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三章 马家后院
这个……怎么说了,不管这银柳说的是真是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这个外人说三道四总是不好。
一旁的夜魅见云舒为难,解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云舒抬头看天,点头道:“是啊,淑羽,你有身子了还来烧香,这么高的山你怎么上来的?”
淑羽习惯性的轻轻抚摸肚子,柔声道:“我怕冲撞佛主,没敢进去,不过不上来感觉又不够虔诚,这都多亏了银柳她们,一边陪我说笑一边扶着我慢慢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方才那亭子,说来也不觉得多累,慢慢走就当看风景了吧!”
云舒往下看去,这山不算矮,雁儿爬上来都要歇好几次,至少要爬一刻钟。她这大肚子,即便看风景,没它一两个时辰肯定上不来,看来她应该是紧随着自己到的山下。
要不要跟她一起走了?云舒有些犹豫。这时,王淑羽道:“表妹,你今天没事吧?不如陪我边聊边下山去,一来咱们可以互相照应,二来好久不见,真有不少话想跟你说。”
完了,对方先开口了,人家一个大肚子诚意想邀,总不能视而不见丢下人家不管吧?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小心的扶着王淑羽一步一步慢慢下山去。
这么高的山、这么长的路,一起走那么久,难免会提起各自的状况。云舒这边不想说自己的私事,随便敷衍几句了事,而王淑羽那边事情就多了。
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就算坐着一动不动麻烦也都会找上门,每日吃瘪受气更是常事。虽然王淑羽只是叹气,不怎么愿意提的样子,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却愤愤不平。挨着个儿把那马家大院的人数落一遍,每每说完一事,总会问一句:您说是吧,表小姐?
云舒嗯嗯啊啊一阵敷衍,就当听趣闻一般在耳边过一遍就算,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很让她惊讶的。比如马俊文那位正室夫人贾奶奶,这位小姐原本是省城一富商家的嫡出千金,在家被爹娘当掌上明珠养了十几年,欢欢喜喜进到马家。
原本以为能顺顺利利继续富贵荣华一生,谁知进门才知她相公未娶妻先有妾。这个已成定局倒也罢了,可那沈娇娇却是她成亲不久才进门的,还是个贵妾。只要是女人。谁受得了这种气?贾氏想方设法对付这些个小妾通房是必然。
这些自不用说,听银柳说,那贾氏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马俊文闹,闹得多了马俊文就嫌她了,每次回家一般不去贾氏房里。或者干脆就不回家,随便找个马家的产业住一宿。
如此一来,贾氏肚子自然没消息,面对婆婆、祖婆婆的一催再催,贾氏心烦不已却又没办法,最后不得不亲自安排自己的夫君去仇敌小妾房里歇息。
沈娇娇一向蛮狠嚣张。最讨人厌,贾氏宁愿马俊文去病怏怏的王淑羽那儿,也不愿去沈娇娇那儿。再加王淑羽温柔体贴话又不多,多几次马俊文便习惯了去王淑羽那儿。
按规矩,正室夫人无子的话小妾通房都要喝避孕汤。然后,端午节那晚,马俊文在王淑羽的劝说下回了趟贾氏院子。贾氏满心欢喜,好一番打扮把马俊文伺候得妥妥帖帖。然后一个多月后贾氏确诊怀孕,马府上下一片欢腾。
贾氏怀孕自然不能与马俊文同床,于是马俊文频频进出王淑羽院子,那时王淑羽服药调理,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没多久后大姑奶奶让管家停了避孕汤,然后身体渐好的王淑羽顺理成章的有了身孕,马府上下又是一片欢喜,除了贾氏和那几个小妾通房。
王淑羽怀孕前三个月,几乎是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孩子。而事实上确实每天都有不少人在算计她的孩子,个中手段惊险自不用说。
这姑娘也聪明,吃了几次亏后,每日一起床洗漱完就立刻去给大姑奶奶请安,然后自然而然陪着大姑奶奶吃饭。大姑奶奶可怜她的身世,又心疼她肚子里的曾孙,对她倍加照顾,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这个生养过多个孩子的老妇人自然清楚明了。
如此,王淑羽战战兢兢挨过三个月才算保住胎。
而贾氏那边只高兴了几天,之后每日听说马俊文去了这个房里那个房里,送了姨奶奶这样那样,姨奶奶们又停了避孕汤,王淑羽怀孕,好强的她每日焦虑不安如坐针毡,终于在怀孕两个半月时、生气得砸东西用力过猛而流产。
现在,王淑羽已怀孕四个月了,马家上下都在看着她,看着贾氏,希望她丢了孩子的占多数,贾氏没了孩子,她能保持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据说她今天出来,原本是马俊文带她出来散心的,没走多远马俊文因生意上的事不得不离开,把她留在东门口马记银庄的一个分号,让她自己选首饰,喜欢什么选什么,等他忙完了,傍晚再来接她。
王淑羽看时辰尚早,左右无事,东门口离盘龙寺不远,便决定带着丫鬟仆役们来盘龙寺烧香拜佛。
云舒道:“淑羽姐,你走这么远,就不怕有心人算计你?”
淑羽笑笑:“不会,来这里只是临时起意,没人知道,算计我的人都在那大宅子里,外面人来人往,谁认识谁了?”
看她笑得淡然,云舒暗暗佩服,要是自己处在她的位置,多半早就跑路了,谁愿意待在那危机四伏的高墙大院内活受罪啊?云舒随口把这想法说了出来,王淑羽扑哧一笑:
“傻丫头,你现在是没成亲,等你为人妻为人母时,就算前面是火坑,你也心甘情愿往里跳,不信你且让你的丫头们记住这话,等过几年后再看,如何?”
云舒不以为然,她想就算为人妻为人母。我还是我,即便要身处高墙大院与人争斗,那也只是暂时的。瞧着吧,我迟早会出来,带着我的温柔夫妻可爱孩子一起出来。
她不禁想起小顺子,那么英俊帅气的小顺子做相公的话,以后孩子一定非常漂亮非常可爱非常聪明非常……反正就是世上最最最可爱的小宝宝,她越想越高兴,嘴角都是满满的幸福的笑容。
“表妹,你在想什么?”
云舒回过神来。“啊?我……我在想淑羽姐的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样子?不知是小公子了还是小小姐了?”
银柳道:“肯定是小少爷,我们奶奶喜欢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这个肯定是小少爷。”
王淑羽温柔的抚着肚子轻叹一声:“唉,我倒希望是个丫头,否则正奶奶那里怕是又要不高兴了,唉!”
她口中的正奶奶就是正房贾氏,贾氏非常不喜欢别人叫她贾奶奶。就像叫假奶奶似的,让她很不舒服,为此还打残过两个丫鬟,自此大家学乖了,以后都叫她正奶奶。
银柳撇撇嘴道:“奶奶,就算您怀的是小小姐她一样不高兴。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高兴,她那个人,巴不得一个人霸着少爷才高兴了。”
“银柳。不许瞎说!”王淑羽照例斥责她一句,然后又是一声长叹,她低头抚摸着自己肚子道:“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我能不能护他到出生都不知道,唉。可怜的孩子,莫非你也要跟娘一样。一辈子寄人篱下吗?”
这话谁也不敢接,大家静默好一阵,王淑羽突然抬头道:“对了,云舒,听说你在省城西北面有个僻静的小院子,对么?”
云舒愣了一下,点头道:“是有个小院子,不过…也算不得僻静吧!”
那院子以前是挺僻静的,不过自从家里运来果子后,院门前时常人来人往,天天都有许多小贩来运果子,然后巷子两边渐渐有了货郎摆起小摊,现在即便果子发完了,周围还是挺热闹。
王淑羽稍稍犹豫,“云舒,我……我可否去你那院子住两天?”
“啊?这个……”
她突然问这个问题,云舒毫无准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王淑羽见之有些失望加难过的低下头,“算了,还是不去打扰表妹了!”
“不是不是,淑羽姐,您想来的话随时欢迎,可您也知道现在已是腊月,我正准备回家过年了,等西山书院那边一放假就走,这个……”
王淑羽盯着她看了会儿,没说什么,一行人继续慢慢往山下走,王淑羽再不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冷场。好在那多话的雁儿与银柳几句话就聊起来,雁儿是个很好的听众,每每银柳说什么,她总能以夸张的表情附和:“真的吗?”、“太可恶了!”、“怎么这样!”
听着那二人在后面叽叽喳喳,一路下去也算热闹。再转一个弯,就能看见下方大道上等待的马车了,王淑羽看向一旁的亭子道:“表妹,我有些累了,咱们休息会儿吧?”
云舒自然没意见,扶着她到亭中坐下,她又道:“银柳,你们几个先下去准备准备,让车夫检查下马车、马匹、缰绳什么的,车里的垫子铺厚些,我待会儿上车就想睡觉,还有……”
王淑羽细细的吩咐一番,不得不说她确实非常小心,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难怪那样的环境她也能生存下来并保住孩子,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她累不累?
她那几个丫鬟被遣走后,雁儿和夜魅几个还站着不动,她想了想,对云舒道:“表妹,你不让他们下去准备准备吗?”
看王淑羽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看来她是想跟自己独处。云舒稍稍犹豫,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淑羽姐一会儿就来。”
等雁儿几人走后,云舒回头望着王淑羽,等她开口,果然王淑羽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提起裙摆居然费力的跪了下去!云舒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王淑羽道:
“云舒表妹,你知道我没有娘家人,也没几个亲人,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求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云舒有些诧异,方才看她还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突然变了样儿?虽然她很不想卷进马家的家务事中,可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她扶着王淑羽用力往上提:“淑羽姐,别这样,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地上凉,当心伤了孩子。”
“云舒,求你了,这事儿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云舒坚持要她起来再说,好不容易把她扶到石凳上坐下。王淑羽道:“云舒,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可我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只能求你。”
“淑羽姐,别这么说,俊文表哥是你相公,大姑奶奶是你嫡亲的姑奶奶。也是你的祖奶奶,我们也是亲人,怎会没人可信了?”
王淑羽摇头:“不,云舒,你不知道,我们家……唉。不跟你说这样,我知道你也不爱听。这里有一千两银子,云舒。你拿着!”
王淑羽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里,云舒怔愣片刻赶紧推回去:“不行不行,表姐,还不知道办不办得成了,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办得成。肯定办得成,你先拿着再说。”
王淑羽坚持。云舒只得暂时拿着,且听她说到底想做什么。王淑羽道:“其实,这一千两银子是我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我想请你帮忙,在城里帮我买个僻静安全的宅子。”
“买宅子?”云舒颇为惊讶,这事儿太简单了,找谁都能办,她低头看看那银票,还回去道:“淑羽姐,你要宅子的话让俊文表哥去办不就是了?他买给你的宅子不用花钱,这钱你还是好生存着吧!”
“不可,这事一定不能让相公知道,马家人谁也不能知道,云舒,你明白我的意思。”
云舒盯着她眨眼想了想,原来她是想给自己准备私产、留条后路?真没想到一心想着马俊文、打死也不愿离开马家的她会有这种觉悟。不让马家人知道的话应该也不难啊,
僻静安全又价格合适的院子不是一两天能找到的,她马上要回云雾县了,哪有时间去帮她寻。云舒再次把银票推回去:
“淑羽姐,买院子这事儿要耗些时间,我不能在省城停留太久,何况年关这时候卖院子的人少,要不你把银子留着,让银柳帮你打听打听,等找到合适的,让银柳出面去卖就是了!”
“不可不可!”王淑羽又把银票推回来,同时警惕的看看下方,她那位置正好面对上山的山路,大道上的马车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盯着下方几个丫鬟看了会儿,小声道:“云舒,这事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丫鬟银柳在内,希望你的丫鬟也不要说,否则……唉!”
云舒看她脸色不对,狐疑道:“淑羽姐,银柳从小就跟着你,已经十几年了,连她你都信不过么?”
王淑羽微微摇头:“马家大院的人一个都不能信,为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防!”她低头轻轻抚摸肚子,脸上又是那种满足慈爱温柔的笑容。
看她那样子,云舒心下轻叹,想起自己即将去的王家,只比这马家更复杂更凶险,她一想就有些心虚,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得像想象中那么好,躲过一切明抢暗箭?
“云舒,我请你帮我买那院子,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院子的主人也写你的名字,然后希望你能跟我去见祖奶奶,跟她说说情,接我到你那院子去住。”
云舒愣了愣,脑子转一圈立刻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所有人以为那院子是我的,然后我邀请你过去常住,直到孩子生下来再回马家?这样能行吗?这可是俊文表哥的第一个孩子,大姑奶奶他们能让你生在外面吗?”
“可以,只要你帮忙就可以。如果不这样,我确信我的孩子绝对挨不到生下来那天。”
“不至于吧!你现在不是已经平安到四个月了吗?”
“不,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就会明白。两个月前,我发现我的香囊味被人换了,那气味我记得清楚,是催人堕胎的麝香,我把那东西扔了;没两天,我的脂粉里又被下了红花;还有我的衣服、吃食,时常会出问题。
自从怀孕后我就没睡过好觉,相公不来。我从来不睡,或者就去祖奶奶那里睡。我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挨到现在,对于那些在我日用品里面放东西,我一直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直到半个月前,我发现银柳在我头花儿里做手脚……”
云舒惊讶的张大嘴:“银柳?你说银柳?!”
“嘘!”淑羽看看下方大道边,见银柳正义愤填膺的跟雁儿列举淑羽被虐待欺负的种种过往,那愤怒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她会对淑羽下手。
云舒诧异的看看下方的银柳又看看淑羽,淑羽肯定的点头,云舒默然。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淑羽长叹一声:“原本我也不愿相信,可回想以往种种,除了她,谁还有那么多机会?唉!人心叵测!”
二人沉默良久,云舒道:“淑羽姐。我可以帮你买宅子,不过时间太紧,可能找不到位置太好的,你对宅子有什么要求不?”
淑羽想了想:“要是能……挨着你那院子最好。”
云舒微微点头:“行,我回去问问旁边的邻居,要是成不了我帮你找附近的。不过现在快到年关,可能不那么容易。”
“嗯,我知道。”
云舒皱眉思索片刻:“对了。淑羽姐,过年你不用参加马家的聚会吗?”
“我这样子,随时都可以找借口的。”
“那就好,要不这样,我回家前去马府一趟。跟大姑奶奶说说,把你接到我现在那小院去暂住。那小院里有两个丫鬟和一位老人家常年住着,你带身儿衣服过去就是,丫鬟嘛,可带可不带,你自己看着办就是。等你的院子买下来,你再搬过去,如何?”
王淑羽想了想,点头道:“好,不过……得找个合适的理由。云舒,你能不能跟祖奶奶说你今年过年不回去,等我搬过去你再走,到时候祖奶奶问起来,我就说你爹娘来信催得紧,不得不回去,可以吗?”
云舒点头:“可以,一句话而已。”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待定下计策说辞后才携手缓缓下山去。她们才下到一半,银柳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来扶着淑羽另一边,关切道:“遭了,奶奶,您在上面坐那么久都没垫个软垫子,我们方才收拾马车才看见,明明都带来了就是忘了带上山,瞧我这记性!”
银柳一脸懊悔的拍拍脑袋,那熟稔热情的关心似乎由衷而发,完全想不到她曾下手害淑羽。淑羽又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没什么,都下来了,左右无事,马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奶奶,我们检查了几遍,保准你坐得舒舒服服、稳稳当当。”
淑羽笑笑:“我看你方才跟表妹那雁儿丫头聊得挺开心的啊?”
银柳愣了一下,继而不好意思道:“奶奶,奴婢嘴快,心里一急话就多了,奴婢掌嘴,奴婢不该多嘴,奶奶您就别生奴婢的气了吧?”
淑羽摇头:“我何曾生你的气了?正好我和表妹也相谈甚欢、言犹未尽了。不如这样吧,我跟表妹坐一辆车,银柳,你就和雁儿丫头坐一辆车吧。表妹,你看如何?”
云舒点头道:“如此甚好,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咱们慢慢游玩着回去。”
银柳却有些着急:“不行啊,奶奶,您现在有身孕,一般的马车又颠又没有软垫……哦,表小姐别误会,奴婢是担心我们家奶奶和小少爷,奶奶,您还是坐我们自己的马车吧?可以让表小姐过来啊,是吧,表小姐?”
淑羽板着脸训斥:“放肆,怎可如此跟我表妹说话?我爱坐哪辆就坐哪辆,岂是你能安排的?”淑羽生气的挽起云舒一步一步下山去,不管银柳说什么她都不理。
一行人下得山来,淑羽果然跟着云舒上了马车,而雁儿则被赶到淑羽那辆马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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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四章 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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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又一次掀起车帘往后看,那辆印满马家标识的马车亦步亦趋的紧跟着自己这辆马车,后面的车帘也时常掀起,淑羽的几个丫鬟时不时伸头往前看。
“表妹,别看了,回来好生坐着吧!”闭目养神的淑羽柔柔道。云舒缩回脑袋:“淑羽姐,你为何一定要坐我这马车了?我这车可没你那车舒服。”
淑羽睁眼,望着窗外半晌,淡淡道:“车夫换人了。”
“什么?”
“那车夫不是上午送我来的车夫,换人了。”
“换人?”云舒又掀帘往后看了会儿,那车夫看上去相貌平平、表情温和,没什么特别的,她回头道:“不会吧,淑羽姐,是不是你多虑了?”
淑羽淡淡的一笑,那笑看上去有些凄然,云舒不好再说什么,静静的坐到她对面。
突然,外面几声尖叫,然后是马儿的长鸣嘶叫声。云舒转头去看,只见后面那马车的两匹马儿如发疯般一边嘶叫一边弓背蹦跳挣扎,车夫被甩在地上,车厢里的几个丫头被颠得东撞西撞,还有一个被甩出车厢,差点儿被马蹄踩中。
云舒几人惊得不敢动弹,夜魅惊呼:“不好,马儿要脱缰了!车夫,快把车缰绳拉紧了,赶到边上去……”
她话音刚落,后面那两匹马已经挣脱缰绳。扬起前蹄一声长鸣后径直往这边冲来。眼看那马儿就要撞到马车,这辆车的马儿也躁动不已,夜魅一闪身跳出来,跨坐到外侧马儿身上的同时,不知从何处甩出一匹白布套住即将撞向云舒马车的马儿。
看着两匹马擦着车帘儿飞驰而去,云舒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王淑羽更是脸色惨白,她的手却紧紧护住肚子,另一手紧紧抓住车厢内的把手。
好一会儿过后,车夫喊道:“两位小姐。你们没事吧?”
云舒反应过来,赶紧去看王淑羽的状况。她脸色很不好看,手脚僵硬冰冷。嘴唇还有些微微哆嗦,云舒赶紧叫车夫把马车停在路旁,拉起她的手腕把脉片刻,然后扯出条毯子铺在车厢里,小心的抚着王淑羽躺下。一边轻言安抚一边轻轻抚摸她肚子。
小双子跳下马车跑去后面,把撞晕在车厢里的雁儿拉出来,其他几个丫鬟也一一救了出来。好在这几个小丫头年轻身体不错,虽然各自都有些挂彩,伤势却不算很重,至少表面看是这样。具体如何还得大夫诊断了才知道。
看着王淑羽渐渐稳定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云舒才算放了心。她掀帘出去。嘱咐车夫把马儿栓到路边的大树上,并寸步不离的守着马车,然后她自己过去查看那几个丫鬟的伤势,还有马车翻覆的情况。
没一会儿,夜魅牵着马儿回来。把马儿栓好后过来小声道:“小姐,您来看看。”
夜魅把她带到那匹马儿边上。指着马屁股上几个血印道:“小姐您看,这就是方才马儿发狂的原因。”
云舒仔细瞧了,那分明是被钢针扎过的痕迹,而且印记新鲜,显然才扎过没多久。她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车夫和几个丫鬟,看来下手之人必定是其中之一了。
这人也真够大胆的,她就不怕自己被甩出来让马儿踩上一脚?当然要是淑羽在那车上,她的孩子肯定保不住,淑羽没上那车,那人依然要动手,可能是想让狂躁的马儿来撞自己这辆车。决心挺大的啊,似乎今天非要对淑羽下手不可?
再看躺在自己马车里静养的淑羽,她说得对,她在马家多待一分一秒都有危险,这样的日子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明明心里又惧又怕、惶惶不可终日,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还要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换做自己肯定做不到。
这么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后院争斗就如此惨烈,要是位高权重的官家岂不更是危机四伏、处处杀机?比如京城左相府的王家……云舒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小姐,您看这银针,上面应该抹过药,要不马儿不会那么狂躁。”
云舒看了一眼,见那带血的银针上似乎还有些粉末?夜魅道:“小姐,用针之人肯定在那几个丫鬟之中,用了这针身上必定留有药粉气味,奴婢现在就能把她揪出来……”
“不用!”云舒立刻否决,她转头看看那几个丫鬟方向,“夜魅,这事儿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只要留意着那几人,不要让他们再有机会下手就是。”
夜魅顿了顿,低声应了句是便无话了,大家稍作整顿,合力把淑羽毛的马车推起来套好,等她好些了,再一起回城去。这次,夜魅也挪到了淑羽那辆马车上,并且接替了车夫的工作,赶着马车落后一截儿,远远跟在云舒马车后面。
淑羽缓缓睁眼,一脸平静的望着云舒道:“云舒,这次你相信了吧?”
云舒给她擦汗的手停了停,“淑羽姐,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等进了城我把这事儿跟俊文表哥说说,让他给你换一批丫鬟兴许会好些?”
“不要!”淑羽一把抓住云舒的手,颇为紧张的样子,“云舒,这事儿千万不要跟俊文说,提都不要提。”
云舒皱眉:“为什么?俊文表哥是你相公,他都不能说还有谁能说?”
“不!即便谁都能说就也不能告诉她,云舒,求你一定不要告诉他!”淑羽的手抓得更紧,云舒怕她动了胎气,只得应诺:“好、好,我不说,淑羽姐。你先安静下来,啊!”
淑羽休息会儿,等精神好些了道:“云舒,你不知道,相公最不喜欢听这些内院争斗之事,更不喜欢我们勾心斗角互相诋毁。
我在马家这么些年,相公对我一向平淡,以前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直到娇娇表妹来了,她每日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闹。要不就缠着相公说正奶奶坏话,相公对此反感至极,去正奶奶那里也是这样。而我从不跟他抱怨任何事情,所以他才喜欢来我这里。
现在,这个家里唯一相信我的只有相公,如果我连他都失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淑羽眼角沁出泪珠。云舒看得揪心,为了留住马俊文的心,什么都不能说,还要默默忍受应付八面攻击,如此难过就为得那男人能多看自己两眼,值得吗?如果小顺子也这样对待自己的话。自己会如何了?
云舒摇摇头,拉起淑羽的手道:“淑羽姐,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你现在还有孩子啊?俊文表哥就算不心疼你,总该心疼一下他的长子吧?”
淑羽惨然一笑:“呵,长子!我倒希望他是丫头,那样兴许她的日子会好过些。”看她那表情,云舒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她。
傍晚时分,马车缓缓过了城门进到东区。往左前方走一百米左右就是马记银庄的分号,云舒让车夫把车赶到那边去,刚刚停下,就听马俊文的声音:“羽儿到底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她一个大肚子,你们怎能让她出城去?”
云舒掀帘出去,见马俊文正在银庄前指着那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一顿训斥。王淑羽听到声音,自己撑着车厢壁要坐起来,云舒赶紧去扶她,她整整衣衫又摸摸头发:“云舒,你看我头发乱没?刘海儿帮我理一理,左边那支珠钗还在不?……”
王淑羽好一番整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没问题后才道:“云舒,麻烦你扶我下去吧!”
云舒先出了车厢,见马俊文还在银庄前着急的走来走去,便喊了一声:“俊文表哥。”
马俊文闻声停下,回头见是云舒,愣了一下,继而高兴的过来:“云舒表妹,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省城的?怎么没到我家去?”
云舒笑眯眯的点点头,伸手把王淑羽扶出来:“我是给表哥送娘子来的。”
马俊文见到淑羽惊讶片刻,继而板着脸道:“羽儿,你怀着身孕,怎可到处乱跑?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路上有个万一那还得了?”
云舒皱眉道:“俊文表哥,没见淑羽姐站都站不稳吗?男子汉大丈夫,大街上婆婆妈妈念叨也不怕人笑话,快来,把人接下去再说。”
马俊文左右看看,果然见行人在看这边,他的脸红了红,伸手把淑羽小心的抱下去,然后尴尬道:“云舒表妹,让你见笑了!对了,你们俩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
淑羽道:“相公,上午我待着无聊,开门见对面就是盘龙寺,就想去拜拜菩萨保佑相公生意兴隆、保佑孩儿一切顺利。”
“什么?你去盘龙寺了?那么高的山,你怎么上去的?”
“相公别急,我没爬上山顶,就走了一小段儿,然后让银柳带了香烛钱纸替我去庙里许的愿,我自个儿一直坐在山脚看风景来着。”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马俊文低头颇为亲昵的看着她,看这二人甜言蜜语、亲亲我我,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是对恩爱的小夫妻,谁会知道背地里那些龌龊事?
把王淑羽送到地儿,云舒本打算回西北面的小院儿的,马俊文飞要邀她去马府看大姑奶奶,王淑羽也一脸恳求的望着她,云舒推不过,只得去了。
马府一如既往的富贵大气,府里上上下下总有匆匆来去的丫鬟仆役,他们见到马俊文纷纷停下来恭敬的行礼,却完全无视马俊文搂着的淑羽,反正从进门一直走到内院,云舒没见一个仆人给淑羽行礼的,倒是有不少异样的眼光往自己身上来。
云舒不明所以,这些人为何对自己这么感兴趣,快到内院时,云舒突闻后面雁儿的怒斥声:“胡说什么?我们家小姐是来看你家老夫人的,才不是作什么通房小妾的。我们家姑爷是京城的大官儿,长得可俊了。十个你们家少爷都比不得我们家姑爷,哼!”
云舒和马俊文、王淑羽停下,回头见雁儿正双手叉腰气哼哼的指着一个妇人大骂,夜魅拉着她不让她惹事,对方妇人一脸不屑的盯着雁儿,小声嘀咕着什么。
几人对望一眼,马俊文大声道:“吵闹什么?”
雁儿对面那妇人恭敬的行个礼道:“回少爷,这个小丫鬟骂您不如他家姑爷。”
马俊文脸色不太好看,雁儿却不识相的补上一句:“本来就是嘛,我们家姑爷富甲天下。家里的产业多着了,钱庄布庄、酒楼当铺,什么赚钱开什么。比你们家有钱多了……”
“雁儿!”云舒略带斥责的沉声叫她,夜魅也拉住她小声嘀咕几句。
马俊文左右看看,训斥那妇人道:“腌臜婆子,这是我祖奶奶娘家的云舒表妹,休得胡说八道。还不快快赔礼。”
那妇人对着云舒温顺的蹲了蹲:“对不起,表小姐,老奴知错了!不过我们家少爷一表人才,在整个盆城都是出了名的俊俏能干,并不像这位小姑娘说的那么不堪……”
云舒眼皮跳了跳,斥道:“雁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快赔礼。”
雁儿嘟起嘴:“小姐,明明是她先说你…说你是表少爷看上的姑娘。带回来做小妾的。”
云舒和马俊文对望一眼,相互都很尴尬,马俊文怒道:“你个婆子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干?自己去领二十大板,拿了工钱滚回家去。”
婆子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磕头求饶。马俊文冷哼一声,对云舒道:“表妹。下人无礼,你别往心里去。”
云舒故意俏皮道:“表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淑羽表姐怀着身孕,娇娇表妹和表嫂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还有你那几个漂亮的通房。这么多姑娘,你还带人回来,瞧瞧,你家下人都习以为常了,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马俊文脸上一红,尴尬得直咳嗽,淑羽解围道:“表妹,你别听这些腌臜婆子乱说,相公就我们几个,从没带过人回来,上次祖奶奶说让相公把金锁收了,相公都没同意了。”
马俊文道:“算了,不说了,走,咱们快进去吧,祖奶奶肯定等急了!”
马俊文带着王淑羽走在前面,云舒回头瞪雁儿一眼,给她打个眼色后跟上去,雁儿则得意的对那妇人冷哼一声,小跑着追上去,只有夜魅最规矩,对那群看热闹的妇人行个标标准准的蹲礼,然后踩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离开。
等那一行人消失在里院门口,外面看热闹的顿时议论开了:“哎呀,这就是水家那位小姐啊?一年不见,变了这么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就是就是,攀上金枝儿精神头儿都变了,我现在还记得那位小姐第一次来时的土气样儿,啧啧,我还以为又是来蹭吃蹭喝的了!”
“你小声点儿,那小姐的姑爷可是京城的大家公子,没听说还是大官儿吗?”
“那么年轻,能当多大的官儿?真把我们当土包子啊?我觉着那公子最多就是好看点儿而已、家里有钱点儿而已,算不得什么,我们家少爷哪点儿比他差了?”
“嘻嘻,我们家少爷成亲了,还有几位姨奶奶,那位公子年纪看似比少爷大,还没成亲了,这小姐真是好运气,那么好的金山居然被她挖了去!”
“有本事你去把它挖回来啊?”
“哧~~要是先让我遇上,说不定就被我挖着了呢!”
“做白日梦啊你!……”仆妇丫鬟们毫无芥蒂的一阵说笑,独留被罚的妇人一个人跪在地上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云舒一行进到里院没走几步,就见马俊文他娘领着一众女眷笑盈盈的迎上来,她见了自己儿子自然高兴,心疼的拉着他上下看看,才一天没见,好像马俊文掉了块肉似的心疼的不行。
而淑羽则在看见马俊文他娘那一刹那便立刻松开马俊文的手,落后两步,垂手低头,像个小丫鬟似的规规矩矩踩着小碎步紧紧跟随。马家的其他女眷丫鬟的注意力都在马俊文身上,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孕妇淑羽和云舒这位客人。当然有心人除外。
云舒上前扶着淑羽的胳膊:“淑羽姐,要不我们先去看大姑奶奶吧?”
淑羽却不动,小声道:“尊卑有序,夫人和正奶奶没发话,我不能去,要不你先去吧!”
云舒不可能丢下她,只得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被包围在万花丛中的马俊文,如此多的莺莺燕燕围着他嘘寒问暖、秋波暗送,甚至有意无意的去触碰他的身体,云舒看得脊背一阵发冷。马俊文却很淡定,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啧啧,瞧这样子。难怪现代那么多男人羡慕古代男人,巴不得穿越过来,左拥右抱、三千佳丽一天一个,十年不带重复的。
好一阵过后,女眷们总算注意到云舒了。大夫人即马俊文他娘惊讶道:“哎呀,这不是云舒侄女吗?什么时候来的?俊文,你这孩子,贵客来了也不说一声。
云舒啊,来,给表娘看看。长变了没?啧啧,瞧这脸蛋儿,真是越来越端庄秀丽了。难怪王公子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又是下跪又是送礼的求亲了!”
大夫人突然这么热情倒是让云舒有些意外,记得上次离开马府前,自己还跟大夫人和贾氏还有马俊俏起过正面冲突的,大夫人就差拿着扫帚把自己打出门去了。一年不见,难道她都忘了?
不仅大夫人对自己态度大转变。贾氏和其他女眷也纷纷围上来对自己说恭维话,云舒尴尬的笑着敷衍,挽着淑羽的手却没松开,淑羽尴尬的低头缩成一团儿,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般。
直到一旁的马俊俏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找了个好看点儿的绣花枕头吗?哼,我以后的相公肯定比他好看,比他有钱、比他有权有势!”
大家静默下来,马俊俏冷哼一声,提起裙子气冲冲的往她自己院子方向去了。云舒暗笑,这才是正常的马家人嘛!
大家静默半晌,大夫人笑呵呵道:“俊俏这孩子,今天是吃了炮仗了,见了云舒这个表姐也不来见个礼,真是的!对了,云舒,我们家俊俏也定亲了,对方也是京城的商贾之家,以后你们表姐妹算是走到一块儿了,须得互相照应才是啊!”
云舒愣了一下,马俊俏定了京城的商家之家?难怪大夫人这么热情。说来自己在京城也无亲无故的,如果马俊俏不是这么个臭脾气,能像他哥一样对自己友善一些,兴许以后还能跟她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们在外面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金锁来请几遍,云舒才被一众妇人簇拥着去见大姑奶奶。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极好,见了云舒也甚为欢喜,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儿。
其他的倒还没什么,倒是这句让云舒有些脸红,大姑奶奶笑呵呵道:“云舒啊,你那相公我们都见过了,果然是个好小子,谈吐不凡、出手阔绰、长得也俊。你没见他来那天,我们马家院子里这些丫头们啊,个个伸长脖子追着他跑,恨不得立马就贴上去。
呵呵,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招人了,你以后过门儿了可得花点儿心思啊!”
她这么说,云舒才想起当初小顺子跟娘亲求亲时曾经来过马府,还请大姑奶奶帮忙说过情,难怪这次来马府这些女眷变化如此之大,兴许跟小顺子也有很大关系。
这并没让她有多高兴,正如大姑奶奶所说,那家伙实在太招人了,走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这是个大麻烦啊!
云舒一直闷闷的陪着大姑奶奶吃过饭又聊了好一阵,在淑羽的邀请下,云舒决定今晚去淑羽院子歇息,二人手挽手低声说话的样子让人觉得这对表姐妹关系极好,这让沈娇娇嫉妒不已,可碍于马俊俏的面子,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只能巴巴的望着。
等大姑奶奶这边散了,云舒扶着淑羽回院子,刚进院门,银柳来报沈娇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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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五章 意外的请求
沈娇娇一进门,眼睛就咕噜噜的四处打量,继而把王淑羽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当看到她头上那支崭新的纯金步摇时,眼中明显有怒火闪过。
原本以为她会大发脾气,没想到她吸口气忍了下来,转而看向云舒,脸上的笑来得突兀热情。她熟稔的拉起云舒的手上下打量:“云舒表姐,大半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云舒笑得眉眼弯弯:“表妹过奖,你成亲后也变了不少,越来越有韵味儿了。”
沈娇娇高兴的抚抚鬓角:“是吗?多谢表姐夸奖,我奶奶说女人要有韵味儿才留得住男人,其实,我还真不知道那韵味儿到底怎么来的?”
几人寒暄几句,各自坐下,沈娇娇道:“淑羽姐,听说今天相公带你去分号了?”
淑羽微笑着点头,沈娇娇一脸羡慕道:“相公对你真好,我求他几次,他都不带我去,连咱们自家铺子的金银首饰都舍不得送我一套。”她看一眼王淑羽头上那支金步摇,眼中满满都是嫉妒之色,似乎还夹了点儿怨恨?
淑羽依然只是微笑,并不接话。沈娇娇想了想,注意力转移到云舒身上:“哎,云舒姐,你什么时候来省城的?前些日子我也吃了你们家的果子了,味道真不错,听说那果子挺贵的,今年赚了不少钱吧?”
云舒笑笑:“还好吧,也没赚多少,不过万把两银子而已。”
“万把两!!!”沈娇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淑羽眼中也有诧异之色。
云舒笑笑,低头喝茶,不是她不低调,马家上下无论主子仆人,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儿。说不准现在就有人在暗地笑话你又来蹭吃蹭喝了。我就说给他们听听,谁稀罕他家那点儿破东西?相信这消息肯定能在一个时辰内传遍整个马家大院儿。
沈娇娇回过神来,扎巴着嘴啧啧称赞:“真厉害!一年光几个果子就能挣万把两银子,听说表姐家还有酒楼、窑厂,那些一年也能挣不少吧?”
云舒笑道:“我家那些算不得什么,比不得你们马家,根基厚家底殷实,不说银庄,就是那些个庄园田地,每年的收成都不只我这点儿。”
沈娇娇撇撇嘴嘀咕:“再有钱怎样?又没我的份儿”。她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转眼四下看看,屋里除了他们三人。就银柳一个丫鬟,其他都不在。她松口气,尴尬道:“呵呵,我是说相公每日早出晚归,挣钱养家挺辛苦的。咱们得省着点儿花,你说是吧,淑羽姐?”
淑羽微微点头:“是啊,相公是挺辛苦的!”
沈娇娇摸摸自己头上那支珠钗道:“可不是,瞧,我都两个月没买首饰了呢。今年冬天一共才做四套衣服,比以前做姑娘时节俭多了。唉,还是淑羽姐好。有了身孕,衣服首饰都要换得快些,呵,这小子还没出来就给淑羽姐争气了呢!”
一说到孩子,淑羽习惯性的抚摸肚子。嘴角又是那满足幸福的笑意,沈娇娇原本是想拿话刺她。没想到她倒得意上了,沈娇娇有些气不过,趁着大家没注意直对王淑羽放眼刀子。
云舒在一旁看得清楚,这沈娇娇进马家后变化还是挺大的,一向骄横跋扈的她能一次又一次忍下怒气显然是她的进步,不过不得不说,她是个直肠子,什么事都藏不住。这种人虽然讨厌,但不算危险,她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所以威胁不大。
沈娇娇坐在那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偶尔会暗讽淑羽几句,对云舒却无半点儿恶意,反而有点儿暗暗讨好的意思。这一聊就是两刻钟,以往本就极少在一起的几人都没话题了,沈娇娇还是坐着不走,也没说什么事儿。
云舒观察片刻,觉得沈娇娇似乎找自己有事?身怀六甲的淑羽白天受了惊吓,又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累得不行了,看她又一次捂嘴打呵欠,云舒道:“淑羽姐,你累了吧?要不洗洗就睡了吧,我把娇娇妹妹送回去,如何?”
沈娇娇闻言立刻站起来:“对啊对啊,淑羽姐,你玩了一天肯定累了,快去休息吧!云舒姐,送倒不必,你陪我走走透透气如何?”
果然如此,云舒笑笑,点头道:“好啊,走吧!”
二人从淑羽院子出来,沿着湖边的花园游廊缓缓而行,还别说,马家内院的风景当真不错,现在都深冬了,即便万木凋零,这院子依然能给人不少惊喜。
他们走出一段儿,沈娇娇见四下没人了,才开口道:“云舒姐,你怎么碰上淑羽姐的?”
云舒眨眼想了想:“我去马记银庄看首饰,碰巧遇上了。”
“是吗?”沈娇娇走了几步,叹口气道:“唉,淑羽姐真幸运,都是她身子不好,怕是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没想到真让他怀上了,唉,我这肚子啥时候才有消息啊?”她低头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一脸失落的样子。
云舒想起白日那马车事件,沈娇娇如此妒忌王淑羽,那马车会不会是她捣的鬼了?她决定试探试探:
“其实……我是在东门外盘龙寺山脚遇上淑羽姐的,她去盘龙寺烧香还原,然后我们一起回来,半路她那马车的马匹却突然发狂,一阵暴跳挣扎,几下就挣脱了缰绳往前冲,还差点儿撞翻我的马车,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之极啊!”
沈娇娇停下来,惊讶的张大嘴半晌:“你说淑羽的马车翻了?她怎么没事?”
云舒脸色变了变,她赶紧改口道:“哦,我是说……淑羽姐运气真好,幸好躲过了!”
云舒点头叹息:“是啊!幸好她回来时坐的是我的马车,要是坐她自己的马车,肯定受不住,她和孩子都有危险,唉,也不知她到底是走运还是不走运,那好好的马儿怎么就突然发狂了呢?”
沈娇娇冷笑一声:“肯定有人下了手脚。哼,一尸两命,那假惺惺真够狠心的!”
“表妹,你说什么?”
沈娇娇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没什么,我是说淑羽姐当真运气好。”
云舒垂眼想了想:“娇娇,其实……这句话我不知到底该不该说,虽然…淑羽和你现在都跟了俊文表哥,不过…你们好歹也算血亲表姐妹,淑羽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这高宅大院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你说是不是?”
沈娇娇怔愣半晌。继而哈哈一笑,那笑有些放肆,云舒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笑够了,回头道:“云舒姐。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傻的吧?你以为我羡慕淑羽怀孕,就会想方设法除掉她的孩子?我可没那么傻,我虽然是贵妾,贵妾还是妾,那假惺惺把我们当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我们立刻都死了才好。
哼。前两天她还跑来我面前使坏,想利用我去对付淑羽,我才没那么傻。不管淑羽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对我都没坏处,我为何要去惹这一身骚?
是,淑羽有了身孕,相公对她又百般宠爱。我嫉妒,嫉妒得发狂。不过她有身孕也好,她不能伺寝我就有机会了;还有那假惺惺没了孩子,即便以后她再生出儿子又如何?她永远生不了长子,要知道长子在马家这样的人家有多重要。
呵,这将成为她一辈子的痛,她会想尽办法去对付淑羽和她儿子,我也省心了。”
沈娇娇越说越得意,甚至满脸幸灾乐祸,似乎已经看到了贾氏与淑羽两败俱伤的情景,她这样子显然没听懂云舒的话,云舒心下叹息,都怪自己多嘴,说这些有何用?两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谁都想独占,不争锋相当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互相扶助?
沈娇娇放肆完了,见云舒一直不说话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尴尬的笑笑,眨眨眼道:“云舒姐,你说得对,我跟淑羽姐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怎么都比外人强,我会跟淑羽姐好好相处的……”
云舒知她言不对心,也不想多说什么,便道:“娇娇,你院子就在前面吧,剩下没几步路了,要不你自己回去?”
“哎,云舒姐,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
“不了,夜都深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那……那去我院子里休息也好,反正今晚俊文表哥不会来,走吧走吧,就去我那里休息吧?”沈娇娇特别热情,挽起她胳膊就往她院子拖。云舒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可又实在不想去她那里,毕竟跟她太生疏了,以往这沈娇娇一直都瞧不起自己了。
云舒拉着跟廊柱停下来:“娇娇,别拉了,哎呀,我的手,好疼!”
沈娇娇总算停下来,“没事吧,云舒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娇娇,你先松手!”她就此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娇娇,你找我来是有事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要再拉了,我受不住了!”
沈娇娇好意思的笑笑,稍稍犹豫坐到她旁边:“云舒姐,不瞒您说,我还真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有些?不只一两件了?云舒抽抽嘴角,艰难的笑笑:“这个……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要是办不成的那就没办法了!”
“办得成,肯定办得成。这第一件了,云舒姐,我娘家的状况你也清楚,我们家那么多人,就靠那酒楼维系,酒楼生意好的时候还可以,不好的时候自家吃用都不够。
原本以为嫁到这边来能帮家里一些,谁知这家里是婆婆管账,一文一钱都管得死死的,每月就那几两月例银子,自己华勇都不够,有时还得向娘家伸手,这日子……唉!”
云舒看她大倒苦水竟哭穷,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没钱用关自己什么事?难道还要跟自己借银子?这可不像一想骄傲的沈娇娇干的事儿。
沈娇娇继续唠唠叨叨:“云舒姐,你知道我奶奶从小就疼我,我嫁过来时奶奶拿出自己的棺材本儿,在城外买了个两百亩地的小庄子给我做嫁妆。
原本以为那庄子能有点儿进项,可左等右等,上个月那管庄子的老头儿跑来说今年庄子受了灾,庄稼全被洪水淹了。收成还不够庄子上的人填肚子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庄上的帮工们让他来要点儿银子回家过年。
哼,这群废物,一文钱没给我挣来反而要我给钱,我上哪儿弄钱去?死老头子,我当时就叫人把他打了出去,重新找个人去管,撵了那死老头子!”
云舒抽抽眼角,哪有这样做事的?不过不关自己的事,她跟自己说这些作甚?
“表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娇娇看云舒一眼,不好意思道:“云舒姐,那个……其实。你家那果子不是挺值钱的吗?我那庄子是几座小山丘,一年种不出多少东西,还不如改种果子,果子比那庄稼值钱多了,所以我想……”
云舒顿时明白过来。她拐弯抹角半天原来是想要自己的果树苗儿,云舒想了想,
“表妹,不是我不给你,那果树苗是从我三岁起就开始种,长到这几年才结果。中间没结果这些年,得有专人用心去伺候,比如修枝啊、施肥啊、浇水啊、撒药啊、捉虫啊。要做的事情很多的。
你别看我现在那果子一年能卖上万两银子,我之前每年在果子上投入的银子不下两千两,而且这投入一点儿都不能断,否则前面的功夫就白做了。如此,你确定要果树苗?”
沈娇娇听得一愣一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云舒姐,你说那果树要长十几年才能卖钱。中间还得专门找人去伺候它?”
“确实如此,果树可不像庄稼,一年能收几趟,这东西种好了就好,种不好的血本无归都有可能。”
沈娇娇狐疑的望着她:“不至于吧?云舒姐,莫不是你不想给我,故意找借口蒙我?”
云舒笑道:“有没有蒙你,你可以找种果树的农户问问。你知道我家在县城有个酒楼,那酒楼生意还不错,每月进项至少有两三百两,可那钱我们从来不敢动用,基本都花那一大堆果树了,要不是有酒楼撑着,我们家的果树早就砍了当柴火了。”
沈娇娇惊讶道:“真的吗?十年!十年我都老了,不行不行,要是把我家酒楼的钱都拿去供几颗不知道能不能换钱的烂木头,我家人吃什么?我奶奶肯定不同意。”
云舒笑眯眯道:“就是,其实表妹,我觉得你可以找个会种地的能手帮你管管庄园,每年多种几季,一茬儿接一茬儿,别让土地闲着,只要安排得好,两百亩一年得个几千两是很容易的事啊!”
“几千两?!是不是真的?”
云舒点头:“是的,就看你会不会种……”说起种地,云舒还是有些经验的,伴着手指头给沈娇娇理落一遍,沈娇娇听得两眼发光、一脸崇拜的样子。
末了,云舒道:“娇娇,这事儿你请个人来给你仔细理理,肯定能行。你瞧,天色挺晚的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等等、等等,云舒姐,还有个事儿。”沈娇娇拉住她硬不要她走,没办法,云舒只得坐下,沈娇娇道:“云舒姐,你那相公我也见过了,真不错,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都快赶上我家相公了!”
云舒抽抽嘴角,“哪里?也就那样!娇娇,深更半夜的,你有事就直说吧!”
沈娇娇看云舒不耐烦了,赶紧道:“云舒姐莫生气,我直说好了。是这样的,其实……这事儿是俊俏托我的,她以前跟云舒姐有些误会,怕直接找你你不理她,所以……”
马俊俏托她来的?这倒让云舒有些意外,先前马俊俏见自己还满脸不高兴了,在院子里发了脾气跑回院子去,晚饭时却又自个儿回来了,一直低头坐在云舒左下方,没怎么见她说话,连抬头都极少。
“她有什么事还要我帮忙的?”
沈娇娇尴尬的笑笑,左右看看,把身边几个丫鬟指使远点儿,然后凑过来小声道:“云舒姐,你去年去过京城,听说你那相公也与你从小相识,是吗?”
“这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舒姐别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俊俏现在已经定亲了,订的还是京城的商贾之家,听说那户人家家大业大,还是皇商了!”
云舒抽抽嘴角:“那要恭喜俊俏表妹了。”
“云舒姐,不是这样的,其实这亲事俊俏自个儿是不乐意的,可亲事是公公定下的,俊俏怎么闹都没用,实在没办法只能暂且忍着。
俊俏没见过她未来相公,一直在想办法打听。如果对方人品不好或有什么残缺,事先知道也好有个预防。这次云舒姐来我想起你那相公的事儿,所以……云舒姐。你知道嫁人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就帮帮忙,给你那相公写封信,请他帮帮忙好不好?”
没想到马俊俏求的是这事儿!她一向与自己不合,且向来傲慢清高。居然拉得下脸来求自己,可能是实在没办法了,可帮忙打听这种事儿,好像……
沈娇娇看她犹豫,拉起她胳膊道:“云舒姐,求你了。帮帮忙吧!以前的事儿是我和俊俏不对,可咱们好歹还是表姐妹啊,你能帮淑羽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了?”
云舒皱眉:“这个……娇娇。毕竟在京城的不是我啊,其实我跟小顺子……联系不多,这种事……实在不好开口啊!”
沈娇娇还要劝说,一张嘴却停下了,目光定在云舒身后。云舒狐疑的回头,猛然发现马俊俏何时站在自己身旁!云舒吓得一下子站起来退后几步:“你……你……”
马俊俏站在廊柱的影子中。云舒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在那儿一动不动站了好一阵,然后将头偏向一边,小声道:“云……云舒,对…对不起!”
云舒一愣,她这是在道歉吗?那高傲任性的马俊俏居然会道歉!云舒想了想,微微笑道:“俊俏,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马俊俏沉默,沈娇娇赶紧笑呵呵的打圆场:“云舒姐,俊俏最近为这事儿烦心不已,人都瘦了许多,话也少了,你别多心啊!俊俏,来,过来,云舒姐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你看,她连我都原谅了,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来,咱们一起坐着说话吧!”
马俊俏被沈娇娇拖过来站在云舒面前,云舒这才看清她红扑扑的小脸低垂到胸口,扭扭捏捏的样子似乎非常难为情,她心下好笑,没想到沈娇娇还有这一面。
沈娇娇替马俊俏说了不少好话,马俊俏自个儿手足无措的站着,一句话都没说,看对方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云舒沉吟半晌道:
“要不这样吧,我给京城那边写封信,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查出来、查的准不准我不敢保证。俊俏,你何不找那些时常来往于京城和云州之间的行脚商人打听打听了?他们见多识广,对京城那些官家商户的底细最清楚不过。”
沈娇娇想了想道:“咦!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还商量凑银子派个人去京城看看了,与其让他们像没头苍蝇般跑去京城乱闯乱撞,还不如找那些行脚商人。”
马俊俏摇头:“不行,那群人低三下四,连人家门儿都进不到,怎会知道人家的底细?”
云舒暗笑,马俊俏果然是朵温室小花儿,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这样的小姐离开了温室会变成什么样儿?
沈娇娇道:“不会不会,俊俏,你是不知道,越是这群人,小道消息越多,以前来我们酒楼那些行脚商人,经常把那些大户人家后院的事儿拿来当笑话,比如哪家的小姐长得好啊、哪家的公子好色啊、哪家的夫人容不得人啊,说不定那家主子都不知道的他们都能打听出来了!”
云舒看那二人说得越来越起劲,她却是困得不行,应诺帮马俊俏写封信问问,然后好说歹说才算脱身。她迷迷顿顿的回到淑羽院子,直接进了客房,倒床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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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六章 家信
次日,云舒一起床就跟王淑羽同去大姑奶奶院子请安,然后陪她吃早饭,饭后说起想让王淑羽去自己那小院儿住的事情。,!
大姑奶奶说淑羽有身孕,原本不同意,云舒抱着她胳膊撒了会儿娇,说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大院里人多事杂不便养胎,还不如去自己那里清净。大姑奶奶犹豫片刻,总算点头答应了,不过却有个条件,就是要让她的丫鬟银锁跟着去,以便照顾淑羽。
淑羽闻言感激涕零,眼角真的有眼泪。也是,大姑奶奶的贴身丫鬟在这马家肯定是有些地位的,能得她的丫鬟伺候,说明大姑奶奶是真的关心体贴她。这对举目无亲、低头小心惯了的淑羽来说极其重要,兴许这是她许久才难得感受到的一次长辈的关爱。
其后,云舒跟淑羽一起回院收拾东西,却意外的发现沈娇娇和马俊俏在那里等着,连马俊文也在那儿。
马俊文一见她们进门,立刻迎上来:“羽儿,听说你想去云舒那院子住?那怎么行?那边那么偏僻,院子又小,又没几个丫头,关键是云舒表妹难得来一趟,咱们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啊?”
淑羽微微低头没有说话,云舒不满道:“俊文表哥,我还在这儿了,你怎么当着我的面说我不是啊?我那院子哪里小了?比淑羽这院子大多了吧?偏僻人少不好吗?淑羽有身孕,需要静养,你这院子人多口杂,说不定什么时候把她推了碰了撞了不就麻烦了?”
一旁的沈娇娇红了脸,稍稍犹豫,还是上前道:“相公,我知错了。我上次不该推淑羽姐,祖奶奶、婆婆、我奶奶、我爹娘都教训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奶奶说淑羽姐的孩子不仅是马家的长子,以后还是我儿子的大哥,我要好好爱护他、照顾他,就像照顾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马俊文看沈娇娇一眼,淡淡道:“你知道就好,若再有上次那种事,哼,我立刻写了休书把你送回娘家去。谁来说情都没用。”
沈娇娇闻言眼圈有些发红,藏着袖子里的手用力掐着手心,低垂的眼中满是恨意。想起当初刚得知淑羽有孕的消息时。她满心怒火,找了空跑来找淑羽,把她叫到湖边一顿乱骂,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更生气,一怒之下推了她一把。差点儿把她推到湖里去。
得知消息的马俊文匆匆赶来,二话不说上来就给她几巴掌,还大嚷着叫婆子把她绑了送赶回娘家。那段时间当真很难过,她回娘家也天天被家人耳提面命的教训,好在她奶奶三番两次去求了大姑奶奶,她自己也去大姑奶奶院子跪了一天一夜。这事才算过去。
现在她也想开了,就像昨晚跟云舒一起时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些话,她巴不得淑羽把孩子生下来。这不仅能恶心马俊文正室贾氏一辈子,自己还能得利,何乐而不为?
马俊俏过来说情道:“大哥,你被这么对娇娇,娇娇现在当真改了许多。每次她娘前送来的好东西她都舍不得吃,全送来给淑羽了。不信你问她?”
马俊文有些意外:“哦?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银柳看似无意道:“少爷,沈奶奶确实送了的,不过我们奶奶说……”
王淑羽打断道:“多谢表妹,东西都挺好的,只是我身子一向不好,大夫说即便有孕,每天依然要喝药调理,一天都不能断,而且还要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
所以那些东西我都收起来了,打算等身子好些了再吃。其实我一直还在考虑拿什么东西给表妹做谢礼了,总没想好,所以没过去,表妹莫要生气才是。”
沈娇娇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那些东西很平常的,值不得什么,只是表妹一点儿心意而已……”
王淑羽和沈娇娇你来我往聊得相当热闹,似乎这二人真是关系极好的姐妹般,马俊文对此似乎也相当满意,挥挥手道:“算了,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你们能俩好好相处、别闹出事儿来,我就很高兴了。”
那二人都微笑着点头称是,一低头两人的笑容立刻就变了,这变化一旁的云舒看得清楚。瞧瞧,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永远不可能同步,男人总希望后宫佳丽三千,相互情同姐妹,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女人则希望男人只有他一个女人,其他女人全部死光光……
至于淑羽去自己院子静养的事儿,马俊文自然不同意,不过有沈娇娇和马俊俏帮忙,另外大姑奶奶的贴身丫鬟银锁也拎了包袱过来,马俊文总算点头了,不过却要求她三日内必须回来,淑羽低头没说话,沈娇娇挽起他胳膊道:
“哎呀,相公,祖奶奶都同意了,有银锁跟着,没事的。相公,你好些日子没去我院子了,昨儿下午,我奶奶给我送了些新鲜食材来,说是特地拿来给你做吃的,你晚上一定要来啊,我做好了菜等你啊!”
马俊文干咳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想了想道:“哦,对了,我铺子还有点儿事,我得去忙了!羽儿啊,收拾东西这种事让银柳她们做就是,你别动啊,别累着了,等有过两天我就去云舒那里接你啊!”
“哎呀,相公,你还没说晚上来不来了?”沈娇娇拉着他胳膊撒娇摇晃,马俊文赶紧逃也似的跑了,沈娇娇气得直跺脚,马俊俏安抚了几句才算好些。
等丫鬟们收拾东西这空当,沈娇娇和马俊俏坐在云舒旁边,他们的目的云舒心知肚明,想起昨彤事,自己实在困得不行,勉强答应帮忙。
可现在想来,小顺子出来没有也不知道,左相大人正在病中,夜五一去不回毫无消息,王家正是最忙的时候,却因这种事去叫他们帮忙。怎么都说不过去。但已经答应了回绝也不太好,她犹豫片刻,决定回去让夜魅想想办法,能查就查,不能查她也没办法。
云舒跟马俊俏实话实说,当然是选择性的说,并跟她约好,如果有消息了,直接让人送到府上来,查不到就没办法了。
磨磨蹭蹭。云舒几人直到将近午时才离开马家,这次出去,马家这些下人看他们一行人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对云舒的态度也谦卑了许多,应该是昨晚那几句话的作用。呵,这些人,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早知道第一次来就海吹一番。免得受那些窝囊气。
他们晃悠悠的回到西北面的小院儿,一进门,看门的老孙头儿就递了封信过来。拆开一看,居然是娘亲写的,催自己快快回去,并嘱咐把二毛和钱兴一起带回去。看样子似乎很急,可又没说是为何事?
云舒想了想,记得前天才派人去打听过。西山书院要腊月初十才正式放假,今天腊月初六,还有四天。怎么办?要不要提前去西山书院接人了?
淑羽看她甚为为难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云舒?”
“没什么。我娘催我快快回去,还要把在西山书院念书的二毛和钱兴表哥也带回去。可今天才初六。离西山书院放假还有四天了,上回六月份那次二毛就因为家里的事请了好长时间的假,这次再去的话,我怕书院那边未必同意。”
“这样啊……”淑羽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以前相公也是在西山书院念的书,那里的学生多是省城的富家子弟,他们平时有事想不去就不去,也没见书院怎么样啊?”
“不会吧?不是说那里管得挺严吗?”
“这个……要看带你的是哪个夫子了?有的夫子确实挺严,据说城西有位姓闵的公子家境贫寒,有一次因为他老母生病无人照料,便缺了一个星期的课,结果被那夫子撵出来了,再不让他进学堂半步。不过有的夫子却很宽松,比如相公那夫子就挺好。”
“哦?区别这么大!莫非那些夫子也狗眼看人低,见那学生家境好、父母有权有势就宠着惯着,家境贫寒的就妄加欺负?”
淑羽笑道:“没那么严重,虽然兴许会有那么一两个这种人,但大部分夫子还是不错的,那西山书院的创始人曾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后来卸任回来开的书院,里面还有几位翰林院的老学究了,他们就跟你说的相反,最是痛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云舒,你要着急的话,不如去找书院的院长看看,那位老人家在咱们盆城以通情达励称,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淑羽居然知道这么多西山书院的事,这倒让她有些意外。现在快到午时了,她决定先把淑羽的事解决了,吃了午饭下午再去书院看看。她再次扫了两眼娘亲的书信,也不知什么事催得这么急?方舅舅不是才从县城过来,没听说有意外啊?
云舒亲自带着淑羽进到后院去选屋子,淑羽非常喜欢后院那清澈见底的小池塘,便选了窗户面对池塘的屋子,同来的几个丫鬟则住到她隔壁,另外云舒又特地让无忧带他们熟悉环境。
至于买院子这事儿,云舒决定去问问老孙头儿看看,老孙头儿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对周围邻居都很熟悉,谁家要卖院子他肯定知道。果然,云舒一跟他提这事儿,老孙头儿就说这院子斜对面那户人家做生意亏了钱,想把院子卖掉回小县城去养老。
对方那院子比这个院子要大许多,是三进的院子,住它上百口人都不成问题。主家当初买来时价格不低,卖价自然也不便宜,据说来看的人不少,最高有出到一千一百两的,对方不乐意,非要一千二百两才成。
云舒沉吟片刻,回到里院跟淑羽说明情况,淑羽很感兴趣,当即就要求去看看。对方见老孙头儿带人来,听说是老孙头儿的东家想买,立刻热情的带着他们东转西转,舌灿莲花一通夸赞介绍。
说实话,这院子确实不错,正门朝次大街开,交通方便,后面挨着云舒家院子,安静。地方也大,家具物什完整齐全,带身儿衣服进来就能住。可惜价钱方面对方坚持一定要一千二百两,其实这院子确实也值,要是淑羽不要的话云舒自己都想买。
淑羽犹犹豫豫,一时也没个准话儿,只说考虑考虑。在离开那院子时,云舒落后几步,跟方才领他们看院子的人小声嘀咕几句,那人听完立刻高兴的拍手道:“好好好。小姐放心,在下这就去办。”
淑羽回头看她,奇怪道:“云舒。你跟他说什么了?那么高兴?”
“没什么,我说这院子我定下了,让他准备准备,今天下午我就找人来交接办契书。”
“定下来?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啊!”
云舒玩笑道:“马家那么多银庄,你随便找个多要几套首饰不就凑够二百两了?”
“不行不行。家规上写得清清楚楚,内院女眷,不论身份高低,没有男主子同意,不得去自家名下的产业拿东西,除非真金白银的买。”
“哦?还有这种规定?……不过这办法确实挺好的。要不马记多半要被你们家后院那些女眷搬去大半。”
淑羽有些尴尬,云舒笑笑:“开玩笑的,淑羽姐。其实是我看上那院子了,那院子地方大、位置好、当街正门那边还可以改成铺子,我准备买来明年卖果子用,或者开个酒楼也可以。”
“啊?你买?那…那……”
“我都想好了,既然你喜欢我那院子。我就把那院子转给你好了,我只收你银子。然后写个契书给你,房契暂时还是在我名下,等以后你需要的时候再去官府办文书即可。然后我了就搬到这大院子里,如此不是两全其美吗?淑羽姐觉得如何?”
淑羽想了想,拍手道:“好,如此甚好,正好俊文也来过你那院子,以后我就不用搬家,不用遮遮掩掩了。”
云舒点头:“就是,不过淑羽姐,咱们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我那院子的价格要按市价算,不打折扣的哦!”
淑羽怔愣一下,继而笑道:“行,你说怎样都行,反正我就那么点儿钱,你看着办吧!”
云舒点头,“好,方才我跟那人说了,让他下午就找人来写契书,顺便给这边小院估个价,你昨晚给的银子我先收着,等估了价再退你多的,如何?”
“行,怎样都好。”二人说定,云舒把此事托付给方舅舅,他办这事儿轻车熟路,肯定没问题。
一吃过午饭,云舒就带着夜魅、雁儿和小双子一起去西山书院。西山书院自然在西门外的山上,与东面的盘龙寺正对,山高差不多,不过坡度要小些,路也好走得多,马车可以直接行到书院门口。
几人下车后,去门房说明来意,对方听说是水云峰的家人,刻意多看了几眼,态度也颇为柔和。云舒觉得奇怪,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门房为何这种眼神看自己?莫非是二毛在书院惹了什么祸?她满心狐疑,在外等待。
约摸一刻钟后,门房笑呵呵的出来:“水小姐,我们院长请您进去。”
云舒点头谢过,跟着门房进门,雁儿几人也跟进来,却被门房里另一人拦住,那人抱歉道:“水小姐,不好意思,书院有规定,探访家属每次最多只能带一个仆役进去。”
雁儿不服气,大嗓门道:“凭什么?我们大老远来,进去看看又怎样嘛?”
“嘘~~小姑娘,小声点儿,这里是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最忌大声喧哗,要被那几个老学究看见了可不得了。”
雁儿还要说话,云舒制止了她,沉声道:“雁儿,你和小双子留在马车上,眉儿跟我进去。”
雁儿看看夜魅,着急道:“小姐,为什么是她啊?她才跟你几天啊?我…我要去。”
小双子也着急得直跳脚:“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夜魅抿嘴一笑,规规矩矩的应声是,得意的看那二人一眼,踩着小碎步跟进去。
这书院进门是个大大的广场,后面是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建筑,原本以为整个云州最好的书院,里面的建筑应该很漂亮,至少要像马府里那样亭台楼阁吧?
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依山而建的多是些普通的小木屋,一排一排上去倒还整齐。中间还夹杂着竹子做墙茅草做顶的草棚!
难怪上次二姨说这里条件太差,在她眼里,这种草棚怕是村里那些房子都盖不起的人家才住的,他儿子辛辛苦苦考个秀才,好不容易上了书院,居然住这种地方,她当然有意见。
当然这只是二姨的看法,这屋子虽然普通,却是文人墨客的最爱,多安静、多悠然、多诗情画意啊。这才像做学问的地方。
院长的院子就在广场正上方的一片竹林中,那院子风格与竹林完全统一,就像竹林中长出来的一般。云舒一路走一路看。即便是冬天,这里的景致依然非常吸引人。
引路人站在院门口通报一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了声进来吧,引路人做个请的手势后便默默离开。云舒四下看看,缓步进去。竹屋正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席地而坐,手拿一本书卷摇头晃脑的读着,颇为痴迷的样子。
云舒走进去,坐到老者对面,等了好一阵。老者总算读完了,放下书卷抬头看看云舒,笑呵呵道:“你就是王二公子心心念念想娶的姑娘?”
云舒脸上一红。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老者呵呵一笑:“小姑娘不用害怕,你和王二公子的事官场中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呵呵,老夫现在也算不得官场之人,只是有几个官场老友罢了。”
云舒张张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过后,她道:“晚辈水云舒给前辈见礼!”
老者呵呵笑道:“不必客气。呵呵,你比那臭小子礼貌多了,上次那臭小子一来就抽走老夫的书卷,说要给老夫介绍两个有慧根的好学生。你知道是谁的,小姑娘。”
云舒尴尬的笑笑:“前辈,我弟弟和表哥没让您失望吧?”
老者笑呵呵的抚着胡须点头道:“嗯,不错!确实没让老夫失望,他们各有所长,若能好好利用,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云舒松口气,笑眯眯的行礼谢过,然后道:“前辈,晚辈今天其实有个不情之请。晚辈知道书院还有几天才放假,但今日上午,晚辈收到娘亲家信,说家中有急事,让晚辈务必尽快把弟弟和表哥接回去,所以……还请前辈性格方便。”
“哦?何事这么着急?几日都等不得吗?”
“信中没有明说,不过我娘一向注重二弟学业,若非确实有事,绝不会催得这么急,不知前辈能不能……”
“呵呵,老夫倒没意见,不过小姑娘啊,这事儿老夫并不能完全做主,是否能行还得看他们各自的夫子是否同意啊!”
云舒皱眉:“前辈,您不是院长啊?”
“是啊,呵呵,小姑娘,我这书院可不是官场,不是谁官大说了就算的。这是做学问的地方,各位夫子各有特长、各有脾气,贤者就该尊重他们,而不是打压他们,你觉得如何?”
云舒怔了怔,没想到这院长这么好说话,在书院实行民主制度勒,赞一个!她点头道:“前辈教训的是,前辈,晚辈可以见见我二弟和表哥的夫子吗?”
“当然可以,他们都在山上,你沿着这竹林往上走,到第三个院子那块平地,平地西面有几间屋子,夫子们都在那里。”
云舒谢过夫子,带着夜魅沿着竹林往上走,到第三个院子时果然见那边有块平地,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找夫子,就见那平地中央围了一圈少年。
正对自己的是一个面相颇凶、下巴一颗黑痣少年,她双手环胸藐视的瞪着对面那个头矮小的少年,旁边还有几个帮手。这是干什么?欺负人了?还是打群架?
“喂!臭小子,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真没出息!”
小个子梗着脖子道:“我实话实说,那诗本来就是我作的,明明是你抄我的。”
云舒一怔,这么熟悉的声音,不是二毛是谁?
!
第七七七章 出头
她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夜魅拦住道:“小姐,这些小毛头小子不知轻重,当心冲撞了您,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过去看个究竟。!”
只犹豫了这么片刻功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群十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年,把方才吵闹的几人围在正中央,踮起脚尖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吵闹的声音。
这下她想过去都没办法了,四下看看,见靠山那面有一排木屋,木屋门前的回廊位置颇高,至少有两三米以上,站在回廊定能把下方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她提起裙摆快速向那回廊走去,夜魅稍稍犹豫,也跟了上去。路上陆陆续续有跑出来看热闹的学子,狐疑的看她们两眼,不过并未太过惊讶,继续向那堆人围过去。
上得回廊,下方空地上的一切清清楚楚,她绕着回廊走了几米,挪到能看清双方相貌的位置,那小个儿当真就是二毛。看他一个人挺着小身板儿与对方据理力争的样子,颇有些正义豪气。
只是对方个头儿实在太大,看他们捏起拳头就要动手的样子,云舒一阵紧张。夜魅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出手?”
“等等,这不是咱们的地方,再看看。”她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情况,眼看对方已经揪着二毛的衣襟把他提起来,二毛依然毫不示弱的跟对方理论,云舒紧紧拽住手帕,着急道:“这书院里怎么没个管教风纪的夫子了?”
一个声音引起云舒的注意:“喂,钱兴,那群人又在欺负你表弟了,你不过去帮忙啊?”
云舒低头搜寻一圈,在右手边上回廊的石梯前找到钱兴,他拿着基本书卷回头看那人。作一脸惊讶状:“啊?不会吧?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表弟?”
“嘻,你真会装,不管你了,我去看热闹了!”
那人跑开,钱兴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四下看看,觉得无人关注他了,低头翻书看看,摇头晃脑道:“唉,这篇文章我怎么都看不懂。不行,得去找夫子问问。”然后她拿着书逆向而行,快步顺着石梯走上回廊。然后一边走一边注意下方的事态。
“哇~~打人了,打人了!”
“喂,贺东,住手,夫子来了!”
“水云峰。加油,顶上去!”
少年们一窝蜂的起哄,有人劝和也有人幸灾乐祸的怂恿,而且后者占了多数。回过神的云舒低头去寻,人群一片混乱,且随时都在移动。她竟然一时找不到二毛的身影,着急的她几乎要哭出来。
夜魅咻一声跳出去,扎成一堆的少年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外力拎着往后一扔,摔倒在地,眼看下方的人群乱成一锅粥,旁边木屋里突然跳出个拿着戒尺、面色冷凝的瘦高个儿中年人。
那人看到下方的情况也是一惊,继而大吼:“哪来的贱人。竟敢在我书院里撒野!”,然后纵身一跳。居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戒尺当武器竟向夜魅攻了过去。
云舒吓了一跳,这人想干什么?她急得大喊:“住手!住手,你打错人了!”
那瘦高中年人根本不听,戒尺舞得如长剑般直向夜魅逼去,夜魅她连连后退,空手的她几乎招架不住,只得拔出软剑与之对抗。
看那两个人跳上跳下、你来我往,下方的少年不管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个个张大嘴目不转睛的望着空中那两个飞来飞去的身影。云舒着急得还要大喊,感觉肩上一沉,她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对方道:“表妹别叫,是我!我是钱兴啊!”
云舒回过神来,仔细看真是钱兴,云舒急道:“表哥,那人谁啊?怎么出来就打人啊?”
“那是我们书院的武师苏师傅,表妹,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先叫那人停下来再说。”
“这个……苏师傅性格怪异,我们叫肯定没用,除非院长来才成。表妹,跟苏师傅对阵的那个是谁?”
“那是我的丫鬟,快,表哥,你快去找院长来,我…我去找二毛。”
“表妹别去,已经有人去叫院长了,他老人家一会儿就到。”
二人说得着急,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紧随着夜魅他们上窜下跳,那苏师傅当真是个冷面冷心的,丝毫不因对方是个年轻女子有半点儿松懈,反而招招逼人,夜魅拔剑后更是出招狠戾,似乎随时都能取了夜魅的性命,云舒见之怎能不着急?
一时间百来人的空地上只有那二人武器碰撞的咔咔声和飞来飞去的风声,大家个个张大嘴仰头望着,手里捏一把冷汗。眼看夜魅就要支撑不住了,院长的声音不紧不慢的由远及近:“不急!不急!慢慢走!”
大家齐刷刷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少爷着急的拽着院长往这边拖,院长手里还拿着书卷,摇头晃脑说不急,少年抬头看一眼,“爷爷,你看,苏师傅又把房子毁了两间。”
院长扫了一圈,抚着胡须声音不大不小道:“苏小子,你再打下去,今年的红包就要扣完啰!”
站在房顶上的苏师傅将戒尺一收,跳下来走到院长面前,冷着脸道:“老头儿,凭什么?这次是那小妮子自己打上门来的。”
夜魅擦擦额角的汗水,也从房顶上跳下来,回到云舒身边,云舒盯着她打量两圈:“夜魅,你没事吧?”
夜魅拱手道:“还好,没想到这小小书院里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是奴婢轻敌了!”
明明两边距离隔得老远,那苏师傅却突然回头道:“哼,无知丫头,本人对你只用了五分力气,若要取你性命,几招之内便能成型,回去告诉你那头领,要想比试让他自己来,缩头缩脑派个小丫头来试探算什么好汉?”
云舒诧异。回头询问的看向夜魅,这人是谁?难道是夜五的死敌?夜魅也是一脸狐疑状,摇头道:“小姐,奴婢以前从未见过他,兴许是他认错人了。”
那边院长跟苏师傅说了几句话,苏师傅轻哼一声,回身用戒尺指着地上那些少年的道:“方才谁在打架?站出来!”
少年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爬起来,快速退开,中间的人很快便被孤立出来。就剩方才找事的五个少年再加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毛。看二毛那样子,云舒惊呼一声就要冲下去,钱兴却拉住她。小声道:“嘘!表妹,你别去。”
“二毛被打成那样,我怎能不去?快让开!”
“表妹,你若现在下去的话,二毛以后定会被人嘲笑。说他靠女人撑腰,那些小子更会欺负他,你千万不能去。”钱兴的说法让她愣住,只得留下看情况。
苏师傅走到场地中间,双手环胸扫视一圈,板着脸瞪着那五个少年道:“贺小子。你又欺负水小子是不是?”
先前还嚣张不可一视的五个少年吓得全杀打颤,站走后面的的一个少年哆哆嗦嗦道:“苏……苏师傅,您下午不是要进城去么?”
另一少年揪他一把。陪着笑脸道:“呵呵,苏…苏师傅,我们没欺负人,是…是水云峰先来找我们麻烦,拦着我们不让走。不信你问大家,大家都有看见的。是吧?是吧?”
那小子转头四下求援,每看到一处,那些少年都赶紧转开头去,没人敢跟苏师傅对眼儿。苏师傅看看地上的二毛道:“水云峰,怎么回事?你来说。”
二毛捏起袖子往脸上摸一把,忍着痛爬起来,指着嘴角长痣那少年道:“苏师傅,他偷抄我的诗文当自己的拿去交给夫子,我把诗文交上去,夫子反说我抄他的,我要他跟我去夫子那里说清楚,他们不认账,反而打我。”
长痣少年立刻道:“胡说,我何时抄你诗文了?那分明是我自己写的,他们几个都可以作证,你自己抄我的不知羞,还好意思来找我麻烦,你羞不羞啊你?”
“就是就是,那诗文就是贺东写的,我们都可以作证。”另几个少年纷纷附和,二毛急得满脸通红:“胡说胡说,你们颠倒是非,分明是你抄我的。”
“得了吧,水云峰,你要不要脸啊?别以为巴上个位高权重的姐夫就不得了了,告诉你,我爹说了,你那姐夫就要完蛋了,他们全家现在自顾不暇,才没空理你了。还有你那姐姐,当心一嫁过去就当寡妇,或者直接被诛连了去见阎王也不一定。”
二毛怒了,大骂道:“你才要当寡妇,你娘就是个寡妇,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把你揍成肉泥!”那姓贺的小子提起拳头挥舞着吓唬人,旁边的苏师傅冷眼一扫,他瑟缩一下,赶紧松了拳头,却小声嘀咕:“是他自己先骂我娘的,苏师傅真偏心……”
云舒回头看向夜魅,夜魅小声道:“小姐,别信他的,我们公子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
云舒垂眼片刻,转而问钱兴道:“表哥,那贺小子什么来历?”
“他爹是云州同知,咱们云州除了知府大人,就他爹官职最高了,听说他家在朝廷里也有人,官位还不低。表妹,最近有传言说妹夫家出了事,是不是真的?”
云舒没有回答,视线转动下方场地上。只见苏师傅一把把二毛从地上拎起来,沉声道:“臭小子,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不过人家,就给我好好练,练到把他们全部打得满地找牙为止。”
贺东几个瞪圆了眼,显然对苏师傅那话非常不满,不过摄于苏师傅的虎威,没人敢顶嘴,二毛捏起袖子擦擦鼻涕,瓮声瓮气道:“我才没哭了,是那血珠遮了我眼睛。”
然后他指着贺东几个道:“你们几个侮辱我姐姐,我迟早有一天要报复回来。”
贺东几人无所的扁扁嘴,小声道:“有种放马过来,怕你不成。”
苏师傅微微眯起眼,冷脸道:“臭小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就你们这德性,以后甭想有什么出息。给我听好了,以后再让我逮到你们几个合伙儿欺负人。哼,手痒的话来跟我单练试试。”
然后苏师傅拍拍二毛脑袋,推着他往回廊这边来,院长和请他来的少年也往这边来。他们走后,广场上的少年们慢慢散去,贺东几个冲着苏师傅和二毛背影做个鬼脸,转而幸灾乐祸的互相对对掌,然后结伙儿往山下走去。
等院长和苏师傅几个上了回廊,云舒快步过去,喊了声二毛。二毛惊了一下,回头看到云舒,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云舒眉头紧皱。掏出手帕心疼的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看到那一块一块的青肿,云舒的信一阵揪紧,拿着手帕的手也微微发抖。
她后悔了,先前该早点儿让夜魅出手教训那几个小子。不,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他们不是喜欢以多欺少、恃强凌辱吗?那就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儿,她心里暗暗决定,今晚回去就把暗卫放出去,狠狠教训那几个小子一顿。
二毛看云舒眼角都湿了。赶紧退后一步,摆手道:“没事没事,姐姐别担心。我一点儿都不疼,就是擦破点儿皮而已。”
那院长乐呵呵道:“小姑娘,没事,这小子耐打得很,上次比这次伤得严重多了。没几天就好了!”
云舒闻言一惊,“上次?!什么时候?”
二毛赶紧道:“没有没有。院长说着玩的,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我不知道了?”
云舒还是不放心,站直身子,正对院长,以家长的口吻一本正经道:“院长,你这里是书院,不是军队,更不是街头巷尾,怎能容许学生私斗伤人了?
我们千里迢迢把孩子送来,是让孩子来学礼仪做学问的,不是送来给人打的,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难道您就不该给我们个说法吗?”
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二毛暗地直扯云舒袖子,钱兴也不停的给她打眼色,云舒却无半点儿反应,依然咄咄逼人的瞪着院长。
苏师傅皱眉道:“小丫头,休得无礼,你可知我们院长是谁?”
“不管是谁,为人师表更应分清是非曲直、不惧权贵一视同仁,今天这事儿任谁都看得清楚,分明是那几个官家小子欺人在先,苏师傅几句话就放他们走了,不赔礼道歉也不赔药费,这不是放任他们继续作恶吗?
如此成了习惯,那几个小子靠着家里的关系以后定会入朝为官,到时候多少平民百姓要遭殃遭罪?这些都是你们的错,如果这书院起不到教书育人的作用,开了还有何用,不如早点儿关门,以免误了他人前程。”
“放肆,大胆小女子,竟然对我们院长如此无礼,我……”苏师傅大声呵斥,二毛和钱兴都被吓到,云舒却挺身往前一站:“你待如何?”
“我……我……”苏师傅黑着脸捏起拳头却不敢有所动作,双方僵持半晌,那院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手道:“好!好啊!果然与众不同,难怪那小子要千里迢迢来求亲。小姑娘,你教训得对,老夫受教了。
苏小子,你现在就去,以老夫的名义写了书信送到那几个小子家里,让他们家人各自来把小子们接回去。我们书院庙小,容不下他们仗势欺人、屡教不改,让他们自己另谋出路去,咱们书院不收那些个伤人害民的莽夫。”
苏师傅有些惊讶:“这个……院长,您别听这小姑娘胡说八道,他们……”
“就这么定了,快去!”院长突然正色道,板着脸的他颇有威严,苏师傅犹豫片刻,拱手一下告辞离去。
等苏师傅走远了,院长又恢复笑呵呵的慈祥样:“小姑娘,怎样?我这说法满意否?”
云舒想了想:“勉勉强强吧,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事才好。”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爷爷以前在宫里做夫子时都没人敢那样数落他。”院长身边的小子瞪着云舒道。云舒微惊,这老头子做过太师?不会吧!想起方才那些话,云舒有些汗颜,可要立马赔罪的话,自己岂不也成了欺软怕硬之人?
院长哈哈一笑,拍拍那小子脑袋道:“都过去多少年了,不过教几个小皇子认字而已。算不得什么,小姑娘,你不是要找这孩子的夫子吗?老夫跟你一起去吧!”
云舒汗颜,想跟院长道谢,老人家却大气的挥挥手,走到前面带路。有院长同行,夫子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着面把二人叫过去嘱咐一番,就像布置寒假作业般,要求二人每天须得练字。还得做几首诗,写几篇文章等等。
从夫子那儿出来,云舒和夜魅跟着二毛和钱兴一起。回他们住的院子去收拾东西。这一路下去,遇见的书院学生不少,他们先跟二毛和钱兴打了招呼,等云舒几人一过,那异常的目光一直在云舒身上打转。
她一回头。正好瞧见那些少年如妇人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云舒皱眉,被抓包的少年赶紧收声或看天或揉鼻子或顾左右而言他,明显很心虚的样子。
他们说了什么云舒早就听得清楚,不外乎就是:“瞧瞧,这就是水云峰他姐姐。听说攀上京城一个权贵人家的公子,水云峰小小年纪能一路顺畅考过秀才、上咱们书院全靠他那姐夫。啧啧,原来他姐姐长这样。看上去很一般啊……”
每遇上一群人,这些话就要翻来覆去听几遍,而二毛和钱兴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云舒本想狠狠教训这些臭小子一番,想到二毛还要在这儿上学,为免给他惹麻烦。才一忍再忍没有发作。
等进了二毛住宿的屋子,云舒四下看看。见屋里没别人,便让夜魅出去打水并找些要来,二毛身上脸上这么多伤,得好好处理处理才行。
等夜魅一出去,云舒拉着二毛坐下,瞪着他道:“二毛,你一进书院他们就欺负你吗?”
二毛低着头捏着袖子不说话,云舒深吸一口气:“瞧你,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二毛依然低头不说话,云舒摇头,找来梳子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念叨:“傻小子,那几个家伙长得比你高比你壮,人又比你多,这种时候只能智取不能硬来,否则自己吃了亏受了疼还要落一身不是。
今天要不是姐姐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不就是一篇诗文吗?他抄去了咱们重新写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二毛小声咕哝:“我也没想计较,可夫子说我抄袭,罚我抄书百遍,还要扫茅坑刷马桶,我怎么解释夫子都不听,还说我狡辩,我气不过所以……”
二毛说的那夫子云舒方才已经见了,方才那夫子就在云舒和院长说话的旁边,云舒把院长好一阵数落时他就站在门口。后来云舒跟他说要把二毛接走,他二话不说马上翻出准备好的书卷,给二毛布置寒假任务。
云舒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一看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儒酸秀才,二毛跟着这种人别越学越不中用,她手上忙活嘴上嘀咕道:“那夫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待会儿我就去找院长,让他给你调换调换,重新找个夫子。实在不行,这书咱们就不念了,姐姐帮你托小顺子去京城找个顶好的书院,羡慕死他们去。”
二毛回头:“姐姐不要,那样他们更会说我没本事,只会靠着你和姐夫的。”
云舒戳他额头一下:“傻小子,你还真迂腐上了?他们爱说不说,你来西山书院是靠自己吧?而且是府试第三名,哪里需要靠小顺子了?有这层关系在,不管你多本事,他们一样要说?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说去,你自个儿也不能松懈,好好念书,以后中个状元给他们瞧瞧,他们总不能说皇帝老儿给你开后门儿吧?”
二毛揉着额头嘟囔,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姐姐,他们都说大哥哥惹恼了皇上,被关进大牢了,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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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八章 外婆去世
云舒几人回到城里天色已暗,现在要走不太可能,几人决定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快来阅-网吧,.!他们回到小院,见门口停了辆马家的马车,应该是马俊文来了。
下车进门,果然见马俊文和淑羽正坐在院中,见他们回来,马俊文立刻站起来,笑呵呵的迎上来:“钱表弟、二表弟,你们果然回来了,方才听淑羽说我还不信了。呵呵,云舒,你怎么说动二毛那夫子的?那老秀才最是迂腐,要说动他怕是不容易吧?”
云舒笑道:“没有啊,我只说了一句家中有事,爹娘让二毛和钱表哥快点儿回去,那夫子二话没说就放行了。”
“哦?是吗?那老秀才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钱兴道:“夫子没变,是咱们云舒表妹太厉害,把院长数落了一顿,又有院长带咱们去,那夫子自然不敢卖弄,立刻就放行了。”
“啊?数落院长?!不会吧,这是为何?”
“呵呵,现在想来那过程还是相当精彩了,来,马兄,咱们坐下慢慢说。”
“也好,为了等你们,我还没吃晚饭了。走走,咱们一边吃一边聊,淑羽,你好好陪陪云舒表妹,啊!”
马俊文一副主人的口气,热情的拉着二毛和钱兴往后院儿去,云舒询问的看向淑羽,淑羽摇头,不好意思道:“云舒,我没说什么,只说很喜欢这院子,想一直留在这里养胎,相公说想把你这院子买下来,所以……”
云舒玩笑道:“好啊,我也不要他多的,给我两千两,立刻就把房契给他。”
淑羽惊讶道:“两千两!不是说七百……”她看云舒表情不对。这才反应过来,嗔道:“坏丫头,居然骗我,云舒,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了!不过淑羽,他买给你不也一样?你还能省一笔银子不是?”
“不要,千万不要,咱们家名下那么多产业,何须再买?如果这样,以后真有个万一的话。这院子哪里还有我的份儿?”
淑羽难过的低下头,难得她想得清楚,云舒也不跟她开玩笑了。拉起她的手道:“放心吧,淑羽姐,这院子以后就是你的了,我会安排好的,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办契书。”
晚饭时,二毛和钱兴跟马俊文一桌,听他们说起西山书院的各种奇闻趣事倒也尽心,淑羽吃了饭陪着坐了会儿,然后便回屋休息去了。
云舒出来,首先找到方舅舅。方舅舅果然办事效率高,短短两个时辰,就把斜对面院子的手续和东西全都交接完了。房契也交到了她手上。
云舒低头仔细看了房契,确认没问题后收进袖兜里,然后道:“舅舅,我娘来信的事你应该知道了,明儿一早我就和二毛、钱表哥一起赶回去。这边还有些事情没有收尾,就得麻烦舅舅您了。不知舅舅可否方便?”
方舅舅笑呵呵道:“方便!我孤家寡人一个,方便得很,都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他越是这么说,云舒越觉得不好意思,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给他备份儿厚礼,还要给他找位知心知冷的贤惠舅母。
跟方舅舅一番交接后,云舒松了口气,剩下的事情……她回到房里,让夜魅把暗卫叫来道:“今晚给你们两个任务,一是好好教训教训白日里欺负二毛那几个小子;二是想尽一切办法确认京城的消息,这两个任务必须在明天天亮前完成,去吧!”
所有暗卫都放了出去,唯独夜魅留下,她看着在屋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的云舒,眼中似有犹豫之色,好一阵后,她轻声道:“小姐,夜深了,明儿一早还要赶路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云舒在窗前坐下,望着窗外沉默良久,突然轻叹一声:“夜魅,你说为何夜五一回京城就没消息了呢?为何大家都说王家快要倒了呢?难道这次是真的?”
夜魅目光闪了闪,她转头看看窗外,想了想道:“小姐……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如果……奴婢说如果,这次王家真的倒了,您……您还会……”
云舒转头看她,见她目光闪烁,稍稍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她毫不犹豫道:“不会!”
夜魅一愣,结结巴巴道:“小姐,您……”
“我说如果这次王家真出了事,我绝不会进王家门。”夜魅闻言脸色微惊,继而目光向窗外瞟了一眼,有些着急道:“小姐,二公子为您付出那么多,您不能……”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亲友涉险,自古以来,那政治斗争向来是成者为王败为寇,或者叫做成了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败了就是家破人亡抄家灭族。
我的家人亲友多是地里刨食、老实巴交的农户,他们世世代代安身于乡野之间,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关系落得无处容身甚至世代为奴。
如果……如果这次王家真的倒了,只要他来找我,只要他愿意放下家族仇恨,与他一起亡命天涯又何妨?”
夜魅惊讶的望着那个面窗而立、身形窈窕却意志坚定的身影半晌,然后轻轻松口气,嘴角微微翘起,她轻声道:“小姐,要是二公子能亲耳听到这话,一定高兴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云舒在窗前一直站到子时过后,困意正浓的她怎么睡去的都不知道。等第二日雁儿把她叫醒时,天色才微微发亮,她穿好衣服,叫来夜魅道:“他们都回来了吗?”
“是,小姐,都回来了!”
她立时回头,雁儿惊呼:“小姐别动,头发还没梳好!”
“雁儿,你去给我拿早饭来,夜魅给我梳头就是。”
雁儿一走,云舒迫不及待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夜魅笑眯眯的点头:“小姐放心,头领有回复了,说公子已经出来了,只是老太爷的病暂时还无起色。家里的人都在忙着寻找名医了!”
“夜五?他有回复了?为何这么晚才来消息?都快半个月了,干什么去了?”
“这个……头领没说,奴婢也不清楚。小姐,信上说家里的人全都派出去找名医了,兴许我们头领也接了任务离开了京城,没收到咱们的飞鸽传书所以没回信吧?”
云舒想了想,这样解释也有道理,不过夜五有了回音,小顺子也出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忍不住兴奋的走来走去:“太好了,太好了!小顺子总算没事了……”
夜魅看她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当然她心里也是满心欢喜的。
马车出得城门,晃晃悠悠的往云雾县方向去,钱兴看云舒一脸倦意心情却不错的样子,狐疑道:“表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不是说家里有急事吗?”
云舒愣了一下。她拍拍自己的脸,茫然道:“有吗?兴许是……要回家了高兴吧!”
“是吗?你来省城还没几天吧?”
云舒尴尬的笑笑敷衍过去,二毛道:“姐,娘为何要催着我们都回去,莫不是外婆家出了什么事吧?”
云舒一顿,和钱兴对望一眼。对了!把他们三个人同时叫回去而且万分焦急的样子,唯有一种可能,就是外婆家出事了!想起上次还听老爹提起说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娘亲回来接了三毛又匆匆赶去了,难道真是外婆出事了?
想到这里,云舒的心一阵发紧,脸色也微微发白,先前的喜色被冲得干干净净。钱兴惊讶道:“表妹。不会真是外婆出事了吧?”
云舒摇头:“我也不知道,车夫。抓紧些,待会儿去半山腰客栈买些干粮,路上就不要停了,咱们必须在下午之前赶到县城。”
一行人满心担忧的赶路,其他一切都抛之脑后,以至于大半天的时间大家相互都没怎么说话,睁大眼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点儿一点儿往后移。马车一路不停,终于在申时初进了云雾城,他们径直去了七味斋,跳下马车就去找杜十问情况。
杜十一见云舒就满心欢喜的说酒坊的事,并请她品尝新酿出来的美酒,她哪有心思管这个,着急道:“杜叔,有没有我外婆那边的消息?”
杜十顿了顿,一脸茫然状,闻讯赶来的小双子道:“云舒姐,岳安镇那边上午送过消息来,说老太太的病暂时稳住了,夫人说你们要是回来,就尽快去老太太家。”
云舒点头,跟杜十说了声,便带着一车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岳安镇,他们到达李家大院时已是傍晚时分。李家大院门口那竹林里,三毛和小妹正坐在院门口,时不时往大路方向张望,见这三人突然冒出来,立刻高兴的冲过来,大叫着:“姐姐,你们可算来了!”
云舒几人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小姨的声音:“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先去看看你们外婆。小妹、三毛,你们也一起来。”
小姨拉着几个孩子往上院外婆家去,云舒道:“小姨,娘亲催我们回来有事吗?”
“这个待会儿再说,先去看看你们外婆,她正等你们了。”
他们一进门,见外婆家的堂屋里坐了不少人,大姨父、二姨父、老爹还有赵强、小健、小康、他们的媳妇儿女全都到齐了,甚至连舅舅李富贵都来了,看他缩在外婆房门口,眼圈红红的望着屋里的样子,云舒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云舒,别发愣,快进去,你外婆叫你了!”小姨推她一把,云舒回过神来。跨过门槛,见大姨二姨和娘亲都围在外婆的床边,个个脸色都不太好。而躺在床上的外婆被他们遮住,看不清状况。
云舒的心一阵狂跳,脚下有些虚软发颤,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外婆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云舒啊,回来了?”
娘亲转过头去抹抹眼泪,起身过来牵起云舒走到床边,让她坐到离外婆最近的位置。总算能看清外婆的面容了,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整个人骨瘦如柴,脸色比宣纸还白。盯着自己的双眼乌黑空洞,似乎没有焦距?
怎么会这样?才几个月不见,慈祥和蔼的外婆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鼻子嗓子都被堵住般,难受之极。
“云舒啊,在哪儿了?”外婆努力转动眼珠,中间似乎有微光在慢慢积聚。娘亲暗地捏捏她的手给她示意,云舒吸口气打起精神,快速用袖子抹抹眼角,稍稍犹豫后还是伸出手去握住外婆那骨瘦如柴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外婆,我是云舒啊,我在这儿!”
外婆好一阵才感受到般。嘴角微微翘起:“果然是我的小云舒啊,你娘说你们去省城看你大姑奶奶了,她还好吗?”
“嗯,是啊,大姑奶奶很好。吃得好睡得香,昨天还跟我说好想跟您聊天了,外婆,你好好养着,等身子好些了,咱们一起去省城看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好不好?”
外婆轻叹一声:“唉。去不了啰!瞧瞧,你外公都来接我啰!”
云舒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娘亲和几位姨姨。几姐妹脸色苍白惊慌,大姨凑过来道:“娘,你又说胡话了,大夫说你身子骨儿好着了,现在不管是染了点儿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
二姨也道:“是啊,娘。您方才不还说想看您的曾孙吗?我们家四娘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再等四五个月,曾孙就出来了,他还等着您给取名字了!”
娘亲擦擦眼泪道:“娘,你不是说要亲眼看着云舒出嫁吗?瞧瞧,云舒都回来了,亲事也定下了,明年开了年我们就跟王家商量商量,让他们把我们云舒八抬大轿迎过去做大家少奶奶,您也要过去跟着享福的……”
小姨道:“就是就是,娘,您可要快点儿好起来,大家都等着孝顺您了!”
几姐妹说得热闹,可那声音都瓮声瓮气带着哭腔,云舒也使劲捂住嘴不敢漏声儿,外婆嘴角的笑意更浓,却缓缓闭了眼没再说话。
云舒跟娘亲几人一边抹泪一边努力看清外婆的脸,期待她下一刻继续开口说话,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外婆像睡着了般一动不动,那笑容也一直挂在嘴角。云舒心里发慌,不会真的就……她想伸手去探探,却发现自己的手冰冷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这时,门外响起梆梆的敲门声,然后是舅舅李富贵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声音:“娘,我…我是富贵啊,我……我来看您了,娘,富贵来看您了……”舅舅的哭腔越来越重,最后甚至嗡嗡嗡的大声哭出来。
娘亲几姐妹静默片刻,大姨有些生气,蹭一下站起来冲到门口,小声骂道:“你嚎什么嚎?我娘为你抄了一辈子的心,你连她走的时候都不让她省心吗?”
舅舅抽噎道:“大妹啊,我知错了,我糊涂我不是人,你就让我再看娘一眼吧?”
大姨用力推了他一把,拦在门口不让他进。突然,踏上的外婆睁眼开空洞的望着床顶,最近的小姨赶紧扑过去:“娘!娘,您醒了?太好了,娘,您要不要喝药?三姐,快!”
二姨和娘亲怔愣一下,赶紧手忙脚乱的四下找东西,外婆突然轻叹一声,“如琴啊,让富贵进来吧!”
屋子里静默半晌,舅舅李富贵爬起来,推开大姨,长长的哭喊了一声娘便扑了过来,跪在外婆床前,拉起外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娘,娘啊,我是富贵啊,我是您儿子啊!娘啊,你看看儿子啊!”
舅舅满脸泪水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云舒和姨姨们都背过脸去抹泪,外婆枯瘦的手微微动了动,舅舅立刻把脑袋凑上去给她抚摸:“娘,儿在这儿,富贵在这儿,娘……”
“富贵啊!”
“娘,儿在了,儿听着了,娘……”
外婆的眼睛慢慢转到他脸上,定定的望着他良久,舅舅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李家姐妹都站了起来,围在床边,静静的等候外婆的最后遗言。
外婆望着舅舅良久,嘴巴微张却顿在那里没有出声儿,良久后一声叹息、缓缓闭眼,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休息一阵,还有什么话要说,便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外婆的脸。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外婆始终没有动静,舅舅依然跪在地上痛哭,李家姐妹都泪眼朦胧的望着,直到一刻钟后,舅母轻轻推门进来,小声问大姨道:“大妹,娘她…是不是……”
“不会,娘一会儿就醒了!”大姨说得硬气,声音却有些打颤。
最近的小姨颤抖着手伸到外婆鼻前探探,那一探她身子一僵。半晌后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地上,扑在外婆床边大哭:“娘!娘啊!……”
几位姨姨先是一愣,继而也都跪下大哭。云舒喉咙里苦苦瑟瑟,双腿发软,不自觉的跪了下去,用手帕捂住脸失声痛哭,外面堂屋里等待的表哥表弟们纷纷进来。陆陆续续跪下,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外婆的棺材后事是早就准备好的,看着外婆被收殓入棺,道士们敲锣打鼓做道场,附近乡邻来奔丧,晚上又是守灵。云舒懵懵懂懂、晕晕沉沉,如同做梦一般,直到亲眼看着外婆的棺材下葬。堆起一座高高的坟头儿,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初到此地时,外婆还是个头发乌黑、手脚利索的老妇人,眨眼间就变成了这么一座土堆,墓碑再气派又如何?坟头再高又如何?若干年后草木繁深。谁还记得谁?
丧事过后已是腊月十五,李家姐妹聚到外婆家堂屋。正上方的位置空置,四姐妹坐到右边一列,左边坐的是舅舅李富贵、舅母、小健和小康几人。
大家沉默良久,大姨道:“小妹,把娘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姐妹分分吧!”
小姨看一眼娘亲,稍稍犹豫,站起来走进外婆房间,好一会儿后抱个木匣子出来,放在正上方的桌子上,然后回到位置坐下。
大家有事一阵沉默,大姨抬头道:“大哥,这盒子本该你来分,不过……”
舅舅道:“大妹,我对不起娘,我没脸分娘的东西,还是你来吧,只要……只要能给我留个念想的物什就行了!”
大姨稍稍犹豫,轻叹一声,站起来,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上。意外的是大姨拿出来的不是零散的东西,而是几个小木盒子,每个木盒上都贴有纸条,上面是李家姐妹的名字。还有一个没写名字,那自然是留个舅舅李富贵一家的,就是不知外婆是想留给舅舅还是留给舅舅的儿子?
云舒站在娘亲身后,见大姨把木盒分发给大家,娘亲接了盒子并未打开,而是转杀接递给了云舒。小姨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件首饰和两张契书;二姨盒子里是两个大银锭子,再无其他;大姨盒子里只有几个碎银子,另外还有本小册子,也不知什么内容?
舅舅拿着盒子定定的看了良久,几次想打开又退缩了,最后把盒子递给了舅母,舅母想了想,站起来道:“大妹、二妹、三妹、小妹,正好你们都在,我想说个事儿……”
他回头看看舅舅,犹豫片刻道:“富贵他……以前做了些糊涂事,不过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他自己知错了,也改了,虽然这话不该我来说,可咱们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儿,所以我想……”
舅母的意思大家都很心知肚明,只是这事儿……确实,舅舅这些年为当初的糊涂付出了代价,最近这几年每次逢年过节、生辰喜宴,他都会丢下一切事情急匆匆的赶来,外婆原本不愿见他,后来慢慢也睁只眼闭只眼没说什么。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外婆什么都没说,没说让李富贵回归李家也没说不让他回来,就像她临终前允了舅舅到身前看他,却没说原谅他,最后一声叹息便驾鹤西去了!
对于外婆的心思,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只能猜测罢了。云舒个人觉得,外婆早就原谅舅舅了,只是要说出原谅这两个字太难,兴许她还担心一点,怕舅舅一回来,生活安稳舒适了又犯老毛病吧?
李家姐妹商量良久,意见各不相同,最后让舅母他们一家自己决定,于是,舅舅李富贵在外婆下葬后正式回归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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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九章 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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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马车的小窗,李家大院背后那座大土坡渐行渐远,明明那么熟悉的地方,现在突然有种陌生感。?快来阅-网吧,.!听车厢里娘亲和小姨唉声叹气、嗓子沙哑的说起往事,本已平静的心难免又开始起伏,鼻头也微微发酸。
这次外婆去世来得突然,对娘亲和几位姨姨打击都挺大,不管她们平时有多少小心思、斗心眼儿,这几天她们几乎个个都没怎么合眼,天天晚上守灵,偶尔小睡一会儿。
好不容易挨过葬礼,几姐妹分了外婆留下的东西后便各自戚戚的散去。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马上就要过年了,正好大家趁这段日子沉淀沉淀心情,为以后的日子好好打算。
小姨原本一直住在李家大院陪外婆,现在外婆去了,她不想留在李家大院,免得触景伤情,可又不想回城里去。
娘亲邀请她去自家园子常住,小姨欣然答应,当即就收拾了几大箱东西,把晾晒场边的几间屋子腾出来,大门的钥匙交给了小健媳妇马喜娘,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大堆行礼跟云舒一家一起回山顶庄园去。
小姨能来,云舒自然高兴,如此有人跟娘亲作伴,小姨毕竟是娘亲的亲姐妹,不像李如翠她们满肚子小算盘。
“姐姐、姐姐,你在看什么?”
云舒低头,见自己的小表妹正拉着自己袖子,仰头天真的望着自己,模样异常可爱。云舒摸摸她脑袋:“没什么,姐姐看风景了!”
“我也要看,姐姐抱抱!”小妹举起双手。那可爱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云舒抱起她指着那座即将消失的大土坡:“瞧,认得那是哪儿吗?”
小妹摇头:“不知道。”
“那是外婆家后面那座大土坡,你吃的野地瓜就是从那土坡上找来的,记得吗?”
“不记得,野地瓜好吃,姐姐,我想吃。”
“现在是冬天,没有野地瓜,等到了夏天才有哦!”
“夏天啊?那……那咱们明天就过夏天吧?”
“明天?明天还是冬天啊,怎么过夏天啊?”
“我娘说夏天衣服穿得少。咱们少穿些衣服不就是夏天了吗?”
云舒愣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小姨和娘亲抬头来看她们。见这对表姐妹相处融洽,小妹那童言童语更是讨人喜欢,二人渐渐忘了难过,也跟着开心起来。
一行人回到山顶庄园,春秀和芸娘小蝶等站在门口迎接。马上就要过年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看娘亲和小姨状态都不怎么好,云舒把芸娘叫过来,小声道:“这两天不要去打扰我娘,让她好好休息,有事跟我说就是。”
芸娘点头道:“小姐。眼下就有件重要的事儿,今年都腊月十六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以往每年年底咱们都要给大家发点儿东西或赏钱什么的?不知今年还发么?还有整个院子奴婢已经安排人彻底打扫过了,窗户纸也换了,只是那过年的布置今年还做么?”
云舒想了想道:“赏钱按去年的定额照发下去吧,今年情况特殊,过年的布置、活动什么的都省了。一切从简。”
“是,小姐。还有……”
“先到理事堂再说吧!”云舒跟爹娘说一声,便带着芸娘等人匆匆去了理事堂。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姨道:“三姐,瞧,云舒管家的样子越来越像模像样的。”
娘亲叹息一声道:“是啊,为难这孩子了,先前家里的事我都没怎么管,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她,没想到两个月功夫,她就打理得妥妥当当,这孩子比我会管家。”
“三姐,别这么说,当初可是你说要让云舒磨练磨练的,咱们姐妹几个好不容易给你想出这么个主意。呵呵,这丫头真不错,换做我,就未必能做得比她好,这丫头果然是当大家少奶奶的料,以后她出嫁你也不用担心了。
对了,三姐,云舒的婚期定了没?王家什么时候来接人啊?”
“这个…当初小顺子说要回家请长辈托人找国师请期,定下日子后再派人送信来。”
“国师!”小姨惊呼一声:“哎,三姐,说来那小顺子家到底什么底细啊?居然请得动国师帮忙,那怕是得好大的官儿了吧?”
“这个……不一定要挺大的官儿吧?听云舒说国师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好像花钱就能请的吧?”
“是不是啊?我怎么听着不像那么回事儿啊?三姐,说来你们两家都定亲了,云舒马上就要过门了,你到底有没有见过王家长辈啊?”
“这个……上次求亲是小顺子自己来的,小顺子他小时候我们就认识,见不见长辈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可难说,小时候是多少年前了啊?谁知道这十几年能发生什么?三姐,你也真是的,他家人一个没见着,你怎么就糊里糊涂应了呢?可惜当时我不在,要不肯定拦着。”
“这个……应该不至于吧?王家送来那么多聘礼,件件都是上等品。听他爹说,以前王记布庄那个老掌柜就是小顺子他舅舅,后来去京城了,那老掌柜我们都是见过的。去年云舒自个儿跑京城去,听她说王家上上下下的人她也都见过了啊!”
小姨想了想:“说来那聘礼确实挺厚的,一般人家哪里拿得出那许多东西来?有的我见都没见过;那小子长相、谈吐也出类拔萃……
唉,三姐啊,我也没什么心思,就是觉得这亲事好得太过了,别出什么问题才好。这样,王家下来派人来定日子的时候,咱们这边出几个人,跟着一起去京城看看。一定要踩实在啰,咱们可不能误了自己闺女的前程。”
娘亲想了会儿,点头道:“有道理,晚上我跟他爹商量商量。”
云舒处理完家务回到院子已是傍晚时分,她清洗一番换了衣服,然后去爹娘院子,一大家子人好好生生吃个团年饭。只是外婆去世不久,按例只能吃素,满桌子的青菜萝卜,样式各不相同。也真够难为大厨的。
晚饭时娘亲提起王家背景一事,说等过了年就找几个人跟老爹一起去京城看看,摸摸王家底细。
云舒闻言吓了一跳。王家背景一事她一直遮遮掩掩,答得模棱两可,小顺子似乎与她心灵相通,一直没有明说,爹娘问起他也直说自己是吏部下的一个普通官员而已。现在王家触犯龙颜一事还没有结果,老爹去不是添乱吗?
于是,她反对道:“娘,千里迢迢的,爹从没走过那么远;京城那么大,姓王的人家多的是。爹爹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找去,万一找不到或找错门儿了怎么办?即便找到了,人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不请自到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想法了,多不好啊?”
小姨道:“嘿,你这丫头,你爹千里迢迢跑这趟还不是为了你?就怕中间出点儿纰漏,等花轿抬到门口才发现问题。那就晚了。”
“不会啦,就算过门的时候出问题。家里不是有那么多送亲的吗?咱们回来就是。”
“呸呸呸,瞎说什么了?哪有抬出门的花轿还要抬回来的道理?要真那样,你这辈子都甭想嫁出去了!”
“那更好,我还不想嫁了。”云舒小声嘀咕,尽管她极力反对,爹娘和小姨几人极力主张,这事儿基本已成定局,好在他们要过了年后才出发,还有时间安排。
其实让家里人知道小顺子家背景也不算太大问题,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云舒是担心王家那边危机未除,老爹这时候去,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有危险,甚至牵连到家里人就更麻烦了,这事儿须得考虑周全了。
过年最后这几天,按习俗应是各家各户走亲戚吃团年饭的时候,因为要守孝的缘故,今年走亲戚这事儿就略过了,一家人留在山顶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今年来了一大批官奴,他们无家可归,只能留下来值守。正好年底没事,云舒便将其他帮工全部放回家去过年了,剩下的也尽量安排轮值,只要能保证院子里正常运作,给他们些时间休息一下倒也无妨。
本来想好好休息个把月的云舒空闲半天不到,杜十就赶了过来,说是前些日子酿的酒大多都已开封,味道都还不错,有些已经用白酒勾兑好密封了继续发酵,存上个三五年都没问题,只待需要时直接开封就能售卖了。
就是说,酿酒的方法已经全部调整完毕,果酒可以大规模投入生产了。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她一直没管这事儿,家里存的果子也是小蝶帮忙打理的,原本想酿酒程序还未全部敲定的话,干脆等年后再说算了,大不了那几十万斤果子全部烂掉,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现在杜十来的意思,就是把剩下这些果子全部运去酒坊酿制成果酒。
这倒让云舒有些为难,家里和果园里的工人们昨天才刚放走,剩下的本就人手不多,哪里腾得出那么多人去帮忙?年关时分,家家户户忙着过年,这时候有钱都不一定请得到人,怎么办了?
杜是看她犹豫,以为她担心酿酒过程出问题,浪费了果子,便劝道:“小姐,目前这套法子我们试了不下五十次,酿出来的酒虽然有些还是会出点儿问题,但我保证成功者十之**,小姐尽管放心。”
“不是,杜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是年关,大家都要过年,酿酒这事儿怕是请不到人啊?所以我想过正月十五再说,你看如何?”
“不行啊,小姐,这果子放得越久,腐烂的就越多,最近送去的果子表里看似挺好,可跟烂果子一起放久了,那好果子本身也有股苦涩味儿,这样更影响果酒品质,如果现在不做的话,再等一个月,能用的怕是不到十之一二啊!”
云舒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有。这东西当真是一天一个味儿,我觉得还是越早做越好,否则宁愿不做,全部拉出去倒掉算了,也免得浪费人手时间。”
云舒点头:“杜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果酒这事儿能早酿当然最好,可现在没人啊,其他不说,光剥果去皮去籽儿这活儿就要上百人手。七味斋那边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根本调不出人来,咱们上哪儿找人去啊?”
“这个……”杜十也难到了。二人商量半天,决定提高工价,看能不能招些短工来做诸如剥果子、去籽儿压汁儿之类的工作,按每人每天三百斤算,离除夕还有十天。最后两天肯定不能干活儿,就剩八天,这样算来,剩下的五十万斤果子至少要将近两百人。
数目大了些,只能尽力而为了,云舒当即把芸娘和各位管事找来。让他们先去问问自己管辖的放回家的帮工,看看他们能不能来?工钱与家里的固定工钱不冲突,干一天发一天的钱;山下小杜村也去问问。看看能来多少人。
这样一安排,原本宁静的山顶院子又开始忙碌起来,看仆役丫鬟们走路都虎虎生风的样子,过来问云舒事情的小姨道:“云舒,都快过年了。你们还忙啥了?”
“小姨来了?过年是过年,正事儿还得做啊。我们家不是还有几十万斤果子吗?现在卖又不好卖,我就想把它酿成酒,存它个三五年都没问题,免得放那里坏掉了可惜。”
“啊?酿酒?”
“是啊,就是快过年了,大家都回家了,不好找帮手,我让他们道附近村子去招短工了。”
“招短工?这时候大家都忙着走亲戚,怕是没几个人愿意来干活儿,不过……穷点儿的只要工钱高肯定会来。”
云舒干笑两声,虽然抬高了工价,但也不敢抬得太高,这果酒是否受欢迎,能卖个什么价现在都是未知数,所以成本一定要控制,千万不能投入太高,万一收不回来就不划算了。
小姨想了想道:“云舒,那酿酒是个精细活儿,得专门的师傅才成吧?你请附近的村民来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一定会酿酒。”
“他们自然不是来酿酒的,是这样……”云舒跟小姨一番解释,小姨听完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简单。哎,云舒,反正今年过年咱们都不能太过吵闹,不如把你大姨二姨舅舅他们全家都叫来帮忙,一来大家聚聚就当团年了,二来……咱们是干正事,相信娘也不会责怪,你看如何?”
云舒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道:“行,只要他们愿意,我还是按短工的价钱给他们算工钱。”
“什么钱不钱的,一家人不说那些,这样,你现在就找个人去给他们送信儿,让他们赶紧过来,谁敢不来,哼,看我不让他们好看。”
云舒干笑两声,随便叫了个杂役来,让小姨自己跟他说,然后自己就去忙了,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腊月二十云舒家把消息放出去,二十一就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二十一下午,小杜村的村长带着一群男女老幼上山来,说是来帮忙了,这一下子就来了一百多号人,山下一下子又热闹非凡。
二十二舅舅全家都来了,就留舅母一人在家看门儿;接着是大姨一家,二姨一家磨磨蹭蹭直到天快黑了才到。
帮工人数太多,进城去酒坊根本容不下,于是酿酒的第一个步骤便集中在山顶大院儿进行,等果子剥了皮、去了籽儿,再有酿酒师傅带着弟子们亲自来压汁儿,然后装进大木桶运到城里酒坊进行下一个步骤。
第一天有些混乱,人多了也难免出些差错,一天下来,一百来人才打理出万把斤果子,而且籽儿没去干净,酿酒师傅重新过滤了好多趟,一直忙到半夜才勉强弄完。
第二天,杜十给每个酿酒师傅分派了任务,将帮工分组,十人一组,每个师傅负责一组,如此一来,进度就要快许多,只多了十来个人,却打理出三万多斤果子。
第三天的进度更加顺利,等大家各自熟练、步上正轨,院子里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下午。云舒正跟马喜娘和黄四娘坐一起一边说笑一边挑选果子,突闻门口一声尖叫,继而是小姨的声音:“喂,你怎么走路的?我剥了半天的果子,指甲都快掉了,你一下子全给我打翻了,你赔,你赔!”
对方笑呵呵道:“不就是一桶果汁儿吗?值不得几个钱,我赔你就是了,妹子莫要吵闹。着急伤身又容易老!”
云舒几人对望一眼,心想遭了,小姨要发火儿了。果然。几声哐啷哐啷的声音后,小姨声音更高:“你叫谁妹子了?谁是你妹子啊?你很有钱是不是?那就赔啊,一千两,现在就拿来,否则老娘跟你没完。”
云舒几人赶紧放了东西出去。对方停顿片刻道:“妹子,你…你为何这么大火气啊?我…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个屁,老娘跟你很熟吗?老娘是你能开玩笑的?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模样,跟老娘提鞋都不够格儿。开你娘的玩笑!”
“哎,你这婆娘,怎么出口伤人了?”
“伤人怎么了?老娘还揍人了!”
云舒几人出去时。正好见小姨顺手一桶果汁儿泼出去,她对面一米处那个大个儿男人被从头淋到脚,满身黄灿灿的果酱,模样儿甚是狼狈。
大家惊讶呆愣原地半晌,等那男人抹把脸露出五官来。云舒更是惊得不行:“舅舅!您……您怎么……”
小姨似乎还很生气:“什么舅舅?你舅舅跟你爹一早就进城去了,云舒。这哪来的乡巴佬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敢调戏老娘,你现在就找人把他打出去,快点儿!”
方舅舅又抹一把脸,“云舒,这是哪来的腌臜婆娘,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就跳脚骂娘,真是岂有此理。”
云舒左右看看,稍稍犹豫,给马喜娘和黄四娘打个眼色,几人分头行动,云舒过去安抚方舅舅,那二人去劝小姨。双方依然指着对方骂骂咧咧,小姨实在厉害,把方舅舅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要不是他满身果酱,定能看到他黑得发红的脸。
云舒那块布给方舅舅简单擦擦,然后拉着他离开这院子,去客院洗澡换衣服。等他打理干净了出来,依然很生气:“云舒,你怎会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亲戚?要不是看她是你小姨份儿上,我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顿。”
云舒打个哈哈:“舅舅,你都知道她是我小姨了,还那样叫她?”
“我看她平时笑嘻嘻的,就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她突然就发火儿骂人?我又没说什么,真是出门不利,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云舒陪着笑脸安抚一番道:“舅舅,倒不是你叫她妹子有错,我小姨最爱美,平时那指甲是爱护得紧,修了又修,她活了几十年,那双手怕是没做过几天活儿。
好不容易今天心情好,说要帮我们剥果子,忙活了一上午,剥出来好几十斤,又亲自榨了汁儿,还没来得急高兴了,就被你给打翻了!这个还不算严重,最最重要的是,你千万不要跟她提老字,否则……结果就今天那样。”
方舅舅怔愣半晌,抹抹鼻子小声嘀咕:“都一把年纪了,还臭美什么?她以为自己是十八岁小姑娘啊?真是个怪人,原本以为她脾气不错了……”
听方舅舅小声念叨,那语气听起来异常亲切,云舒眼珠一转,莫非方舅舅对小姨有点儿意思?嘻嘻,要是他们俩成了的话,那还真有点儿意思!
对对,自己前几天还不说要给方舅舅找个舅母吗?小姨单身这么几年了,除了脾气差些,其他都还不错,要是他们俩能在一起的话……
云舒眼珠一转,笑眯眯道:“舅舅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方舅舅气呼呼道:“什么样的都好,除了你小姨那样的。”
!
第七八零章 做媒
方舅舅说是那么说,云舒当然不会相信,想想先前他跟小姨开玩笑那语调,熟知他脾性的云舒敢肯定,他一定是对小姨有兴趣才会那样说话.\\
不过此事不急,先得把小姨那边打听清楚了、再征求一下娘亲和几位姨姨的意见再说,于是她跟方舅舅闲聊一阵,顺便把省城的事情交接完。
省城新买的院子已经清理出来,无忧和老孙头儿几人都已经搬了过去,而原来的小院自然留给了淑羽。马俊文最近几乎天天宿在那里,还把衣裳日用品等搬了过去,又调了几个丫鬟小厮过去伺候。
然方舅舅回来前一天,马俊文的正室夫人贾氏带了一大群人去那小院,淑羽的丫鬟急慌慌的跑来找方舅舅过去救人。方舅舅赶紧让人通知马俊文,他赶过去时,正好见贾氏甩了淑羽两巴掌,一把把她推到地上,甚至要上去踹淑羽肚子。
方舅舅上去一把掀开她,贾氏恼怒之极,大喊着要家丁把方舅舅绑了,那院子现在明面上毕竟还是云舒的,马家家丁没人敢乱来,就像先前这两个女人打架没人敢帮忙也没人敢制止一样。
最后贾氏痛骂淑羽一番,气呼呼的走了,马俊文赶来已是一个时辰过后,看到淑羽那惨状,马俊文当即大骂贾氏贱人,气呼呼的冲了出去,看样子多半是回府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方舅舅没再管也没再打听,忙完新院子的事就打包回家来了。
新院子那边舅舅找了先生看风水,说那是块宝地,做生意一定大发,所以他找人绘了图,把靠街那一排改成几个铺面,再把前院全部拆了。改建一座酒楼,正门换个方向,开在侧面。如此,那院子后院住人或存放东西,前院开酒楼卖果子做生意都可以。
方舅舅把图纸拿出来跟她解释一番,云舒看那布置相当不错,即便这么改了,后院仍比以前那小院大不少,不管是住人、存放果子都足够了,这方案她非常满意。如果以后生意做大了,门面、酒楼都还有扩展空间,这院子买得当真合算。
方舅舅今天来主要就为交接一事。事完之后本要离开,云舒想起方才那主意,便笑眯眯道:“方舅舅,您连着忙了两个月,本该让您好好休息的。可现在咱们家在酿果酒,急缺人手,我家姨姨表哥表嫂们都来帮忙了,舅舅若是有空的话,不如也留下来帮我们几天,我给舅舅三倍的工钱如何?”
方舅舅笑呵呵道:“要什么工钱?送我几坛子好酒比什么都好使。帮忙没问题。反正回去也只我一个人,还不如留下来人多热闹。不过丫头啊,我可从来没酿过酒啊。那精细活儿也做不来,你得给我找个合适的差事才行啊!”
“舅舅放心,这差事保准你做得来,不过您才刚回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忙如何?”
“随便随便,你要忙自个儿去就是。我四下转转,丢不了!”
安排好方舅舅,云舒回到方才剥果子那院子,先前打翻的果酱已经收拾干净,马喜娘和黄四娘依然在一边剥果子一边说笑,却不见小姨的影子。云舒过去,坐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开始忙活,马喜娘道:“哎,云舒,方才那人是谁啊?”
“我舅舅,干舅舅,姓方,他妹妹是我干娘,干娘的房子还在小姨家隔壁了,对了,小姨上哪儿去了?”
“小姨衣裙上也溅了些果酱,回去换衣服了。哎,云舒,以前听小姨说她跟你干娘关系挺好的啊,怎么会不认识你干舅舅了?”
“这个……”云舒也觉奇怪,小姨早就见过方舅舅啊,虽然两人没怎么说过话,肯定是有印象的,方才小姨反应怎么会那么强烈?到底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故意为之?
云舒摇摇头,“喜娘,小姨一会儿还来不?”
“不知道,不过看她那么生气的样子,多半是不会来了。”
黄四娘也道:“是啊,好久没见小姨这么生气了,为了剥那两框果子,我看她指甲都断了两三个,难怪她那么生气。”
云舒笑笑,沉默片刻,然后看似随意道:“小姨方才那一通发火儿,把方舅舅都吓到了,方舅舅走南闯北几十年,怕是难得遇到这么厉害的人。”
喜娘笑道:“可不是,别看小姨就一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平时谁敢欺负她啊?就算村里时常吵架的妇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黄四娘叹息一声:“唉,小姨也是没办法,她一个女人,相貌长得好,走到哪儿人家都要多看她两眼。还有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就像上次张家二公子那样……”
说到这里,黄四娘停下来,几人对望一眼,对那件事大家都心有余悸,小姨被那莽汉打破的脑袋现在还经常叫头疼头晕,几人沉默片刻,喜娘叹道:
“唉,是啊!小姨总这么单着也不好,现在小妹还小,小涛又是个不听话的,还是得找个男人,这个家才撑得起来啊!”
云舒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就是不知小姨她自己怎么想?哎,喜娘、四娘,咱们找机会去问问小姨如何?”
四娘有些为难道:“这个……不太好吧?小姨毕竟是长辈,这种事情……”
马喜娘却挺有兴趣:“长辈怎么了?我们是为她好,不过……这种事咱们去问小姨肯定不好意思,即便乐意多半也会板着脸训我们,咱们不如找几位姨姨帮忙,反正这事儿不管成不成,都得先让几位姨姨知道,对吧,云舒?”
“嗯,这主意好,咱们商量商量,待会儿午休的时候就去找他们。”
四娘尴尬的笑笑:“这个……云舒、喜娘,我身子不太方便,就…就不去了吧?”
云舒看看她那肚子,黄四娘现在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了,钱兴对她冷淡,还是让她怀了孕。二姨对她一向管得严。她自己也老实,一般都低头闷声闷气的不怎么吭声儿,她不愿意掺合这事儿,多半是怕二姨不高兴吧?
二人知道她的处境,不好说什么,云舒便和喜娘叽叽咕咕的讨论起细节来,黄四娘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也会配合的笑笑,或者给点儿建议什么的。
午饭时分,云舒等人去到爹娘院子。娘亲和几位姨姨早就入座了,小姨见他们一进来,立刻道:“不信你问她们。她们当时都在场,那臭男人打翻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果酱不说,还一口一个妹子的套近乎,又说一通果酱而已,值得了几个钱?
这些都不说了。关键是那臭男人居然敢说我老!老娘哪里老了?老娘才刚过三十,还年轻着了!这种臭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
娘亲道:“小妹,这里都是自家人,你别一口一个老娘的。像吵架似的,多难听啊!”
二姨却道:“这种人想占咱们小妹的便宜,就该狠狠教训一顿。小妹,那男人在哪儿?三妹家居然能有这种人,姐姐们帮你出头去。”
小姨冷哼一声:“哼,臭男人,我也没让他得什么好。老奶给你顺手一桶果酱泼他身上,还臭骂了他一顿。要不是云舒拦着,我肯定要他好看。”
“啊?云舒拦着?那男人到底是谁啊?”
“谁知道了,听云舒叫他舅舅什么的,三姐,云舒何时又冒出个舅舅来?咱们大哥可比他好看多了!”
娘亲闻言怔愣一下,转头询问的看向云舒,云舒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口一阵爽朗的笑声,舅舅李富贵先进来,接着是老爹,然后是方舅舅。娘亲站起来道:“大哥、志诚,怎么才来,这位是……”
小姨呼啦一下站起来,指着最后进来的方舅舅道:“好啊!你还敢来,臭男人,赔我果酱,赔我衣裳,赔来,现在就赔!”
方舅舅一愣,黑着脸道:“我又没说不赔。”
大姨和二姨闻言立刻站起来,“好啊,你这臭小子,居然敢调戏我小妹,胆儿够肥的啊!三妹夫,把门关上,咱们今天跟他算总账。”
二人说着就抄起扫帚扁担,虎视眈眈的瞪着方舅舅,老爹赶紧拦在中间:“大姐二姐、小妹,你们这是做什么?”
“三妹夫,你让开,这臭小子居然敢调戏我小妹,你还不快把他绑了?”
老爹惊讶的回头看方舅舅:“方大哥,这…这是……”
方舅舅红了脸:“放屁,我碰都没碰她一下,反而被她泼了一身果酱,何时调戏她了?”
大姨挥舞扁担道:“小妹说是肯定就是了,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
“我…我……”方舅舅急得口舌打结,云舒拉拉喜娘,二人赶紧过去拦住大姨几人:“大姨、二姨,你们弄错了,这是我方舅舅。小姨,我干娘是他亲妹妹啊,您不记得了?”
小姨愣住,定定的望着方舅舅半晌,大姨和二姨都停下来看她,老爹也道:“是啊,小妹,方大哥是云舒干娘她亲大哥啊,你们应该见过吧?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小姨表情慢慢变得惊讶又尴尬、脸色也越来越红,她应该是想起来了,大姨柳眉倒竖:“就算是云舒他干舅舅,调戏我小妹也不行。”
云舒解释道:“大姨,您误会了,方舅舅没有调戏小姨,当时我们几个都在场,看得清楚了。方舅舅不小心撞翻了小姨的果酱桶子,小姨没认出来,很是恼火,要方舅舅赔,方舅舅以为小姨开玩笑的,便玩笑的称呼她妹子,说着急伤身容易老,不是真说小姨老。
小姨,是这样吧?您当真误会方舅舅了,他真不是调戏您啊!”
老爹立刻附和:“是啊,小妹,你肯定误会了,方大哥跟咱们打交道有些日子了,他的为人我敢保证,绝对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肯定不会干那调戏…那上不得台面的事。”
小姨脸色很不好看,她当然明白自己误会了,只是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那不比要了她的命还难过?大姨二姨见小姨脸色难看,以为小姨坚持。便板着脸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云舒、三妹夫,你们要搞清楚,他跟你们亲,还是我们更亲?”
看大姨二姨死咬着不放,云舒有些着急:“小姨,您倒是说句话啊,方舅舅是我干娘的大哥,您不是跟干娘挺好的吗,干娘什么人品。您又不是不知道,当真是您误会了!”
提到干娘方氏,小姨犹豫了一下。暗地拉拉大姨和二姨,咳嗽一声道:“可能……可能是我听错了,这次……就当看在方大姐和云舒的份儿上。
算了,大姐、二姐,咱们吃饭吧。饿死我了,走走,吃饭去!”小姨拉着二人上了桌儿,二人一边跟小姨小声说话,一边恨恨的对方舅舅放眼刀子。
云舒低声道:“方舅舅,我小姨爱面子。她知道弄错了,又不好意思道歉,我帮她陪个礼。您别往心里去啊,走走,上桌儿吃饭吧!”
方舅舅往小姨那桌看了一眼,小姨有些脸红的转过头去,方舅舅哈哈一笑。跟老爹和舅舅李富贵一起坐上桌子。
因为娘亲这边的亲戚基本都在,男女老少坐了整整四桌儿。大家一开饭就各自说笑,男人们喝酒划拳,孩子们你争我抢、吵吵闹闹,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方才那场尴尬转眼烟消云散。
云舒一直惦记着方才和喜娘商量的事儿,所以一直刻意留心小姨和方舅舅。巧的是虽然他们二人中间隔了两桌,坐的位置却是正面相对,每每两人视线偶然对上,小姨必定快速转开头去,连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对面方舅舅却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两人之间……嘿嘿,暧昧得很啊,一旁的喜娘撞撞自己胳膊:“云舒,瞧,小姨的脸都红得像柿子了?嘻~~~咱们那事儿肯定能成。”
“嘘!小声点儿,小姨爱面子,要是知道咱们暗地算计她,成了的事儿都能吹了。”
喜娘点头:“对对,有道理,咱们什么时候找几位姑姑商量啊?”
云舒想了想:“就……今儿傍晚吧,先找我娘,让我娘去跟大姨二姨说。”
“好好,到时候别忘了叫我啊!”
“当然,我还等着你给我搭调了……”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时不时看看小姨和方舅舅,小姨似乎觉察到什么,狠狠瞪她们两眼,她们就老实了。
傍晚,云舒带着喜娘找个借口把娘亲单独叫到里屋,说起早就套好的台词儿,娘亲听完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小妹今天骂了你那干舅舅一整天,他俩怎么看都成不了,臭丫头,你自个儿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了,不许掺合这事儿啊!”
云舒吐吐舌头,就知道老娘会这么说,她抱着老娘胳膊撒娇道:“哎呀,娘,人家就是不好说,才来问您的嘛!您想想,小姨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即便银钱方面不成问题,若再遇上张二公子那种事儿,那可怎么办啊?”
马喜娘也附和道:“就是啊,三姑,小姑上次被打了头,现在有时还疼了。即便您留她在您这院子住一辈子,小姑她自己未必乐意啊,谁不想要自己的家了?”
二人你来我往,老娘想来想去,也有些赞同道:“你们说得也有些道理,其实娘以前就时常念叨小妹,让她收收心,找个实诚点儿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小妹自己有时也有那个心,不过你小姨那眼睛是长头顶上的,一般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啊?”
“这个不用担心,娘,咱们先不说方舅舅和小姨吵架那事儿,你说就方舅舅这个人而言,你觉得他配不上小姨吗?”
“这个……也不是,方大哥这个人见多识广、心性豪迈、做事儿也实诚……”
“就是啊,娘,您是不知道,方舅舅的人面广,人缘儿好,你瞧,咱们家果子这事儿要不是有方舅舅帮忙,那几十万斤果子非得烂在家里不可。你看方舅舅,相貌堂堂,不酗酒、不打女人,为人大气,真是哪儿哪儿都好,是不是啊,娘?”
“这个……这个……”
“哎呀。娘,您就别犹豫了,其实这事儿能不能成最终还得看他们两人自个儿,咱们是关心他们,真心希望他们好,然后给他们牵个线搭个桥而已,娘,大姨二姨那里就靠您了哦!”
“啊?还要你大姨二姨她们做什么?”
“不要做什么,只要他们不做绊脚石就好,娘。这样这样……”云舒二人跟老娘一阵嘀咕,老娘闻言连连推辞,赖不过二人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云舒觉得娘亲还是看好方舅舅这个人,觉得他当真不错才答应的,要再来个孙武,打死她也不答应。
此事定下,娘亲便安排了一下。让几位姨姨住到方舅舅隔壁那院子去,然后又特地进城一趟,把干娘方氏请了回来,其住处则跟小姨一起。
然后,云舒找个理由让方舅舅借口看干娘到小姨院子来,或者拉着干娘去看方舅舅。顺便带上小姨,二人互相串门儿,多几次自然就熟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
虽然忙着做媒这事儿,酿果酒这边一点儿不能耽搁。从腊月二十开始到腊月二十八,除了前两天,基本上每天都能打理出四五万斤果子,整整九天的忙活。仓库里的五十万斤果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就交给杜十他们了,酿酒师傅们得加班加点儿赶工。也不知过年前能不能做完。云舒跟杜十商量了一下,让他把果酱搬回去,加了果汁分离粉,就让木桶放那里,能分离多少算多少,一时分不出来就让它放着,给师傅们放几天假,年后再说。
然后剩下的再把院子彻底打扫一遍,给大家结了工钱就等着过年了。大姨二姨等都带着一家子回去了,原本过年一般是该在自己家的,不过小姨情况特殊,便留在了云舒家,另外老爹受云舒之托,留方舅舅在家过年,方舅舅说回家也他一个人便欣然答应了。
于是,小姨和方舅舅都留在了云舒家过年,而且两人住的地方就隔一堵墙而已。现在帮工都回家了,偌大的院子统共也没多少人,再加小姨和方舅舅住的院子稍微有点儿偏,娘亲总觉得不放心,老想往小姨院子跑,甚至深更半夜都想跑过去看看。
云舒跟老爹打了招呼,让老爹一定劝住老娘,别让她老是深更半夜往那边跑。另外也跟留守的仆役们授意过,只要小姨没有大声尖叫,没事儿尽量不要到小姨院子那边去。
当然,为防万一,云舒特地把夜魅当做普通丫鬟派到了小姨身边,其他人全部撤回来。如此,机会给他们了,地方也给了,就看他们自己了。
听着夜魅每日报回来的消息,云舒心里大喜,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听说方舅舅一有空就去小姨院子坐坐,不过只挑那边有外人的时候,比如孙小涛和孙小妹在的时候、娘亲去探访的时候。
小姨最近打扮得更勤快了,每天要换好几套衣服,换完了就在屋里打转,直问夜魅好不好看,等打扮好了也不去别去,就在院门口慢悠悠的散步,每每方舅舅偶然夸上一句,她就能乐上半天,据说现在小姨又多了个活儿,有事没事开始纳鞋底了。
如此你来我往,眨眼就到了年后正月初八,干娘方氏带一家人来拜年,顺便看看方舅舅和小姨。云舒找机会把干娘拉到一旁,试着说起方舅舅和小姨的事,干娘先是惊讶,继而皱眉思索,似乎有些不太赞成的样子!
问其缘由,干娘说小姨性子烈,长得好,觊觎的人挺多,她怕自己哥哥吃亏或者招架不住,被小姨欺负,或者时常为觊觎之人烦恼。
不过最后她还是叹口气道:“这事儿由不得咱们,就看他们自个儿了,只要他们自个儿愿意,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如此一来,大家都算是默认了,干娘和娘亲商量一下,决定各自去找小姨和方舅舅挑明,看看他们什么意思。结果自然是大喜,就等着挑日子办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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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一章 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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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一过,家里的帮工过完年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年节刚过,家里还没多少事情,大家脸上都还带着喜气儿。?快来阅-网吧,.!
虽然外婆才去没多久,大家心里都还有些戚戚然,不过小姨和方舅舅的事让大家沾了不少喜气,整个院子气氛都好了许多。也正因为要为外婆守孝,小姨跟方舅舅说得清楚,如果他愿意的话就等三年,等不了就早点儿散,免得以后有感情了伤心难过。
方舅舅是个豁达之人,最爱小姨这种有话直说的脾气,欣然应允后又当着大家的面发誓说要等小姨,别说三年,一辈子都行,大家难得看到小姨脸红得像虾子。
为了表示诚意,方舅舅当即就进城去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全搬云舒家来,就住小姨隔壁院子,如此两人能时时见面,又能培养感情、互相照应。至于风俗礼仪、别人说闲话什么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两方都是云舒家亲戚,住云舒家合情合理。
正月十六,在家里休整了大半个月的云舒整理一番,将近午时时分,带着小蝶、雁儿和夜魅进城去。
这趟的目的主要是看酒坊那边进展如何,顺带看看七味斋隔壁新并进来的院子,杜十送信来说初五开市那天,并进来的院子就开始投入使用了,也不知效果如何?还有就是看有没有京城那边的消息了?
一行人来到七味斋门口,只需一眼便知七味斋生意如何,瞧那大堂里满座的客人和端盘子跑得飞快的小二,这生意当然是极好的。
如此看来,要从前堂进去怕是不容易,她稍稍犹豫,干脆带着小蝶几人从后门进。谁知后院门口那小巷里居然停了一串马车,新盖的二层小洋楼上挂了红布红灯笼,门口进出的人也是不少。
看厨房院子里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云舒决定不去添乱,干脆先去酒坊看看算了。她们从巷子退出来,雁儿啧啧道:“小姐,咱们七味斋的生意真好,这个月肯定赚了不少钱,难怪别家铺子会眼红。”
云舒回头看她:“别瞎说,哪里有人眼红了?”
“你瞧你瞧。斜对面那小饭馆的老板娘坐门口嗑瓜子儿那个,看不就是眼红了,方才从那边过时我还听她说咱们七味斋的坏话了!”云舒往那边看了看。果然如此,现在正是饭点儿,如果这时候生意都不好的话,可能那铺子离关门儿没几天了。
“小姐,那老板娘方才还骂您了。咱们要不要……”
“雁儿!”云舒责备的瞪她一眼:“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这脾气得好生改改,到处惹是生非我可不敢再带你出来。”
雁儿吐吐舌头,赶紧低头认错:“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光是嘴上说有什么用?你不用跟我去酒坊了。现在就去我干娘家一趟,把方舅舅的口信儿带给方明哥,然后去去我小姨院子等着。我们没回来不许到处乱跑。”
雁儿立刻垮下脸来,愁眉苦脸道:“小姐,我一个人啊?”
小蝶皱眉道:“雁儿,怎么这么没规矩?小姐吩咐你的事,不你一个人去。难道还要小姐跟你去?别废话了,快去!”雁儿苦着脸应了。可怜巴巴的看云舒两眼,见云舒没有改主意的意思,才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走开了。
看着雁儿的背影,云舒长叹一声,原本留这个丫头在身边,一是对她知根知底,二来她性格直率大方又能说会道,最会打听消息。
可缺点也非常明显,她似乎永远不能像小蝶那样知进退,刚来的时候还会看人脸色,现在熟悉了更是大大咧咧,她口里叫着云舒小姐,实际上也谢把云舒当成了她村里那些小姐妹,只是稍微多些尊重而已。
以前,云舒觉得人人平等,本就该如此相处,可现在却觉得,她总是这样容易让自己下不了台也不好,特别是像马家那样的人家,别人会说你没规矩,丫鬟没教好,一群乡巴佬儿什么的。而小顺子那样的大家族规矩更严,这丫头跟去迟早要出问题,要不……让她留在家里跟着老娘?
“小姐,其实……雁儿这丫头样样都挺好的,唯有学规矩这点儿,奴婢以后一定好好教导她!”小蝶颇有些求情的味道,看云舒那表情,她应该多少能猜出云舒的想法。
云舒转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抬步向酒坊方向去。酒坊这边就比七味斋安静多了,当然这只是表面而言。她们一进大门,门房立刻笑眯眯的上前问好,说杜十现在在仓库,请小姐直接过去。
她们来到仓库门口,见帮工们走成一串,正一趟一趟的将坛子抬进去依次放好。那仓库呈长方形,宽二十米,深度至少五十米,站在门口,一眼望去,里面乌压压的全是坛子,几乎把仓库占了百分之八十。
不只小蝶他们惊讶,云舒见此也颇为震惊,这么多坛子,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做完啊?难道杜十他们过年都没休息?
“小姐,你们来了?”杜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云舒回头,立时呆住。眼前这个中年人胡子拉碴、衣衫脏污,若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云舒上下打量他一番:“杜叔,你这是……”
杜十低头看看,不好意思道:“哦,这几天一直在地上仓库搬酒坛子,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小姐莫要见怪才是。”
云舒皱眉:“杜叔,你不会过年都没休息吧?”
杜十呵呵笑道:“哪有哪有,除夕和初一都跟家人吃饭来着。”
“您从初二就开始来酒坊干活儿了?”
“呵呵,这个……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小姐,走走,咱们去地下酒窖看看。”
“地下酒窖?我们酒坊还有地下酒窖吗?”云舒还是第一次听说。
杜十顿了顿,一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小姐来这么多次,竟然记不得说这事儿。一般酒坊都得有地下酒窖,一来方便储存,最重要的是酒窖里冬暖夏凉,冷暖适中,一年到头都没多大变化,这样的条件最适合酿酒发酵。
咱们家这么大的酒坊,自然少不了酒窖,去年一年时间。我们改造酒坊的多半时间都花在了这酒窖上,小姐请随我来,我带小姐好好参观参观。”
他们走到仓库侧面一颗大树下。杜十扯扯大树上吊下来的一根看似普通的粗绳,旁边地面突然呼啦呼啦响起来,一个约三米宽的入口渐渐显露出来。等那地面青石板全部展开,洞口是整齐的条石石阶一梯一梯通向下方。
若不是杜十事先说了这是酒窖,如此神秘的地方。多半还以为是什么底下宝库了。云舒笑道:“杜叔,这入口为何做得这么隐秘?前几次我都有来树下乘凉,从来没看出这里有个地下入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面藏了多少金银财宝了!”
杜十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小姐,做酒窖有很多讲究。这入口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再说这么多酒,一坛子酒的成本都不只一两,等酿成之后。在下保证一坛卖十两不成问题,这上千坛酒不就是上万两银子?说它是宝库一点儿不夸张。”
看杜十那认真的样子,云舒不好再开玩笑,她干咳两声:“嗯,杜叔说得有理。现在可以下去看看吗?”
“可以,小姐请!”杜十做个请的手势。云舒点点头走到前面,小蝶和夜魅自然而然跟了上来,杜十却拦住她们道:“两位姑娘留步,酒窖最忌人多嘈杂,两位姑娘请在外面等待。”
小蝶皱眉道:“杜叔,我们又不是外人……”
“不是这个问题,请小蝶姑娘见谅。”杜十很坚持,云舒便让小蝶二人留下,就她自己跟着杜十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看这酒窖门缓缓合拢,小蝶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了句:“这杜十太不近人情了。”
夜魅呵呵一笑:“小蝶姐姐莫要生气,我倒觉得这位杜大叔相当不错,对自己负责的事尽职尽责,对酿酒也相当痴迷,不知小姐何处寻来这么个能干较真儿的人物。”
小蝶颇为不满的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我们小姐就不能找几个得力的帮手吗?”
小蝶语气中的敌意显而易见,夜魅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小蝶姐姐,您为何总是不喜欢我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我为何要喜欢你?不管你什么来历、不管你如何取得小姐信任,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夜魅呆愣片刻,继而哑然失笑:“小蝶姐姐,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不要叫我姐姐,我跟你不熟。”小蝶说完冷着脸走到一旁坐下,夜魅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有意无意的四下打量,然后踱着步子四下参观。
跟着杜十进到底下酒窖的云舒,看到偌大空旷的空间更为惊讶,这地下酒窖远比上面的仓库大许多,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一排的扎实牢靠的木架子,分上下两层,每个木架侧面贴有标签,就像现代的图书馆一般。
云舒一边走一边惊讶的左右张望,自家居然有这么大的酒窖,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杜十颇为骄傲的样子道:
“小姐您看,这些架子都是上下固定的,如此既能作为存储酒坛的架子柱,又可以作为这地下空间的支撑。如此密实牢靠,保准酒窖用上百年而不塌不朽。
小姐请这边走,这是初二那天密封入窖的酒坛,上面标有日期时辰、酿酒师傅、原料种类、勾兑比例等等,另外我们还有酿酒日志与之对应,一旦出了问题,咱们就可以比照日志查找原因,如果是人为的改正即可,如果有步骤流程比例上的问题,我们在一起商量解决之法……”
一说酿酒,杜十当真是滔滔不绝、从不停顿打结,好似那些东西装了他满满一肚子。非找个人痛快倾诉一番不可。
云舒除了赞赏,更多的却是敬佩,从这些酒的日期来看,酒窖里已经放置好的几百坛酒,几乎每坛都由杜十亲自查验,并亲自填写的封签。也就是说,杜十从初二开始就没离开过酒坊,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忙活,直到深夜大家都休息了才入睡。
看他熬了半个月,不仅胡子拉碴。人都瘦了许多,唯一好在他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要不杜十他家人肯定要埋怨死自己了。
杜十兴冲冲的带着云舒参观了好几排。估计时间都快到傍晚了吧,云舒停下来道:“杜叔,这酒窖当真不错,今天就到这里吧。您也半个月没休息了,不如跟我一起去七味斋那边。洗洗换换,然后把婶婶和杜鹃、杜康、灵儿都叫来,咱们补个年饭如何?”
杜十一愣,转头看向斜对面,原来那墙上油灯边还挂了个计时沙漏。杜十一拍脑袋:“哎,我又忘时间了。小姐一定累了,在下送小姐出去吧!”
二人从酒窖出来,见小蝶就坐在酒窖出口处。一见出口打开,立刻迎了上来,颇为担心的样子:“小姐,怎么样?”
云舒满意的点头:“嗯,不错。挺好的,没想到咱们还有这么大个酒窖。存它几千坛酒都不成问题吧?”
杜十点头:“是的,小姐,这酒窖是按存放五千坛的量建的。”
小蝶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今天还回去么?”
“不用了,咱们今晚跟杜叔和杜婶、杜鹃他们吃饭,杜叔辛苦这么久,这顿饭就当感谢加慰劳宴吧!咦,眉儿上哪儿去了?”
小蝶四下看看,皱眉道:“方才还见她了,不知转哪儿去了?小姐,我总觉得眉儿这丫头不可靠,咱们从不用不知根底之人,那丫头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也不知她家人底细,平时行事也与众不同,小姐,咱们要不要……”
“不用,小蝶,眉儿的事你不用管、也不用担心,我用她自然有用她的道理。”
“小姐,可是……”
“小姐,您出来了?”夜魅笑眯眯的从上面仓库里走出来,“小姐,这仓库真大,里面好多坛子,都是新酿的果酒吗?”
杜十道:“上面仓库这些算不得酒,只能算是果汁吧,这些要用白酒勾兑了密封后放到酒窖里发酵几个月才能算真正的果酒。”
“哦?还有这么多步骤啊?杜大叔,听说您是酿酒的好手,什么时候能教教我么?”
杜十打量她一番,摇头道:“不行,女孩子家家学什么酿酒?咱们这技艺不传外人。”
“我不是外人啊,我是……”夜魅似乎真有兴趣,很想争取一下,杜十却一口咬死,坚决不同意。
一行人一起出得酒坊往七味斋方向去,说起七味斋新盖的小楼,杜十又兴奋不已。
“小姐,您知道新盖的小楼初五开市那天就开张了吧?自开张那天到现在,那边一共十六个雅间,天天都是客满。您可知道为何这么多人吗?其实他们都是冲着咱们新出的果酒来的。”
这倒让云舒有些意外:“果酒?那边已经开始卖果酒了吗?”
“是啊,哦,不,也不算卖,按小姐的吩咐,前期有不少酿得不好,但味道不算太差的便当做过年赠品送给一些老食客或一次用餐超过一两银子的食客。
然后每次结账的时候再让小二跟客人们提一句,初五开市到十五大年这几天,凡是在新楼这边定桌的客人都送果酒,客人们能喝多少送多少,且各种口味的都有,老少妇孺可按自己喜欢任意点。
说起来,这些天我都在酒窖这边,也没时间过去看看,也不知新楼那边生意如何?对了,今天是十六了吧?新楼那边的果酒应该开始售卖了,小双子可别给我乱定价,走走,咱们快点儿去看看。”
一行人回到七味斋,新楼小巷口又多了十几辆马车,有的还在外围徘徊,似乎在找停放位置的样子?
这次,他们直接从厨房院子那后门进去,上到书房,让小二把小双子找来。没一会儿功夫。小双子大叫着冲进来:“哎呀,累死了累死了,云舒姐,这次你可得给我多加些工钱。”
杜十板着脸道:“臭小子,让你忙是你的福气,什么钱不钱的?”
小双子眨眨眼:“哎呀,杜叔,你怎么成这样儿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少废话,新楼那边生意怎样?果酒开始卖了吧?你定的个什么价儿?”
小双子顿了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云舒姐、杜叔。那果酒当真好卖,你们回来时看见巷口停的那一长串马车了吧?嘿嘿,那些都是冲着咱们的新酒来的。价钱嘛。最便宜的二十文一升二两一坛,最贵的五百文一升五十两一坛,怎样,这价钱合适吧?”
云舒和杜十对望一眼,这价格完全出乎所料。自然是比意料中高出许多了。比如最贵的五十两一坛那种,一坛子一般是按百余升算,一升就是五百文,这个价格就算大富大贵之家可能都要悠着点儿喝。
如果算成本的话,最好的自然是黄金果,精挑细选五斤果子榨一升兑酒的果汁儿。再加上从省城城郊买回来的上等白酒,就算个三五十文一升,再加上人工费、运费、损耗率等各种费用。成本应该在二百到三百文之间。这样算来卖五百文虽然高点儿、也算合理,只是这么高的价钱买的人怕是少之又少吧?
小双子喜滋滋道:“不少了、不少了,当然买五十两的人确实很少,一般就买几升尝尝鲜。不过买十两一坛的却很多,一般来新楼这边的客人都买这种。咱们从上午开张到现在才四五个时辰。就已经卖出十几坛了。
云舒姐,咱们酒楼现在当真不愧是酒楼。今年单靠这酒赚的钱肯定能比去年多几倍。”
云舒自然也很高兴,点头道:“这都多亏了杜叔,为这酒,杜叔忙前忙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做出来,杜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杜十赶紧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我杜十一辈子唯一的喜好就是酿酒,小姐对我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地方给地方、要材料给材料,没有小姐全力支持,光我杜十一人又做得了什么了?说来功劳最大的还是小姐您啊!”
云舒好笑的摇头:“算了算了,咱们不用互相恭维了!小双子,去整理个雅间儿出来,咱们今晚给杜叔办个庆功宴。”
小双子为难道:“云舒姐,现在怕是不行啊,雅间早就订满了,人家年前就定了位置的,您看,大堂里都满着了!”
杜十道:“不必麻烦了,现在是咱们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比什么都重要,可不能因小失大,吃饭而已,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可不行,说好的事怎能随便改了?这样,小双子,你叫师傅们做两桌酒席的菜送到我小姨院子去,咱们去那边慢慢吃,清静!”
小双子说太累,吵着也要去,七味斋这边得留人看着,云舒只得把小蝶留下,并让小双子带她熟悉熟悉,暂顶上一个时辰,又给她找个副手,一行人转而往小姨院子去。
看着小巷外等待的马车,小双子兴奋得手舞足蹈:“云舒姐,以前我就觉得咱们七味斋做得很好了,赚钱足够多了,没想到杜叔这果酒一出来,啧啧,这才真叫赚钱啊!
就今天一天,咱们酒楼就能进账二三百两,除去成本工钱,至少能赚一百两银子了!云舒姐,好多钱啊!”看他两眼冒光直搓手的样子,似乎比云舒本人还兴奋。
果酒出来能这么受欢迎云舒自然高兴,原本以为还要去省城为果酒找找销路,不过看今天这情形,今年酿出来的千来坛酒似乎不需要另找出路,直接在酒楼售卖就足够了。毕竟酒这东西存放时间没有太大限制,存它三五年都很正常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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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二章 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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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喝了太多果酒,云舒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半下午了。
那果酒味道香香甜甜,入口清香甘冽,原本以为酒精度低不会醉人,她便放心的大喝特喝,几乎当饮料一般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真是越喝越香、越喝越想喝,最后喝了多少、什么时候散的席、自己怎么回来的她完全记不得了。
云舒愣愣的在床上坐了好一阵,直到小蝶掀开帐子:“小姐,您醒了?可否头疼?”
“头疼?”云舒摸摸脑袋,有点儿晕晕沉沉,就是睡多了那种感觉,头疼倒不至于,“小蝶,为什么要问我头疼?”
小蝶笑道:“杜叔告诉我的,她说您昨晚喝了太多酒,不怎么喝酒的人突然宿醉,次日醒来可能有些不适,比如头痛啊、全身疲软、提不起精神什么的,小姐,您可有觉得不舒服?要不要来碗醒酒汤?”
云舒摸摸抚额感受一下,确实有些不舒服,便点头道:“好吧,来一碗吧!”
等她喝了醒酒汤,再用温水捂捂脸,感觉好了许多。她坐在镜前让小蝶给自己梳头,想起昨晚的事,“小蝶,小双子了?杜叔了?还有他们家人了?都还好吧?”
“挺好的,小双子也喝醉了,还在厢房呼呼大睡了。杜叔他们一家都没事,昨晚就回去了,现在杜叔应该在酒坊吧,他昨晚就说酒坊里还有两三百坛酒没兑好封存了,得赶着这几天尽快封了存酒窖里去。”
“是吗?……哎,小蝶,你不是在七味斋那边留守吗?杜叔不在。小双子也喝醉了,七味斋那边岂不是没人了?”
“小姐别担心,杜叔昨晚看您醉了,就让杜康过去把我替回来的,现在杜康在那边看着,不会有事的。”
“杜康吗?……”云舒定定的望着铜镜中那模糊的影子,想起一年前那个被张家姑娘迷得七荤八素甚至疯狂伤人的小伙子,当初自己曾经还想撮合他和小蝶成对。
其实小蝶对杜康一直都有好感,那么反对成亲的小蝶提到杜康从来都是低头不语,这就是默认。唉。可惜那臭小子有眼无珠,对小蝶冷冷淡淡,强扭的瓜不甜。与其让小蝶去跟着那臭小子受冷落,还不如狠狠心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小姐,小姐?”小蝶连唤几声,云舒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小姐,您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小蝶,头发梳好了吗?”
“嗯,好了,小姐,你看看。这样行不?”
“可以,挺好的,就这样吧!”
“好的。小姐要吃点儿什么不?”
“嗯,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就拿什么来吧!”
“是,小姐,奴婢去去就来。”
小蝶转身出去。云舒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背影,雁儿和夜魅从门外进来。雁儿一见云舒,高兴道:“小姐,您可算醒了,再不醒我们就要叫大夫了!”
“我又没生病,叫什么大夫?雁儿、眉儿,你们上哪儿去了?”
雁儿乐呵呵道:“小姐,我们闲来无事,本想出去逛逛,小蝶姐说七味斋那边忙不过来,说我们要是闲的话不如过去帮忙,所以我们就过去帮忙了。”
“哦?是吗?那边生意怎样?”
“当然是极好的了,我们上午去,一直忙到方才才吃上午饭了,腿儿都快跑断了。小姐,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给七味斋的伙计大厨们那么高工钱了。那里当真好忙,从早到晚都没多少时间休息,要是我去肯定做不下来。”
云舒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做事尽心些,少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
雁儿吐吐舌头:“小姐,人家才没有了,人家也挺勤快的嘛!”
云舒不想跟她过多说笑,这丫头最会顺杆儿爬,玩笑太多就皮实了。等小蝶端了托盘进来,见到雁儿二人,微微点头示意后将托盘放下,一一摆好后请云舒入座。
现在没有外人,雁儿和夜魅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儿上嗑瓜子儿说笑,小蝶连连看她们几次,见她们毫无收敛之意,有些不高兴的过去,小声道:“雁儿,你们小声点儿,小姐在吃饭了!”
雁儿道:“我知道啊,现在又没外人,小姐吃饭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听我们说新鲜事儿吗?小姐,我们今天去七味斋,听说好多有趣的事情了,我们说给您听听好不好?”
云舒不置可否,有时听她们议论也挺好玩儿的。小蝶见云舒没说话,看她脸色也不太好,以为她不高兴了,便皱眉训斥道:“别吵吵,小姐醉了一宿,现在精神气儿还没提起来了,你别叽叽咕咕的惹小姐心烦了。”
雁儿嘟起嘴道:“哎呀,小蝶姐,你别老是这样嘛,板着一张脸比我爹还凶,以后你相公都被你吓跑了,当心……”
雁儿后面那句小声嘀咕,虽然听不太清楚,不过不用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夜魅扑哧一笑,小蝶红了脸,瞪着雁儿道:“臭丫头,再敢胡说八道,立刻找人把你送回去。”
雁儿完全不惧,嬉皮笑脸的吐吐舌头,突然一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蝶半晌,继而一下子跳起来:“对了,小蝶姐,我听说……”
小蝶被吓得后退几步,站稳后皱眉道:“臭丫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咋咋呼呼干什么?当心别惊了小姐。”
雁儿赶紧摆手:“不会不会,小姐,您知道吗?雁儿方才在七味斋听到一件八卦事,是跟咱们小蝶姐相关的哦!”
雁儿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说小蝶的,云舒倒还真有些兴趣,她停下筷子道:“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小蝶试图阻止她,伴着脸道:“雁儿。别瞎说,小姐吃饭了。”
“没事儿没事儿,误不了小姐吃饭。小姐啊,杜康是不是杜叔的儿子啊?就是今天那个代掌柜对不对?”
提到杜康,云舒看看小蝶,那八卦内容她基本能猜个大概,不过雁儿她们一去就听人说这事儿,说明七味斋上上下下对此都津津乐道,她倒想知道那些伙计都是怎么说的?于是她点头道:“嗯,是的。怎么了?”
雁儿暧昧的看小蝶一眼,捂嘴偷偷一笑:“嘻嘻,小姐。奴婢听说……”看小蝶红着脸虎视眈眈的样子,雁儿更是得意,故意拉长调子吊人胃口:“听说……那杜康和……”
“雁儿,不许胡说,听见没有?”小蝶大声斥责。雁儿吓得赶紧往云舒身后躲:“小姐。你瞧你瞧,小蝶姐心虚了!”
小蝶追过来:“胡说,臭丫头,我行得正坐得直,哪里心虚了?”
“本来就是嘛,小蝶姐。你有情郎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胡说,我哪有什么情……情……”
“情郎啊!小蝶姐。那杜康真真不错哩,你真有眼光!”
小蝶急得直跺脚:“小姐、小姐,你瞧她,你瞧她……”
雁儿一边躲一边笑嘻嘻道:“小姐,你看你看。小蝶姐不好意思了,脸好红了。咱们什么时候又要吃喜糖了呢!”
“胡说,我才不要,我这辈子都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
“是不是啊?情郎哦!小蝶姐的情郎哦,你就不怕情郎伤心啊?”
小蝶羞得不行,却又抓不住雁儿,实在没办法,只得一跺脚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雁儿见之追到门口大喊:“哎,小蝶姐,上哪儿去啊?莫非又去会情郎么?嘻嘻……”
她一个人在门口笑了好一阵,不见小蝶回来,只得歇了心思回来,站在云舒身边,满脸八卦道:“小姐小姐,您知道小蝶姐有情郎这事儿不?奴婢跟您半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了!”
云舒擦擦嘴角,转向她道:“雁儿,七味斋的伙计们都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就是说……说小蝶姐原本是和杜康定过亲的,后来杜康糊涂,看上个青楼女子,非那女子不娶,为这事儿杜叔和杜婶还专门来跟小姐老爷请过罪了,有这事么,小姐?”
“嗯,是有这事儿,不过这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俩现在毫无瓜葛,你为何还要说杜康是小蝶的情郎了?”
“啊?不是我说的啊,是别人说的啊!他们说现在杜康可后悔了,当初喜欢那青楼女子完全是因为被那女子下了药,若非如此,他一定不会犯糊涂,早就娶了小蝶姐了。
只是上次那事儿,杜康不敢再来求亲,心里却是喜欢小蝶姐的,听说小蝶姐还送过杜康东西了,小姐,这事儿您知道不?”送东西!云舒惊了一下,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云舒皱眉想了想:“雁儿,你听谁说的,这种事弄不好是毁人名节的,可不能乱说。”
雁儿看云舒一脸严肃,笑嘻嘻的脸上一僵,继而偏头想了想:“可…可我问了好几个,他们都这么说啊,难道……难道他们瞎编的?”
云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雁儿依然一脸茫然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谎。难道小蝶真的对杜康余情未了,两人私底下来往还私相授受?怎么会了?这事儿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说实话,云舒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一直把小蝶当自己人,一直是百分百信任。虽然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也情有可原,但她背着自己这么做那意思就不一样了,她能背着自己做一件事,就能再做很多其他事,难道……
云舒甩甩头,不会不会,小蝶不是那样的人,这事儿还没得到证实,不能妄下结论。她决定待会儿小蝶回来,一定要亲自问问她,看她有何说法。
她正这么想,小蝶就推门进来了,小蝶低头对云舒行礼道:“小姐,七味斋那边派人过来,请小姐过去一趟。”
“哦?七味斋?有事吗?”
“奴婢不知,小姐要是不舒服的话,奴婢去回绝了可好?”
“等等!”云舒想了想,她现在确实感觉身体还有些软绵绵的。不太想动,“你去问问那伙计,看是什么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杜康他们能解决的话我就不去了。”
“是,奴婢去问问。”小蝶踩着莲华步离开,一旁的雁儿又是扑哧一笑:“嘻嘻,小蝶姐真会装,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也不知她会情郎的时候是何模样,真想偷偷看看。”
云舒沉声道:“雁儿。没影儿的事不要胡说八道。”
雁儿顿了顿:“啊?小姐,我没有胡说的,七味斋的人都这么说。”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成天跟小蝶在一起,这事儿小蝶没有承认,你就不能乱说,否则没有的事也能被你传真了。他们俩成了倒好,要是没成,你让小蝶以后怎么办?”
“啊?这个…这个……不会吧?我…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行了,你自己反省反省。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个底儿,即便是玩笑。也得有个场合度量,不要没头没脑,自己惹了祸都不知道。”
雁儿看云舒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说笑,难得见云舒如此训人,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还是赶紧识相的认错噤声,立在一旁移动不敢动。
没一会儿。小蝶回来报,说杜康只是让那伙计来请云舒过去,并没说是什么事儿,伙计过来之前,七味斋那边一切运转正常,没人闹事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小蝶直接把那伙计打发回去了。
云舒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看小蝶,思虑片刻道:“雁儿,你去七味斋问问,到底什么事,问清楚了再回来。”
雁儿应了一声出去了,云舒再找个由头把夜魅也支了出去,屋里就剩小蝶和云舒二人。小蝶四下看看,走到桌旁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小姐,你粥还合您胃口么?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吃点儿什么不?奴婢去给您做?要不要来点儿红豆糕?或是桂花糕?”
云舒看着她忙活一会儿,轻声道:“小蝶,别忙了,来,陪我坐会儿吧!”
小蝶回头看了她一眼,垂眉想了想,来到云舒身边坐下,却低头不说话。云舒思忖片刻:“小蝶,你……妹妹和舅舅他们都还好吧?”
小蝶顿了顿,低头道:“嗯,都好。”
“你最近有没有回去看看他们?”
“奴婢十月初才回去看过。”
“是吗?都三个月了,你舅舅他们……一定很关心你吧?”
小蝶沉默半晌,轻叹一声:“他们……是关心我的工钱。”
云舒看看她,微微摇头,她也知道小蝶那几个舅舅的情况,大舅二舅都不咋滴,幸好还有个三舅不错,不但收养了她妹妹,还时常托人给她送些东西来。
“小蝶,其实……前些日子,杜叔还隐隐跟我提过杜康跟你的事儿,他本想替杜康提亲,可介于上次的事儿又不好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爹娘说说,让他们择个好日子,把你们的亲事办了如何?”
小蝶低头沉默片刻,然后抬头望着云舒道:“小姐,您是不是听雁儿说了什么?您别信她的,奴婢跟杜大哥真没什么,奴婢不想成亲,只想一辈子跟着小姐,请小姐成全!”
云舒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轻叹一声:“小蝶,其实……即便你跟杜康有什么也没关系,我原本就打算撮合你们俩的,如果你们自己互相有意,那当然最好不过。但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瞒着我,我会觉得那是对我信任的背叛……”
小蝶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奴婢跟杜大哥真没什么,您一定是误会了!奴婢以前对他是…是有些……可自从上次的事后,奴婢心里已经放下了,真的,奴婢只想一辈子一心一意的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小姐,请您相信奴婢。”
小蝶往地上重重磕头一下,云舒立刻有些心疼,赶紧扶起她:“小蝶,不必如此,好好说就是。”待她坐下,云舒决定实话实说:“小蝶,七味斋的伙计说你跟杜康私相授受且私下来往。此事……”
小蝶愣了愣,“小姐,您别误会,那手帕和布鞋是……是奴婢一年前送予杜大哥的,前些日子,杜大哥突然还给了我,当时就在七味斋后院,还有不少过往的伙计,兴许就是那次被大家误会了。
奴婢与杜大哥送东西仅此一次,至于来往全是小姐交代奴婢去奴婢才去。那都是光明正大,私底下从未来往过,小姐不信的话可以找杜大哥来对质。”
小蝶说得言辞灼灼。云舒也不好说什么:“对质倒不必,小蝶,其实杜康这人还是不错的,上次那事儿完全是意外,被药物控制的他别无选择。现在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如果你们互相都还有意的话……”
“没有!小姐,奴婢于杜大哥并无半分私情。”小蝶说得斩钉截铁,云舒却分明看到她眼底挣扎不已,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但…….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方才一番问话,云舒的心里也开朗了许多,小蝶毕竟是人。不是自己的附属品,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完全围着自己打转,所以她决定顺其自然。
于是云舒道:“小蝶,你不要这么快下结论。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跟我说。只要是在去京城之前,我随时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
小蝶低头:“多谢小姐!”
云舒轻叹一声:“好了,你下去吧,我有点儿累,还想睡会儿,没事不要来叫我!”
小蝶离开,云舒自己爬上床,准备再好好睡一觉。不知过了多久,云舒被一阵烦人的声音吵醒,醒来见是雁儿,外面天色全黑,她坐起来道:“雁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晚上亥时了,小姐,您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么晚了?正好吃了再睡。”
“啊?还要睡啊,小姐,奴婢都等您好久了!”
“等我?等我做什么?”
“小姐,您不是让奴婢去七味斋问有什么事吗?奴婢问到了,是位老先生想见您。”
“老先生?什么老先生?”
“这个……那个……就是位很老的客人啊,他在七味斋吃饭,下午就来了,说想见见咱们的东家,又说不急,东家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去,他一直在那儿等着。”
“哦?很老的客人?他为何要见我?难道七味斋的饭菜酒水不合口味?”
“那倒没有,相反老先生一直啧啧称赞,听说咱们新酿的果酒好,一下子就买了十坛最好的果酒了。”
“十坛!五十两的?”
“是啊,奴婢去那雅间看过,里面摆着好长一串酒坛子,老先生端个小酒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也没喝多少,倒是跟他同来的那几个人,个个抱着坛子往肚里灌,那么老大老大的坛子,居然举得起来!我觉着他还不如脱了衣服跳进去来得省事儿!”
雁儿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的样子让人发笑,不过听她的描述,云舒总觉得那位老先生来头不小,要么就是熟人,自己认识的老先生一下子能拿出五六百两的……
安夫子倒是挺老也好些年不见,不过他一向吝啬,向来治病不收医药费的他哪来那么多银子?巴先生吗?他不告而别还没多久,怎可能突然回来?成夫子?他倒是有钱又大方,不过记得他好像不喝酒,也从来不会慈眉善目吧?
“雁儿,那老先生现在还在么?”
“现在?”雁儿看看窗外,想了想道:“可能吧,老先生说他会一直等您的。”
“一直等?怎么不早说?”
雁儿委屈道:“小姐,您不是说没事不要吵醒您吗?老先生又说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见见咱们东家,等您什么时候有空了什么时候去就是,所以……”
“即便如此,那也太无礼了,快给我换衣服,咱们立刻过去看看。”
云舒带着雁儿等人匆匆赶到七味斋,去到那间包房,里面除了几个空坛子和一大桌子残羹冷炙,并无人影。没一会儿,一个伙计递上张纸条儿:“东家,这是方才离开的老爷子留下了。”
云舒打开纸条看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收进袖子里。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掏出纸条仔细查看几遍,一脸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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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三章 意外连连
“雁儿,去把方才那伙计叫来。“小#说看本书无广告更新最快””
雁儿还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去把方才那伙计叫来,快去啊!”云舒一着急,语气也有些严厉,雁儿吓了一跳,怔愣片刻,赶紧转身跑出去,而云舒自己则拿着纸条紧张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小蝶看她那样子,奇怪道:“小姐,您怎么了?”
云舒没有回答,一边转来转去一边嘀嘀咕咕:“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猜错了!小蝶,雁儿怎么还没回来?”
小蝶往门外看了两眼,想了想道:“小姐,奴婢出去看看。”
小蝶出了房门,屋里就剩云舒和夜魅。看到夜魅,云舒脑中灵光一闪,几步上前,展开纸条送到她面前:“夜魅,你仔细看看,认识这字儿不?”
夜魅扫了一眼,只是一眼,便惊得一手捂住了嘴,云舒紧紧盯着她道:“是他对不对?”
夜魅怔愣半晌,低头垂眼:“请问小姐说的是谁?”
云舒微微眯起眼:“夜魅,你别在这时候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夜魅沉默片刻,“小姐,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您以为这是……不过奴婢敢肯定,绝对不可能,头领前几天才发回消息,他老人家病重,正在府中修养,怎可能突然出现在这儿?一定是……是有人模仿他老人家的笔迹,多,多半是这样。”
“一般人怎会去模仿他的笔迹?再说能取得他手迹的能有几人?”
“这个…这个……”
这时,小蝶和雁儿回来,身后跟着方才送来纸条那伙计,伙计上前来行礼,云舒挥挥手道:“小二。你仔细想想,那位老人家长相如何?身边跟了些什么人?他可否提过他的姓氏?家住何处?或者提到什么名字、地方也行?”
伙计看云舒一脸着急样儿,皱眉认真想了会儿:“那位老人家长得……相貌挺好,就是老了些,不过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很不错,而且看上去精神气儿很好,头发雪白雪白的,像个老神仙似的,对人也和气……
跟他一起来的人嘛。大概有四五个,他们不怎么说话,就爱喝酒。一碗一碗往肚子里倒,甚至有个人直接抱着坛子喝。
小姐,您看,咱们的坛子都是最大号儿的,一个坛子加酒水至少两三百斤。那人轻轻一提一举,单手就撑起来了,那本事……啧啧,当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然后……他们不让小的伺候,只让小的在门外候着,要酒要菜的时候那老爷子的随从就出来说一声。要不就是问小姐来了没有,所以……他们说什么小的都没听到。小姐,您着急找那位老爷子吗?”
云舒眼前一亮:“怎么。你知道他的住处?”
“不是不是,老爷子走的时候让小的把纸条交给您,说您看了就知道他是谁、住哪儿了,还说他会等您去找他,小姐。那纸条上没写住处啊?”
云舒闻言一惊,“老人家当真这么说?”
“是啊。小的听得真切,老人家走的时候还给了……”
说到这里伙计赶紧停下来,心虚的看看云舒,见她一直没接话,想了想,觉得还该解释解释,便继续道:“小姐,那个……呵呵,本来小的不想收这小费的,老人家那随从硬要塞给小的,还说让小的一定把话带到了,所以……”
云舒脑子里飞快转了几圈,现在她敢肯定就是那个人无疑,既然对方千里迢迢前来,自己自然不能怠慢,于是她大声道:“雁儿,叫马车准备好了在门口候着;小蝶,跟我去后院房间,帮我好好打理打理。”
她一边吩咐一边大步向后院走去,那伙计还低着头犹犹豫豫的把那个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银锭子掏出来双手奉上,却发觉屋子里半天没动静儿。
他抬眼偷看,正好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前方,那丫鬟伸手一扫,银子便到了她手里,伙计巴巴的望着银子吞,吞口水满脸不舍的样子。
丫鬟拿着银子掂掂,又上下左右仔细翻看一遍,在看到侧面时顿了顿,斜眼瞟伙计一眼,将银子往袖子里一手,笑眯眯道:“大哥,不介意把银子给我吧?”
“啊?这个……那个……姐姐啊,我……”
“哼!小气,谁稀罕,还你就是!”丫鬟随手一挥,把银子扔了出来,大步走出雅间。
云舒回到房里,让小蝶仔细给自己打扮一番,头上梳了个庄重繁复的发式,带了不少首饰,又挑了件华贵又不失活泼飘逸的衣裙。
小蝶满心狐疑,一直默默的按着云舒的要求装扮,直到最后云舒在铜镜前转来转去,满意的点点头:“好了,就这样,小蝶,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蝶回头看看:“小姐,已经子时过了。”
“都这么晚了!走,咱们现在就去!”
“小姐,哎,小姐,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
“当然,让人家等了整整一天本来就失礼了,咱们得赶快过去。”
“小姐,夜都深了,说不定人家已经睡下了呢,现在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关系,即便睡了又如何,我在门口等他一夜就是。”云舒说完提起裙摆就匆匆往外跑,小蝶赶紧追了上去,门口的夜魅也跟了上去。
几人上了马车,云舒一直转头望着窗外,这时候一般人家都已熄灯入睡,外面除了更夫和巡夜的衙役,难得遇上个人儿。小蝶一直皱眉望着云舒的侧脸,走了好一会儿,她总算忍不住了:“小姐,那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啊?”
云舒依然望着窗外,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旁的夜魅小声道:“小蝶姐莫要着急,到了就知道了。”
小蝶颇为不满的瞪她一眼。转开头不理她,夜魅无奈的耸耸肩吐吐舌头,马车里又恢复了平静。
马车咕噜咕噜走了约摸一刻钟,在一扇小门前停下,小蝶掀帘出去看了看,退回来道:“小姐,到了,小姐?”
云舒回过神来,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小门。好几年前自己就来过此处。呵,这都是第几次半夜走后门了?云舒哑然失笑。
这时,门里走出个黑衣人。对云舒拱手道:“小姐,您来了,属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云舒点头:“嗯,带路吧!”
黑衣人点头,转身走到前面。云舒抬步跟上去,小蝶稍稍犹豫也跟了上去,雁儿和夜魅跟在后面,几人在园子里穿梭,雁儿拉拉夜魅,小声问:“眉儿姐。这是哪儿啊?”
夜魅做个噤声手势:“嘘,别说话,跟着走就是。”
雁儿吐吐舌头。规规矩矩跟在后面。几个丫头是一头雾水,云舒却清醒得很,这里的一切景物都那么熟悉,几年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再前面就是六顺院了。老爷子不会住哪儿吧?
黑衣人依然往前走着,到了六顺院门口停下。站在院门一旁,拱手道:“小姐,到了,请进。”
云舒点头,从头到脚摸索整理一番,确认没问题后,双手交握置于身前,步伐稳重、仪态端庄的踩上石阶。小蝶和雁儿跟着过去,却被眨眼闪到门口的黑衣人拦住:“二位姑娘请在门口等候。”
雁儿不满道:“凭什么你让我们等我们就等啊?”
小蝶往里看了两眼,稍稍犹豫,退后一步,顺便把雁儿也拉了回去,低声道:“深更半夜的,别瞎吵吵。”
雁儿小嘴翘得老高:“小蝶姐,小姐就一个人进去了,要是有个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小姐在这儿比在哪儿都安全,你们放心好了!”
“咦,你怎么知道?眉儿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夜魅回头看那黑衣人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站到一旁不吭声。
云舒缓缓走进院子,院子左边几个武器架子,上面固定着十八般武器、长短大小、样样俱全;右边是几排整齐的花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正中一张石桌,一位白发老者手执茶壶坐在桌旁,见到云舒笑呵呵道:“丫头,你让老夫好等啊!”
云舒抿嘴笑笑,步子不乱,一步一步走向老者,直到在他面前十步处站定,规规矩矩行礼:“云舒拜见左相大人。”
老者笑呵呵的摆手:“起来起来,这里没什么左相什么大人,孙媳妇啊,你爹娘都接了我家小顺子的婚书了,怎么也该叫声爷爷了吧?”
云舒稍稍犹豫,还是顺从的小声唤了声爷爷,如果是白天的话,一定能看到她红得如虾子般的脸。云舒行个礼过去坐到老爷子的对面,老爷子拿起茶壶要给她倒茶,云舒赶紧接过:“爷爷,我自己来。”
老爷子呵呵笑道:“也好!”
二人端着茶杯静默,云舒低头望着茶水,心里满腹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老爷子则笑呵呵的望着云舒,留意着她的动作表情。
好一阵过后,老爷子放下茶杯,笑呵呵道:“丫头,你爹还好吧?”
云舒顿了顿,轻轻放下茶杯,正襟危坐,“是,爹爹很好,谢谢爷爷关心。”
“呵呵,丫头,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
云舒抽抽嘴角,要知道面前这位老人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执掌朝政指点天下数十年,多少高官老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即便在现代,他老人家也绝对是位非常了不得的人物,自己怎能不紧张,怎能如平日一样?
不过说来,比起以前没跟小顺子定亲前,现在虽跟老爷子多了层亲戚身份,却不自觉的紧张规矩了许多。
云舒调整下姿势作为对老爷子那话的回应,老爷子呵呵笑道:“丫头,你只需把老夫当你亲生爷爷即可。”
云舒点头,想了想道:“爷爷,您……您何时到的?为何没先给云舒传个信?云舒一定去省城迎接爷爷。”
老爷子呵呵笑道:“那倒不必,老夫身份所限,不能给你添麻烦了!”
“爷爷别这么说。能见到爷爷就是云舒的荣幸。”
“哈哈哈,这话老夫爱听。丫头,你这十几年进步很大啊!”
“哪里,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比起王家基业,完全不值一提。”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王家的基业,那是十几代人累积起来的,说来更多还是这职位便利,为王家谋了不少好处了。呵呵!”
云舒怔愣一下,他是在说自己贪赃枉法吗?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王家自本朝立朝开始,就世代为相,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每年进项也多得吓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老爷子突然这么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爷子看云舒那尴尬表情,哈哈一笑道:“那七味斋的甜酒是你自家酿的?”
“是的,爷爷喜欢的话,云舒明天差人送一百坛过来!”
“呵呵,小丫头挺大方的嘛。老夫记得你小时候可是个吝啬的主儿,讨价还价最是好手,怎么。现在改性了?”
云舒尴尬的笑笑:“那个……爷爷,云舒不是吝啬,我们家只是升斗小民而已,为了生计,有些东西是得精打细算才行。”
“呵呵。精打细算好啊,会精打细算才会管家持家。我们王家就要这样的媳妇。”
云舒红了脸,结结巴巴道:“那个……我们…我们只是小户人家,每日只算些柴米油盐而已,比不得爷爷家那么多家业……”
“哎!丫头,什么你家我家?你是我王家孙媳妇,以后咱们王家还得你来掌管打理,休得再说这等见外之话。”
云舒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敢不敢,爷爷,就算……就算我跟小顺子完了婚,上面还有公公婆婆、叔叔婶婶、哥哥嫂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云舒来管家,云舒也没有这个本事,爷爷高看云舒了!”
老爷子目光闪了闪,眉头微皱,他沉默片刻,看向云舒的目光有些严厉,连带说话的语气也让云舒紧张:“丫头,这是你的真心话?”
老爷子的变化她如何感受不到,她低着头绞着手帕,看上去一副小女儿模样,脑子里却在飞快运转,仔细衡量老爷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思,不是说老爷子病重在京城府中修养吗?就连皇帝老儿都曾亲自去探望,他如何脱身来到这里的?
要知道云州离京城快马加鞭都要五六天时间,今天才几号?老爷子现在在这儿,说明他至少十天前就从京城出发了。年都没过匆匆赶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何事?不可能为自己而来吧?或者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顺带来看看自己?
那他今晚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王家权势倾天、富甲天下,掌柜王家就是手握荣华富贵、金山银山,试问天下人,有几个不想当这个家?当然,云舒除外,她可不想费心费力去拿那要命的金银富贵。
不过,老爷子听自己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难道他真想把偌大的王家交到自己这个乡野丫头手里?或者只是试探,看自己答应小顺子提亲是不是贪图他家富贵权势?
云舒一时拿捏不准,心里衡量一番,一咬牙道:“是的,爷爷,云舒年纪尚轻,见识有限,不敢妄自托大,请爷爷见谅。”
对方沉默,云舒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额角也沁出汗水来,不知这回答老爷子是否满意?半晌后,对方突然呵呵一笑,又是那爽朗柔和的声音:“好,不错,年轻人就得有自知之明,不过……知道自己何处不足,就该好好学习补足,丫头,你得多多努力啊!”
云舒松口气,轻声应了句:“是,云舒一定多多学习补足,多谢爷爷指点。”
“呵呵,好!”二人坐着闲聊,说是闲聊,云舒可是一直紧张的正襟危坐,绞尽脑汁尽量找能让老爷子满意的答案;老爷子看似慈祥和蔼、言谈随意,那精明的眼光可是没放过云舒的任何一个动作细节。
如此高度紧张的谈话让云舒实在轻松不起来,她的手心后背都在微微冒汗,以至于完全忘了来时路上想要问的问题。
跟老爷子说了些自家酿酒的事情,好不容易轻松了些,她端起茶杯押上一口。突然,对面老爷子笑呵呵道:“丫头。你和小顺子婚期定在今年五月十八,怎样?不会仓促吧?”
云舒一顿,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她咕咚一声硬生生把那口茶给咽下去,抬头惊讶的望着老爷子:“爷爷,您……您说婚期?”
老爷子笑呵呵的点头:“对,五月十八,端午过后,老夫此来就是见你爹娘,商定婚期、礼仪之事。”
云舒惊得捂住嘴:“爷爷。您……您专程来……”
老爷子再次点头:“小顺子是老夫最看重的孙儿,我王家的未来就看你们俩了,如此重要的亲事。老夫自然要亲自操办。”
云舒再次惊得不行,愣愣的望着老爷子良久,老爷子虽然笑眯眯,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说笑的意思。她脑子停顿好一阵,张张嘴道:“爷爷。夜五不是说……说小顺子被……”
“呵呵,被皇上下到天牢,罪名未定;老夫重病在床,多日不朝;皇上对我王家世代身居高位极为不满,即将对我王家动手?”明明件件都是生死攸关之事,从他口中说来。却轻描淡写,如游戏一般!云舒迷惑了,难道不是吗?
老爷子笑呵呵的摇摇头。抬手击掌两下,感觉身旁微风一过,桌边突然多了个黑影,云舒转头去看,立时惊讶的站起来:“夜五。你怎么在这儿?之前给你写那么多信,为何不回?你…你……”
夜五跪地先对老爷子行礼。继而对云舒拱手道:“小姐恕罪,属下奉太爷命,跟随太爷秘密离开京城,一路来到云州,为防行径泄露,不能给小姐回信。”
云舒愣愣的望着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老爷子征用了,夜五是王家的暗卫,老爷子是王家最高领导,不听他的听谁的?云舒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那小顺子了?她没有进天牢对不对?”
夜五看一眼老爷子,拱手道:“不是,二公子确实进了天牢,不过年前皇上已经赦免公子了,此事属下早已传信给夜魅。”
云舒点头:“嗯,我听夜魅说了,那…”她回头看一眼老爷子,问题显而易见,夜五稍稍犹豫,老爷子呵呵一笑:“丫头,你是想问老夫明明报名在床,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吧?”
云舒不好意思的笑笑:“或许爷爷有您的考量。”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对云舒的答案还算满意:“圣上听信谗言,对我王家历代担任要职不满,又宠信宫妃,多日不朝,把我孙儿下进天牢。既然如此,老夫又何必自讨没趣,天天起早贪黑去背那黑锅、让圣上难过了?
还不如抽出空来游览故地,看看我的未来孙媳妇。呵呵,瞧瞧,咱们此次一来,就喝上了孙媳妇家独创的甜酒不是?”
老爷子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夜五说的,夜五拱手道:“是!那甜酒确实美味儿,属下等有幸沾光,多谢太爷赐酒。”
瞧夜五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样子,比起以前在自己面前时那感觉完全不同。啧啧,这家伙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云舒心里暗暗鄙视一番,心想等有空了一定要嘲笑他几句。
“丫头,你爹娘可在家中?”
云舒怔愣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应道:“是的,在家。”
“如此甚好,你且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一起去你家拜访如何?”
云舒顿了顿,“爷爷,您是长辈,应该爹娘来见您才是,云舒立刻让夜魅出城送信,让爹娘明日一早进城来见您。”
“呵呵,那倒不必,老夫是为小顺子和你的亲事而来,老夫作为王家长辈,都到门口了当然该上门拜访。就这样了,你回去吧!”看老爷子主意已定,云舒不好多说,只得约定时间后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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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四章 缘由
云舒从六顺院出来,雁儿和小蝶立刻迎上来,雁儿咋咋呼呼道:“小姐,这人好讨厌,死活不让我们进去,还给我们脸色看。”
小蝶暗地扯一下雁儿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然后关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云舒微微摇头,大概扫了一眼,小蝶和雁儿站在院门口的左边,夜魅跟那黑衣人站在院门口的右边,双方互不说话,似乎眼神也有些敌对状态?突然,雁儿惊呼一声:“哎呀,你怎么在这儿?”
小蝶转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云舒知道她们说的是夜五,方才老爷子让夜五送送自己,另一层意思就是要夜五回到自己身边。她没有回头,压低声音道:“雁儿,深更半夜的,小声点儿!”
雁儿赶紧捂住嘴,还是一脸惊讶的望着夜五,小蝶则有意无意的绕过夜五往院子里面望去。云舒道:“走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行人默默的沿着原路返回,从方才那小门上马车,得得得的回到安夫子院子。按惯例,雁儿去给云舒准备热水,小蝶给她卸妆换衣服,夜魅在一旁帮忙。
云舒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的望着铜镜发呆,小蝶轻手轻脚的将头饰一点儿一点儿卸下,也时时留意着云舒的脸色。好一阵过后,云舒突然道:“夜魅,这事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夜魅低着头不紧不慢道:“回小姐,奴婢也是方才才知道的,之前完全不知情。”
云舒回头望着她:“当真如此?”
夜魅放下东西,就地跪下:“小姐,奴婢敢对天发誓,之前绝不知情。”
云舒盯着她看了半晌,回过身去。淡淡道:“起来吧!”
夜魅站起来,默默的端起托盘,给小蝶打销售,小蝶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她一眼,垂眉继续做事。云舒望着镜子怔怔的发呆,这次老爷子突然到来确实让她意外不已,外面都传皇帝要对王家动手,王家老爷子重病在身、卧床已久,他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说什么专程为小顺子的亲事而来,云舒不相信。像他这种日理万机、位高权重之人,就算再看重小顺子,也犯不着单为报个婚期千里迢迢冒着欺君的罪名跑这儿来。如果不只是如此。那又是为何了?她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小蝶帮她把头发梳理顺了,编成个松松软软的大辫子,又找来她时常穿着睡觉的衣服,轻声道:“小姐,该换衣服了!”
她连唤几遍。云舒才反应过来,起身让小蝶为自己换了衣服,又洗漱完毕上床躺下,看着小蝶忙前忙后,收拾衣服、放下床帐、熄灯准备出去,云舒呼啦一下坐起来:“小蝶。去把夜五给我叫进来。”
小蝶顿了顿:“小姐,现在都快丑时了……”
“把他叫进来,我有事问他。”
“是!”小蝶应声后出去。云舒自己穿了衣服走到外间,才刚坐下,夜五就跟着小蝶走了进来。他们到了近前,小蝶站到云舒身旁,夜五拱手道:“小姐。找属下何事?”
云舒想了想:“小蝶,你去门口候着。没唤你不要进来。”
小蝶看她一眼,低头行礼后出去,掩上房门。云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夜五,脑袋里心思转了几圈,夜五也稳得住,站在对面不言不语,脑袋微低,也不与云舒正面对视。
好一阵过后,云舒道:“夜五,我问你的话,你能否保证如实回答?”
夜五微微抬眼后复又垂下:“小姐问话,自当如实回答。”
“好!那我问你,京城王家的情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属下不明白小姐所指为何?”
“不,你很清楚,你是希望我说明白一些对吧?好,那我就直说,我问你爷爷没有生病这事儿你是何时知道的?”
“回京城王府后第二天晚上,主上唤属下过去问话时得知。”
“都问了你什么?”
夜五稍稍犹豫,拱手道:“对不起,小姐!此事涉及王家和朝廷机密,属下不便告诉小姐,请小姐见谅。”
云舒想了想:“我对王家和朝廷机密毫无兴趣,爷爷有没有提起我和小顺子之事?”
“有!”
“如何说的?”
“主上问起小姐在云雾县的状况。”
“哦?你……都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
“哪些是该说的?”
“事无巨细,只要主上想知道的,属下都说了。”
云舒微微皱眉,要夜五把当天的话复述一遍不可能,不过夜五也明显有敷衍之意。她低头思虑片刻:“那爷爷是见你之前就想来云州还是之后才决定的?”
“主上之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云舒轻吸一口气,微微抿嘴,又道:“那……你们是何时出发,何时到云州的?”
夜五顿了顿,“主上要我们初五出发,十五到云州。”
云舒眨眨眼,“你没跟爷爷一起走?”
“是,属下是十五在云州城与主上会合的。”
“那……”云舒说到一半又停下,转着眼珠想了会儿,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五拱手一礼道:“小姐,这是公子让属下转交予小姐的。”夜五递上个信封,又是一礼后转身出去。
云舒立刻拿起信封前后翻看,信封上一片空白,没有落款。她摩挲片刻又对着灯光看了看,很轻、很薄,里面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她稍稍犹豫,小心的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果然是小顺子的笔迹。她双手紧紧捏着信纸,心里有些激动,还有一股亲切感,再看上面的内容,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云舒愣愣的盯着信纸半晌,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老爷子突然出现果然没那么简单。小顺子当初承诺自己两年后将王家一切处理妥当了再来迎娶,可老爷子方才却突然提到婚期定在今年的五月十八,云舒正为此困惑不已,小顺子马上就给了答案。
这次小顺子进天牢不是皇上对他不满,而是对王家不满,借此打压王家而已。小顺子当然不会有事,王家树大根深,更不可能轻易动摇,不过皇帝确实对他们万分忌惮,铲除了太后一党的皇上,现在怕是把王家当成了心头病,想除又不敢妄动。
而左相位高年长,辅佐几代皇帝,在朝为官几十年,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没有任何授意,朝中官员对他的所有意见几乎是习惯性的一律附议。
皇上要做任何事情,只要左相反对,或者稍稍脸色难看了些,官员们便集体反对,如此朝上形成一股极其不好的风气,也让皇帝对王家更加忌惮,皇帝甚至多次在御书房中大骂王家,说要去掉左相一职云云。
现在的形势,对王家虽算不上危机,却也是一道坎儿。左相与小顺子兄弟商议,左相决定以生病为由退朝隐居,由小顺子接替他的位置。
如此小顺子年纪轻轻,地位声望自然比不得左相,朝臣中多有倚老卖老者,一旦没有左相压制,定会冒头儿出来拉帮结派各自为政,到时候皇帝只会更加烦恼,最后迟早会求到王家,再用王家压下那些不规矩的朝臣。
而王家作为历任的左相之家,其每任继承人要接位条件多多,除德才兼备、血统正宗、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外,还有一条是必须的,就是成家。所谓先成家后立业,小顺子要顺利接位就必须尽快成亲,等不了两年。
但小顺子当初跟云舒承诺过两年后处理好一切再完婚,所以小顺子在信中告诉云舒,让她尽量将婚期往后推,或者不让他爷爷见爹娘,或者找个不能立刻成亲的理由。只要能推掉,即便他爷爷生气也没关系,那边的事他会应付。
云舒苦笑一声,即便生气也没关系吗?左相是何等人物?别看他表面和蔼可亲,像个老神仙似的,但云舒敢肯定,这辈子死在他手上的孤魂野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己一家上上下下全是乡野平民,让你全家甚至三亲六故人间蒸发算不得什么难事……
她呆坐良久,直到小蝶进来叫她休息,她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小蝶,小蝶自个儿上下打量一番,“小姐,奴婢身上有什么吗?”
“小蝶,你说……”
“什么?”
“……没什么,算了,睡觉吧!”云舒吐口气站起来走向里间,小蝶跟上来,接过她脱下的外套,稍稍犹豫,还是道:“小姐,今晚……您见的是姑爷的长辈吧?”
“嗯,小顺子他爷爷。”
“啊?他老人家不是……”
“他没病,精神好得好,说生病不过是做戏给皇帝和朝臣们看。”
小蝶愣愣的想了好一阵,突然惊呼:“那……那不是欺君吗?”
“嘘!小声点儿!这种事……小蝶,他只是小顺子的爷爷,不是什么朝臣大官,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说漏嘴,知道吗?”
“是,小姐,可是……”
“不要问了,我累了!不用熄灯了,你也去睡吧!”
小蝶在帐外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云舒望着床顶发呆良久,最后扯着被子翻个身,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逃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走出去了。
“五月十八吗?还有五个月,足够时间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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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五章 皇商
次日早上,云舒按日常作息起床、洗漱、梳妆、散步、吃饭,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等到了约定时间,再带着一众丫鬟去到王记布庄侧门。,!
那门口停着辆帆布大马车,老爷子掀开车帘对云舒招手:“丫头,来,到这边来。”
云舒惊了一下,自己应该是准点儿来的啊,老爷子居然先等上了!她赶紧下车行礼:“爷爷见谅,云舒来晚了!”
老爷子笑呵呵道:“不晚不晚,来得正好,老夫也才刚上车,上来吧,咱们去你家看看。呵,你爹与老夫还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知那小子还认得老夫否?”
云舒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顺从的上了车,这马车外面看就是辆普通的帆布大篷车,除了大点儿没什么不同。进来才发现不同之处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单看这车厢上各种精致雕饰还有这静气凝神的檀木香气,可能单这车厢架子就要几百两银子,其他的自不用说。
老爷子笑呵呵道:“这马车舒服是舒服,就是大了些,从省城到云雾城这段儿可是让我们吃尽了苦头,大半夜的马车卡在道儿上进退维谷、苦不堪言哪!
唉,咱们王家现在的情势就跟这马车差不多,明知太大,却样样儿都是必须,少了哪件都心疼可惜,减不掉又走不动,还处处惹眼招人,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外面那层招摇惹眼的外皮换了,尽量让咱们看起来朴朴素素、无敌无害一般。
丫头,你觉得这法子可好?”
云舒笑笑,她能怎么回答?朝廷政治方面的事儿她一点儿不想插言,人家堂堂左相有的是智囊,何需自己的意见?她想了想,笑眯眯道:
“爷爷说得有道理。瞧,咱们走在大街上,行人只是看两眼就走开了,并未特别留意,多半只以为是哪个落魄土财主家的马车了。”
“落魄土财主,哈哈哈,这比较有意思。可惜啊,这外被骗得了外人,有心人一样看得出破绽,每逢走到路窄处。一样进退为难啊!”
“爷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前面路宽路窄。明眼人老远就看得清楚,即便看不到,咱们上路前先派个人去探探不就知道了?然后咱们只走宽路不走窄路,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老爷子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后突然击掌大笑:“好个只走宽路不走窄路,果然是我王家的孙媳妇。”
云舒尴尬的笑笑,想想总是让老爷子掌握话题太沉重了,还不如自己多说话的话。她看看窗外,正好见马车从王记布庄正门路过,便指着那边道:“爷爷。您瞧,布庄的生意真好,咱们全城的布匹差不多都是从这儿来的了!”
老爷子看了一眼。感慨道:“唉,是啊,咱们王家这布庄还是老夫的祖爷爷辈儿创建的,已有百多年历史了。丫头啊,咱们王家这些产业以后都靠你和小顺子维持了。老夫不求你们把这些产业再扩大多少,只要能维持现状。让其长盛不衰,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云舒抽抽嘴角,怎么又到这话题上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爷爷放心,王家人才辈出,这些产业只会越做越大,不会亏损的,云舒也定会竭力而为。”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等马车从七味斋路过,老爷子突然道:“丫头,你那甜酒怎么酿的?有多少坛?”
云舒看老爷子颇有兴趣的样子,想了想道:“我们试酿了几年,今年是第一次成功,酒窖里有千余坛左右,才放封存没几天。”
“千余坛啊……虽然不多,但也够了,物以稀为贵,如此正好。”
云舒眨眼望着老爷子:“爷爷,什么正好啊?”
老爷子呵呵一笑:“丫头,你不是爱财吗?爷爷就把你那甜酒全部以两倍的价格包了,就当给你的见面礼,怎样?满意吧?”
云舒怔愣片刻,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不用,爷爷喜欢的话,尽管搬去就是,云舒怎敢做爷爷的生意?爷爷要多少,云舒立刻让伙计给您送去。”
“呵呵,那倒不用。放心,你不是跟我做生意,是跟皇上做生意,老夫让人给你举荐一番,定能让你那甜酒入宫成为供酒。如此你家就算皇商了,这身份以后对你和你家人定有诸多好处,如何?”
云舒定定的望着老爷子半晌,心思转了几圈。成为皇商,这可是天下所有商人的梦想了,不仅能免税享受特别待遇,所有进贡的东西在民间定是千金难求,更重要的是那地位的提升,不是可以用金钱能衡量的。
一个皇商的名头就意味着金山银山往家里搬,真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不过……弊端更加明显,一旦落罪,必定满门遭殃,甚至株连九族。一想到那个词儿云舒就吓得身子抖了一下,想婉言谢绝,看老爷子那脸色,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说起来,自己一旦跟小顺子完婚,两家就绑在了一起,即便没有皇商的名头,落罪的时候一样跑不掉。
相反,自己一介平民,在俗人眼中能嫁给小顺子真正是麻雀变凤凰,而在那些贵人们眼中必定是瞧不起的,可要是有个皇商的名头,那就不一样了,至少自己的背景身家一下子提高了几个等级,跟普通平民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老爷子是在给自己长脸了,自己要是瞻前顾后给拒绝了,那真正是不识趣了。于是她侧身给老爷子行个礼道:“太好了,云舒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皇商了,多谢爷爷!”
老爷子笑得眯起了眼,方才这丫头的犹豫他如何看不清楚,呵,小丫头片子,小心眼儿倒是不少,天底下多少女子挤脑袋想进我王家门,这丫头却总是犹犹豫豫、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她莫非真以为我王家要树倒猢狲散了?
成为我王家人却不想与我王家同进退者与叛徒无异,这种人必定要在她背叛之前解决干净,老爷子眼中一道厉光闪过。
云舒赶紧车厢里瞬间冷了片刻,她一个激灵抬头,见老爷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外面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她想了想道:
“爷爷,那甜酒我们酿制的时候是有分等级的,从二两到五十两各自用的材料品质和味道差别很大,我要不要让伙计们把次酒都挑出来?”
老爷子想了想:“也好,那就把二十两以上的挑出来准备好,其他的你也暂时存着不要售卖了,等那批上品运进宫,即便是次酒,有的是人出高价向你买。”
云舒点头:“好,爷爷可否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杜掌柜说一声。”
“好,去吧!”
云舒招呼停马车,下车匆匆去了七味斋,找到杜十道:“杜叔,咱们酒窖里二十两以上的果酒有杜少坛?”
杜十想了想道:“大概…三四白坛吧,怎么了,小姐?”
“杜叔,你现在就去酒坊,让师傅们把二十两以上的都挑出来另外存放,然后二十两以下的也要封存好,从现在起果酒暂时不要售卖了。客人问起,就说新酒还没酿好,两个月后再开封售卖。”
杜十愣了一下:“啊?这是为何?小姐,现在正是咱们果酒大受欢迎的时候,每天都有许多客人慕名而来,要是突然断了,怕是有许多客人要闹事儿啊!”
“这样……那你现在贴个告示出去,就说咱们现有的果酒只剩五十坛了,售完为止,新酿的要两个月后才能上市,若有喜好者敬请期待。”
杜十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小姐,咱们果酒卖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停售?酒窖那千余坛足够咱们卖上整整一年,明年果子一出来,立刻再酿,到时候正好接上。”
“我知道,杜叔,你按我说的做就是。”
“是,小姐,在下定会照办,只是这缘由……”
杜十一直追问,云舒怕老爷子等得太久,干脆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杜叔,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的酒马上就要入宫进贡,成为供酒,咱们以后就是皇商了。”
“供酒!皇商?”杜十怔愣半晌,一把拉住云舒:“小姐,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当然,二十两以上的全部要进宫,杜叔,你好好准备一下,我有事先走了啊!”云舒交代完便提起裙摆快速出门,杜十站在原地喃喃发呆:“供酒?供酒!我不是做梦吧?小姐,您……”杜十四下寻找,早已不见云舒身影。
云舒小跑着回到马车上,老爷子笑呵呵道:“怎样,丫头,都安排妥了?”
“嗯,妥了,爷爷,我们酒窖里二十两以上的只有三百多坛了,够么?”
“呵呵,够了。只要品质味道保证,少些更好。”
云舒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些激动,似乎她现在才感觉到即将成为皇商的喜悦。这酒一旦入宫,身价定然提升好几倍,那就意味着自己要多赚多少钱啊,而且完全不愁销路。
明年果子数量只多不少,两百万斤果子全部酿成果酒,少说也有上万坛,就算平均一坛三十两,那一下子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啊!三十万两,云舒一想就全身激动,脸上也满满都是喜色。
她的欢喜全都落入了旁边那双精明的眼睛,对方见此也暗暗高兴,果然只是个小丫头,一点儿好处竟能高兴成这样,如此甚好,这才是这个年纪小丫头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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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六章 旧友
云舒一行摇摇晃晃的沿着乡村大道往自家山头方向去,不得不说这马车大了当真麻烦,在大道上时,每每遇见对面而来的牛车,就得或进或退好长一段距离,找个宽敞的地方双方才能错身而过。,!
如此相当浪费时间,云舒他们倒是不急,不过那些靠着用牛车运送客人赚钱的牛车车夫们却不满意了,性子急的甚至要指着这边马车骂骂咧咧,诸如一辆破车跑这儿来耀武扬威有啥用?有本事赶到县太爷跟前去试试?真是傻X……
要不是老爷子稳坐如山,不准属下惹事,那牛车车夫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每每看到老爷子的车夫随从脸色发青、双手握拳的样子,云舒就为那人捏一把冷汗。
瞧瞧,大马车一下大道又在小杜村村口跟自家运砖出来的牛车堵上了,云舒怕车夫出言不逊,赶紧掀帘子出去,喊道:“喂,大哥,你知道我爹娘在家吗?”
对方见到云舒自然恭敬,赶紧停下来道:“哎呀,是小姐啊,老爷最近都没来窑厂,不知在不在了,小姐,要不要小的上山帮您看看?”
“不用不用,你且把牛车赶到一旁,让我们先过去了再说。”
“哎,好嘞!”那车夫赶着拉了满满一车红砖的牛车找个宽敞处避让,双方错身而过,云舒回车厢前往前看了看,现在正是牛车送砖出去的时辰,自己一共十几辆牛车,要一一让过去,怕是到中午都到不了家。
她想了想,回头对老爷子道:“爷爷,前面是我们家的窑厂,现在正好赶上窑厂运砖出来的时辰,前面路窄。难寻宽敞处避让,爷爷可否屈就一下,坐云舒的小马车上山?”
老爷子掀起窗帘往外看了看,回头问:“你家在山顶?”
“嗯,是啊!”
“……好吧,反正不远,你就陪老夫一起走上山去吧!”
老爷子起身,掀开帘子出去,等下了马车,云舒让那车夫将马车停在路旁。这一带都是自家的地盘儿,待会儿等运砖的牛车都过了,叫个伙计来把车赶上山去即可。那车夫明显不太乐意。转而望向老爷子,老爷子笑呵呵道:“客随主便,丫头这么说就照做吧!”
“是!”那车夫虽然应了,却掀帘进了车厢,没一会儿拎出好大几个箱子来。另几个随从各自接了,人手一个,似乎想拎着上山。云舒想了想,去后面自己的小马车那边把小蝶几个叫下来,让脚程快的雁儿先上山报个信儿,再请几个随从将行李放小马车上。
然后一群人慢悠悠的步行。路上遇见不少附近的村民、小童以及过往的伙计,他们看见云舒都笑呵呵的打招呼,口里叫着小姐。也带有几分敬意,更多的却是随和热闹,那语气就像叫邻家小妹般,相当亲切。
云舒也笑眯眯的一一应了,大叔大婶大哥小弟的一路唤过去。这显然让老爷子和其随从相当诧异。老爷子笑呵呵的一路过去,待人少了小声问:“丫头。这都是你家的家奴?”
“不是,大部分是小杜村的村民,喏,就是那个村子;其他是在我们家干活的帮工。”
“你们家跟乡邻们相处不错啊?”
“还好吧,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是关系好更好了。”
老爷子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倒是老爷子身旁的中年人道:“太爷,这里民风淳朴、乡民友善,倒是个盖行馆修养散心的好地方。”
云舒回头看那中年人一眼,在这里盖行馆?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啊,这里盖了行馆,咱们家搬哪儿去?村民们上哪儿住去?她生怕老爷子听进去了,赶紧道:
“何必那么麻烦?爷爷,从这里开始,到前面几个山头儿都是我们家的,爷爷要是喜欢随时可以来,咱们家就是爷爷的行馆。”
老爷子看她一眼,笑呵呵道:“是吗?那老夫干脆就搬来这里养老算了!”
那中年人立刻道:“万万不可,太爷,您是朝廷栋梁、王家族长,朝廷不能没有您,王家更不能没有您,您此次离开京城本就风险极大,还是早些办完事回京城去吧!”
云舒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这家伙总跟自己唱反调,而且句句都要拍马屁般。中年人感觉到云舒视线,转而对她拱手道:“小姐,恕奴才冒昧,太爷此次出京风险极大,万一被皇上或朝中之人发现,那可以砍头的大罪,请小姐劝劝太爷早日回京吧!”
云舒没想到中年人突然求到自己头上,让她劝老爷子?她怎么开口啊?云舒转头看老爷子,老爷子呵呵一笑:“丫头啊,你可还认得这厮?”
云舒怔愣一下,回头盯着中年人猛瞧,似乎真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自己见过这人?那人尴尬的笑笑,拱手道:
“小姐,奴才常顺,十多年前曾跟太爷一起来过云雾县。小姐当时年幼,多半记不得奴才,不过奴才记得当时小姐才这么点儿高,却极其机灵讨喜,太爷也相当喜欢您了!”
常顺!不就是当年跟在老爷子身边那个年轻人吗?十几年不见,怎么变着这么个刻板严肃的中年大叔了?啧啧,老爷子不说,打死她也认不出来。
老爷子乐呵呵道:“是啊,当初那小丫头个子小小,站都站不稳,说话却跟大人一般。当时老夫就想,这丫头如此有灵性,长大了必定差不到哪儿去,如此人才最好能收为我用,没想到如今咱们真要成为一家人了,这就是缘分啊!你说是不是,丫头?”
云舒尴尬的笑笑,“能得爷爷赏识是云舒的福分。”
一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走到窑厂附近,突闻老爹的声音,抬头,见下山的山路上,老爹正小跑着下山。
等到了近前,老爹扫了一圈,视线落到老爷子身上,老爹怔愣片刻,拱手一礼:“老人家,您就是小顺子他爷爷吧?哎呀,晚辈现在才得到消息,早知道一定先去城里拜访您,让您跑这么远真是不好意思,老人家,您……您请…请这边走!”
老爷子笑呵呵的望着老爹,把老爹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话到后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老爷子也拱手对他还礼,“小子,十几年不见,你是一点儿没变啊!”
老爹怔愣一下,一脸茫然的盯着老爷子,老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能记得才有怪,云舒凑过去小声道:“爹,听爷爷说十几年前他在咱们县城大牢时就见过您,您还帮他顶了牢头一阵打,也算救了他一命了,您想想,有这事儿不?”
老爹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一手指着老爷子,瞪圆了眼睛:“您……您……”
老爷子哈哈一笑:“对啊,小老弟,就是老夫啊!当年多亏你救得老夫一命,怎样,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老爹更是惊讶,愣是半天答不上话来,直到老爷子主动拉着他慢慢往山上走:“小老弟啊,还记得十几年前老夫在牢里跟你说的事儿吧?老夫让你把女儿许给老夫孙子做媳妇,你当初可是应下了的,你瞧,咱们现在当真成了亲家,这就是缘分啊!”
老爹结结巴巴唯唯诺诺,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老爷子停下来休息,老爹趁机挪到云舒身边,不好意思跟老爷子笑笑,然后偷偷问云舒:“哎,女儿,王老伯当真是小顺子爷爷啊?”
云舒肯定的点头:“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在京城的时候去过王府一趟,当时见了才知道。”
“啊?那么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老爹声音稍大了些,老爷子看过来,笑呵呵道:“你们爷俩说什么了?莫不是嫌老夫来得唐突,没准备见面礼?”
父女俩并排而战,齐齐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不敢!”那频率幅度几乎一模一样,二人说完对望一眼,又同时转回去对老爷子咧嘴一笑,如此整齐的动作像排练过一般,相当有喜感。
老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果然是父女!来,丫头、小兄弟,陪老夫坐坐。”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老爷子身边,起初只是说些小顺子和云舒小时候的趣事倒没什么,后面老爷子说明来意后道:
“小兄弟啊,既然咱们两家已是亲家了,老夫此次来是为他们小两口的婚期而来,老夫请国师算过,按他们的生辰八字算,今年五月十八就是良辰吉日,离现在还有五个月,咱们都有足够时间准备,你看如何?”
老爹闻言立刻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前两天还听云舒她娘跟她小姨商量,说云舒和小顺子都要成亲了,双方长辈还从未见过面,他娘正准备让我进京拜访了,没想到您老人家先来了,哎,真是……我们太失礼了!”
老爷子呵呵笑道:“无妨无妨,老夫在京城待得久了,正想出来走走看看,顺便游游故地,看看老友。小老爹,小顺子和云舒丫头的婚期,你们没问题吧?”
老爹毫不犹豫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这亲事早就定了,是该早些把婚期定下。要是别人家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想把云舒多留一年,不过小顺子和您老人家的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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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七章 见面
老爹那话让云舒尴尬不已,想拉他到一旁说说,老爷子盯着又没机会,看那二人当真如多年老友般说笑,云舒实在不知该给个什么表情?
一行人走走停停,慢慢往山上去,老爷子对此处风景布置赞赏不已,老爹立刻笑呵呵的把功劳全归到云舒身上,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等他们到山顶时,老娘已经带着二毛三毛、春秀和小姨等在门口迎接了。老爹一见老娘立刻乐呵呵的大嗓门道:“他娘啊,你瞧瞧、你瞧瞧,小顺子他爷爷居然是王老伯了,咱们都认识十几年了,居然不知道。”
老娘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盯着老爷子仔细打量,可不管怎么看,依然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老娘扯扯大步过去的老爹:“他爹,哪个王老伯啊?人家第一次上门,你如何认得?”
老爹哈哈笑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记不得了,其实方才我也没想起来,还多亏云舒提醒。他娘,你还记得云舒一岁多时我进县衙大牢那次吗?与我同住一个牢房的有位姓王的大伯,他就是小顺子的爷爷啊!”
老娘愣愣的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她赶紧上前行礼:“王老伯,没想到是您!当初多亏您救我家志诚出来,本想找您答谢,却一直没找着您,没想到……”
老爷子笑呵呵道:“大媳妇不必客气,是小老弟救老夫在先,老夫也要谢你们啊!”
“不敢不敢,您老人家是大贵人,即便没有我家志诚,您也能安然无恙,可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若不是老伯您出手,我们一家哪有今天啊!”老娘颇为感叹的样子,道谢也颇为真诚。
老爷子道:“算了,咱们不必谢来谢去,如今咱们已是亲家了,这就是缘分啊!大媳妇,老夫此次是为商量他们婚期而来,方才已跟大兄弟说过,你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婚期?”老娘询问的看向老爹,老爹笑呵呵道:“是啊。他娘,王老伯请国师算过,说咱们云舒和小顺子的婚期定在五月十八最好。离现在还有五个月,足够时间准备了,怎样?呵呵,我说小顺子家没问题吧,你们还非要我去京城亲眼看看。人家……”
老娘扯扯他袖子,直对他使劲眨眼,老爹依然笑呵呵的口无遮拦,小姨见之,赶紧岔开话题道:“哎呀,三姐夫。贵客来了,您也不帮我们介绍介绍?”
老爷一拍脑袋,拉过老娘道。“对了,忘了这茬儿了!老伯,这是我娘子,云舒他娘。当年咱们在牢里时,他娘来送过饭。您应该见过。”
老娘退后一步颇为端庄的见个礼,老爷子点点头:“嗯。见是见过,不过变了许多,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老爹嘿嘿笑笑,指着一旁的小姨道:“这是他娘的小妹,云舒她小姨。”
小姨大大方方的行个礼,笑呵呵道:“王老伯,说实话,之前小顺子来提亲就他自己来,连个长辈都没有,我们还真不怎么放心。
虽然我们只是平民之家,日子也算过得去,您瞧瞧,这几个山头的果树全是三姐家的,这些树苗啊还是当初云舒丫头自个儿一点儿一点儿折腾出来的,我们都说这东西烧钱又没用,她却一定要弄,没想到几年后居然真的成了摇钱树。
多的我不敢夸口,但就靠这些个树苗子,保我三姐一家几辈子衣食无忧却是足够了。
之前了,我三姐一直说舍不得云舒,要把她留在身边,干脆给她招个上门女婿算了,不论家里是否富贵,只要老实可靠、回过日子、长得不错就行了。唉,谁知你们家小顺子非要娶咱们云舒,当然,小顺子确实样样都好,要不我三姐和我娘也不会答应。
既然咱们两家现在已经成了亲家,我也不见外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不管你王家多富贵多有权势,可不能欺负咱们云舒丫头,进你们王家门不图你富贵荣华,就图小顺子那个人。老伯,您说是吧?”
小姨一大段话说完,发现周围鸦雀无声,老爷子一直笑眯眯的望着她,他身后那几个人脸色却臭得可以,云舒暗暗汗颜,虽然她知道小姨是为自己好,给自己长脸撑腰了,可她以后要是知道这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左相,不知会不会吓得双腿发软?
静默一阵后,老爹左右看看,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嗯,小妹说的有理,老伯啊,虽然咱们是老相识,不过云舒是我们一家的心肝宝贝儿,你们王家人可不能欺负她啊!”
老爷子呵呵笑出声儿来:“好,老夫保证不欺负这丫头。”
“嗯!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然后老爹又拉过二毛三毛道:“老伯,这两个是我家小子二毛和三毛,云舒的弟弟,二毛、三毛,快给爷爷见礼。”
二毛站的笔直,文文静静的见了个礼,“水云峰见过爷爷,爷爷,请问小顺子哥哥出来了吗?他现在好吗?”
老爹低头看他:“二毛,什么出来了?”
老爷子目光闪了闪,云舒赶紧打圆场道:“二毛,你是说小顺子上个月闭关潜心修习一事吧?方才我问过爷爷了,他说小顺子早就出来了,精神满满的好得很了!”
二毛见云舒直眨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也附和道:“是吗?那就好!”
轮到三毛,这小子草草的行个礼然后仰头将老爷子上下打量一番,又扫了两眼老爷子身后那几个人,他偏头想了想,皱起眉头:“爷爷,你会不会功夫啊?”
老爷子顿了顿,低头笑眯眯道:“老夫不会功夫。”
“啊?不会啊?那你怎么能当大哥哥的爷爷了?”
现场气氛顿时凝结了片刻,老爷子那几个随从的眼神几乎要杀人,那常顺道:“三公子,您怎能……”
老娘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且三毛太过无礼,她赶紧把三毛拉回去,低声教训道:“三毛,不得无礼,怎能如此跟爷爷说话?快快道歉。”
三毛小嘴翘得老高:“本来就是嘛!大哥哥骑马射箭功夫样样都是厉害,这老爷爷什么都不会,怎会是大哥哥的爷爷了?”
“住嘴,臭小子,再不道歉娘让你爹揍你!”老娘小声威胁,回头尴尬的对老爷子笑笑,老爷子笑呵呵道:“无妨,无妨!小娃娃而已!小子,你过来!”
老爷子把三毛招过去,摸着他脑袋道:“小子,你知道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是谁吗?”
三毛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老爷子呵呵笑道:“天底下最厉害的是会用脑子的人。”
“会用脑子?所有人都有脑子,连我家小灰灰都有,那不是所有人都厉害了吗?”
“非也,有脑袋和有脑子完全不同,人人都有脑袋,但不是人人都有脑子,然会用脑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真正厉害的人能运筹帷幄、决策千里、杀人于无形,你可明白?”
三毛皱眉绞尽脑汁,最后摇头道:“不明白,我知道功夫厉害的人就很厉害,所以我要练好功夫,以后上战场当将军,然后骑高头大马去见皇上。”
三毛一副欣欣然的样子,老爷子笑道:“好小子,当将军好,为国效力、保家卫国才是好男儿。”
二毛道:“爷爷,为国效力不一定要上战场啊,当个好官,造福一方,人们世世代代都能记得你,当将军的多是粗野莽夫,没什么前途,一旦战死,家中亲人必定伤心不已。”
老爷子顿了顿,哈哈一笑:“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文官还是武将,朝廷都需要,你们好好学,以后跟着你们姐夫好好为朝廷效力。”
看那两个小子争相跟老爷子说话的样子,云舒心下颇为感慨,她才不希望二毛三毛都跟着小顺子了,不管做文官还是武将,都路途坎坷,满是荆棘,所谓的荣华富贵又能持续几日?最后不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两个臭小子,可不能被老爷子蛊惑了,抽空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否则自己辛辛苦苦挣下这么多家业都留给谁去?
老娘看二毛三毛一直缠着老爷子说个不停,便把二人拉了回来,暗地推老爹一下,小声道:“还不快请老伯进院子去?”
老爹反应过来,赶紧招呼道:“哎呀,看我一高兴都忘了,老伯,您里面请,请!”
老爹引着老爷子进院,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下,略显惊讶的看着一旁的春秀,春秀低头给老爷子行个礼:“见过爷爷!”
“你是……?”
老爹看了一眼:“哦,这是我干女儿春秀。”
“干女儿?”
云舒看老爷子那目光吓了一跳,赶紧窜过去:“爷爷,这是我姐姐春秀,她从我四岁时就来我们家,跟我们一家人投缘,爹娘便把她收为干女儿,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
“哦?是吗?”老爷子似乎有些不相信,云舒看老爹似乎想开口,赶紧道:“爹,爷爷走了这么久,肯定累得不行了,咱们快带爷爷进去休息吧!”
“呵呵,是啊是啊,王老伯,您这边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