——今天我刚花了重金拜托南怀仁替我寻找英文版的《几何原本》全本,任谁也想不到,我会才隔一天就对他下手!而且还有一点,今天小麻子是和我一起出现在宣武门教堂的,地方官府如果追查起来,怎么都得有点顾忌……。”
“等等,南怀仁的死,或许还可以再利用一下。当年南怀仁是被鳌老头下的大狱,眼下鳌老头和康麻子的目标都是尽量削减吴三桂的军饷,我如果能把南怀仁的死栽赃到鳌老头头上,那么康麻子说什么都得和鳌拜翻脸了,他们一翻脸,自然也就没办法在军饷这件事上联手对付我和吴三桂了……。”
“还有明天和林天擎去索额图家,索额图他们十有**是打着替康小麻子收买笼络的主意,到时候,我该怎么应对?又该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呢…………?”
………………
盘算着,卢胖子和林天擎一起回到了吴应熊的家里,而到家后,林天擎少不得在吴应熊面前吹嘘卢胖子的学究天人,又有意无意的隐瞒了在教堂碰到小麻子和索额图等人的事,吴应熊闻言自是大喜,为自家竟然拣到了卢胖子这样的超级人才欢喜不已,又赶紧叫人设宴,再次好好款待了卢胖子和林天擎一顿。
酒席散后,心里有事的卢胖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在自己的炕上窝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将所有计划盘算完毕的卢胖子又把肖二郎、方世玉和刘家兄弟叫进房中,让另外两个从大理带来的老家丁守在门外,和他们窃窃私议起来。
“今天堂子,你们踩好没有?”卢胖子满口的黑话,俨然一副江湖老大的口吻,“有没有摸清楚教堂的情况?有没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出来?”
“回少爷,我们摸清楚了。”刘家兄弟异口同声的回答,刘真又说道:“而且我们还摸清楚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个叫南怀仁的洋鬼子,是住在观天台(天文台)下的房间里,少爷你要我们揍他或者抓他,随时可以动手!”
“错,我不揍他,也不抓他。”卢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而是要你们宰了他!”
“什么?”除了方世玉之外,肖二郎和刘家兄弟一起脸上变色。
“你们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宰了他吧?”卢胖子环视一眼众狗腿子,见众狗腿子们点头,卢胖子便接着说道:“这个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我只能告诉你们的是,杀这个洋鬼子,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对得起妻儿同胞,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良心!你们相信我不?”
“我相信。”方世玉第一个说道:“爹娘都对我说过,卢大哥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我听你的话,跟你学,你要我杀谁,我就一拳揍死谁!”
“我是少爷的家生奴才,是少爷一家把我抚养长大的,少爷就是我的天,也是我的地。”肖二郎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少爷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怕是杀人!”
“你们呢?”卢胖子转向刘家三兄弟,见他们面露犹豫,卢胖子便沉声说道:“刘真,刘旭,沈欣,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如果你们害怕的话,我也绝对不勉强,我还会给你们三百两银子,让你们自由离开,以答谢当初你们在福建的救命之恩。”
说到这,卢胖子顿了一顿,又郑重说道:“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已经准备了一个万全的计划,你们动手之后,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而且事成之后,我绝对亏待不了你们,你们将是我的兄弟,我的心腹,今后只要我卢一峰还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们挨饿!我如果发达了,你们也一起发达,他日我入阁拜相,你们至少也能弄一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刘家三兄弟一起站了起来,并排向卢胖子双膝跪下,由刘真说道:“少爷,我们三兄弟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你不嫌我们身份低贱,收留了我们,赏我们一口饭吃,赏我们一件衣穿!我们三兄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今天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那你就下命令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三兄弟就是你的亲兄弟了,你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少爷,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不只是一个县令那么简单,是一个真正做大事的人!”刘旭和沈欣异口同声说道:“跟着你,我们放心,也感觉有奔头!少爷你就放心吧,从今往后,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很好。”卢胖子满意点头,起身将刘家三兄弟一一搀起,握着他们的手一一说道:“好兄弟,今天我们就是亲兄弟了,我这个当大哥的,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叫一声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搀起了刘家兄弟,重新坐下之后,卢胖子让众人围着炭盆坐下,对着他们低声交代起来了,“听好,明天中午,我要和林天擎一起去索额图府上赴宴,到时候你们先跟着我同去,等着到了目的地后,你们就找借口离开索额图家,然后…………。”
………………
正当卢胖子和众狗腿子们正在商量那些伤天害理的罪恶勾当时,北京内城的某个奢华的房间之中,孔四贞已经和周培公在一个铺满昂贵皮毛的温暖火坑上坦诚相待的拥抱滚扭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满足了孔四贞后,激情过后的周培公一边舔着孔四贞胸前的深红草莓,一边问道:“四格格,你说今天在教堂里,那个卢胖子真的没有认出咱们的万岁爷吗?”
“看模样应该不象。”孔四贞喘息着说道:“一个七品芝麻官,如果知道皇上的身份,还和皇上并肩而坐,侃侃而谈,那有那么言谈自如,举止如常?如果是胆子小一点,只怕早就吓趴下了。”
“怎么?你怀疑那个卢胖子早就知道皇上的身份了?”孔四贞两条雪白大腿缠上了周培公的腰,不知满足的摩擦着问道:“看出什么破绽没有?”
“卑职是这么怀疑。”周培公坦然承认,又苦恼的说道:“可卑职就是看不出半点破绽!总之那个卢一峰,如果不是真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就一定是大奸巨猾,深不可测!”
“可你拿不出证据,又能有什么办法?”孔四贞无奈的说道。
“四格格,卑职倒是一个法子,肯定可以揭穿卢一峰的真面目。”周培公松开孔四贞胸前的草莓,凑在孔四贞的耳边低声嘀咕起来,“明天等那个卢胖子到了索大人家,四格格可以这样……。”
“缺德鬼,亏你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孔四贞噗然一笑,又媚眼如丝的问道:“可是你就算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又能有什么用呢?主子现在用得着他,就算知道了他是假装的,又能把他怎么样?”
“最起码可以让皇上看清楚他的虚伪真面目!”周培公恶狠狠的说道:“皇上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后,龙颜震怒,对他也就不会这么赏识了,我们也可以乘机动手,查出傅弘烈傅大人一案的真相了!”
“还有你也可以乘机出头了是吧?”孔四贞掐掐周培公的脸蛋,笑骂道:“你这条小白狼,心眼还挺窄的嘛,见不得卢胖子抢了你的风头了是吧?”
周培公尴尬一笑,算是默认。还好,孔四贞没有继续计较下去,只是张开双腿,媚笑说道:“奴家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奴家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一下奴家?”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周培公一笑,手脚并用退后两步,然后跪起身体,趴到孔四贞两腿之间的那团乌黑处,伸出舌头细细舔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索府为客
第五十三章索府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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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林天擎果然早早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卢胖子房中,把还在睡梦中的卢胖子从被窝里给揪出来,逼着卢胖子起床去索额图家赴宴。弄得卢胖子是哭笑不得,说道:“林大人,我说你也是太急了吧?现在才刚到巳时,索大人十有还在宫里当差,你现在就过去,只怕连索大人都不在家吧?”
“卢大人,你始终是初入官场,所以这你就不懂了。”林天擎摇头,好心指点道:“我们大清的官场上,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邀请同僚赴宴,临时相请或者说好只请晚饭,这倒还没有什么,你可以赶着饭点去。但提前一天说好在自己家里请客这种,就是特别的隆重,通常主人都要准备好舞女歌姬戏班子,让客人畅游一天,客人到得越早,对主人就表示尊重和亲热。”
“尤其是象索大人这样的公候之后,昨天就说邀请你正午过府,肯定是今天一整天都让你在他家里呆着,不光是请你午饭,还要连晚饭都一定请了,说不定还会留你在他的府中过夜,让丫鬟侍女服侍你就寝。”
“归根到底,就是糟蹋我们华夏老百姓的血汗钱对不对?”卢胖子心中冷哼一声,坐起身体哼哼道:“多谢林前辈指点,晚辈明白了,请前辈稍等,晚辈这就起床更衣,陪你到索大人府上赴宴。对了,林前辈,象这种情况,晚辈是否应该带点礼物?”
“可带可不带,看你自己的心意。”林天擎随口回答一句,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卢大人你现在的官职始终低了点,依老夫看来,你最好还是备好礼物,越贵重越好,多向索大人表示一点敬意。”
“可晚辈现在是一贫如洗,那来的银子买贵重礼物啊?”卢胖子苦恼的说道。
“那算了,老夫帮你想办法吧。”林天擎现在有求于卢胖子,无奈之下也只好说道:“这样吧,老夫身边恰好有一副吴道子的真迹,原打算等到了云南再进献给平西王爷,今天老夫就忍痛割爱,拿给卢大人当做送给索大人的礼物吧。”
“既如此,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卢胖子也不脸红,一口就答应了拿别人东西做人情的大好事。这边林天擎转身回房取画,卢胖子则一边起床,一边把肖二郎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怎么样?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少爷放心,都准备好了。”肖二郎低声答应。
“很好,等到了索府,我们就分头行事,我在索府里应付,你们借口在京城里游玩离开索府。”卢胖子满意点头,又低声说道:“还有,一是你的任务最重,除了要带好方世玉那个傻小子,还有就是给我稍微注意一下刘家兄弟,他们兄弟毕竟跟我的时间还短,又不象方世玉那么傻直,必要时刻,可疑叫方世玉出手。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现在马上去找一下平西王世子,对他这么说…………。”
卢胖子说完后,肖二郎领命而去,卢胖子则自行穿衣起身,洗漱穿戴又匆匆用过一点早点后,肖二郎和林天擎都先后回到了卢胖子身边,当下卢胖子又领上众狗腿子们和林天擎出门,寻到吴应熊说是到什刹海赏雪,恐怕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吴应熊也不怀疑,只是笑着答应,还关心的嘱咐几句雪大路滑别冒险溜冰之类的话,就挥手让卢胖子和林天擎等人出了自家大门。
顺利出了吴府大门,卢胖子等人雇了一辆马车,又一路杀向位于神武门外的索额图府,一路上,卢胖子的狗腿子们用心记住道路不提。而马车沿着城中官道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后,这样在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府邸门前停住,车夫招呼道:“两位老爷,你们说的索老中堂府到了,请下车吧。”
“好家伙,比鳌拜家阔气多了。”看了一眼占地数十亩房舍成群的索额图府,暗暗赞叹一声,卢胖子跳下马车,结果双脚刚在雪地上站定,索府门前就已经过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向卢胖子拱手说道:“敢问这位老爷,可是云南来的卢一峰卢大人?”
“在下正是卢一峰。”卢胖子点头。那汉子马上一个千儿打下去,恭敬说道:“索府家将赵逢春,奉我家老爷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请卢大人放心,小的这就派人进去请老爷出来迎接。”
天擎赶紧叫住赵逢春,向卢胖子使着眼色说道:“卢大人,索大人乃是朝廷前任首辅索中堂的公子,我们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出迎?这样吧,赵小哥,你直接给我们领路进府就是了。”
说着,林天擎还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那赵逢春手里。卢胖子偷笑暗骂一句官场老泥鳅,便也向那赵逢春拱手说道:“赵小哥,林大人说得对,我们实在不敢劳动索大人出迎,还是请你给我们带路进府吧。”
得到命令要礼待卢胖子的赵逢春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拱开大门,恭敬将卢胖子和林天擎请进府中,那边肖二郎和方世玉等狗腿子也跟了进去,到前院的门房之中落脚休息。
一路进到索府二门,索额图也是领着孔四贞和周培公急匆匆出来,刚一见面就向卢胖子拱手埋怨道:“卢大人,林大人,你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来到了家门口,怎么不等索某出去迎接你们,这不是让索某失礼慢客么?”
“索大人客气了,我们上门叨扰,已是失礼,怎么还敢劳你大驾亲自出迎?”林天擎抢着替卢胖子客套,又迫不及待的问道:“索大人,昨天那位龙德海龙公子呢?不知他可曾在此?”
“我那个远房兄弟出去游玩了,今天回不回来还说不定。”索额图笑着回答。听到这话,急着要卖屁股的林天擎难免大失所望,索额图则又一只手拉住卢胖子,一只手拉住林天擎,满面笑容的说道:“雪大天冷,两位大人快里面请,索某已在暖阁之中备下了茶水歌姬,请两位大人移驾暖阁说话。”
随着索额图一路进到一间地下烧有炭火的暖阁,阁中果然已经摆好了点心茶水,另外还有几个歌女坐在屏风之后弹着琵琶唱曲,歌声清脆,琵琶铮铮,极尽雅致奢华。索额图先是招呼众人坐下,这才微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林大人和卢大人是喜欢听戏还是喜欢听曲,就暂时先安排了几个歌女,两位如果觉得听曲太单调,只管开口,索某府里还养得有一个专唱昆曲的戏班子,也是预备着的,马上就可以叫来。”
“索大人太客气了,卑职对这些都不精通,随意就好。”卢胖子谦虚答道。
“索大人,老夫倒是对戏曲颇有兴趣。”林天擎到底是混了几十年的老官场,眼珠子一转就说道:“如果索大人能把府上的戏班子请来,唱一出《月下追韩信》就好了。”
“好说。”索额图一口答应,立即吩咐下人安排。乘着这个空子,同样精于此道的孔四贞抿嘴一笑,说道:“林大人可真是会挑戏——韩信舍霸王而投刘邦,助就高祖成就大汉四百年江山,自己也成就一世功名,值得我们后人效仿啊。”
“四格格所言极是。”林天擎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淮阴侯初在西楚霸王项羽帐下,就是看穿了项羽有勇无谋,妇人之仁,难成大器,这才舍项羽而投高祖,终成一代名臣啊。”
“可惜的是,到头来却落了一个身死未央宫。”卢胖子是何许人,孔四贞和林天擎这点弦外之音还能听不出来?当下卢胖子不动声色的说道:“由此可见,背主求荣者,都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听到这话,孔四贞和林天擎难免都是脸色一变,索额图也是心中微惊,心说这个卢胖子说出这话,今天的事情,只怕是要难办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时间里,孔四贞和索额图、林天擎虽然利用韩信这个故事多番,试探卢胖子的志向,卢胖子却死活不肯接这话头,只是不断转移话题,看似谈笑风生,实则左抹右拐,说什么都不给索额图和孔四贞等人笼络收买自己的话头。孔四贞无奈,只得向周培公使了一个眼色,周培公会意,起身向卢胖子笑道:“卢大人,看来你和在下一样,都对听戏兴趣不大,在这里枯坐无聊,不如让林大人和索大人他们在这里听戏,我们到花园里去赏赏白雪腊梅如何?”
卢胖子确实无比憎恶软绵绵听都听不懂的戏曲,又对孔四贞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反感,闻言便也起身说道:“好吧,那我们一起去花园里走走。”那边索额图和孔四贞等人含笑答应,只说让卢胖子和周培公随意去,一会开席再派人去叫他们。当下卢胖子和周培公一起出了暖阁,并肩缓步到索府花园散步。
索额图家从前明权贵手中抢来这座宅院极大,花园足有三十余亩,园中有水有山有亭,毫无杂色的汉白玉石栏杆弯弯曲曲穿池而过,通往水池中的一座姜黄石假山之下,极是雅致清静,确实是一个散步赏雪的好去处。但很可惜的是,各怀鬼胎的卢胖子和周培公显然都没有这个雅兴,一路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极没有营养的话。直到走到了水池边上,卢胖子才想到问起周培公的姓名,“这位大人,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了,在下都还没来得及问起你的官职姓名,不知大人能否赐教?”
“在下周昌。”也亏得周培公运气,只报了名没报自己的字,“目前在弘文院担任一个七品供奉,替中堂们署理一点无关紧要的文书,这次四格格进京匆忙,身边没带幕僚,就把卑职从弘文院借了出来,暂时跟着她的身边,替她署理广西公文和定南王府文字。”
“周昌?无名小卒,孔四贞怎么选这么一个人当随身心腹?”卢胖子心下纳闷,又瞟见周培公的英俊容貌,卢胖子又恍然大悟,“娘的,八成是孔四贞挑来的面首,用不着放在心上——如果叫周培公,老子可倒是得小心了。”
“这么说来,在下与周大人是同一个品级了?”卢胖子假惺惺的笑道:“看在有缘相识的份上,今后还要请周大人多多关照了。”
“关照倒是没问题,可惜在下位卑职微,就算想帮这个忙也没这个资格。”周培公笑得更假,又说道:“倒是卢大人你,虽然现在只是位居七品,可是在下听说当今皇上和鳌拜鳌中堂都对大人极为赏识,官职高升已是指日可待,到了那时候,卑职可还得拜托卢大人多多提携。”
“皇上和鳌中堂赏识卑职?”卢胖子一楞,说道:“周大人在开什么玩笑,在下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当今万岁有没有听说过在下的名字都还是一回事,怎么可能赏识卑职?还有鳌中堂,卑职现在才刚来京城陛见,还没有正式上任,没有丝毫政绩,鳌中堂怎么可能赏识卑职?”
“狗胖子,装得倒是挺象。”周培公心中冷哼,脸上微笑说道:“卢大人谦虚了,据下官所知,前日正午,鳌中堂就派人把卢大人请到了府中叙谈,鳌中堂身为朝廷首辅,日理万机,还能抽出如此宝贵的时间接见大人,这不是对大人的赏识是什么?”
“哦,那件事啊。”卢胖子恍然大悟,笑道:“周大人误会了,那天鳌中堂接见下官,是为了福建的那个案子找卑职查问真相,可不是为了别的。”
“哦,那鳌中堂为什么要追问那个案子呢?”周培公好奇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向鳌中堂如实禀报了,多一句话都没敢说。”卢胖子摇头,狡猾的说道:“不过卑职私下里揣测,或许当今皇上知道原因,周大人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向四格格禀报,再让四格格向当今皇上禀报,或许当今皇上就会告诉四格格原因了。”
“嘿,这死胖子真他娘的阴险,挑拨离间还不留半点把柄——让皇上知道鳌中堂私下里追查这个案子,不对鳌中堂起疑才怪。”周培公心中暗怒,便微笑说道:“卢大人何必那么麻烦,反正你这次是进京陛见,怎么都有机会一睹天颜的,到了陛见的时候,卢大人直接向皇上禀奏不就是了?”
“这小子很阴啊,——让我主动向康小麻子禀报这件事,鳌老头知道了,还能给我好果子吃?”卢胖子瞟了一眼周培公,也是心生警惕,便也微笑说道:“周大人此言差矣,陛见万岁,是何等荣光的事?在那种时刻,下官怎么敢对皇上说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周培公笑吟吟的说道:“说不定皇上听说卢大人你得鳌中堂亲自接见,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哼,大丈夫取功名当光明磊落,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卢胖子大义凛然的说道:“如此旁门左道,卢某不屑为之”
“他娘的,死胖子,那你还要翻译《几何原本》献给当今皇上?现在倒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了?”周培公心中忿怒,拿卢胖子的厚颜无耻束手无策。
说话间,卢胖子和周培公已然不知不觉间沿着穿池而过的白玉栏杆走到了假山脚下,又绕过了假山,三间茅屋又出现在了池塘中的人工岛上。周培公故作欢喜的指着那三间茅屋笑道:“这倒是一个读书的好去处,卢大人,咱们进去看看如何?”
“成啊。”卢胖子虽然全身上下没几根雅骨,可也觉得这几间池中茅屋甚是风雅,便随着周培公一起过去,周培公信头的茅屋房门,做了一个邀请姿势,说道:“卢大人,请。”
“周大人客气了。”卢胖子嘴上谦虚,脚下却老实不客气的背着手大步进门,进门之后往里一看,却见三间茅屋都有内门相通,也就在这时候,内屋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童子之声,“大胆,谁来打扰朕清修读书?”
“朕?”周培公一楞,忙抢到内门前往内屋一看,立即双膝跪倒,磕头说道:“微臣周昌,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礼,周培公又赶紧回身向卢胖子招手,催促道:“卢大人,你还楞着干什么?圣驾在此,还不过来行礼?”
第五十四章还施彼身(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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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周昌,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往茅屋的内间里只看得一眼,周培公马上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冲着内间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又赶紧回过头来,神色紧张的招手说道:“卢大人,你还楞着干什么?圣驾在此,还不过来行礼?”
“康小麻子在这里?声音不对啊?”卢胖子有些发呆,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卢大人,快啊。”周培公又一次焦急催促。这时,房门忽然一声响,四个执刀男子冲了进来,一起喝道:“干什么的?竟然敢惊扰圣驾,敢当何罪?”
“出什么事了?”房间又响起了那半个男孩的声音。
“回皇上,不知怎么搞的,这两个家伙竟然进了花园,守在花园门口的侍卫也没有阻止。”一个男子恭敬答道:“请皇上放心,奴才这就派人去查花园门口的侍卫渎职之罪,也马上把这两个惊扰圣驾的家伙拿下。”
“皇上,饶命啊”卢胖子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扑到周培公旁边跪下,磕头叫道:“微臣云南曲靖知县卢一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请皇上饶命”
说着,卢胖子也是砰砰砰的磕头,额头紧贴在冰硬的地面上,诚惶诚恐之至。这时,那半大男童喝道:“你就是曲靖知县卢一峰?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模样。”
胖子恭敬答应,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而出现在卢胖子面前的,是一个坐在炭盆旁边看书的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相貌平常,穿着十分富贵,就连青绸马褂的纽扣都是黄金打造而成,但脸上光光净净的,不要说麻子了,就连雀斑都找不到一颗。
卢胖子抬头那半大少年的时候,跪在旁边的周培公一直在偷眼看着他的表情。可惜看来看去,卢胖子脸上除了应有的诚惶诚恐和战战兢兢之外,竟然没有一点意外和疑惑的神色,就连卢胖子那张肥脸上的水泡金鱼眼——至少周培公是这么评价——中,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异常神色,有的只是紧张和胆怯,就好象一个七品官真的看到皇帝站在面前一样。
“这胖子真不认识皇上?可他刚才发愣干什么?”周培公心中盘算,又对着那半大少年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继续下去。
那半大少年会意,放下手中书卷,背着手走到卢胖子面前,故意微弯下腰,让卢胖子看清自己的容貌,微笑说道:“卢大人,朕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福建一案,因为你,朕可是杀了一个一品大员,还有灭了两个四品官的满门今天朕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来索额图索大人的后花园里读点书,你又闯进来惊扰,你知罪吗?”
“微臣该死,微臣罪该万死”卢胖子连声认罪,又极不讲义气的把周培公往这边一拉,辩解道:“不过皇上容禀,惊扰皇上读书,真的不是微臣的主意是这位周昌周大人,本来微臣是来索额图大人家做客,听戏听得好好的,是他硬要拉着微臣出来散步,又是他硬要拉着微臣进皇上你读书的茅屋,皇上请一定要明查啊。”
“嗨,卢大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周培公一听急了,忙向那半大少年拱手说道:“皇上明查,微臣可没这么做,是卢大人他带着微臣进的后花园,也是他带着微臣进了这茅屋,惊扰了皇上你读书。”
“放屁”卢胖子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周培公的脖子,怒目圆睁的吼道:“你再胡说一次,我马上掐死你给皇上赔罪”
还别说,卢胖子的力气还真不小,文弱书生出身的周培公虽然拼命挣扎,却说什么都扳不开卢胖子的肥手,被卢胖子掐得是呼吸困难,双眼翻白。还好,那半大少年及时喝道:“大胆,在朕面前,你还想杀人么?来人,把这个卢一峰给朕拿下”
个年轻侍卫一起答应,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总算是把卢胖子和周培公拉开,又把卢胖子按在地上。那半大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又和周培公迅速交换一个眼色,厉声喝道:“卢一峰,你好大的胆子,在朕面前,也敢如此无礼?你的脑袋真不想要了?”
“皇上饶命,微臣冤枉啊。”卢胖子嚎啕大哭,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落,哽咽道:“微臣确实冤枉啊,真的是周大人把微臣领到这里来的啊,皇上如果不信,可以把索大人、四格格和林大人叫来,一问便知,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啊。”
“皇上请容臣近身说话,微臣有另情禀报。”周培公揉着被卢胖子掐得又青又黑的脖子,先是怨毒的看一眼卢胖子,又凑到那半大少年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索公子,这个卢胖子还是装,你可以假装要赐死他,他就非露馅不可了”
那半大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周培公奸笑着退下,那半大少年立即喝道:“好吧,既然你们来这里惊扰朕读书,确实是出于无意,那朕可以赦你们无罪可是卢一峰,当着朕的面前,你竟然想杀害同僚,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卢胖子抽抽噎噎的说道:“可是皇上,微臣也是被他周昌给气得啊,今天明明就是他把微臣给带到这里来的,他还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微臣的身上……。”
“够了,朕不想听你的辩解”那半大少年武断的一挥手,喝道:“你在朕面前无礼在前,又伤害同僚在后,罪容不赦,来人,把卢一峰给朕推出花园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卢胖子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声贝之高,足以和后世的著名男高音帕什么罗蒂的媲美。而那四个侍卫根本不给卢胖子求饶的机会,架起卢胖子就往外走,卢胖子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叫喊,“皇上饶命,皇上开恩,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皇上,饶微臣一条狗命吧——”
大喊大叫着,卢胖子被拖出茅屋了,那半大少年和周培公则在茅屋里傻了眼睛,那半大少年紧张的向周培公问道:“周大人,这事是不是玩大了?这个卢一峰如果真的认识皇上,他到现在怎么还不揭破我是假皇上?我们在这里演演戏就算了,如果真把他推出了花园,让我家里那些人看到,那事情就麻烦了。”
“这小子还在装,他是在赌”周培公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赌我们不敢真杀他,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揭破你的身份”
“那怎么办?”那半大少年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事可千万不能让我二哥知道,你快想办法。”
“索公子别急,卑职这就想法子。”周培公紧张答应,正要开动脑袋盘算间,外面却又响起了让周培公和那半大少年的声音…………
“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卢胖子杀猪一样的疯狂嚎叫道:“既然皇上认为微臣有罪,那微臣自当以死报国皇上,微臣去了——”
“哗啦”嚎叫声中,外面又响起一阵重物落水的哗啦声,紧接着,之前架走卢胖子那几个假侍卫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小公子,周大人,大事不好了卢一峰,他……,他投水自杀了”
“什么?”周培公和那半大少年都差点没吓晕过去,赶紧冲出茅屋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卢胖子已经跳进了结着薄冰的水池之中,正在冰凉刺骨的池水里翻滚挣扎,发疯一样的哭喊嚎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开恩,给微臣留一具全尸吧——咕嘟,咕嘟。”
嚎啕着,卢胖子连喝两口冰水,翻着白眼沉进水底。见此情景,周培公和那半大少年自然是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惊得不知所措,而卢胖子这么一闹腾,小半个索府的下人也都被惊动了,无数的丫鬟仆人戈什哈跑了进来,正在暖阁里听戏的索额图、孔四贞和林天擎等人也被惊动,急匆匆赶进后花园里,而看到卢胖子从水里又翻出来的时候,索额图也是彻底傻眼了,疯狂的大叫道:“快来人,快把卢大人救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会事?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也亏得卢胖子的运气,这个人造湖并不算深,卢胖子跳那个位置,水面下又恰好有两块大石头,垫高了湖底,所以索府下人跳下水后,很快就把卢胖子给救上了岸来。但说来也怪,在二十一世纪参加过游泳比赛还拿过名次的卢胖子被救上水后,已经是两眼翻白昏迷不醒,索额图无奈,只得赶紧叫人把卢胖子抬到一块大石头上腹部向石放下,拼命抢救。
乘着抢救卢胖子的功夫,索额图和林天擎等人少不得问起卢胖子落水的经过,而那四个由索额图府家丁改扮的侍卫不敢隐瞒,赶紧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听完这个经过,索额图目瞪口呆之余,一把将那个半大少年、同时也是自己最小的弟弟索敏泰拉到自己面前,铁青着脸问道:“刚才你真的假扮皇上,试探卢大人?把他逼得跳水自杀了?”
索敏泰胆怯的看一眼脸色青黑的二哥,又看看旁边的蛾眉紧皱的孔四贞,不敢隐瞒,点了点头,指着孔四贞小声说道:“是四格格要我这么做的,她说如果试探出卢一峰的底细,皇上一定会重重奖励我们索家。还有,四格格还答应给我……。”
“王八蛋”索额图狠狠一掌抽在弟弟脸上,暴跳如雷道:“你这个混蛋东西,你给我们索家闯大祸了”
“敏泰该死”索敏泰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的磕头,哭丧着脸说道:“可我真的不想干啊,是四格格和周大人一定要我这么做,还说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出了事也由她们担着,小弟一时糊涂,才答应了下来。可是小弟真的没想到……,没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大啊”
“四格格,这事你怎么说?”索额图终于把目光转向孔四贞,铁青着脸吼道:“你yin*我这个才刚满十三岁的弟弟做出这样的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自己说,你怎么向我们索家交代?”
孔四贞无言可对,只是把愤怒的目光转向周培公,心说你干的好事周培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爬在地上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冤枉…就在这时候,卢胖子终于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一看,立即从石头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的爬到索敏泰的旁边,连连磕头,嚎啕大哭道:“皇上,微臣冤枉,冤枉啊皇上——”
“卢大人,你快起来。”索额图急了,赶紧把卢胖子给拉起来,满头大汗的解释道:“卢大人,你上当了,他不是皇上,他是我最小的弟弟索敏泰,他刚才是在骗你,骗你。”
“他不是皇上?”卢胖子身体一震,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道:“那……,那他……。”
“他真不是皇上。”索额图哭丧着脸说道:“卢大人,你先随我回房去,我给你赔罪,给你慢慢解释。”
“哦,原来他不是皇上啊。”卢胖子如释重负,肥脑袋一晃,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再次昏迷过去…………
“快,快把卢大人抬回房间去请郎中,快请郎中——”
索额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孔四贞铁青着脸走到周培公面前,抬起手掌,用尽全力一掌抽在周培公面前,抽得周培公口中喷血,然后孔四贞又抬起丰满大腿,对着周培公的胸口又是狠狠一脚,踹得周培公仰面朝天。孔四贞却还是不解气,又冲到周培公的身边,对着周培公又踹又踢,大骂道:“狗奴才,瞧你出的馊主意,这次看你怎么收场老娘这一次,算是被你给坑惨了”
“格格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周培公一边哀号着翻滚躲避,一边用眼角怨毒的看着被索府下人抬起的卢胖子,心里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汗毛倒竖,“如果这是苦肉计的话,这个卢胖子,就实在太可怕了在这么短短一点时间里,就能识破我的所有意图,还能马上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过来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太可怕了这个卢胖子,心机之深沉,心肠之狠毒,都远在我之上啊——”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拖下去,捆好了一会老娘要亲自押着他去向皇上负荆请罪”
第五十五章姜还是老的辣
第五十五章姜还是老的辣(求月票)
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卢胖子是否真的认识康小麻子,试探一下卢胖子这些天来表现出来的忠君爱大清面目到底是真是假,周培公精心设计了一出假皇帝戏码,原打算着事后如果试探出卢胖子的虚伪面目,拿到卢胖子长期以来弄虚作假的铁证,那么一切都好说,假冒皇帝也是有功无罪,还可以乘机追查傅弘烈案的真相,把卢胖子置于死地。
如果试探不出来呢,周培公和孔四贞也不怕,反正是在没有外人的索额图府后花园里演的戏,花园子里的闲人早被赶了一个干干净净,周培公不说,孔四贞不说,演假皇帝的索敏泰不说,假扮侍卫又用银子喂饱了的四个索府家丁也不说,卢胖子就是喊破大天去,也是无凭无据无人相信。
算盘打得虽好,可周培公和孔四贞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卢胖子竟然比还他们还狠,比他们还阴,不仅没有上他们的当,还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爱大清好戏,一下子就把事情给扩大了,不仅闹得索额图府众人皆知,还彻彻底底的把周培公和孔四贞逼入了绝境。——毕竟,假冒皇帝可是杀头灭门的死罪,孔四贞在康麻子面前再得宠幸,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完全遮掩下去。
事情闹到了这步,事前并不知情的索额图震怒和恐惧之下,当然是赶紧一边把所有罪责往孔四贞和周培公身上推,一边让人把索敏泰给捆起来,亲自押着他送到皇宫投案自首,希望康麻子能看在自己是他老婆赫舍里亲叔叔的份上,网开一面,饶自己这个年幼无知的兄弟一命——最起码,别牵扯到自己身上。那边孔四贞也不敢怠慢,也是叫人把周培公给捆了,也是赶紧亲自把周培公押往皇宫负荆请罪,尽量减少一些自己的罪责。惟独可怜了咱们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卢胖子卢大人,被孤零零的扔在索额图家里,生死不知,死活难料。
咱们的卢胖子卢大人,冤啊,苦啊,可怜啊
索额图也不笨,为了尽量减轻罪名和救最小的弟弟一命,靠着在宫廷当侍卫这层关系,提前把消息送到了年仅十四岁的侄女皇后赫舍里面前,让赫舍里赶快到养心殿里吹点枕头风,力争让康小麻子少发点脾气,这样才多一点希望。而赫舍里闻讯吓得魂飞魄散之下,也是灵机一动,并没有直接跑到了康小麻子最尊敬的太皇太后孝庄那里,求她出面说情,结果这么一来,稍做耽搁之下,索额图和孔四贞求见的牌子,也就同时送到了正在布库房和少年侍卫们练习布库的康小麻子面前了。
“奇怪,朕不是让索额图和孔四贞今天在索府里笼络卢一峰吗?怎么这会就递牌子求见了?”抹着脸上的汗水,小麻子疑惑说道:“难道已经成功了?可现在午时都还没有过,应该没这么快吧?”
“皇上,应该不是这件事。”养心殿总管太监张万强战战兢兢的说道:“听刚才进来通禀的奴才说,索额图索大人用绳子捆着他最小的兄弟索敏泰,说是来向皇上请罪。孔四贞四格格也用绳子捆着一个叫周昌的七品官,也说是来向皇上负荆请罪。”
“什么?都是来请罪的?”小麻子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惊讶说道:“他们搞什么名堂?那个周昌,四格格昨天才在朕的面前大力褒奖和举荐过他,怎么今天就绑着他来请罪了?还有索额图,他吃错药了,竟然捆着他的亲弟弟来请罪?索敏泰做什么了?”
“皇上,索大人和四格格他们都没说清楚,所以奴才无法回奏。”张万强如实回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请示皇上,是让奴才问个清楚,还是让他们直接进来?”
“索额图和孔四贞都不是小题大做的人,看来肯定是出大事了。”小麻子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忙说道:“摆驾养心殿,再派人去把索额图和孔四贞他们都宣进养心殿。”
众侍卫和众太监一起答应,片刻之后,康小麻子换上伪龙袍,领着一大群侍卫太监浩浩荡荡杀向养心殿,前脚刚进殿,后脚索额图和孔四贞也亲自押着索敏泰和周培公一起进来,四人两帮远远隔开,一起磕头说道:“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麻子仔细一看,见索额图带来的索敏泰果然被手腕粗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和一个通红的五指印,而孔四贞带来的周培公更是被捆得象是粽子一般,脸上更是鼻青脸肿,嘴角还在渗血,显然已经吃过了不少苦头。小麻子更是奇怪,满头雾水的问道:“索爱卿,孔爱卿,你们二位搞什么名堂?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皇上,奴才死罪”索额图和孔四贞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奴才罪该万死,特来向皇上请罪”说完之后,索额图还扭过头来恶狠狠瞪一眼孔四贞,孔四贞心虚不敢回瞪,只是把脸扭开,不敢去看索额图那可以杀人的喷火目光。
“到底出什么事了?仔细说。”小麻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回皇上,奴才教弟无方……。”索额图抢着说。
“回皇上,奴才治下无方……。”孔四贞也同时抢着说,结果两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就谁也说不清楚谁也听不明白了。
“够了。”小麻子动起怒气来,喝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索额图,你先说,孔四贞,你后说。”
“谢皇上。”索额图大喜,赶紧磕头,把今天在家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还有就是拼命的把责任推到孔四贞和周培公身上,再三强调自己事先并不知情。末了,索额图哭丧着脸说道:“皇上,奴才对弟弟管教无方,一时失察,导致他被奸人yin*,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奴才甘愿领罪。但请皇上看在赫舍里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还有看在索敏泰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孔四贞——”小麻子差点没气疯过去,猛的一拍桌子,冲着孔四贞咆哮道:“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派人假扮朕诓骗朝廷命官,还差点导致朝廷命官无辜冤死你知罪吗?”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孔四贞拼命磕头,也是赶紧推托责任道:“皇上明查,奴才也是一时糊涂,被弘文院供奉周昌蛊惑,为了查明卢一峰对皇上的忠心是否有假,这才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企图逼死卢一峰,确实不是奴才的主意啊,这都是周昌一手安排的啊事发之后,奴才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敢隐瞒,赶紧就押着这个奴才来向皇上请罪了。”
“周昌——”小麻子双目喷火,杀气腾腾的把目光转到周培公身上。
“皇上,微臣有罪”所有人都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推,周培公也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了。左右是个死,周培公也豁出去了,抬起头大声说道:“但是在皇上诛灭微臣九族之前,请皇上让微臣把话说完,一诉衷曲,微臣虽死也无憾矣”
“你还有什么衷曲可诉?”小麻子咆哮道:“你小小一个弘文院供奉,竟然敢蛊惑他人假扮皇帝,欺君犯上,构陷忠臣,险些害得忠良无辜屈死象你这样大胆犯上的奴才,死有余辜,还有何衷曲可诉?”
“回皇上,微臣是身犯死罪,但微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死到临头,为了征求那最后的一线生机,周培公横下一条心,大声说道:“皇上,微臣知道你十分赏识卢一峰卢大人,对此也颇为妒忌,但微臣今日此举,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皇上你不受蒙蔽啊”
“皇上,福建一案,疑点重重,傅弘烈与杨国泰两位大人神秘惨死,至今未能查出真相,而卢一峰的供词之中,明显有着致命漏洞这样的人,他的为人说话能可靠吗?”
“卢一峰他口口声声对皇上你忠心耿耿,可是他却投身于平西王府,只顾为平西王爷的差使鞍前马后,四处奔走,却全然不顾皇上你的为难之处,从未给皇上你着想过一分一毫,口是心非,大奸似忠这样的人,微臣如果不替皇上探明他的真正用心,揭露他的真正面目,皇上你敢放心用他吗?”
“微臣今日此举,虽然罪该万死,但归根到底,微臣也是为了皇上你啊倘若查出卢一峰真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你自可以放心用他微臣也将向他磕头赔罪,向皇上自刎谢罪倘若查出他是大奸似忠,口是心非,揭穿他的虚伪面目——那么皇上,微臣就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罪了。”
周培公的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确实是尽到了一个做奴才的本分。但很可惜的是,小麻子眼下正在气头上,只是咬牙狞笑问道:“这么说来,你让人假扮朕试探卢一峰,朕倒是要感谢你了?”
“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怎敢蒙皇上相谢?”周培公咬牙答道。
“哈”小麻子笑得益发狰狞,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卢一峰口是心非,大奸似忠,那么你可有证据”
“微臣没有”周培公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微臣自己的直觉告诉微臣,这个卢一峰,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皇上你如果对他托以重任,对他的话信之无疑,那么微臣敢断定,皇上将来必然后悔不迭”
“嘿嘿。”小麻子笑笑,阴声说道:“如果光是仅凭你觉得卢一峰不简单,不可靠,朕就要把卢一峰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么我大清国法何存?法典何在?”
“如果哀家也觉得卢一峰不简单,不可靠呢?皇上怎么看?”
这时候,养心殿后殿中忽然传来孝庄的声音,说话间,孝庄已然在贴身宫女苏麻喇姑和皇后赫舍里的左右搀扶下,扶着龙头拐杖缓缓走了出来。孔四贞和索额图等人不敢怠慢,赶紧一起磕头,口称千岁老佛爷;小麻子也是赶紧迎上去,搀住孝庄说道:“祖母,怎么把你老人家也惊动了?”
“哀家已经到了一会了,这个周昌的话,哀家也全都听到了。”孝庄不动声色,先是到小麻子的龙椅旁坐下,这才对小麻子说道:“孙儿,这个周昌办法虽然错了,但他的心是对的。哀家和他一样,也觉得这卢一峰并不简单,至少绝对没有你看上去那么忠心耿耿。”
“祖母,可是没有证据啊。”小麻子苦着脸说道:“孙儿虽然是皇上,但无凭无据的,孙儿也无法治他的罪啊。”
“如果有证据的话,哀家早就让你把那个卢一峰杀了。”孝庄阴阴说了一句,又说道:“孙儿,这几天你和卢一峰会面的经过,哀家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不错,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是很讨你喜欢。可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他其实早就已经认出了你的身份,所以故意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孙儿确实也怀疑过。”小麻子苦笑说道:“可是孙儿派人仔细查了,那个卢一峰确实是第一次进京,从来没见过朕,孙儿和他言谈之间,也从来没有暴露过身份,他就算想知道朕的身份,也没有门路啊。”
“可如果吴应熊告诉过他,皇上你的容貌长相呢?”孝庄忽然又问了一句。——顺便强调一句,小麻子的脸部特征是十分明显的,一般人见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麻子张口结舌,半晌才说道:“这倒是有可能。”
“这不就结了?”孝庄平静说道:“既然卢一峰有可能已经提前察觉了皇上的身份,还能装得如此若无其事,孔四贞和周昌替你试探一下他,有什么不对?——当然了,他们的办法大大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小麻子打了一个寒战,在心底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卢胖子就太不简单了。”
“皇上,其实上一次福建的事,太皇太后老佛爷就觉得这个卢一峰不简单。”苏麻喇姑插话说道:“皇上你想想,那封信,谁也不能证明是不是台湾郑逆的反间计,唯一的孤证就是卢一峰和平南王府小格格的口供,虽然小格格帮着卢一峰做伪证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平南王爷和平西王爷虽然一生不睦,但是在很多地方,他们还是有着共同的利益的。”
被孝庄和苏麻喇姑这两个精明透顶的女人这么一说,对卢胖子极为欣赏的小麻子也难免打了一个寒战,开始重新考虑起自己对卢胖子的态度来——自己对卢胖子,是不是印象太好了?太过于信任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推测,还无法证明这个推测会不会就是证实。”孝庄郑重说道:“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们也不能妄下决断。这样吧,卢一峰这次京城不是为了按例陛见吗?明天让吏部领着他进宫陛见吧,哀家和你一起接见他,哀家想亲眼看看,这个把广东、福建和京城都搅得鸡犬不宁的卢一峰,到底是什么模样,到底是奸是忠。”
“好,祖母法眼如炬,明察秋毫,一定能明辨忠奸,分清黑白。”小麻子大喜,对祖母的识人之能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末了,小麻子又指着索额图、孔四贞和周培公等人问道:“祖母,那么他们几个人怎么办?”
孝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招手把小麻子叫到面前,在小麻子耳边低声说道:“索额图家和鳌拜是死敌,孔四贞在广西替你监视吴三桂和尚可喜,你如果治了他们的罪,是自斩臂膀,自断羽翼,亲者痛,仇者快,明白了吗?”
“孙儿明白。”小麻子低头,也是低声问道:“可是假冒皇帝这么大的罪,孙儿不能不对天下人有所交代啊,否则的话,以后还不得假皇帝满天飞?”
孝庄不再对小麻子说话,只是转向索额图问道:“索大人,听说你这个弟弟喜欢唱戏,是这样吗?”
“敏泰喜欢唱戏?”索额图先是满头雾水,然后猛的醒悟过来,忙说道:“太皇太后老佛爷所言极是,敏泰确实从小喜欢戏曲,简直就是一个戏痴,唱什么角就认为自己是什么人。今儿个他在花园子里唱《打龙袍》,就是因为太过入戏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偏巧周昌和卢一峰卢大人都误会了,因为他真是皇上,所以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老佛爷圣明。”周培公也不傻,马上磕头说道:“卑职之前从没见过皇上,所以今天碰上索小公子唱戏时的自称言语,就误会了他的身份,这才导致了接下来的误会,微臣该死,该死”
“你自作聪明,错认圣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孝庄不动声色的说道:“哀家判你杖二十,革职流放,发往广西充军,你可服气?”
“微臣服罪,谢老佛爷开恩,谢皇上不杀之恩。”周培公欢天喜地的答应,拼命的磕头。
“皇上,你觉得哀家这么定案和这么处罚,可合适否?”孝庄转向小麻子问道。
“祖母断得极是,判得极是。”小麻子连连点头,又说道:“可是当时在场的,还有林天擎和卢一峰,他们……。”
“皇上,皇上——”就在这时候,养心殿外忽然又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青年侍卫,却是小麻子极其信赖的贴身侍卫曹寅,刚一进殿就双膝跪下,气喘吁吁的磕头说道:“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你的西洋老师南怀仁南神甫,在他的教堂之中被人杀了”
“什么?”小麻子猛的跳起来,喝道:“谁杀的?凶手抓到没有?”
“南神甫是死了近半个时辰才被人发现的,没人看到凶手。”曹寅擦着汗说道:“但是顺天府尹呈报,他在南神甫尸身之上,发现了关于凶手身份的关键证据”
“什么证据?”小麻子大吼问道。
“回皇上,是一面腰牌。”曹寅战战兢兢的磕头说道:“鳌拜鳌中堂府上卫士的腰牌,在南神甫手中发现的有可能是南神甫被人刺杀之时,临死前在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第五十六章险酿大祸(二合一)
第五十六章险酿大祸(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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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仁的遇刺身亡,就象往一口装满滚油冒着青烟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冷水,让貌似平静的京城局面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是人都知道,南怀仁是因为历法之争获罪于鳌拜而下的天牢,同伴汤若望还因此死在大牢里,南怀仁被判流放,最后还是托孝庄和康麻子的赏识之福,这才捞了一个因病暂留京城;与此同时,还是因为历法之争,南怀仁大大得罪了钦天监监正杨光先和监副吴明烜,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死仇眼下这两位爷又正在鳌拜羽翼庇护下混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南怀仁遇刺这个案子,就是不想变得复杂而又敏感,也不行了。
相对其案件的背景,案件本身倒是半点都不复杂,前清康麻子六年腊月二十一这天正午午时刚过、也差不多是卢胖子刚被人从索府花园池塘里捞出来的同一时间,因为不见南怀仁出来吃饭,在宣武门教堂里帮闲的杂役李富贵便跑到了位于天文台下的南怀仁房间里叫他,可是李富贵在门口叫了许久,南怀仁都没有答应,李富贵又见房门虚掩,便推门进去,见南怀仁仰面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似乎睡熟了一般。李富贵再到床边又叫了几声,南怀仁还是不肯动弹,李富贵再去摇他身体时,这才发现南怀仁的身体又冰又冷,完全都已经僵了。
大惊之下,李富贵少不得大喊大叫,连滚带爬的冲出去的叫人,结果一大帮的信徒和神职人员冲进南怀仁的房间,再揭开南怀仁的被子一看时,这才发现上帝忠诚的子民、耶稣虔诚的信徒、欧洲人民的好儿子、罗刹国人民的好朋友和康熙大帝的好老师南怀仁南教士,已经蒙主的召唤,永远的离开了这污浊的俗世——准确来说,也就是南神甫的背心处插有一把匕首,正中心脏,一刀毙命。
出了这么大的事,教堂里的人当然得报官报案,让官府来缉拿凶手,而说来也巧的是,现在的顺天府尹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卢胖子好朋友林天擎林大人在云南巡抚这个职位上的竞争者李天浴这么一来,事情难免又增添了那么一点复杂,因为李天浴带着衙役和仵作的验尸和查案时,发现南怀仁在头一天接见过两波客人,除了一波不知道身份只知道为首者是个小麻子的神秘客人外,还有一波就是致仕巡抚林天擎和一个叫卢什么的七品芝麻官。
这么一来,多少也听到一些自己就要高升和抢林天擎饭碗的李天浴心里想不犯嘀咕都难了——这事该不会是林天擎那个老东西故意整出来恶心我的吧?南怀仁是在我负责的地面上出的事,身份又非常特殊,老东西该不会是想让我落下一个办事不力、治境无方的罪名,搅黄我高升云南巡抚的好事吧?
还好,仵作的验尸结果替可怜的林大人转移了一点怀疑视线,仵作在验尸时,除了发现南怀仁尸体上除了致命一刀外别无伤口之外,还在可怜的南神甫右手之中,发现了一面鳌拜鳌中堂府上的侍卫腰牌——从入刀部位分析,南神甫很可能是在被人捂住嘴背后捅刀时,临死之前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而凶手很可能是在忙乱之中没有察觉,就这么把南神甫的尸体搬到床上,盖上被子伪装成睡觉模样,让教堂的人无法迅速发现南怀仁已死,借以争取逃亡时间。
得出这个结论,又看到这面腰牌,李大人也算是彻底的傻眼了,赶紧下令衙役保护现场和抓捕可疑嫌犯之余,又亲自带着这面腰牌赶到皇宫禀报了——没办法,身为康麻子心腹,李天浴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也知道康麻子对南怀仁极其信任和重视,现在南怀仁死了,还很可能是死在鳌拜卫士手里,眼看就要高升云南巡抚的李天浴再不赶紧向康麻子禀奏和请示就真的是犯傻了。
结果很自然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康麻子难免大发雷霆,勒令李天浴务必要在三天之内查出凶手,将真凶绳之以法,为自己的西洋老师报仇雪恨。李天浴则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不是奴才不尽力,只是这案子实在太特殊了,已经牵扯到了鳌拜鳌中堂的府上,奴才要想查案,鳌中堂这一关就必须得过啊。”
“不管牵涉到谁,你都得给朕去查”小麻子拍着龙案咆哮。
“那……那奴才斗胆。”李天浴颤抖着说道:“请皇上赐给奴才一道圣旨,让奴才可以传讯鳌中堂府上的侍卫,调查这面腰牌的来历。”
听到这话,小麻子也楞住了,眼下京城里的情况放在这里,自己如果给李天浴这么一道旨意,让他随意传讯鳌拜的心腹侍卫们调查案情,鳌拜还不得闹翻了天啊?还好,因为索额图兄弟那个案子,孝庄恰好也在养心殿里,及时说道:“皇上,请冷静,鳌中堂侍卫的腰牌出现在命案现场,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挑拨皇上和鳌中堂君臣反目。”
“没错,是有这个可能。”小麻子点头,赞成这个看法。末了,小麻子也为难问道:“可是祖母,这面腰牌现在可是最关键的证据,不查出这面腰牌的来历,这案子没法继续查下去啊。”
“皇上可以下一道旨。”孝庄不动声色的说道:“把鳌中堂请到这里来,当着鳌中堂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请鳌中堂配合查案。这么一来,事情说清楚了,鳌中堂也就不会误会了,案子也可以继续查下去了。”
“好是好。”小麻子有些犹豫,低声说道:“可是祖母,如果南神甫真是鳌拜派人杀的怎么办?”
“鳌拜为什么要杀南怀仁?”孝庄奇怪的问道:“南怀仁一个已经被罢了职的西洋传教士,无官无职,又没继续得罪鳌拜,鳌拜为什么要杀他?”
“祖母有所不知。”小麻子扭捏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孙儿这段时间经常微服去探访南神甫,向他讨教了一些西洋学说,就在昨天,孙儿都才刚刚去过。孙儿担心,这很可能是鳌拜知道这一点,才对南神甫下了毒手。”
说着,小麻子把昨天自己去拜访南怀仁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而孝庄越听表情越是凝重,最后也忍不住产生怀疑,“这事,难道真是鳌拜干的?或者,是杨光先和吴明烜干的?他们得知皇帝经常去探访南怀仁,担心南怀仁重获重用,把之前的历法案重新翻过来,下了这个毒手。嗯,这个可能性也非常之大。”
“报——,报——”也是该来有事,偏在这个时候,康麻子的贴身侍卫曹寅又跑了进来,面无人色的大叫道:“禀奏皇上,大事不好了,鳌少保进宫了。”紧张叫嚷着,曹寅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竟然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养心殿的水磨石地板上,下巴上都蹭去了一大块油皮。
“狗奴才,慌着去做死啊?”正在紧张盘算中的小麻子没好气的说道:“鳌拜进宫就进宫呗,有什么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皇上,鳌中堂他没按规矩递牌子啊”曹寅捂着下巴,面无人色的惨叫道:“鳌中堂他根本没递牌子求见,只说他有急事要见皇上,直接就闯了进来”
“什么?”饶是孝庄这么多年来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此刻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鳌拜这几年擅权跋扈,未经请旨就私自入宫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此刻李天浴刚把鳌府侍卫的腰牌送来,刚说完是在小麻子西洋老师南怀仁身上发现的,鳌拜就未经请旨擅闯宫闱,也由不得孝庄和小麻子大惊失色了。
震惊之下,小麻子赶紧问道:“他带了多少兵马进宫?”
“回皇上,鳌中堂他只带了四个随从……。”曹寅也是会坑爹,刚说了一句让孝庄和小麻子松口气的话,打了一个顿,马上又补充道:“可是鳌中堂这么进宫之后,皇宫里的瓜尔佳氏侍卫就全惊动了,正在从四面八方向养心殿过来。”
“什么?”小麻子的麻脸又白了——小麻子之所以不用现成的御前侍卫,以布库秘密训练少年侍卫收拾鳌拜,原因就是鳌拜一手遮天,现任的御前侍卫中有着不少的党羽,现在鳌拜未经请旨就擅自进宫,还调动了皇宫里的侍卫党羽,究竟打算干什么,小麻子一时之间竟然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张万强,传旨噶布喇,命他马上调集所有忠于皇上的侍卫,至养心殿后埋伏侯命,严禁任何瓜尔佳氏侍卫接近养心殿百步之内。”情况不明,为了预防万一,孝庄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曹寅,你把你那些兄弟都叫进来,再派人立即至九门提督吴六一处传旨,命他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行事,做好平叛准备”
“遮。”万强和曹寅分别答应,又一起连滚带爬的冲出去传旨。而在的李天浴几乎都快瘫在地上了——李天浴可不笨,孝庄口气里包含着的那个早就布置好的、专门对付鳌拜的计划,李天浴可还是听得出来的。
片刻之后,张万强先跑回来,说是旨意已经传到了索额图长兄兼皇后亲生父亲再兼御前侍卫总管噶布喇那里,噶布喇也已经风急火燎的去调派人手去了。紧接着,曹寅也领着李煦、狼覃和孙殿臣等少年侍卫冲了进来,手按武器守在养心殿内两侧,小麻子和孝庄这才稍微心安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殿外终于传来鳌拜急匆匆的呼喝声音,“奴才鳌拜,叩见吾皇万岁。”
象征性的呼喊声中,鳌拜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养心殿门前,但仔细殿中景象,鳌拜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殿两侧,一共一十六名少年侍卫手按武器,杀气腾腾的严阵以待。见此情景,鳌拜也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不再进殿,心里又惊又怒,“皇上这是打算干什么?”
“老家伙怎么不进来?”小麻子一楞,再仔细一看两旁,小麻子顿时恍然大悟,又暗暗心道:“老东西,果然心里有鬼,看到情况不对就不敢进来了。”
君臣俩各怀鬼胎,互相忌惮,一时间竟然遥对楞住,都是无不言语,都是心里紧张盘算分析,气氛一时之间也紧张得接近凝固。
“鳌拜,你急匆匆进宫,未经请旨就直接进了养心殿,所为何事?”孝庄终于打破沉默,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殿来吧,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奴才该死。”鳌拜也还算机灵,隔着门槛就双膝跪下,一边偷偷提防着殿中的少年侍卫,一边大声说道:“奴才因为听闻有人栽赃构陷奴才,急于到皇上面前辨明清白,故而未经请旨就擅闯禁宫。奴才该死,请皇上和太皇太后恕罪。”
“哦,那什么人怎么栽赃构陷于你呢?”孝庄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太皇太后,奴才收到消息,说是前任钦天监官员南怀仁遇刺身亡。”鳌拜如实答道:“在南怀仁尸身之上,还发现了奴才家中卫士的腰牌,故意栽赃嫁祸奴才,离间皇上与奴才的君臣和睦。奴才情急之下,就赶紧来到皇宫,向皇上辨明清白,以免误会。也因为奴才实在太急了,忘了请旨就直入禁宫,冲撞了皇上和太皇太后,请皇上和太皇太后恕罪。”
鳌拜这话确实是大实话,听到南怀仁遇刺、还有南怀仁尸体上发现自己侍卫的腰牌后,鳌拜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自己,想离间自己和康小麻子的关系,所以鳌拜没做多想就急匆匆入宫,为的就是辨明清白,还有就是主动请旨,让康小麻子调查自己家中的每一个侍卫,借以证明自己清白和心怀坦荡。——至于未经请旨就擅自入宫这点,这也确实只是鳌拜长期以来养成的跋扈习惯,并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
鳌老头倒是心怀坦荡了,可惜的是,小麻子和孝庄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还有他在皇宫里的侍卫党羽也完全误会了意思,看到他杀气腾腾的闯入皇宫,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为了保护他都主动的跟着他跑来养心殿,一下子又把小麻子和孝庄吓了一跳,赶紧召集人手和启动应急预案防止万一,结果这一下当然就热闹了。当下孝庄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吧,既然事出有因,那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鳌中堂,你平身吧,进来说话。”
拜答应起身,可是起身之后,鳌拜却死活不敢进养心殿,只是在殿外说道:“皇上,太皇太后,奴才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们议论朝政了。皇上如果查案需要,可以随时下旨,奴才一定会让家中卫士全力配合查案。奴才告退。”
说罢,鳌拜转身就走——气氛这么紧张,养心殿里又有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少年侍卫虎视耽耽,鳌拜虽然神勇不惧,却也不愿君子立于危墙之下。也就是这时候,鳌拜在宫中的眼线也已经把噶布喇紧急调集侍卫至养心殿后埋伏的消息送到了鳌拜面前,鳌拜大惊失色之下,心中难免是又惊又怒,“皇上和太皇太后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对我,真的已经猜忌提防到了这个地步了?”
更让鳌拜恐惧和暴跳如雷的还在后面,他刚出宫门,他的心腹党羽就纷纷来报,说是鳌党眼线细作发现九门提督吴六一刚才竟然下令九城戒严,还紧急集结了上千军队准备赶往皇宫虽然眼下戒严令已经迅速收回,紧急集结的军队的也已经解散回营,可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后,鳌拜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起了一身的寒栗。
“好,好,好”鳌拜在心中咬牙切齿的说道:“说起来,老子还真得感谢这个栽赃嫁祸的家伙让老子看清楚了康小麻子的真面目,也无意中摸到了康小麻子的底牌和窥视到了他的一点计划,帮了老子大忙啊”
咬牙切齿之后,鳌拜立即对自己的党羽兵部尚书噶褚哈命令道:“十天之内,一定要把丰台大营和密云驻军的统领换成我们的人,也制定一个预急计划,以备紧急时调动还有,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吴六一给我从九门提督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换下我们的人”
褚哈苍白着脸色答应——他可是鳌拜的绝对死党,历史上鳌拜倒台之后,他也是第一个被逮捕和处死的鳌拜党羽。
“歪虎。”鳌拜又转向自己的侍卫队长歪虎,咬着牙齿说道:“一天之内,把我的卫队扩大一倍再给穆里玛传令,让他也扩大卫队规模,预防万一。”
歪虎也是拱手答应,鳌拜则又回头看看背后耸立的皇城,目光阴狠,喃喃说道:“皇上,奴才本不想这么做,是你逼奴才这么做的,你想杀奴才,奴才总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吧?”
………………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卢胖子这只来自后世的妖蛾子不过是扑哧扑哧扇了两下翅膀,用了一个绝对算不上高明的栽赃嫁祸计,杀了一个目前还无关紧要没有暴露罪恶面目的洋鬼子,却一下子在京城朝局上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不仅间接促使了康麻子和鳌拜的矛盾激化,还无意中暴露了康麻子收拾鳌拜的一小部分计划,迫使鳌拜不得采取手段加强自身力量,借以自保。这么一来,鳌拜力量加强,康麻子的力量还能不想方设法的加强吗?鳌拜和康麻子之间,还能不形成恶性循环吗?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正当鳌拜和康麻子在各怀鬼胎寝食难安的时候,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卢胖子已经被索额图的人送回了吴应熊府——索额图当然不敢在卢胖子说什么自己弟弟是唱戏扮皇帝把他逼得跳水自杀了,只是说这件事事出有因,自己也已经向皇上请罪,皇上决定在第二天召见卢胖子,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
除此之外,索额图还悄悄塞给卢胖子一万两银票,说是给卢胖子的汤药费,目的当然是希望卢胖子对今天的事千万保密,不要告诉给任何人。卢胖子哼哼唧唧的推托半天,最好还是毫不客气的把银票收了,也彻底解决了眼下囊中羞涩的燃眉之急。
被四个壮汉抬着回到吴府,吴应熊和郎延枢等人少不得出来大惊小怪一番,卢胖子则当着索府下人的面,对吴应熊说自己是在索府游园之时不慎落水而致,那边不知道收了索额图什么好处的林天擎也出来如此做证,吴应熊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找来郎中为卢胖子诊断不提。
折腾了许久,众人终于全部散去,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卢胖子忽然派刘旭到林天擎房中,把林天擎请到自己房中密谈。而林天擎兴冲冲赶到卢胖子房中时,却见卢胖子正裹着一床棉被在厅中烤火,林天擎不由假惺惺的责怪道:“卢大人,你今天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在炕上躺着?”
“没事,躺了大半天了,全身都躺疼了,起来坐坐。”卢胖子随口答应,先是把林天擎请到自己对面坐下,又叫肖二郎给林天擎上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二郎,你们都暂时到外面去,盯着点,别让任何人接近。”
肖二郎和刘真等人答应,拉着方世玉出去了,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卢胖子和林天擎两人,卢胖子这才问道:“林大人,今天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索额图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保密?”
“也没给什么好处,就是送了老夫一对羊脂白玉马。”房中没有旁人,林天擎也就不必隐晦了,直接就说道:“除此之外,索额图还答应在适当的时候,安排老夫叩见一次皇上,接下来就看老夫自己的了,他只是个二等侍卫,没法子给老夫安排差使。”
说到这,林天擎又满面笑容的开心说道:“还有一件好事,老夫刚才听到消息,李天浴那家伙在皇上面前吃瘪了昨天我们去拜见那位南怀仁南神甫,不知被谁在教堂里给刺杀了,尸体上还发现了一面鳌中堂府卫士的腰牌,案子无比复杂,李天浴恰好是现在的顺天府尹,这个案子理应由他负责办理,这老小子,这会恐怕已经在哭鼻子了吧”
“嘿,原来现在的顺天府尹就是李天浴啊,林天擎这老东西运气还真好。”卢胖子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惊讶说道:“什么?南神甫被人杀了?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林天擎一耸肩膀,又笑眯眯的说道:“卢大人,不在其位,莫谋其职,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就别去理他了。总之这一次,够李天浴那小子喝一壶的了,他想当云南巡抚,下辈子吧”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卢胖子急了,说道:“南神甫死了,我的英吉利版的《几何原本》怎么办?”
“卢大人,你急什么?大清的西洋传教士又不止他一个”林天擎拍着胸口说道:“卢大人你放心,只要老夫能如愿以偿再次出任云南巡抚,就一定帮你弄到一套英吉利版的《几何原本》,供你一偿夙愿”
“可是,南神甫怎么就死了呢?”卢胖子皱眉紧皱,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这事慢慢再说,明天我叫人买点纸烛香钱,去他灵前祭奠的时候再一问究竟。”说罢,卢胖子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林大人,卑职请你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已经下旨了,明天要召见我。”
“是吗?那可恭喜卢大人了”林天擎大喜过望,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卢大人,那老夫的事怎么办呢?皇上对你如此赏识,明天你面君的时候,打算如何向皇上举荐老夫?”
“办法卑职早就想好了。”卢胖子严肃说道:“卑职今天晚上请林大人过来,就是想最后问一次林大人,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打算牺牲平西王爷的军饷,换取你的云南巡抚职位,这一步走下去,可是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卢大人,这里没有旁人,老夫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林天擎咬咬牙,说道:“平西王爷和平西王世子,对老夫确实是恩重如山,可是他们只是王爷,不是皇上,他们没办法改变皇上做出的决定而老夫呢,明年也就要年满六十了,再错过这个机会,这辈子也就再没有复出的机会了,所以没办法,老夫也只好对不起平西王爷和平西王世子一次了。”
“不过,就象卢大人你说的那样,老夫既要讨好皇上,也不能得罪平西王爷,所以老夫一定会按着你的指点,对皇上报出平西王爷的军饷底限是三百五十万两纹银——这一点,请卢大人你放心,老夫这么做了,不管有没有导致平西王爷的军饷损失,老夫也是做了背主求荣的事了,而且皇上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老夫,将来肯定还要逼着老夫做无数对不起王爷的事。这一点,老夫心里很明白”
“这么一来,老夫的把柄在卢大人你的手里,所以卢大人你完全可以放心,老夫是绝对不会把你卖了。再所以卢大人,老夫也希望你能尽全力帮老夫弄到这个职位,事成之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了你。”
“既然大人决心已下,那卑职也明白了。”卢胖子点头,郑重说道:“林大人,那你也请放心,你如果如愿以偿的获得云南巡抚一职,卑职在你的手下当差,那卑职的日子也好过一点,卑职也会尽力的。”
“那么,拜托了”林天擎大喜,向卢胖子重重一抱拳。
卢胖子还礼,又说道:“林大人,你就静侯佳音吧,卑职都已经准备好了,数日之内,定有消息。”
林天擎更是欢喜,又和卢胖子窃窃私议了许久,这才起身告辞,回房休息。但林天擎离开之后,卢胖子并没有急着叫正在外面吃风喝雪的肖二郎等狗腿子进房,而是起身推开内房房门——内房之中,吴应熊回转身体,背着手冲卢胖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