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八章 下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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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想了想,“唐少爷半个时辰前才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活动了一阵,然后擦了把脸换了衣服就开始吃早饭……”说到这里,婆子恍然大悟,环顾一周,指着旁边一个小丫鬟道:“小姐,就是她,咱们这院子就她一个外人来过。!”
那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刷一下跪到地上:“小姐,奴婢没有啊,奴婢…奴婢只是来给唐少爷送早饭的,方才还是奴婢最先发现唐少爷不对劲,然后就立刻去给您报信的。小姐,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啊!”
云舒盯着那丫鬟细瞧,方才确实是她来报的信。如果真是她下毒,她大可以拖延几分钟,让唐方明毒性发作,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来报信,或者干脆让别人发现,她自己就可以趁机偷溜,查起来就推给别人?不不,那也不一定,万一她故意演戏给咱们看了?
云舒环扫一眼,见屋里还有个小丫鬟,便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那丫鬟赶紧跪下,怯生生道:“奴婢是这院子打杂的,听从婆婆吩咐。”
那婆子道:“是的,小姐,二丫是老奴家隔壁姐姐的孙女,来这院子已经一年多了,一直跟在老奴身边。”
如此看来,最可疑的就是那送饭报信的丫鬟了?云舒的视线一落到她身上,那丫鬟就慌忙大呼:“小姐,冤枉啊,奴婢是新来的官奴,虽才来这儿几天,却知道主家宽厚仁慈、善待下人。
奴婢心心念念都是好好做事,就等以后主子赏识。能让奴婢跟家人见上一面。奴婢现在好好表现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无冤无仇的唐少爷下毒了?”
听她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这丫头是官奴的话,她下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一则他们新来的人生地不熟,与这里的人无冤无仇;二则他们来之前被一遍又一遍的搜身,哪里去弄如此厉害的毒药?三则他们的卖身契在云舒手上,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才会干这事儿。
现在怎么办?云舒有些犯难了,要查下毒者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其实说来真要下毒的话未必非得这半个时辰内进院子,比如可以通过物品带进来。或者在唐方明住进来之前就做好准备。
如此算来,家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可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家里长工短工官奴里里外外加起来三百来号人,而且人员随时都在流动,附近的院子都有腾出来放果子,腾院子的人手并非固定,抓到谁就是谁。这个怎么查?
还有下毒者的目的何在?他是专门针对唐方明而来?还是另有所图?如果针对唐方明,事情就好办多了,直接派两个暗卫日夜不停的守着他就是;如果另有所图,那家里岂不是人人都有危险?万一是冲着咱们家的人来……
云舒打个寒战,万一自己家人出了事可怎么办?不行,这人一定得尽快查出来。但同时又不能影响摘果子的进度,更不能引起大家的恐慌。
想来想去,最适合的人选就只有他了。云舒转头看向夜五。想起昨晚那事儿,她本不好意思请他帮忙,可现在实在没办法。夜五看云舒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思敏捷的他怎能不明白,可他什么都没说。双手环胸等着云舒开口。
没办法了,云舒一咬牙:“夜五。这事儿……”
夜五淡淡道:“属下已给主子送了信,请主子换个人来伺候小姐。”
云舒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绯红,感觉耳根都烧得厉害。她抿抿嘴,不好意思道:“夜五,那个……昨晚是我不对,你…你……”
夜五嘴角微翘:“不过在主子回信之前,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听他这么说,云舒松了口气,“那…那就麻烦你了!”
“小姐多礼,不过小姐要属下调查此事的话,请给属下权力,允许属下清点盘问院中任何人,即便用刑小姐也不得干预。”
“用刑……这个……”
“小姐不同意的话,就另请高明。”
云舒稍稍犹豫,这下毒之人手法隐秘,如果没点儿非常手段怕是很难抓到她,万一她再次作案那就麻烦了。云舒一咬牙:“好,不过你不许动我的家人,其他人……没有确凿证据,不得伤人性命。”
夜五拱手:“属下领命。”
从客院出来,云舒从自己院子调来个小丫鬟负责照看唐方明,脑袋有点儿晕乎的她本想回去休息休息,半路却被小蝶派来的丫鬟叫住,她这才想起小蝶还在院门口守着要运去省城的果子了。
对了,唐方明中毒,至少要等三天才醒,果子怎么办?这东西肯定要越新鲜越好,何况省城那边接了那么多订单,就等这边送货了。院子这边正摘果子,一时调不出人手,唐方明那事儿一出,夜五和暗卫们要负责找出下毒者,还要保护这么多人的安全。
云舒想了想去,看来只有立刻给省城送信,让马三多尽快赶回来,实在不行的话,还得去城里找个熟悉路线又值得信任的人。
云舒来到院门口,看着这一字排开的大马车,忙活了一早上才装好的果子又要折腾回来了。云舒轻叹一声道:“小蝶,找人把果子卸下来,搬到最近的院子放好。”
小蝶惊讶道:“小姐,好不容易装好的,今天不送了吗?”
“不送了,方明哥吃坏肚子,没个三五天好不了,等马大叔回来再说。”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果子……”
“没办法,卸吧!”
小蝶无奈的轻叹一声,去果园里找人,人手一到才刚开始解绳子,听闻一阵熟悉的声音:“喂喂,别弄松了,还得紧点儿。路上散了不得了!”
云舒闻声看去,那不是马三多是谁?云舒大喜,立刻迎上去:“马大叔,你回来了?”
“呵呵,小姐,一天不见就这么高兴啊?”
云舒赶紧道:“不卸了、不卸了,大家都停了!”
等小蝶遣散卸货的,马三多道:“小姐,都大上午了,方明那小子哪儿去了?”
“这个……马大叔请跟我来。”云舒把马三多带去客院看了唐方明。把事情原曲告诉他,然后很不好意思道:“马大叔,您知道省城那边正等着送货。可方明哥现在这样子…”
马三多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嘿,还是老方那家伙考虑周到,说是让我休息一天,今儿天没亮就把我赶回来。原本让我中午再送一批,赶在天黑前到省城的,这下好了,倒成了给方明小子擦屁股了。”
“实在不好意思,马大叔,等……等忙过这几天。我给您放大假加工钱,怎么样?”
“好啊!小姐可要说话算数啊!”
云舒点头:“当然,要是马大叔还有可靠的人介绍的话。待遇从优。”
马三多想了想:“行,我帮你找找,找到了明儿一早给你带来。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小姐,明天可能要运两批。马车我们带回来,果子就您来准备了!”
“马大叔,真是不好意思,你回来还没喝口水……”
“没事儿,那车上那么多果子,比水好喝,呵呵!”
云舒送走马三多才算松口气,家里的事还多着了,她又马不停蹄的忙起来。如此一直忙到傍晚,果子的事儿总算处理好,这时的她才想起今天都没怎么吃饭。
她回到自己院子,一进门就闻到饭菜香,果然,还是春秀姐心疼咱,她大步进门径直去了饭厅,里面果然满满一桌子菜。扫兴的是小静居然已经坐在了桌边,她笑呵呵的招手:“云舒姐,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这些菜都是春秀姐亲手做的了!”
云舒看她一眼,坐下,拿起筷子好一通吃,真是太饿了!小静在一旁看着,啧啧道:“云舒姐,你未来相公家那么多钱,花几辈子都花不完,何必这么辛苦?瞧你,都饿成什么样儿了,啧啧,我看了都心疼!”
云舒喝口汤,肚子有了点儿底,淡淡道:“再有钱也是别人的?申老头儿不也一样有钱,也没见你得多少好处?”
云舒随口一句话,也不是刻意贬低小静,好一会儿没听她回应,抬头见她脸色铁青,才想起方才那话似乎有点儿……伤人?这时春秀端了盘菜进来,见屋里气氛不对,云舒只管低头吃东西,小静黑着脸瞪着云舒。
她稍稍想了想,笑眯眯的将盘子放桌上:“小静,你也吃啊!多吃点儿,吃得好孩子才长得好。”
小静深呼吸几下,再说话时脸色恢复如初,她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面前的粥碗,“唉,还是春秀姐手艺好,书儿那死丫头做东西难吃死了,要是能天天都吃到春秀姐做的东西该多好啊!”
云舒一听,立刻警觉起起来,她可别想赖在这儿不走了吧?云舒赶紧道:“那怎么行?春秀姐身子不好,哪能天天这么劳累?”
春秀笑笑:“做饭倒不是很累。小静,你方才不还说这里不方便,想回城里去吗?”
云舒闻言立刻道:“是吗?那我让小蝶安排安排,明儿一早就送你走。”
小静扁扁嘴:“云舒姐,你就这么不耐烦我啊?巴不得快点儿赶我走似的,我这几天就在院子里待着,又没给你添麻烦,还天天让书儿去给你帮忙来着。
哎,对了,书儿了?怎么还没回来?那死丫头,又跑哪儿野去了?”
云舒不置可否道:“这些天家里摘果子,忙得我晕头转向的,小静,你要有空不如先回城去,有空就四下走走,看看有没有满意的院子。找好了去七味斋找杜掌柜,请他帮忙给你议价,等我空下来也去看看,毕竟有个自己的地方生孩子也方便不是?”
小静抬眼看她,眼珠一转:“云舒姐,我看你小姨那院子就不错,离你夫子那院子近,外面还带个铺子。大小也合适,又是亲戚的,反正你小姨不住,要不你帮我问问,看看你小姨那院子能不能卖给我?”
云舒愣了一下,皱眉道:“那怎么行?那院子是小姨留给小涛娶媳妇的,好多人来问都没卖;何况那院子不小,住二三十人都够了,前面那铺面有人家三四个铺面那么大,你们祖孙三人住那院子太大了些。”
“怎么会大了?仆役一来说不定还不够住了。铺面当然是越大越好了,就算我自己不做生意,租给别人一个月也能得不少银子啊!”
“不行不行。我小姨肯定不同意。”
“云舒姐,你问都没问怎么就不行了?感情你之前说帮我买院子,让我们父女几人过安稳日子只是随口说说了?
你不就是嫌那院子大,要花不少钱吗?我都问过价儿了,那种院子、那个地段。顶多四五百两银子,你果子走一趟就是几千两银子,这几百两银子都舍不得了?
唉!没办法,谁叫咱们自己穷、没本事了,就靠着别人施舍着过日子,别人舍不得。我们也只能巴巴望着了。”
小静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云舒一肚子火,她一拍桌子道:“对,我就是舍不得。你娘当初就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请我帮忙照顾你,一百两银子就算你拿去放水,两年也翻不到五百两吧?我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你要我就得给?我的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你爱哪儿买哪儿买去,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云舒啪一声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小静面前。小静错愕的望着银票,春秀等人也有些吓到了。屋里静默片刻,春秀轻声道:“云舒,你……”
“呜~~哇~~”小静突然大哭起来,众人又是一阵怔愣,春秀赶紧过去安慰:“好了好了,小静,别哭,都是云舒不好,她最近忙晕头了,说话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啊!”
可春秀越劝,小静哭得越厉害,看她满脸泪水、胸口急剧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的样子,云舒也不禁有些担心。她那么大肚子,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才刚这么想,小静突然脸色发白、身子僵硬,全身抽搐着直往地上倒,春秀赶紧扶住她,旁边的小丫鬟也去帮忙,云舒还没反应过来,春秀大喊:“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一个时辰后,大夫从屋里出来,交给水志飞两张药方,好一番嘱咐后离开。事情原由云舒已经毫不保留的告诉了自家老爹,当然水志飞也不例外。
水志飞盯着药方看了会儿,大声喊道:“书儿、书儿,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这院子站着一群人,其中有四五个小丫鬟,水志飞左看右看就是,明明没见书儿,却扯开嗓子大骂,显然是骂给云舒听的。云舒抿抿嘴,忍下一肚子起,转头看向别处,老爹拍拍她肩膀,小声道:“云舒,今晚你去春秀院子睡吧!”
凭什么?这是我的院子!云舒张嘴欲驳,老爹直给她打眼色,无奈云舒只得气哼哼的撇开头去。老爹上前道:“志飞老弟,小静没事吧?这药方给小蝶吧,咱们仓库里有些药材,让她那药方去配齐了给小静熬上,早些喝了早些休息如何?”
水志飞将药方一收:“不用,我们自己抓药自己熬,不用别人施舍。”
老爹为难道:“老弟,何必了?现在深更半夜的,上哪儿抓药去啊?就算进城城门都关了啊,小静还等着药安胎了,好吧?来,药方给我,哎呀,给我吧!赌气咱们以后再来,药方这事儿不能耽搁……”
老爹好说歹说总算把药方拿过来递给小蝶,小蝶拿了立刻去仓库配药,水志飞气呼呼的跟老爹抱怨:
“二哥啊,不是我说云舒,我们家小静好歹也算她妹妹,都八个月的身孕了,就算她脾气怪些,说了些不能听的话,云舒这个做姐姐让着点儿、不理她就是了,你说她那些话多伤人啊?小静说想要院子又没说一定得要,这云舒丫头怎么就那么较真儿了?…”
老爹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都是云舒不对,得空了我好好说说她!……”
云舒在一旁气呼呼的看着又没办法,春秀过来小声道:“云舒,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走,去我那院子休息吧?”
虽然不甘心,但小静现在这样子要把她赶走显然不可能,云舒只得不甘不愿的跟春秀走了。
次日早上,云舒照例起来一阵忙活,马三多赶在辰时中刻赶到,与他同来的除几个帮忙的外,方舅舅居然也来了,他一下马就着急问唐方明的情况。
云舒带他去看了。方舅舅皱眉盯着唐方明看了许久,还像模像样的又是摸额头又是把脉,等他从房里出来依然一脸沉重的样子。云舒安慰道:“舅舅,您别着急,夜五已经给他服了解药,后天就能醒了,之后只要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方舅舅抬头:“云舒。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云舒愣了一下:“啊?大人物?没有啊!我自年初回来后就没离开过县城,天天不是铺子就是果园,哪儿去得罪什么大人物啊?”
方舅舅皱眉嘀咕:“那就怪了,这地方怎会有这种毒物出现?”
“什么毒物?舅舅,你认得这种毒?”
方舅舅盯着她看了会儿,轻叹一声:“告诉你也无妨。让你有点儿准备也好。我老方行走江湖几十年,也算有些见识。
十多年前,我们从北方跑货回来。路过一个小镇,在镇上投宿时听说一件惨案。那镇上的一户大官人家昨夜突遭横祸,大宅子里一两百口人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且个个全身紫黑,一看就是中毒而死。
我们当时好奇也去凑热闹。正好见官差拿那毒物做试验,当时找的是一条脱毛癞皮狗。官差将三滴毒血毒药滴在一片生肉上。癞皮狗吃下去一刻钟便开始摇摇晃晃,然后咚一下摔倒在地,然后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它四肢开始发青发黑,并快速向心口蔓延,一过心口立时断气,再无活路。
我们当时都很震惊,却没多想,后来偶然一次机会救得一个小姑娘,她说她家主子当年是朝廷三品大员,在官场上得罪了一位大人物,便遭灭门惨祸,对方的手段先是下毒,然后由一队全身黑衣飞檐走壁的蒙面人进院清理。
后来,我又刻意打听那些灭门惨案,竟然有五成都因此毒而亡。云舒啊,不是舅舅要吓你,此事非同小可,你好生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暗地对付你们啊?”
云舒闻言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真如舅舅所言,家里这么多人,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不,冷静冷静,对方为何只毒唐方明一个人?是没来得及下手还是另有所图,这人到底是谁?要让我抓住她,非得把她……
云舒心里又怕又怒却有没办法,此时院外突然一阵嘈杂,片刻后那嘈杂声靠近,小静愤怒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水云舒,你在哪儿?水云舒,你给我出来!”
云舒顿了顿,她昨晚还上气不接下气,今天一早就精神了?真是会添乱。云舒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院门口。她站在门槛上淡淡的望着小静的身影也不说话,直到小静自己看到她并主动走过来:
“水云舒,你总算舍得出来了?我问你,你不是要跟我们一家两清吗?你不要赶我们走吗?我们要走你的人又为何要扣押我的丫鬟?你说,你把我丫鬟弄去哪里了?”
云舒皱眉:“什么丫鬟?我家这么多丫鬟,要你的丫鬟做什么?”
“哼,你少装蒜!我的书儿昨天就出去给你帮忙,到现在还没回来。有小丫头说亲眼看见书儿被个黑衣人带走了,你别跟我说你家没什么黑衣人,你身边经常跟着那个凶神恶煞的不就是?你给说清楚,到底把人弄哪儿去了?”
云舒心中一惊,书儿昨天就被夜五带走了?夜五自昨儿上午自己请他查下毒人后就没见过,难道…难道是书儿下的毒?
!
第七五九章 小静之死
云舒有些不敢相信,书儿是小静的丫鬟,小静并不认识唐方明,最多只能算见过,她为何要下毒害唐方明?怎么讲都讲不通啊!
云舒皱眉道:“小静,你是不是弄错了,夜五怎么会抓书儿?你有没有去她房里看过?兴许她去其他地方帮忙了呢?”
“不可能,我打听得清楚,她昨儿一大早就去大厨房帮忙,上午洗碗,下午去前院挑拣果子,晚上又去洗衣房洗衣服,她从早忙到晚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回来的路上就被你身边那个穿黑衣服的带走了。!
水云舒,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丫鬟,天天帮你干活,你不感谢就算了,干嘛还要抓她?”
云舒稍稍犹豫,低声跟一旁的小蝶道:“你去把夜五找来,让他把书儿也带回来。”
小蝶离开,云舒道:“小静,夜五做事一向有分寸,他绝不会无缘无故乱抓人,如果他真的抓了书儿,肯定是她犯了大错。我已经让小蝶去找夜五了,你先坐下,咱们等他来问明缘由再说如何?”
“好啊,果然是你的人抓了我的书儿,水云舒,我跟你没完!”小静几乎是跳起来大骂,看她骂完就呼哧呼哧直喘气的样子,云舒心下叹息,她这样子孩子迟早要出事,算了,就当没听见。
云舒坐到丫鬟们端来的凳子上等候,小静骂骂咧咧一会儿,实在累了也只得气呼呼的走下。没一会儿,水志飞和老爹都赶了过来,小静哭哭啼啼的跟老爹哭诉一番,老爹疑惑的看向云舒,云舒转开头去不说话。他只得安慰小静,嘴上说有空教训云舒云云。
直到一刻钟后,小蝶才回来,身后跟着一脸冷漠的夜五,还有跌跌撞撞、衣衫凌乱、双手绑缚的书儿,意外的是书儿身后还跟着两个暗卫,将她夹在中间,明显就是押送!
小静见之呼啦一下站起来,欣喜道:“书儿,你这死丫头。都一夜了,跑哪儿去了?”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迎上去,想拉书儿的手。快到近前时。夜五举起一手拦住小静,小静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去推夜五的手,可不管她怎么使劲,夜五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小静急了。怒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奴才,你不知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客人吗?让开!”
夜五冷冷的看着她:“请自重!”
小静顿了顿,红着脸啐了一口:“我呸~~你这种给人当走狗的东西,本小姐看都不会看一眼。你凭什么抓我的书儿,让开,让开!”
书儿也抬起头。哭哭啼啼的望着小静:“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小静更加着急。看她顶着个大肚子却毫无顾忌一遍一遍往夜五身上撞,云舒都看得心都悬了起来,水志飞喊她她不理,云舒只得道:“夜五,让她过去吧!”
夜五看云舒一眼。停顿片刻松了手,小静立刻扑过去扶住书儿上下打量。书儿也满脸泪水的望着小静,看上去真是对相当有情意的主仆。
小蝶走到云舒身边,小声耳语道:“小姐,夜五说,这书儿丫头来头不小,她不仅给唐少爷下毒,还准备在咱们大厨房水井里下毒,夜五的人把她逮个正着。”
“什么?”云舒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大厨房的水井全院的人都在吃,如果真在里面下了毒,全院上下几百口人都得死。她突然想起方舅舅说的那几宗灭门案,脊背不禁一阵发寒。
大家见云舒脸色不好,老爹道:“云舒,怎么了?”
云舒眼皮跳跳,努力扯扯嘴角:“没…没什么!”,然后她转头小声问:“小蝶,咱们院子里的人没谁中毒吧?”
“没有!夜五说为防万一,他们在水井里放了解药,连水井边缘都清理过了,那水可以放心使用,没有问题。”
云舒算了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你去通知管事们,要是有人出现异状,立刻派人来跟我通报,待会儿我让夜五也拿点儿解药给你,以防……”
“啊~~书儿,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小静一声尖叫后便是惊慌的大喊,云舒回头去看,见书儿一手抱住小静的脖子,一手拿着把白晃晃的匕首顶在小静胸口上。她时不时举起匕首四下挥舞着大喊:“让开,否则我一刀捅死她!让开!”
院中众人均大惊失色,而夜五却双手环胸冷冷的盯着书儿一动不动,水志飞急得差点儿从轮椅上跌下来:“书儿,你干什么?快放开小静,她有身孕啊!”
不管众人怎么喊,书儿勒着小静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松过,小静已经没有力气大喊,脸色苍白的被她拖着一步一步退向院门口。
书儿一边挥舞匕首一边恶狠狠的尖声大吼:“走开、走开!你们全都走开,否则我先扎她肚子,弄死那孽种,再弄死她!”
大家都被吓到了,想跟又不敢跟,只能站在原地着急的大喊。云舒也有些惊慌,着急的喊道:“书儿,你放开小静,有话我们好好说!”
“哼,好好说!好啊,你过来跟她换,我就放了她!”
云舒怔愣一下,小静满脸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云舒,水志飞则毫不犹豫的转身拉着云舒袖子哀求道:“云舒,求你救救小静吧,我就她一个女儿,她肚子里还有我外孙,云舒……”
“不行,云舒不能去,要去我去!书儿,你放开小静,我来替她!”老爹说着就大步走上去。云舒吓了一跳,喊道:“夜五,拦住我爹。”
夜五伸手一点,老爹便定在了原地,云舒算是松了口气,水志飞却急了,着急道:“书儿,我和小静平时对你不抱,你不要伤她。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了她……”
此时,书儿突然哈哈大笑,那猖狂尖锐的声音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均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水志飞有些惊喜道:“书儿,对吧?你想起来了对吧?小静看你时常被其他丫头欺负,才特地跟申老头儿把你要过来的,她救过你好几次啊,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对吧?你…你不能忘恩负义啊。快、快放开她吧!”
书儿的笑声猛然一收,阴冷的瞪着水志飞:“忘恩负义?哈哈哈~~~忘恩负义?你这女儿是个货色,你难道不清楚?她高兴了赏我一块布。不高兴了拿到什么都往我身上砸、抓着我又是掐又是扎,我身上、胳膊上这些伤都是假的吗?”
水志飞愣了一下,急道:“可…可…可你是个丫鬟啊,你…你在其他院子不也一样…”
“我呸~~你这个死瘸子,没了腿还这么可恶!丫鬟怎么了?丫鬟不是人?天生该给这贱人糟蹋?要不是有任务在身。老子早就弄死你们两个恶心的贱人了!”
说到这里,小静挣扎着大骂:“贱人!你个贱人!老娘当初瞎了眼,怎么会选你这吃里扒外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你……啊!我的脸,我的脸!!!”
书儿的匕首往小静脸上划了一刀。小静痛得捂脸尖叫,书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匕首尖儿顶着小静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夜五和两个暗卫:“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你们再敢乱动,我一刀扎死她!”
云舒看夜五双手环胸,没什么动作,倒是那两个暗卫。手里似乎多了点儿什么。看小静脸上血淋淋的样子,云舒的心直往下沉。看来这书儿真是个能下狠手的,如果换个人过去,未必能得了好。
不过云舒知道夜五有足够能力瞬间就要了她的命,但云舒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一来她不希望自家院子发生命案,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二来她还有很多疑问想听书儿亲口说出来。
她稍稍冷静下来,“书儿,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要你放了小静,老实交代,我可以保你一命;但是,你若伤了人命,就只有死路一条。”
书儿看云舒一眼,冷笑一声:“你要我放了她?”
“是。”
“你确定?”
“当然。”
“呵~~哈哈哈,世人都说水家小姐聪慧,我看未必,不知那王家二公子怎会看上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乡野蠢姑。”
书儿口里满满的嘲笑之意把老爹和小蝶他们都激怒了,纷纷对着她大声呵斥。云舒虽然很不舒服,不过从她口中听到王二公子这几个字,心中的不解担忧更甚。
这书儿不是申家的小丫鬟吗?后来又成为小静的贴身丫鬟,可她现在不仅下毒,还提到了小顺子。当然知道小顺子的人不少,可一般人不会叫小顺子为王二公子,这种叫法云舒记得多是京城那边的人这么说,这书儿到底是何来历?
云舒的心一阵发紧,那书儿继续道:“哼!水云舒,你可知道你想救的这个女人都做过些什么?”
捂着脸痛呼的小静停下来,惊慌的看看云舒,然后又开始挣扎尖叫:“贱人,不许胡说,我什么都没做!
云舒姐,你别相信她,她就是个贱人,她是大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柳烟儿杀了老头子,你救了柳烟儿,大夫人怀恨在心,又不敢跟你正面作对,就派这小贱人来接近你,让她找机会下手害死你。云舒姐,我错了,你别相信她,我错了!”
小静顾不得脸上疼痛,大声喊话,书儿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勒着小静的胳膊紧了紧,声音故意放柔却满是讽刺道:“夫人,您的命还在书儿手上了,你干嘛还那么讨好她?你不是早就想让她死吗?你在城里不就指使我给她药罐里下药吗?怎么,现在怕了?”
云舒闻言一惊:“什么药罐里下药?你说清楚。”
小静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书儿勒得太近,脸色涨得通红,完全发不出声音。水志急得一下子从轮椅上撑下来:“书儿,求你放了小静吧,就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求你了。我求你了!”
水志飞嘭嘭嘭往地上磕头,书儿淡淡的扫他一眼,胳膊稍微松了点儿,然后凑到小静耳边轻声道:“贱人,你再敢顶撞我,我先扎你肚子一刀信不信?”
小静呼哧呼哧努力喘气,脸色一阵发白。书儿转而看向云舒:“水小姐,你不是很宝贝这个贱人吗?我来告诉你,这贱人自我跟她第一天起,没一天不诅咒你几十遍。她说你抢了她的心上人,害她落到如此地步,她诅咒你嫁不出去、不得好死。
呵。你不是要给她买院子、买铺子安顿她一家吗?前些天你那七味斋被砸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哦,对了,你肯定知道,要不申家的铺子也不会被砸。
呵,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找群痞子去七味斋捣乱的主意不是申老头儿想出来的。而是你这个好妹妹亲自去找老头子,跟着老头子一路指点谋划的。
怎样,很震惊吧?哈哈哈,这个女人有多歹毒知道了吧?可笑的是你居然还好吃好喝把她供着,还把自己的房间、自己的院子让给她!
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来此的目的?你以为她真是来帮忙的?笑话,她是来找柳烟儿的。大夫人答应她只要她把柳烟儿找出来。不管活人死人,只要找到,大夫人就分她一座宅子两个铺子。还有两千两银子。
怎样?水小姐,你说你蠢不蠢?你就是个引狼入室的蠢村姑,知道吧,哈哈哈!”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云舒,水志飞急道:“云舒。别听她胡说,这丫头疯了。她有疯病,你别信她!”
“哼,我有疯病?很好,那我就先要了你女儿和外孙的命,有人给我陪葬更好。”
云舒表面看似平静,心里的愤怒、挫败、难过、郁闷……各种心情交杂在一起,真正是五味杂陈、难以言喻。她知道小静恨自己,可她主动找了自己,原本还以为她的恨早就因为嫁人和孩子淡去了,谁知她却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想毒死自己!
她知道申老头找痞子打砸了自己院子,而且当时把小静也带在了身边,原本以为小静只是被迫跟来,被申老头拿来当挡箭牌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
她知道小静来院子不是帮忙的,却不知道她早被申大夫人买通,来自己院子当奸细。自己当初那么不耐烦她、那么讨厌她,看在孩子和水志飞的份儿上,对她一忍再忍,甚至把自己的房间和院子都让给了她,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她知道书儿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因为这正好解释了她一直以来的所有疑惑。让她不相信、不生气、不恼怒根本不可能,可她心里更多的却是难过,小时候那个虽然莽撞却天真纯洁毫无心机的小静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直以为她迟早会醒悟、迟早会变好,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云舒沉默良久,看着眼前这一切,书儿依然在揭发小静以往的种种不是,小静脸色苍白、痛苦得五官扭曲却叫不出声来,水志飞跪在地上一边往前爬一边连连磕头求书儿;其他人或惊愕、或茫然、或恐慌、或劝解,院子里那么嘈杂,吵得云舒耳边嗡嗡作响。
“安静!安静~~~~!”云舒大吼一声,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云舒。云舒深吸一口气道:“书儿,你先放了小静,其他的我们慢慢说。”
院子里静默片刻,水志飞老泪纵横的看云舒一眼,哽咽着默默给云舒磕个头,转而祈求的望着书儿,小静脸色更加难看,额头的汗珠如豆子般一颗一颗往下掉,她的手努力伸向肚子。
突然,一个小丫鬟惊呼:“啊!血~~流血了!”
仔细看,小静裙下果然好大一滩血,她的裙脚也被染红大半!看样子像是早产,云舒道:“书儿,快放开她,只要你放了她,什么都好说!”
书儿却不松手:“休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周围暗藏了五六个高手,任凭我插翅也难飞。你要真有诚意,就让这些都撤走,在门口给我准备匹快马。”
夜五微微眯起眼道:“即便给你你也跑不掉。”
“哼!那还不一定,要人就照做,快点儿,我没那么多耐性。”书儿手上开始用力。锋利的匕首渐渐割入小静的脖子,鲜血越来越多,胆小的丫鬟尖叫着躲开,水志飞猛的加力往前爬,任凭书儿如何警告也未停下。
等他到近前,书儿一脚踢过去,看似轻轻一脚,水志飞的身子腾空而起,直往后飞去。大家正在惊愕之间,铛铛几声响。回过神来,那匕首已不知去向,书儿身子软绵绵的往下萎缩。一个暗卫扶住小静,小静则撑着肚子一边努力喘气一边念:“孩子!孩子!”
大家怔愣片刻,云舒大喊:“快,快把小静扶进房去,雁儿。去找大夫和稳婆。”
大家反应过来,乱哄哄的一阵忙活。大夫来了、稳婆来了,热水一盆一盆的进去、血水一盆一盆的出来,里面稳婆的声音一遍一遍:“别睡,用力、再加把劲儿、用力……”,却完全没听小静出半点儿声儿。
才刚包扎好的水志飞着急的自己转着轮椅过来:“小静!小静啊。你要挺住啊,你不能有事啊,爹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爹也不活了!小静啊!……”
老爹赶紧上前帮忙推轮椅,小声安慰一番,可那一盆一盆的血水实在吓人,云舒也有些着急。又让小蝶进去看情况。
小蝶进去一会儿,忽听里面呜呜似小猫的叫声。云舒还没反应过来,里面有婆子高兴的大喊:“好了好了,生出来了,是个小公子!”
云舒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外面等待众人皆是如此,水志飞喜极而泣:“外孙?二哥,小静是不是生了个外孙?是不是我听错了?”
老爹笑呵呵道:“没错,是个外孙,志飞啊,恭喜你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先当外公,呵呵,恭喜啊!”
水志飞高兴的直搓手:“太好了,真是外孙,我家总算有后了!太好了、太好了!”
没多久,稳婆笑呵呵的抱着孩子出来,小蝶也跟了出来。稳婆把孩子抱给老爹和水志飞看,云舒也看了一眼,好小,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最多三四斤的样子,全身上下皱巴巴的,哭起来像没力气的小猫儿般,看上去甚是可怜。
尽管如此,水志飞还是看得喜气洋洋,想抱又不知怎么下手,手足无措的样子。小蝶拉拉云舒,小声道:“小姐,静小姐要见您。”
云舒顿了顿,回头看水志飞一眼,心里轻叹一声,跟着小蝶一起进了产房。一进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地上、桌上、床上到处是血,虽然云舒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捂住口鼻。
全身是血的小静微微转头,看到云舒努力抬抬手,云舒会意,上前握住她的手:“小静,恭喜你,生了个儿子。”
小静无力的眨一下眼,颤抖着嘴唇虚弱道:“云舒姐,我…活不久了……”
“傻丫头,别瞎说,你还没到十四岁,以后还有好长日子要过了,志飞叔需要你照顾,孩子也要娘。”
小静似自嘲的笑笑:“云舒姐,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云舒扫了一眼下面,鲜血依然在汩汩往外冒,方才接生的时候稳婆就让小蝶出来问过,小静受伤实在没力气,孩子卡住了,必须剪。照现在的医疗条件,一旦剪开,即便缝合也很难保命,何况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不剪,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云舒不敢擅自决定,找了老爹商量,老爹犹豫半晌,看水志飞神智还不太清醒,便一咬牙,让稳婆剪,如此总能保住一个。
是的,兴许从她被书儿劫持那刻起,就注定她年轻的生命即将终结,云舒心里一阵堵得慌,眼泪忍不住也扑簌簌往下掉。
小静却咧嘴笑了,她努力伸手去够云舒的脸,云舒赶紧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小静轻轻的抹掉眼泪,轻笑道:“云舒姐,你…你为我流泪……不值得!我是…坏女人!我…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
“小静,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好好休息,啊!”
“不,云舒姐,让我说完,我…没脸求你帮忙,可我…还是要求你,把那一百两……给我爹,别说是我娘…留的,送他们…回…回作坊院子,偶尔代我…去看看…他们!”
小静说完呼吸渐渐弱下去,云舒拉着她的手轻唤,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也微微蠕动,云舒凑过去,听她小声道:“云舒姐,对不起,我见…我娘去了……”
小静的手一软、倒了下去,她的嘴角却微微翘起,表情柔和好似真的见到她娘一般。云舒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不敢告诉她,她娘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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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零章 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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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静的丧事是在作坊院子办的,由她伯伯水志川主持,其他乡邻也纷纷过来帮忙。水志飞伤心过度,多半时间处于晕迷状态;小静的孩子因为早产,又小又弱,稍不注意、下一刻就可能没了,老爹托人去找了两个奶娘回来,专门负责照顾小婴儿。
因此,小婴儿暂时留在云舒家;水志飞虽然伤心难过,却坚持要回去守着小静,送她最后一程,老爹只得把他送回去。因为家里果子还没摘完,实在拨不出人手,这事儿就由老爹出面,去请周伯娘帮忙照顾水志飞。
至于书儿,夜五并没下狠手,只是用石子儿打中她穴位让她晕过去而已,然后把她关进石屋由两个暗卫看守。
可意外的是,当天傍晚云舒和夜五一起去打算审问书儿的时候,发现她早已断气,且除脸上外全身乌青,明显是中毒而死,中的还是她下给唐方明的毒。
云舒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看着书儿的尸体,云舒道:“夜五,你是怎么发现书儿有问题的?抓到她一个晚上,就没有问出点儿什么?”
夜五双手环胸皱眉看着书儿的尸体,似乎也有些疑惑,云舒连问三遍他才反应过来道:“起初我们并没怀疑是她,只在各院子都留了人,寻找行为有异之人。唐少爷的吃食来自大厨房,那边自然是我们主要盯查的地方。
白天一切正常,直到晚上快休息时,见这丫头回到大厨房,东张西望一番,又坐在水井边洗了会儿碗,等所有人离开,她从怀里掏出个小药包往水井里倒,我的人这才发现不对。把她抓了起来。”
“然后了?问出些什么了?”
夜五微微摇头,似是轻叹了一声:“这丫头嘴紧得很,怎么用刑她都不开口。”
云舒沉默片刻,突然想起方舅舅的话:“夜五,书儿用的什么毒?为何如此厉害?你身上怎么会有解药?”
夜五转头看云舒一眼,似乎还有点儿意味深长的味道,他转开头去翻查书儿的尸体,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云舒本想追问,夜五淡淡道:“此毒并不稀奇,多是暗卫使用,起初来自皇家,后流传出来,官阶稍高的人家要拿到此毒不难。”
云舒闻言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这东西确实太过霸道,看似无色无味,巴掌大的小瓷瓶一瓶就能毒死几百号人,要是被歹人滥用如何了得?此时,夜五又道:“不过这丫头只是一个小小土财主家的婢女,居然持有此毒,确实有些蹊跷。”
“是啊,夜五,你注意到没。她劫持小静的时候,说起了小顺子,我们周围知道小顺子的人不多,很多人只是听信流言,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书儿却叫他王二公子,她会不会……会不会跟京城那边有关?”
夜五顿了顿:“是,属下昨夜审问之时就有察觉,已经给主子传信。请他查查此事。”
云舒微微点头。这样就好,书儿已经死了。这边的线索暂时断了,虽然这毒药来得蹊跷,兴许……是申大夫人弄来给她的了?这个老女人,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等得空了,非好好修理她一顿不可。
果园这边实在太忙,云舒便将此事交给夜五全权处理,自己暂时收了心,一心一意看顾果园这边。唐方明中毒后第三天就醒来了,对于怎么中毒,他自己全然不知,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书儿并非专门针对他而来,他只需好好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另外,方舅舅找了几个老友来帮忙,解决了押运果子的问题,果子每日天亮时送一批,上午再送一批,每天要送三四万斤去省城。
到果子摘完的时候,家里的三十万斤黄金果基本都送去了省城。当然,这售价不可能一直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好,不过平均下来还是能得二十文一斤,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她预期的要好得多。
如此一来,今年光黄金果的收入都有近万两银子。看着这厚厚一打银票,云舒喜得合不拢嘴儿,几乎一整天都在傻乐,春秀笑话她是被银子迷花了眼,云舒笑嘻嘻道:“我明儿就去把银票全部换成银子,抬回家来天天看,就算花了眼也值。”
当然,这只是说笑而已。摘完果子当晚,云舒家大办了几十桌酒席,用来感谢帮忙的帮工仆役们,当然同时还要给大家发发福利。除了工钱翻倍外,还分给每人几十斤果子,尽管大多是多子果,味道并非特别好,大家还是很高兴,忙活十几天就能过个好年还是很值得的。
收完果子第二天,云舒目送最后一批黄金果上路,心里轻松了许多。如此,至少能把这几年的成本都收回来,家里也能宽裕许多了。
小蝶道:“小姐,黄金果卖完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多子果和福寿果,福寿果不难卖,可容易坏,多子果子儿多又苦,买的人不多,怎么办啊?”
“不着急,慢慢来,能卖的先卖,卖不完再说,总会有办法的。小蝶,走,跟我去把明天要送走的果子清点出来,完了咱们进城去。”
二人一番忙碌下来,总算赶在午饭前清点完,云舒回院收拾东西,打算进城后再吃饭,半路却被老爹拦住,说明天就是小静出殡的日子了,既然果子摘完了,咱们一家也去作坊院子守上一夜,就当送她最后一程。
老爹这么说,云舒才想起小静的事,前些天那个挺着大肚子脾气暴躁的小女孩还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没想到转眼她就去了,还留下那么小个孩子。云舒一阵感概,“爹,小静的孩子怎样了?现在好些了吧?”
“嗯,那孩子还算争气,每天只管吃睡,不哭不闹的,生下来才三斤四两。才几天功夫,现在已经四斤了!我打算把那孩子也带下山去,让他看看他娘,也让小静安心去吧!唉,小静自己还是个孩子……唉!”
老爹连连叹息,云舒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似乎比过去十年还多。有人来有人去、有人逃亡有人私奔也有人去了地府,是非对错现在不重要,关键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死了的人却未必能安息。
云舒心底长叹一声,原本忙碌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算了,钱是永远都挣不完的。自己和小静姐妹一场,即便其间有诸多误会纠结,人已经走了,还是该去送她最后一程。
于是,云舒和老爹一起吃过午饭,换了一身白衣、戴了白花,和老爹一起带着小静那出生才六天的小儿子一起去了作坊院子。
有些日子没回村,再次回到这院子,一切都那么熟悉。院子没变、房子没变、连时常守在院门口那条见人就汪汪狂吠的大黑狗的叫声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有这气氛,跟上次小静她爷爷办丧事时一样沉重压抑。
当然,这心情只对某些人而言,比如云舒一家,比如真心同情可怜小静一家的亲朋好友;可总有那么一些人,总是不识时务的跳出来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让人心烦不已。
瞧瞧,他们才刚进院子。有孩子喊:“二叔来啰、云舒姐来啰!”云舒父女还没到水志飞家门口。就被闻声出来的人围住,有的跟老爹说话。有的凑过来看小静的儿子,有的纯属看热闹,然后退到一角一边指指点点、叽叽咕咕,一看肯定没好话。
云舒和老爹先去拜祭了小静,然后再去看望水志飞,水志飞的精神状态依然很差,老爹笨拙的把孩子抱给他看,又跟他说些安慰话。云舒看二人聊得还不错,便悄声退出屋子,去找周伯娘他们,问问看这几日的情况。
可周伯娘还没找到,倒是被个中年妇人给拦住了,那妇人笑呵呵道:“云舒,来了啊?”
云舒盯着那妇人看了会儿,这妇人满脸皱纹、身形佝偻枯瘦,明明不算太老、头发却已经花白。云舒当然认得她,上次小静爷爷办丧事时就把她认得清楚,这是水志飞的亲大姐水志兰。
云舒行礼问好,水志兰赶紧别扭的还礼,然后不好意思道:“呵呵,云舒啊,你别笑话俺,俺们这些乡下人,天天在地里刨食,都快忘了怎么见礼了,还是你们好啊……”
云舒笑笑:“兰姑姑别这么说,我们家原本也是庄户人家,兰姑姑有事吗?”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个……”云舒看她犹犹豫豫、想说不好说,见人来就赶紧闭嘴跳开的样子。
云舒垂眼想想,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这水志兰家家境不好,子女又多,常年的辛苦劳作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她要说的事儿多半与钱财有关。云舒心下叹息,四下看看:“兰姑姑,这边人多,咱们去那边屋说吧!”
“哎,好啊好啊!”水志兰立刻点头,然后转身往隔壁屋子去。
等屋里只剩她们二人,水志兰依然结结巴巴,云舒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个银锭子:“兰姑姑,听说大表姐给您添了个金孙,我也没准备什么,这里有五两银子,就当给小侄子的礼物吧!”
水志兰连连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接下了,云舒站起来要走,水志兰叫住她,犹豫道:“云舒啊,小静的事儿……唉,原本以为她进了大户人家就可以享福了,谁知……唉,是她命不好!听说…小静的儿子在你家养着,你们要找奶娘对吗?”
云舒想了想:“是啊,孩子是早产,需要精心照顾,志飞叔现在又不方便,我爹就找了两个奶娘照顾,现在孩子已经长得好多了!”
“是啊?呵呵,那个……那个……”
“兰姑姑有事不妨直说。”
水志兰看云舒一眼,犹豫道:“是这样的,我大女儿红玲才刚生了儿子,奶水还算不错,可他家男人今年没挣着钱,粮食收成也不好,这上有老下有小的,红玲想自己奶水还不错,不如出来找户人家做奶娘。
红玲好歹也算那孩子的亲表姨。要是能带着孩子,一定比外人尽心些,你看……”
云舒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兰姑姑以为云舒家收养了小静的儿子,要找奶娘的话,找外人还不如找她大女儿,亲人照顾起来尽心些,还能让她女儿拿份儿工钱。
说起来这样似乎挺好。可云舒家并没打算收养小静的儿子,且就血缘来说,水志兰跟小静的关系远比自家跟小静的关系近得多。就算水志飞无力抚养那孩子,要给亲友养的话,水志兰家也排在自家前面。
现在她这位亲姑奶奶居然来向她以为的侄孙养父母家推荐奶娘,那奶娘还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关系怎么想都有些奇怪。按理说就算云舒家收养了孩子,她该做的应该先是道谢不是吗?唉!
云舒寻思一番,想了个两全之策:“兰姑姑,现在志飞叔身体不好,不能照看孩子,等他好些了,孩子还是要给志飞叔自己养的,毕竟他们才是最亲的人不是?”
水志兰愣了一下:“啊?给志飞养?他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水志兰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转而愁眉苦脸道:
“云舒啊,照理说我是志飞的大姐,志飞家现在这样子,我应该回来照顾,或者把他们祖孙俩接去我家照顾才是。可…可我们家的情况,孩子他爹常年生病吃药,老大红玲才刚嫁出去,女婿家境况也不怎么好。二丫马上也要寻人家了……”
看她大倒苦水的样子。云舒心里轻叹一声:“兰姑姑,要不这样吧。等小静的事儿过了,志飞叔好些了,我们问问他,看他有何打算。只要他愿意,可以搬去我们家住;或者他想留在这老屋或去城里住都可以,孩子还是跟着志飞叔。
志飞叔和孩子都需要人照顾,我们请个能照顾孩子也能照顾志飞叔的奶娘,每月开销和工钱我家出。如果到时候志飞叔同意,大表姐也愿意的话,咱们就写个用工契,大表姐每月到我家来领钱,只要做得好,家里发的衣服布匹赏钱照样有份儿,你看如何?”
水志兰闻言大喜:“愿意愿意,我家红玲早就想出来做工,可一直没机会,太好了、太好了,我……我替红玲谢谢你了,云舒,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
云舒笑笑:“兰姑姑先别急着谢我,这事儿还得先问问志飞叔再说。”
“该谢!该谢!有大侄女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哦,对了,等明天我回去就把红玲带来给你看看,红玲这孩子最老实,做事又勤快。大侄女啊,以后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云舒尴尬的笑笑,说实话这差事她很不想接,不过水志飞和小静的孩子确实需要人照顾,现在说给他们一百两银子让他们自生自灭显然不可能。对于现在的水志飞来说,与其找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来照顾,还不如找个熟人更让他安心些。
如此,小静一家的事也算仁至义尽了,以后再有怎样自己全家都可以问心无愧。
云舒在小静家待了大半天,时有人凑过来讨好的跟她说笑,云舒只是尴尬的附和着,直到傍晚她准备回家时,堂妹云霞拉住自己,非要自己去她家住。云舒虽不想去,可又耐不过小堂妹的热情,只得跟她走一趟,就当去看看叔伯,晚点儿再回去也行。
现在伯伯水志华在城里自家的酒坊守仓库,平时有事没事拎个小酒壶坐在门口,云舒每次去都能看到他,看他精神状况似乎挺不错,日子也过得挺安逸,就是不知伯母和家里那几个傻子怎样了?
叔叔水志奇现在跟着刘氏的大哥刘家成做事,刘家成几年前弄了个什么秘方儿赚了不少钱,然后用那些钱在隔壁镇买了一大片土地,在那里盖起个庄园,叔叔水志奇过去帮忙打理,刘氏则留在家里带孩子。
对了,刘氏前年又生了个儿子,脾性变得许多,似乎就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完全想不到儿时那些贪婪恼人的往事会是她所为。
看着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天真可爱的小堂妹云霞,云舒有些庆幸,当初刘氏害自家老爹坐牢后,爹娘能以宽容的心态对待她,并且给了她机会与叔叔重归于好,否则现在的叔叔不可能拥有幸福完好的家庭。甚至在不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
他们快到叔叔家时,隔壁大伯家院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双方抬头打个照面,看到对方的脸均是一愣。云舒先反应过来,对她笑笑:“云秋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水云秋也笑笑,缓步迎上来:“刚到没多久。云舒,你怎么来了?”
云霞偏着头好奇的望着云秋:“咦!你是谁啊?为什么从大伯院里出来啊?大伯院子里有好大几条狗,好吓人的,跟波哥哥一样吓人,你进去不怕大狗咬你吗?”
云舒低头看云霞,笑着揉揉她脑袋:“小霞。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秋姐姐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经常给你好吃的,记得吗?”
云霞一脸迷糊状,纠结了好一阵道:“好吧,云舒姐姐都叫你姐姐,那你肯定也是我的姐姐了,那我也叫你姐姐吧!”
云秋笑眯眯的摸摸她脑袋,云舒四下看看。“云秋姐,现在没事吧?要不咱们一起去下面老房子走走?”
云秋看她一看,想了想,轻轻笑道:“好啊,我正好也想去看看了,走吧!”
云霞兴冲冲道:“我也去、我也去,我家还有好多柴禾堆在下面了,我天天去,可熟悉了。给你带路啊!”
小云霞又蹦蹦跳跳的走在了前面。云秋看着云霞的背影,抿嘴笑笑:“时间过得真快。记得我出嫁的时候她才这么小了,几年不见,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是啊,我每次见她都不一样,每次都能长高好长一截儿,像笋子一般。”
云霞回头,见她们站着不动,直招手道:“走啊走啊,快点儿,待会儿我不理你们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小云霞方向走去。再次看到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云舒感慨万千,当初自己就在那个草棚子的背篓草窝里呼呼大睡,现在那地方已经被泥石占领,泥石上长满了树苗野草。
自家的院子和云秋家的院子更是被埋得一点儿不剩,唯独奶奶家的院子靠斜坡那面还有两间屋子,不过常年不住人,现在也残破不堪了,好在叔叔每年还是会将其修缮修缮用来存放柴草,否则时间一长,大家都会忘了这地方吧?
云秋站在树下,望着她家以前院子的位置长叹一声,云舒转头看她,本不想多嘴,还是忍不住问道:“云秋姐,你……最近过得怎样?姐夫对你…还好吧?”
云秋看她一眼,眼底出了无奈和接受,并无半丝伤心难过。她微微笑笑:“挺好的,至少…比以前好许多了。”
云舒张张嘴,似乎有许多问题,却又不知从何问题,既然云秋不想说,那……还是算了吧,毕竟日子是她自己在过。
“云舒,你了?还好吗?”云秋突然问。
云舒顿了顿,微微笑着点头,云秋也笑道:“想起以前小时候,我总觉得你长得太丑,脾气又古里古怪的,我想你以后长大了肯定更丑,说不定婆家都找不到,哧~~~~没想到长大后会是这样……”
云舒怔愣一下,惊讶的看着云秋,原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是那样的。云秋笑道:“云舒,你了?是不是觉得我也很丑?当初我跟张秀说笑的时候,就互相说对方比你还丑……”
云秋停顿片刻,“云舒,听说你年初去过省城,听说张秀也在那边,你有见到她吗?”
突然说起张秀,云舒想起省城王府那个心思复杂的小妾,还有被她出卖的表妹李淑梅,以及从小一起玩耍的云香、云莲、红梅和小静。
现在大家各奔东西,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人人都有得意有失意,当初嬉笑玩闹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是这种结局?而自己的归宿又在何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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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一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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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和云秋坐在老屋基边闲聊了许久,说起往事又是惆怅又是怀念又是叹息,做了十几年的堂姐妹,云舒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云秋是跟自己有着相同血缘的姐妹。!
二人像有默契般自然而然的只谈往事,从不聊现状。云舒怕踩到她痛脚一直小心翼翼,而云秋似五六十岁的老妪般,对其他事毫不关心,只希望沉浸在那并不算太完美却比现状好得多的童年回忆中,看她时不时陷入美好过往中的样子,云舒只能默默叹息。
这一坐就是傍晚时分,雁儿来催云舒回去,云秋和云霞却极力留她,云秋道:“云舒,你我姐妹十几年,还从没真正在一起待过多久,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你就留下来当陪我半天好吗?”
云舒想起今早果子已经清点好,家里没什么事儿,明天一大早小静的遗体就要出殡下葬了,明早得早些赶过来,再加上云秋这么诚恳的挽留,她决定留下来陪陪云秋,转而把其他人全都遣了回去。
云霞见云舒留下来非常高兴,还有云秋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堂姐,不管怎样,只要热闹就好,于是她也一直跟在云秋和云舒身边,她娘怎么叫她都不回去。
好久没来大伯家了,这院子明明才盖起来没两年,看上去却异常陈旧。比如这院门,原本是两扇高高大大、崭新铮亮的木门,现在油漆斑驳、破破烂烂,门板一块一块要掉不掉的样子,不知这门板经历过什么样的浩劫?
还有那房顶,原本整整齐齐乌溜溜的瓦片,现在那房檐儿周围坑坑洼洼、碎裂掉落后就剩光秃秃的隔板,真是搞不懂,那么高的房檐儿怎么会莫名掉成脱毛鸡一般?莫非有仇家天天拿棍子来敲他家房檐儿不成?
云秋早就注意到了云舒的目光。她尴尬的笑笑:“云舒,我大哥他……他这儿有点儿问题……”云秋指指自己脑袋,然后道:“我娘管不住他,一说他他就发火,拿起东西就到处乱砸,这门和那些瓦片都是他弄坏的,我爹每次回来都要修补,唉~~让你见笑了!”
云舒尴尬的扯扯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坏了再补就是。”
云秋皱眉摇头:“算了,补了还要坏,还不如就这么坏着,我爹被他气得伤透了心,今儿上午从县城过时我去看了爹。本想让他跟我一起回来,可他总是不肯,唉!”
云舒看云秋一脸难过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道:“云秋姐,别难过,我前几天还见大伯了,我看他精神不错,身体也挺好。只要人好比什么都强。”
云秋看她一眼,本想说什么,院门吱嘎一声打开,大伯母伸头来看,突然见云舒站在门口,愣了下,继而笑呵呵道:“哎呀,云舒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进来坐吧!唉,我们这院子有点儿乱。云舒。你可别嫌弃啊!”
云霞躲在云舒和云秋身后,怯生生道:“云舒姐。里面有几条大狗,要咬人的!”
大伯母笑呵呵道:“云霞也来了?进来进来,不怕,伯母把大狗都关起来,啊!”
大伯母进去,拿着棍子把大狗赶紧柴房关起来,可云舒几人一站上门槛儿,那大狗就在柴房里狂吠,那松松散散的柴房门被大狗撞得哗哗作响,云霞吓得直往后缩,云舒也有些被吓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即便云秋也是如此。
大伯冲着柴房大骂几声,又扯开嗓子喊:“波啊,小波啊!快拿绳子出来把狗套了,死狗,吠什么吠?再吠宰了你吃狗肉。波啊~~波啊~~~”
大伯母叫了好一阵,里面咚咚咚几声响,像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大伯母顿了下,心疼的一跺脚:“哎哟,你个不争气的,又砸东西,砸吧!砸吧!砸完了以后吃饭用手抓才好……畜牲!叫什么叫,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大伯母对着屋里喊了几声,不见水云波出来,只能自己找了绳子去柴房,一边骂一边打一边绑狗,那么大的动静,像是吵架一般,心眼儿小的,多半会以为她故意做给人家看的,肯定转身就走了。
云舒见之也有些不舒服,想回山上去算了,云秋轻轻拉住她:“云舒,走,咱们进去吧!这边山沟没几户人家,听我娘说家里的鸡鸭被偷了几次,一只不剩,没办法只能多养几条狗,就是这畜牲太躁了些,不认人,有时连主人都要咬。”
云霞道:“就是就是,上次那狗去我家偷东西,我娘打它,它还差点儿把我娘咬了,我娘过来让大伯母把狗杀了,波哥哥不乐意,还拿了柴刀要砍我娘了!”
“死妮子,谁准你进我们家院子的?”水云波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见到云秋、云舒先是一愣,然后板着脸对云秋道:“妹子,你回来干什么?莫不是又想问娘要钱吧?你都嫁人了,还好意思问娘要,也不怕人家笑话。”
大伯母回来,气骂道:“胡说什么,波啊,云秋是你亲妹妹,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回屋睡你的觉去。”
水云波脸上皱成一团儿,低声念叨几句,退回屋子啪一声关上房门。大家愣愣的盯着那房门半晌,伯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对云舒道:“呵呵,云舒,让你见笑了啊!”
云舒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云秋,见她脸色有点儿发白,脑袋微微垂下。伯母看云秋一眼,轻叹一声。
几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云霞端了根小凳子过来放在云舒后面:“云舒姐,你坐这根,这根凳子没坏。”
伯母反应过来,赶紧笑呵呵道:“对对对,坐!坐吧!唉,瞧这院子乱的,你们坐着聊会儿,我来收拾收拾,啊!”
伯母一个人手忙脚乱开始腾东西、打扫院子。说实话。这院子不是一般的乱,锄头、铁锹、柴刀、菜刀、凳子、竹耙,各种东西东一件西一件儿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地上的鸡屎东一摊西一摊看得云舒直皱眉。
“哎呀,她在吃屎!”云霞突然大喊一声,伯母闻言赶紧丢了扫帚冲过去,一把拎起墙角一个坐在鸡粪堆中的小男孩:“哎哟,祖宗。我的小祖宗喲,跟你说了多少遍,拿东西不能吃、不能吃,你怎么不长耳朵哩!云秋,快、快去打点儿水来。”
云秋赶紧站起来,弄盆热水出来。把那孩子丢进去一阵冲洗,那孩子高兴的在水里直扑腾,咯咯咯笑得欢快。看着那精瘦如猴儿般的两岁小男孩,云舒实在喜欢不起来,这孩子一看就与普通孩子不同,那种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大伯母把孩子洗干净,换了衣服,把他牵到云舒面前教:“华元啊,来。叫姑姑,叫了姑姑给你糖吃!”
小男孩流着口水、偏着脑袋呆呆的盯着云舒看了会儿,咯咯咯一阵傻笑后突然扑上来,一把扯住云舒的裙摆使劲拉,云舒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裙摆拽着站起来,伯母和云秋好一阵忙活,总算把云舒的裙子给解救了出来。
伯母冲着那孩子屁股用力拍了几下骂道:“倒霉孩子,你扯什么扯?那又不是钱又不能吃的……”然后她回头不好意思道:“云舒。这孩子皮得很。你别往心里去啊!”
云舒尴尬的扯扯嘴角摇摇头:“没什么!”
这话音还没落,那小男孩不知从哪儿捡了把菜刀。举起做投掷状咯咯笑着向云舒冲过来,云舒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往后退,那孩子见云舒害怕更加高兴,举着菜刀跟着云舒追,快到近前咻一下扔了过来。
好在这孩子力气不大,只扔出一米多远的距离,菜刀也不锋利,刀刃砸在云舒腿上,云舒只是觉得有点儿疼而已。
反应过来的伯母惊呼着冲过来对着孩子屁股又是一阵打,那孩子依然乐得咯咯直笑。听那笑声,云舒额头直冒汗,这家伙要是力气大点儿,自己的腿岂不要被他砍条口子?看来留下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云舒站起来道:“伯母、云秋姐,我想起家里院子还有些事,我想先回去,明天再来。”
伯母顿了顿,皱眉道:“云舒,你是不是嫌咱们家没你家好啊,不是说了要住一宿吗?天都快嘿了,你那些丫鬟都回去了,你怎么走啊?”
“无妨,有人送我的!云秋姐、云霞,要不你们去我家院子玩几天?正好我家的果子收完了,去吃果子吧?”
云霞立刻高兴的拍手:“好啊好啊,我要吃果子,我要去、我要去,等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啊!”
云霞高兴的一溜烟儿的跑出院子,伯母叫都叫不应。她看看云舒又看看云秋,稍稍犹豫道:“云秋,你要去吗?”
云舒有点儿意外,伯母这么说肯定就是同意云秋姐去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伯母对自己如此友善。而云秋则低着头不说话,虽看不清她的脸,云舒直觉她有些难过。为什么要难过?去自己家会很难过吗?
“云秋姐,如果……你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吧!”
伯母赶紧道:“没有没有,有什么好为难的?说起来,云舒啊,你们家山顶那大院子盖起来后,云秋还从没去过了,既然这次凑巧,云秋,你就去住两天吧,现在这时节没什么事儿,晚几天回去没事儿,他潘家要是有意见就来找我。”
接着,伯母拉着云秋进屋收拾一番,没一会儿拎个包袱出来,嘱咐云秋几句,一直把他们送到叔叔家院门口。这边云霞还在院中闹腾,似乎他娘不太愿意让她去,直到伯母帮着说了几句话,刘氏才无奈的给云霞收了几件衣服,好一番嘱咐后把她们送出门。
几人上了马路,正好有辆去岳安镇的牛车,几人坐着牛车晃悠悠的走了一刻多钟,然后下车走路上山。
一路上云霞一直都兴致勃勃,看见什么都新奇不已的问东问西,云舒则耐着性子给她一一解答,而云秋却一直沉默不语,跟她说话她也经常走神的样子。
等几姐妹走到窑厂附近,天色已基本黑尽。而上山的路灯陆陆续续亮起来,一直往山顶蔓延,云霞见之新奇不已,拉着云舒道:“云舒姐,你看,山神在给咱们点灯了!”
云舒笑道:“那不是山神点的灯,那是我们家专门在路边做的灯笼,每晚天黑就有人专门把它点亮。等天亮了在熄了!”
“啊?人点的啊?”云霞一脸失望状,一旁的云秋有些惊讶:“这么多灯,一晚上要照不少油吧?”
“还可以吧,从这里到山顶只有几十盏灯,再加山顶院子里的灯,还有果园里固定路线的灯。一共几百盏,照一晚上也不到一两银子的灯油而已。”
云舒并非刻意炫耀,这话她自然而然的说出来,并未觉得有何不对,云霞偏着脑袋道:“云舒姐,二叔二婶真舍得,我娘每晚从来都只点一盏灯,月亮好的时候还不点灯了,她说那样省油。我娘要是见你们点这么多灯。肯定心疼死了。
不过我喜欢晚上到处都点灯的样子,可以像白天一样玩儿,真好!”云霞乐呵呵的往山上跑去,云秋却一直不说话。
二人默默跟着上山,为免气氛太过尴尬,云舒一路给云秋介绍路边的花草亭台,云秋只是听着看着没有任何言语。等过了山门,站到自家大院门前,云秋的脸色明显惊讶不已。小蝶快步迎出来:“小姐。雁儿不是说您今天要在山下留宿吗?……”
云舒笑笑:“小蝶。这是我堂姐云秋,去跟我爹和春秀姐他们通报一声。叫厨房那边多做几个好菜,送到我爹爹娘院子来,我们要给云秋姐和云霞接接风。”
云霞一听好菜立刻来了兴趣,大声道:“云舒姐,我要吃肉丸子,好多好多肉丸子。”
云舒笑笑:“好,就给你做肉丸子,包你吃个够,还想吃什么?”
云舒和云霞说笑之际,云秋缓缓环顾四周,高大的庭院、连绵的果园、精致的装饰、成群的仆役,无不让她万分惊讶,表面很平静的她,心里羡慕得有些嫉妒。早就听说二叔家日子越过越好,生意越做越大,心想最多不过是个土财主,没想到竟有如此规模。
云舒一家热情的接待了云秋和云霞,云霞是个非常活泼好动的孩子,再加她一直跟三毛要好,两个孩子很快就混到了一起。云秋则一直低头吃饭,极少说话。
直到晚上,三姐妹一起睡,云霞兴奋的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嘻嘻哈哈闹得畅快,不过这丫头睡得也快,前一秒还在大喊大叫,后一秒一转眼就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而云秋也闭着眼一动不动,云舒以为她睡着了,自己也闭眼准备睡觉,却听旁边一声轻叹:“云舒,你说……”
云舒转头:“什么?”
云秋轻轻睁眼,望着帐顶一动不动:“你说…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执着,现在会不会轻松些、好过些?”云舒稍稍一想,立刻明白她说的是她相公潘秋文的事,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了?毕竟潘秋文是她自己选的,为了那男人她还曾经耍心机赶走了张秀。
二人沉默片刻,云秋又是一声叹息:“要是…我当初不那么做,或许…张秀现在就在我的位置,她也不会离开老家,有时我真有些羡慕她,能够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换做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云舒怔了怔,确实,张秀是为了她自己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把她自己的亲表妹都弄去卖给个人渣做小妾。或许云秋说的没错,如果她不是那么坚持要跟着潘秋文,换做张秀嫁给潘秋文的话,可以一家肯定得不了什么好,家破人亡都不一定。
可有什么办法了?现在已经这样子了,潘秋文那么渣,云秋依然舍不得他,恐怕云秋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潘家。云舒心里叹息一声,坐起来道:“云秋姐,潘家人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云秋苦笑一声:“没有,他们现在都指着我赚钱养家,不会再欺负我了。”
“你赚钱?潘家那个绣房了?他家不是还有两个出租的铺面吗?”
“绣房散了,铺面卖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剩个空壳子。”
云舒闻言有些惊讶,记得上次去看她时。潘家条件还是不错的,至少算个小康之家,怎会突然落到这个地步?但看云秋那表情,云舒又不好意思问,等了好一会儿,云秋自嘲的一笑:
“当初他说要娶我回家当少奶奶,再给我买几个丫鬟,每日他出去赚钱养家。我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多美的日子啊!多诱人的承诺啊!出嫁前我一直想找这么个温柔顾家的相公,而他就生生站在我面前,那么英俊、那么温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我嫁给他,给她全家洗衣做饭当丫鬟,甚至天天饿着肚子挑水种地。他却天天衣着光鲜、拿着我的嫁妆银子到处寻花问柳,那时我依然相信他会实现诺言、会回心转意、会对我好,结果……”
云秋苦笑一声,眼神空洞道:“云舒,我是不是很傻?”
云舒抿嘴沉默,虽然云秋表情凄凉无奈,可听得出来她依然对潘秋文情根深种,也许她只是要个听众,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她未必喜欢听到别人的评论或建议。
果然,没一会儿,云秋继续道:“半年前,离镇子五里外的米家二小姐进镇来,与他对上了眼儿,他见那小姐有几分姿色,托人主动找上门去,没几天二人就勾搭上了。
他以为这小姐跟其他姑娘一样,花言巧语哄骗一番。完了把人家一丢就能了事。谁知三个月前米家老爷知道了他们的事,当即就打上门来。要潘家给个说法。
米家得知他已经成亲,且家底单薄、风流成性,原本想让他休了我跟米二小姐成亲的米老爷打消了心思,逼着潘家赔偿五百两银子,并保证再不纠缠米二小姐了事;如果不赔,立刻就要把他送去大牢,让他发配充军。
潘家把绣坊卖了,铺子卖了,田地卖了,能卖的都卖了,好不容易凑齐五百两银子给米家才算了事。”
云舒讶然:“那……你们现在靠什么过日子?”
“靠我给人家编渔网、卖鱼、打杂工……”
云舒沉默,这样的家庭是个无底洞,如果潘秋文不争气,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好一阵过后,云秋转头看着她:“云舒,能借五十两银子给我吗?”
云舒愣了一下,稍稍犹豫:“云秋姐,你……是你自己要用吗?”
云秋转开眼,自嘲的一笑:“是啊,我这样的情况谁愿意借钱给我了?就算我亲娘也不愿意,知道她方才为什么急着赶我来你这里吗?呵,她是怕我跟她借钱。
来之前她还跟我说,你家刚收了果子,每天早上几十车几十车的往省城运,肯定赚了不少钱,让我借钱的时候顺便帮她借些。”
她说得如此坦然,这倒让云舒有些不知所措,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云舒犹豫片刻,“云秋姐,不是我不借钱给你,可是……潘家那样对你,值得吗?”
云秋淡然的摇摇头:“值得又怎样?值不得又怎样?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了?”
云舒咬着下唇看着云秋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云秋姐,潘秋文对你并无情意,你何不……何不……”
“何不跟他和离了,重新找个好人家?”
云舒脸色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云秋嘴角微翘:“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被夫家抛弃的女人有几个能有好结果的?何况我娘家又是这种境况。就算真的和离了,就一定能找到比潘秋文更好的吗?要是遇上我大哥那样的人,日子又会好过到哪儿去?”
云舒怔了怔,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邋遢猥琐懒得一塌糊涂只敢在窝里横的水云波,还有糊涂无知斤斤计较连自己女儿都算计的大伯母,这样的娘家待得了几天?要是找个婆家也是这个样子,兴许潘家还要来得好得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活所迫、情势所逼?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空洞茫然的望着帐顶的云秋,云舒无话可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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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二章 老夫妻
第二天早上,云舒和老爹吃过早饭准备下山去参加小静的出殡仪式,云秋拎着包袱出来,说家有急事,想早些回去,任凭老爹如何挽留都不松口,无奈只得让她一起下山。?快来阅-网吧,.!
下山前老爹说送她两箱果子,带回去让大家尝尝鲜,她以东西太重她搬不动为由推辞了,推来推去最后收了云舒送她的一匹布。
等马车到了水家村村口,老爹下了车,云秋也带着东西跳下来却没有进村的意思,她连伯母家都不愿回来,打算直接回潘家。想起昨晚云秋说的事情,云舒心里很是感慨,便先把老爹支走了,然后偷偷掏出五十两银票塞给她。
云秋见之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云舒好一会儿,云舒轻声道:“云秋姐,别告诉伯母,这钱你拿回去租个小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吧,慢慢来,云秋姐这么能干,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云秋垂眼沉默,在云舒转僧时,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小静的出殡仪式并不热闹,来的都是她的亲戚和作坊院子的乡邻,村里其他院子的人基本没来,不过沿途看热闹的倒不少,而且多是带着孩子来的。
每每路过,时常会听见父母指着送葬队伍教训孩子:“瞧瞧,这就是好吃懒做、不守妇道的下场,以后你们敢跟她学,不用别人说,我这个当娘的就先打断你的腿赶出家门。”
“这种人死了活该,还做什么道场?真是钱多了没事干!”……
大家低头默默走着,其实小静母女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兴许这送葬队伍里也有不少人也是那样想的,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又不得不来而已。毕竟水志飞没有错,还是他们的亲友,而且很让人同情不是?
云舒跟着送葬队伍默默走着,围着村子走了一圈,然后到达坟地。埋棺材起坟,烧纸祭拜放鞭炮扥等一系列仪式。小静的坟头儿在她爷爷旁边,两个坟头儿之间留出了一座坟的宽度,那是水志飞给自己留的位置,等他去了,就要埋在他爹和女儿之间。
看着水志飞一个大男人从轮椅上滑下来,用双手托着身子爬到小静的墓碑前,哭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甚至几次晕了过去,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那么凄凉,可有什么办法了?人一生有无数痛苦不幸,有的人站起来了,有的人堕落了。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人一败涂地,可不管什么人,最终都会化作一捧黄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云舒深吸两口气,让同来的奶娘把小静的孩子抱过去给水志飞看,孩子依然很小,听水志飞哭,他也跟着哇哇大哭。那声嘶力竭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得打颤。
奶娘一边哄孩子一边轻言劝水志飞,果然水志飞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直到最后收了哭声,被亲友们扶上轮椅,让他抱着孩子,推着轮椅慢慢离开新坟,只留下一地白纸。
云舒没心情再去吃丧宴,跟老爹说了声就脱离送葬队伍想回家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方才云秋让自己代她跟伯母打声招呼说她回去了。她便转向伯母家方向。
她来到伯母家下方时。远远见伯母那傻孙子拿着把柴刀蹲在路上叩叩叩砍得高兴,时不时还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想起昨天那小子拿刀追着自己跑的样子,云舒有点儿瘆的慌,感觉这家伙跟条恶狗差不多。
雁儿见云舒突然不走了,有些奇怪,云舒稍稍犹豫,决定就在这儿等了,让雁儿去跟伯母说一声就是,在她去之前云舒还特地嘱咐她千万小心那孩子,别被他伤到了。
雁儿闻言咯咯直笑,说那孩子不过两岁,走路都不稳了,怎么会伤人。当然这丫头很快就尝到了苦头,她走到那孩子身边,笑嘻嘻道:“小弟弟,你在干什么啊?”
小孩流着哈喇子抬头看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雁儿没听明白,那孩子突然举起刀扔过去,幸好雁儿躲得快,那刀生生从她身边飞过去。
雁儿吓得脸都白了,孩子没了刀,突然哇哇叫起来,伯母从院子里跑出来:“哎哟,孙儿,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奶奶帮你报仇……”
当她看清是雁儿愣了一下,雁儿赶紧说明来意,然后转身就跑,伯母在原地愣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哎!哎,那丫头,云秋有没有叫你带什么给我啊?”
雁儿怎会理她,一溜烟儿的跑到云舒这边,云舒所在的位置被竹林挡住,伯母看不见,云舒笑道:“怎样?那孩子好玩吧?”
雁儿红了脸嘟起嘴:“小姐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算了,事情办妥了,咱们回家去。”云舒带着雁儿往回走,下到马路上来坐车。快到午饭时间,这时间过往牛车较少,二人坐下来等了好一阵,牛车没等到,倒是看见两位老人家一人背个背篓慢腾腾的过来。
二人的视线不由的随着那两位老人家一摇一摇慢慢走,雁儿凑过来小声道:“小姐,你瞧,是对老夫妻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背那么重的东西!哎呀,你看,他们还牵着手了,啧啧,真是恩爱了,白头偕老也不过如此吧?”
云舒笑笑,确实挺恩爱的,一看就让人羡慕,要是自己以后能跟小顺子如此白头偕老、互相扶助就好了。
那对老夫妻慢悠悠的到了面前,老太太见旁边有个方便放背篓的地方,便先过去把背篓放了,又去给老头子帮忙。云舒看老太太挺费劲儿的样子,赶紧过去帮忙。
等背篓放好后,那对老夫妻连连道谢,云舒笑着摇摇头,突然那老太太盯着云舒道:“咦,你不是志诚家的云舒吗?”
云舒愣了一下,盯着老太太打量好一阵,脑袋里完全没有印象。老太太笑呵呵道:“哎呀,小娃娃不认识我了?我是你三婶他娘啊!”
三婶?刘氏她娘?云舒回过神来,对了,这就是刘氏的养母黄桂花啊。她实际是刘氏的伯母,两岁时领养刘氏,直到她出嫁。后来刘氏她养父去世后,就很少再见这老太太了,几年时间,没想到她老得这么快,上次见看上去还挺年轻的了。
对了,刘氏的养父不是早就去了么?这老头子是谁?
黄桂花看到云舒的眼色。尴尬的笑笑,“云舒啊,你怎么回来了?你们家不是搬到对面山顶上去了吗?”
看样子,老太太是不打算介绍跟她一起互相扶持的老头子了?云舒也不好意思问,回道:“嗯,回来有点儿事。黄奶奶,你背的什么啊?看上去很沉的样子,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帮忙啊?就几斤豆子、面粉和青菜而已,一点儿都不重,我们慢慢背,马上就到了!”
“哦?黄奶奶,您是给三婶背的吧?这么沉,您该找个人帮忙啊!这位老爷爷也是。万一出点儿事可不得了。”
老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庄稼人就是下力气的命,没几斤,不沉。”
黄奶奶看那老头子一眼,侧侧身子似乎想把他挡住,她尴尬的笑道:“呵呵,我们去看看外孙和外孙女,总不能空着手去,家里只有这些东西。就弄点儿过来!
唉。老了,不中用了。当年年轻的时候一两百斤也搬得动,唉!”
老头子拍拍她安慰道:“老婆子,谁都有老的时候,有什么好叹气的啊?”
黄奶奶又是一声叹气:“唉,这两年时时生病,花了不少钱,身子也不好,要不我怎么也能帮彗儿干点儿活,照顾孩子也行啊,唉,不行了!”
看这一对老人家说话亲密、互相安慰的样子,比夫妻还夫妻,云舒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好像是说刘氏养母想改嫁,刘氏死活不同意,三叔也不同意,为此还找过老爹和大伯商量,那事儿自己没留意,不知后续,原来他们还是成了。
老伴儿老伴儿老来做伴儿,这年代老了敢找伴儿的人不多,说实话,云舒当真佩服黄奶奶的勇气,看他们俩如此投缘,黄奶奶的争取值得了。
云舒陪二老聊了好一阵,直到有车来,才跟他们挥手告别。雁儿回头一直望着那对老夫妻直到他们消失不见,继而转过头来:“云舒姐,你三婶真有福气,有这么好对爹娘,又恩爱又疼她。”
云舒回头看一眼,摇头道:“三婶不是他们亲生的,黄奶奶是前两年才跟那位老爷爷在一起的。”
“啊?不会吧!他们看上去就像一起过了几十年似的,那么大年纪还背那么多东西去看外孙,就算自己亲生的也未必那么尽心,反正我外婆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小时候我们每次去送的东西少了,外婆就极不高兴的样子……”
云舒不置可否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实就这样。”
“不会吧……”雁儿一脸不相信的嘀嘀咕咕,直到下了车走上小路还在念念叨叨。
二人回到山顶,三毛和云霞在门前空地上打弹珠,一见云舒回来,立刻兴冲冲的跑过来问东问西,云霞道:“云舒姐,你有没有看见我娘?我娘有没有叫我回去?”
云舒想了想:“你娘没看见,不过看见你外婆了,还有你外公,他们背了不少东西去你家看你们了。”
“真的?外婆不是跟我爹去了隔壁镇子吗?我爹也回来了?咦,不对啊,我只有外婆,没有外公啊,云舒姐,你说的是谁啊?”
“就是你外婆啊,姓黄那个。”
云霞想了想,恍然大悟,继而又撇撇嘴:“她才不是我外婆了,我外婆姓水,不姓黄。我外公早死了,没有外公。”
云霞说完拉着三毛就跑去果树林玩儿了,云舒微微皱眉,雁儿道:“小姐,云霞小姐为什么不认她外婆了?她外婆那么好……”
云舒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算了,别多管闲事,你忙你的去。”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傍晚的时候,有从山下回来的帮工带来消息,说叔叔家出事了,三婶请老爹下山走一趟,顺便把云霞也带回家去。问其缘由。那帮工也说不清楚,只说好像听说三婶家要办丧事,三叔一时回不来,请大伯和老爹去帮忙。
又是丧事?云舒听得心里极不舒服,三婶家就她和她小儿子在,她不可能出事,不可能是她小儿子出事了吧?云舒有些意外,老爹也担心不已。当即就收了东西带着云霞下山去。调皮的三毛见玩伴儿要走,哭着闹着非要一起去,云舒不放心,干脆也跟了去。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离三叔家最近的路口,就是上次遇见黄奶奶那地方。他们一下车,就听三叔家方向有些吵闹。隐隐还能看到半坡上站着些人。
三叔和大伯家的院子在大道的上方,要上去需要爬两道十几米的斜坡,其中靠近三叔院子家那道坡最陡,几乎有七十度左右,吵闹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云霞踮起脚尖往上张望:“咦!我们家来客人了,好热闹啊!走,三毛哥,咱们上去看看!”两个孩子跑到前面,像猴子一样弓着屁股往上爬。那形象实在不怎么好看。
老爹道:“走,云舒,咱们也上去吧!”
云舒看前面那两只猴子的姿势,尴尬的笑笑:“爹,这边坡太陡了,咱们走侧面吧,反正也远不了多少。”
老爹想了想:“好,也行,走吧!”
走侧面必须从大伯家过才能到三叔家。他们刚到大伯家门前。伯母就凑过来:“哎呀,二弟。你可算来了,咱们这沟里就剩女人,也没个做主的,你来了就好!快找两个人,把那死老头子抬走吧,那老东西,死了还要挺在人家院门口,晚上多吓人啊!
瞧瞧这些看热闹的,让他们帮忙搬一下都不行,真是群没良心的。”
老爹没太听明白:“大嫂,你说的是谁啊?不是说三弟家要办丧事吗?”
“丧事?切~~她舍得给那老头子办丧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说来人家老头子对她也不错,稍微有一点儿好东西就赶紧给她送来,她了,切~~连家门都不让进。
唉,也就她那么狠心,说来咱们还是妯娌不该胳膊肘儿往外拐,可她做得实在太过了,二弟,你快过去说说他吧!”
老爹依然有些迷糊,云舒想起上午的事,莫非死的是跟黄老太太一起来的老头子?不会吧?上午见他还好好的了,又背了那么重一背篓东西,怎么会突然就没人了呢?
大伯母这边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云舒拉着老爹赶紧过去,到了近前,围观的人纷纷让开,中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可不就是黄老太太,而那躺在地上闭眼如睡着般的老头子正是上午见过的那位老人家。
不只云舒惊讶,老爹也很诧异,上前道:“黄大娘,您怎么在这儿啊?”
黄老太太坐在地上呜呜痛哭,全身软绵绵的随时都能晕了过去,旁边一媳妇小声道:“还能怎样?不就是背东西来看儿孙吗?喏,背篓还在那边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黄大娘也不容易,时常带着老头子背着背篓翻两座山来看儿孙,唉!可惜人家未必领情啊!”
“就是啊,瞧瞧,那么重的东西,那么陡的坡,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稍不小心就会出事。瞧瞧,出事了吧!”
“唉,老娘给送东西来出了事,那做儿女的就算有再多心思、再多恩怨,养你这么大,总该出来看看吧?瞧瞧,都半天了,缩在屋里院门都不开,啧啧,真是狠心啊!”
“可不是,就算养条猫猫狗狗都要摇下尾巴,这算什么啊?真是不像话……”
大家叽叽咕咕一番议论,矛头直指黄老太太的养女即云霞他娘刘氏。云舒抬头,果然见叔叔家院门紧闭,完全不见刘氏的影子,连云霞都不见了踪影,倒是三毛皱着眉头望着地上的老头子发呆。
趁着老爹跟周围人交谈之际,云舒把三毛拉出来小声问:“三毛,云霞了?”
“被三婶叫走了!”
“三婶?什么时候?”
“方才啊,她弟弟下来说三婶让她回去,然后就走了!”
旁边一妇人道:“云舒啊,你让你爹说说你三婶去,人家特地来给她送东西看外孙的,走到半路累死了,就算老太太有再多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能撒手不管啊?”
另一妇人附和:“就是就是,方才我们去叫了好几次门,她明明就在里面,可就是不应门儿,这天都要黑了,总不能让人家老爷子暴尸荒野吧,这是造孽啊,要遭报应的!”
一个人开头儿。其他人都来叫着云舒说话,云舒无奈,只得一一应承,赶紧找机会脱身。老爹那边似乎也不好应付,云舒过去拉了老爹道:“爹,咱们去找三婶吧!”
老爹赶紧应了。脱开人群,一起爬上陡坡去三婶家院子。老爹站到三婶门前喊了两声,院门轻轻开了条缝儿,刘氏站在门口道:“二哥,进来说吧!”
云舒跟着老爹进去,刘氏还没来得及关门,大伯母窜了进来:“哎呀,我说三弟妹啊,你这事儿做得真不厚道。你没听人家都在下面议论你啊?我看你还是快快弄副棺材给那老头子收尸吧!即便你不认,人家毕竟是你后爹不是,还是专程来看你的……”
“他不是我后爹!”刘氏突然拉长脸道,伯母怔愣一下,一甩手帕道:“哎呀,反正就那么回事儿!怎样,要不要我去帮你找人?不过你得先把钱给我,我可垫不起啊!”
刘氏有些犹豫,老爹道:“三弟妹。棺材肯定要买。你不方便出面的话,大嫂能帮忙也好。”
刘氏看看老爹:“二哥。其实…我是想等志奇回来,跟他商量好了再决定,我养母和姨父的事儿志奇本来就很不高兴,我怕知道了会……”
“放心,弟妹,志奇回来了,我跟他说,你先拿钱给大嫂帮忙买棺材吧!”
刘氏犹豫片刻,总算站起来回屋去拿了个钱袋儿出来,她从里面拿出几个碎银子和一把铜钱,数了约两百文出来递给大伯母,大伯母皱眉道:“这点儿怎么够,人都死了,你就不能大方点儿,人家好歹帮你养了几年的娘。”
大伯母又抓了两个碎银子,这才满意的出去了。刘氏愁眉苦脸的坐在院中,几人沉默片刻,刘氏道:“二哥,养母这事儿……我不是不想管,只是……
我养母一把年纪了,当初我和志奇好说歹说,承诺一定会给她养老送终,甚至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她都不乐意,非要跟那老头子好,何况那老头子还是我二姨父。
唉,说出去多丢人啊!志飞家的事你们都清楚,小静他娘一人造孽,弄得志飞全家家破人亡,瞧瞧小静那孩子,好好一个小姑娘,最后落得这么个结果。
我不是不念养育之恩,我是不想我家云霞以后也像小静那样……唉!”
刘氏突然拿水志飞家做比较,老爹和云舒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默片刻,刘氏又道:“上次养母去二姨父家前,我们请了咱们村的村长和刘家的长老来作证,我们和养母写了契书,她若一定要跟着二姨父,以后她的生老病死我们一律不管。
志奇上次回来,撞见养母和二姨父在我们家就很不高兴,等他们走了,志奇还跟我抱怨,说不要把他们招到家里来,免得人家说闲话,以后对咱们儿女都不好。
唉,二哥,您说这事儿,契书还在那里,我们不管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
刘氏说得似乎有理有据,云舒却不以为然,她忍不住打断道:“三婶,那流言就是人们一张嘴,人家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您觉得黄奶奶跟着老爷子丢人,可现在人都去了,而且是在给您送东西来的路上累死的,都说死者为大,你不管有多少契书,有多少理由,都说不过去的。爹,你说是吧?”
老爹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弟妹,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就等三弟回来再说吧,不过老人家得赶快收殓入棺,还要通知他的子女。
嗯……这事儿你不方便出面的话,我去办好了!”老爹说着站起来,大步走出院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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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三章 各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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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找人帮忙把老爷子的尸体收殓入棺后,暂时放到三叔家侧面搭起的牛棚里,就等三叔回来再商量如何善后。#&最-更新,到达
其实,说把棺材抬到三叔家来,刘氏是很不乐意的,不过这里有个风俗,据说不能让尸体在外过夜,否则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老爷子家在隔了两条沟的山顶上,深更半夜、无亲无故的,谁愿意跑夜路给你抬死人?就算给再多钱也没人干,所以只能就近停放,就是刘氏家里了。
云舒和老爹、帮忙抬棺材的人、还有大伯母一家都是在刘氏家吃的晚饭,吃完后就坐在院中商议如何办老爷子的后事。说是商议,其实说闲聊更准确,因为除了黄老太太在场,三叔一家一个都不在,刘氏缩在厨房里忙活,她一对儿女也被拘在屋里没出来。
看着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黄老太太,云舒觉得有些心寒。黄老太太养了刘氏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她犯了世人之忌讳,跟自己的妹夫好上了,可无儿无女连老公都死了的人,养女刘氏对她又那么冷漠,找个老伴儿有什么错?
反正云舒一点儿都不觉得她有错,反而敬佩她的勇气,她妹子早就死了,妹夫鳏居多年,他们俩的性质跟小静和小静他娘的情况完全不同,根本不能比的。云舒觉得刘氏这么对黄老太太一点儿都不应该,她那说辞要么是故意找借口,要么就是钻了牛角尖儿。
大家对黄老太太好一番劝解,又出了不少主意,有的说把老头子的子女找回来办丧事;有的说让刘氏和三叔给办;有的说花钱请人来办,不管哪个主意都有些困难。
据黄老太太说。老头子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嫁得远,两三年才回一次家;那儿子娶了个京城附近的媳妇,常年住在岳丈家,相当于是入赘那样,所以也极少回来;现在要把他子女叫回来办丧事显然不可能,所以就只能指望刘氏了。
突然,大伯母道:“哎,黄大娘,我看你家老爷子挺能干的。次次赶集都背东西到城里去卖,他平时又节俭,舍不得吃穿花用。如此定存了不少银子吧?”
黄老太太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抽噎道:“是存了点儿钱,老爷子说那是咱们的棺材本儿,一直舍不得用……”
“哎呀,人都死了。还存什么棺材本儿啊?现在正是用棺材本儿的时候,要不这样,你把那钱拿出来请人办场风风光光的道场,也不枉老头子辛苦一辈子。正好我有熟人,帮你介绍一下如何?”
云舒看大伯母那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一阵厌恶。她插话道:“黄奶奶,人死都死了,办得再风光也是给人家看的。面子不能当饭吃,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如留着养老吧!”
大伯母立刻就不高兴了,本想说云舒几句,见其他人纷纷附和云舒的话只好收了声。没有当事人参与的商量肯定没有结果。帮忙的村人一直陪着等到亥时,实在熬不过。家里人又一次一次的来催,只好不好意思的道别回去。
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只剩云舒父女、伯母一家和黄老太太了,刘氏依然缩在厨房里不出来。云舒看这院子里除了水云波和老爹,就全是女眷和孩子,待会儿要是伯母一家都走了的话,老爹一个大男人留在这儿像什么话?
因此,尽管她很不喜欢伯母,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住伯母一家,希望能熬到三叔回来。直到半夜子时左右,总算有人来敲院门,老爹才刚站起来,刘氏呼啦一下从厨房冲出来去开门,等她看清来人后又失望的退了回来。
来者不是别人,居然是大伯。大家让出位置给大伯,伯母见之非常高兴,顾不得其他,乐呵呵的上去:“他爹,你可算回来了!怎样?累不累?咱们回家去吧?”
大伯淡淡的看她一眼,坐到老爹身边道:“二弟,怎么回事?”
老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边,大伯看看哭哭啼啼的黄老太太,皱眉沉默片刻,大声喊道:“三弟妹,你养母在这儿,你不出来陪着,缩屋里干什么?”
大伯颇有些威严的语气吓得伯母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刘氏才低着头慢慢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抱着她儿子,站在门边却不动了。
大伯瞪着她道:“这里又没外人,你缩那儿干什么?嫌你养母丢人,当初她辛辛苦苦干活儿、供你吃共你穿的时候怎么不丢人?过来给我坐下!”
刘氏愣了片刻,还是低着头过来坐下了,不过却离黄老太太有一段距离。好久没见大伯如此厉害了,他今天这样子让云舒有些意外,仔细看发现他脸颊潮红,眼角有血丝,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酒味儿,原来是喝了酒。
大伯道:“三弟妹,马大爷的丧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氏低着头沉默半晌,小声道:“等…等志奇回来再说。”
“志奇?志奇不回来你就不办了?就让棺材放你家牛棚里一辈子?”
“不…不是,我是说…是说……”刘氏抬头触到黄老太太祈求的目光,她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是说等志奇回来再决定怎么办?”
大伯一拍桌子:“这像什么话?我是水家的老大,这事儿我不能袖手旁观,不管你认不认你娘,办不办这丧事,那棺材明儿中午之前必须得弄走,不能放在咱们水家的宅子里,晦气!”
大伯母赶紧拍手叫好:“对对,不能停在坏了咱们水家的风水。黄大娘,我看您还是把那钱拿出来……”黄大娘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几乎是伤心欲绝。
云舒扯扯老爹袖子,老爹回头看她一眼,想了想道:“大哥,马老大爷儿子在京城。女儿家离这儿也远,黄大娘都不知道他们住哪儿,送信也没法儿送,让黄大娘一个人办恐怕不容易啊!”
大伯道:“那就让三弟妹办,不管怎样,你们两家总是亲戚,就算你不想认,不想磕头守灵,帮着办丧事总行吧?就这么定了,三弟妹。你自己跟黄大娘商量商量,二弟,走。咱们哥俩喝酒去。”
大伯当真拉了老爹就走,刘氏没有点头也没反对,只是低头坐在那里,伯母见大伯出了门,草草安慰黄大娘几句。也赶紧追了出去,水云波夫妻本就是来打酱油的,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云舒这个外人了。
她本想出去,可深更半夜的又不知去哪儿,反正大伯那院子她是肯定不愿意去的。云舒犹豫片刻。只好留下来。
刘氏一直低头坐着,黄老太太也低头小声抽泣,如此过了好一阵。黄老太太道:“慧儿啊,我……我知道我给你丢了脸,可我和你姨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后来在一起只是想互相找个伴儿而已。如此也能给你们减轻些负担。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为娘吗?”
刘氏沉默半晌。淡淡道:“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大哥说得对,不管怎样,你是我伯母,对我有养育之恩,等明儿志奇回来,我们就找人帮你把姨父抬回去。
办丧事的话,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帮你找人做道场,钱不够我们也可以添点儿,不过守灵戴孝志奇肯定不会去,我也不会去,云霞他们更不会去,这事儿你就别提了!”
黄老太太怔了怔,抹抹眼泪抬头看她:“慧儿啊,其实……你姨父一直挺喜欢你,你瞧,每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我还没开口,他就自己清点出来,笑呵呵的说要带来看你和外孙,今天白天我们那背篓里就有你喜欢的……”
“谁稀罕他的东西?谁要你背东西来了?我说了多少遍,我不要不要不要,你们非要一次一次背来,你们一把年纪背个背篓天天往我家跑,做给谁看?是不是要让周围乡邻都来戳我脊梁骨,都来骂我没良心、忘恩负义?
现在满意了吧?所有人都知道我刘家慧就是忘恩负义、不认养母,活生生把养母的姘头给逼死了,还要我来给那姘头披麻戴孝办丧事,你想都别想,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撵出去!”
刘氏突然跳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大骂,看她双眼喷火瞪着黄老太太的样子,云舒心里诧异,没想到她对黄老太太的误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化解怕是不易。
黄老太太见她那样子,怔愣片刻,只得拿着手帕捂脸痛哭,刘氏更加恼怒,“哭什么哭?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做给别人看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说是收养我为女儿,在外面面前做足样子,回家却是遮遮掩掩,什么都藏着掖着,生怕我偷去给了我亲娘,你自己说,你当真把我当成过亲生女儿看待吗?你有吗?你有吗?”
刘氏一阵质问后,气哼哼的瞪着黄老太太半晌,然后转身进屋,啪一声关上房门。云霞怯怯的看看屋里,又看看黄老太太,犹豫片刻,轻手轻脚的摸回了自己屋子,现在院子里就剩黄老太太和云舒两人了。
看黄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儿,云舒坐到她身边,掏出手帕递过去,老太太怔了一下,谢了声接过去擦擦,然后抽噎着道:
“小云舒啊,我一直把慧儿当我亲生女儿,从不知道她心里会那么想。小时候我把好东西藏起来,不是不给她,是不想她一次吃光了,以后想吃的时候没得吃;何况她每次有吃的,她哥哥姐姐一看见,定会抢了去,她回来又不敢说,我是心疼她啊!……”
黄老太太小声的回溯着刘家慧小时候的事,不管说她调皮捣蛋还是可爱懂事,老太太脸上都是满满的幸福,那只有母亲看孩子才有的温柔眼神不是装能装出来的,云舒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也不知刘氏怎么会对老太太有这么大成见?莫非真的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都不会心疼吗?当然,只是云舒相信没用,老太太希望的是刘氏相信,这个忙她完全帮不上,只得轻言细语安慰一番。
老太太又道:“唉。小云舒啊,我也不是真的非要慧儿去给她姨父披麻戴孝,不瞒你说,她姨父一辈子节俭,再加上他儿女每年孝敬的东西钱财,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两银子,那银子现在都存在我这里。
我是想老头子去都去了,慧儿和志奇要是能帮忙操持下丧事,如果能拜拜他姨父更好,如此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些银子全都留给慧儿他们一家。可慧儿她……唉!”
云舒闻言很是诧异,一个偏颇山村的老头子,不做生意不卖地。居然能存下五六十两银子,这对普通人家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老太太连自己这个外人都敢说,说明她肯定会这么做,可刘氏却这个态度,云舒不禁为老太太以后的日子担忧。
她回头看看屋里。见里面一片静寂,也不知刘氏睡了没?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道:“黄奶奶,如果……三婶实在不愿意的话,你也不用太过勉强,兴许她现在只是一时想不通。等她的心结打开了自然就好了。
现在马爷爷已经去了,他辛苦一辈子也没过过好日子,那些钱你给他办个不铺张也不要太寒碜的丧事。剩下的就自己留着吧,除了您自己以后过日子的钱,等马爷爷的儿孙回来,您也要给个交代不是?”
黄老太太摇头:“唉,我一把年纪的孤老婆子。有碗饭吃、有张床睡就行,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那些钱迟早是要给慧儿的。”
云舒微微皱眉。本想问马爷爷的钱你不给他亲生儿女留点儿么?张张嘴却又把话吞了回去。虽然三叔不是外人,可这毕竟不是自家的家务事,何况这还是三叔家院子,说什么刘氏都在里面听着了,你个做侄女的去怂恿人家养母把钱给外人,人家能高兴么?
算了,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不管那钱最后落到谁手里,反正自己又得不了半点儿好,不过云舒心里总有点儿疙疙瘩瘩,对这位老太太不禁也有些‘另眼相看’。
云舒陪着老太太闲聊好一阵,现在已过子时了,深更半夜的,她困得眼皮直打架,可先前刘氏赌气进了屋,也没给自己和老太太安排房间,二人现在没地方睡,难道就这么在院中坐一晚不成?
她又等了一阵,实在不行了,站起来四下看看,还是决定去敲云霞的门,打算跟云霞凑合一晚。可云霞似乎睡着了,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起来应,云舒正打算推门进去,突闻院门方向有动静儿,仔细听,似乎有人在喊云霞、家慧什么的。
云舒犹豫要不要开门,刘氏的房门打开了,她快步走向院门,打开,见三叔水志奇举着火把站在院门口。刘氏脸上明显有了喜色,赶紧把他迎进来:“志奇,怎么这么晚?赶不及明天再回来也一样,饿了没?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刘氏旁若无人的一番张罗,当真是把三叔照顾得妥妥帖帖,三叔把包袱递给她,开口就是:“家慧,到底怎么回事?二哥托了专人跑来送信儿,催我快快回来,说家里出了大事,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怎么……咦!云舒,你怎么在这儿?”
云舒打着哈欠坐到桌面,揉揉迷糊的眼道:“我跟爹一起来的,没地方睡觉,啊~~~三叔,你今晚要不回来,我就得在这院中硬生生的坐一晚上了。”
三叔愣愣的看看云舒,转头皱眉望着刘氏道:“家慧,怎么回事?二哥家帮过我们那么多忙,你怎么这么对云舒?”
刘氏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留意,我…我以为她去隔壁大嫂家了!云舒,对不住,是三婶怠慢了,来,你到云霞屋里凑合一晚,行吗?”
云舒捂着嘴又打了两个哈欠:“行啊,只要有睡觉的地方就行!对了,三婶,黄奶奶年纪大了,不能一夜不睡觉,留在院子里受了凉不得了,你也给她安排安排吧!”
三叔闻言四下扫视一圈,很快便找到坐在矮凳上的黄老太太,他愣了一下,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刘氏赶紧解释道:“志奇,你听我说,下午出了点儿事情,她是二哥带到院子里来的,不信你问云舒。”
云舒瞟了一眼,见黄老太太脸色发白,满是皱纹的老手直抹眼泪。云舒心下叹息,淡淡道:“我爹和大伯在隔壁院子喝酒,三叔过去看看吧,我先睡去了!”
云舒自个儿推开云霞房间的门。和衣躺到床上,转头看向窗外,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儿。似乎三叔和刘氏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去了隔壁,刘氏又跟黄老太太说了什么。云舒实在困得不行,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次日,云舒是被云霞摇醒的。她睁眼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云舒坐起来整理一番道“云霞,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爹他们了?”
“已经辰时了哦,二叔跟我爹进城去了,云舒姐,我娘叫我来喊你吃早饭了。”
“什么?我爹进城去了?”
“是啊。大伯也去了呢,天一亮就走了。”
“你知道他们进城干什么吗?”
“嗯……好像是说要去请道士、买东西,还要请人回来帮忙。”
请道士?还要买东西?难道三叔和刘氏决定给老爷子办丧事了?只是请人?还是帮忙操持?昨晚刘氏还那么坚决来着。睡一觉就想清楚了?真是奇怪了?
云舒满腹疑问的出门,见院中已有好几个妇人,看她们忙来忙去,准备的都是些办丧事用的东西,看来当真是要办丧事了?
云霞带着云舒去厨房吃早饭。刘氏表情淡淡的,直接把饭菜端到云舒面前。什么都没说,又去忙活了,此时同在桌上吃饭的还有黄老太太,云舒不知道刘氏那脸色是摆给自己看的还是摆给黄老太太看的?管她了,懒得跟她计较,云舒决定吃完饭就回家去。
可她饭后一出门就被妇人们拉过去帮忙,云舒见老爹还没回来,也不明白事情原由,便应了下来,跟大家一起折白纸花儿。
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云舒听出来大家都是刘氏和三叔请来帮忙的,而且都承诺给钱了的,然后大伯母趁着刘氏不在的时候小声道:
“你以为她那么好心啊?还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要不是老爷子留了些银钱下来,你以为她会接这事儿?门儿都没有!
那老头子是出了名的节俭吝啬,他家儿女都在外面做事,存的银子少说也有百儿八十两,啧啧,三弟真是好运气,什么都不做天下也会掉银子,啧啧……”大伯母一副酸酸的语气,其他妇人见之都一脸兴味,伸长脖子打听事情原曲。
云舒一直等到老爹回来,把他偷偷拉到一边问情况。据老爹说,原本三叔怎么都不愿意接这事儿的,老爹和大伯好一阵劝,三叔犹犹豫豫的回去睡觉。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就改了主意,主动来请老爹和大伯帮忙,说黄老太太毕竟养了刘氏这么多年,马老爷子毕竟是刘氏的姨父,现在他无亲无故,自己是外女和外置女婿,再加黄老太太这层关系,这丧事是该他们来办。
云舒虽有疑问,却没多说,跟老爹说一声,便自个儿回去了,老爹在山下帮了好几天忙才回来。
没多久,就有流言传到山上来,说是刘氏和三叔帮马老爷子办完丧事后没多久,就把马老爷子的房子和田地都卖了,然后把黄老太太接到了三叔家。
还有传言说,马老爷子留下的钱财东西和他房产田地卖的钱全部进了三叔刘氏两口子的腰包,当然,传这话的人都有些酸溜溜眼红的味道。
具体如何无法查证,但云舒知道黄老太太确实搬到了三叔家,就住在上次老爷子棺材停放的牛棚里;然后三叔家在城里买了一个带铺面的院子,价值约二百两左右。照三叔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那买院子的钱从何而来就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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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四章 积压
云舒从三叔家回来,就忙着清点果子,把明天要运走的挑选出来,伤果、次果、烂果也要选出来另做处理.\\以往这些事一般都由短工们做,今年家里来了一大批官奴,就不用请短工了,虽然省不了工钱饭钱,但能省去不少麻烦,相信明年这时候会更轻松些。
今年的果树共有三千多颗结了果,果子共摘了近一百二十万斤,除去伤果、次果、落地果,好的应该有近百万斤。那些不好的果子不易存放,一摘下来就处理了,要么送人、要么送去酒坊给杜叔做试验、要么就廉价卖出去,这种果子卖一文就赚一文。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果子坏掉,现在才摘下来十几天,坏果的数量就开始增多了。云舒看着每天一担一担挑出去倒掉的果子实在心疼,可条件有限数量又多,要保存好实在很难。如果以后家里想一直种果子的话,存储问题必须解决。
等这次果子卖了,资金收回来,一定要盖个极大的仓库,冬暖夏凉的最好,兴许凿个山洞出来更管用?云舒心里算盘着、沿着成排的架子边走边查看,时不时挑挑拣拣。
如此忙到天黑时分,小蝶又来催促,她才刚开口,云舒道:“又叫吃饭的吧?你让他们先吃就是,等我把这一排看完了再说,一会儿,就一会儿啊!”
“小姐,不是的,舅老爷回来了。”
云舒顿了顿:“你说方舅舅回来了?”
“是啊,舅老爷找您有事。”
“好,等一下,我洗个手,马上就来啊!”云舒匆匆整理一番,回到理事堂,果然见方舅舅坐在堂上。云舒笑呵呵的上前道:“舅舅,您怎么来了?省城那边怎样了?”
方舅舅放下茶杯,“就是回来跟你商量省城之事的。”
云舒看他脸色严肃。心里紧了紧,难道出什么事了?她坐到方舅舅对面,询问的看着他。方舅舅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推过来:“你点点,一共六千两。”
云舒看看那叠银票,拿过来随手翻了一下,然后拿个托盘压住:“方舅舅,运去的果子都卖了么?”
“没有,只有黄金果卖完了。这些基本都是卖黄金果的钱。后面运去的福寿果和多子果一直压着,已经有近十万斤了,小院和铺子都堆满了,还有不少坏的,我这次回来就是跟你商量商量,那果子怎么办?”
云舒略有些惊讶:“后面运去的果子一个都没卖掉吗?”
“也不是。卖得极少,一般是十箱黄金果顺便搭一箱多子果和福寿果,专程来买那两样的极少,福寿果还好些,每天能卖出二三十箱,多子果基本都压下了。”
云舒皱眉沉吟,家里三十多万斤黄金果全都送去了省城,之后又送去了十万斤福寿果和两万斤多子果,县城几个铺子每天也能卖点儿。就是说现在家里的一百万斤果子只卖出四十多万斤,得银一万两左右,银子虽不少,果子却没卖到一半。
这么多果子积压着怎么办?酒坊那边要是能接收也好,关键是酒坊那边第一批试酿的果酒还没开封,不知成不成功,如果不成功,这几十万斤果子砸进去的话,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如此还不如廉价处理了算了。这样总能得些钱不是?
“舅舅。省城那边还有多少果子,您清点过不?”
“点过了。福寿果加上今天运去的,一共还剩六万斤,多子果还有一万五千斤,明天不能再送果子去了,否则就没地方存了。”
云舒点头:“好,那明天就暂时不送了吧!舅舅,那果子你们现在还是成箱的卖吗?价钱怎样?”
“是啊,数量太多,拆散了卖不方便,人手也不够。价钱都是统一的,大小不论,成箱买的话十文一斤,拆散了挑拣的话十五文一斤。”
云舒点头,这个价格还算很不错的,记得当初自己跟老爹一起卖果子时,卖到最后一文两斤都卖过。如此看来,不是没有市场,是价格高了的缘故,如此倒还好办。
“舅舅,要不咱们降价吧?降价后买的人肯定多了。”
“不可,万万不可,咱们之前卖了那么多出去,而且卖的都是大户,这些人家最重信誉,如果咱们卖给他们是高价,转眼卖别人就降价,那些出高价的人家怎么想?
何况先前买的人还有不少是官家,这种人都是欺民霸市惯了的,要是知道咱们这么弄,肯定打上门来找麻烦,即便不来,以后也定不会再跟咱们家做生意了。
云舒,这果子的价钱一定不能大降,除非你只卖今年,以后都不卖了。”
云舒顿了顿,方舅舅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可任何东西刚上市的时候价格肯定要高些,过几天上市的多了,价钱肯定要降,到最后快收尾的时候又会涨起来,这是市场规律。
“舅舅,那咱们不大降,少降一些,让普通人家也买得起总行吧?”
方舅舅摇头:“少降一些,降到八文还是六文?就算三五文一斤,还比米价高了。这东西又不能填肚子,一般人家宁愿买米也不会买果子,除非降到一文一斤或一文几斤兴许他们会考虑一下。
你要一下子降到一文几斤,兴许卖果子的钱还不够付工钱,还不如让它烂在那里了。”
“这个……”云舒有些难到了,她和方舅舅坐在理事堂思来想去老久,也没想到解决之法。直到小蝶多次来催吃饭,云舒才和方舅舅愁眉苦脸的起身。
在山下帮了一天忙的老爹回来,正好陪方舅舅喝酒,闲聊之时提起果子之事,老爹道:“有什么好愁的?咱们家的黄金果全卖了,得了那么多银子,已经赚得够多了,剩下的卖不卖都无所谓,大不了咱们再像以前那样,推着车走街串巷去卖,对吧。云舒?要不再跟爹去走一趟?”
看老爹笑嘻嘻的样子,云舒抽抽嘴角,老爹永远都是这样少根筋,推车去卖?一天卖个三五百斤,几十万斤要卖到什么时候?怕是一两年都卖不完,果子可存不了那么久。
云舒有气无力的应道:“好啊,咱们明天就推车去卖。”
喝得正高兴的老爹放下酒杯:“是不是啊?云舒,要真去的话我得先跟三弟说一声。明天不去帮忙了,咱们卖自个儿的果子去。三毛,你也长大了,跟爹一起去啊!
嘿,想来我都好些年没去赶集卖东西了,以前云舒小的时候才这么丁点儿大。我就用厚棉袄把她往怀里一裹,往腰上一捆,然后挑着担子去赶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肚子了呢,哈哈哈~~~”
老爹乐呵呵的说起云舒小时候的趣事,云舒却高兴不起来,那么多果子,难道真得自个儿去卖?云舒轻叹一声,春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云舒,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云舒看她一眼,轻轻笑笑,想了想,问方舅舅道:“舅舅,要不咱们用去年想过的法子,把果子便宜点儿发给那些杂货店,让他们去卖,咱们不用请人手,又能把果子销掉。”
方舅舅摇头叹口气道:“我们去问了。那些店家都说这东西太贵。两箱果子就顶他们整个店的货了,他们买不起。万一卖不出去或者烂掉就亏了。除非咱们把果子先送过去不收钱,等他们卖了,卖掉多少就给多少。”
“这样…不好控制啊,给他们送过去可以,卖了再给钱也可以,可卖掉多少才给多少的话,那没卖掉的放个十天半个月肯定坏,那个算谁的?”
“当然算我们的了,那些人精得很,而且发价也压得低,最多只给两文一斤,要真以这价钱发给他们,最后咱们三斤能拿到一文都不错了,这法子不可取。”
云舒皱眉,啧啧,果然是奸商。她想来想去,突然想起现代的水果批发市场,果子不管贵贱,一车一车的拉来,几十箱几十箱的发给小贩,小贩们再踩着三轮车沿街叫卖,听说生意好的话每天也能卖掉几百上千斤了。
省城地界儿那么大,要是能找十多个小贩沿街叫卖,一天也能卖掉将近一万斤,如此省城积压的那些也卖不了几天。虽然还是有风险,不过总比去找又奸又懒的铺面好。云舒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便跟方舅舅说了自己的想法。
方舅舅沉吟片刻:“这法子倒是不错,只要有一辆板车、一杆秤就能做,咱们三四文一斤发给他们,他们卖个五到十文,只要价格别低太多就成,如此咱们能给老主顾交差,又能尽快卖掉果子。
小贩们一天只要卖个三五百斤就能赚一两多银子,这可是个好差事,要找人肯定不难,咱们也省事儿,好,这法子好,我明天就回城找人去。”
“舅舅不急,咱们商量好了再说,那果子不一定非得那么高的价,咱们不要一次降太多,可以每天降点儿,一天降一文半文,只要咱们发出去的价格在一文以上就稳赚不亏,至于具体价格,舅舅,您看行情决定就好,不用再特地跑回来了。”
方舅舅顿了顿,笑呵呵道:“你就那么信得过我,不怕我给你报个假账,贪墨你几百两银子?”
云舒好笑道:“舅舅,你要是那种人,我早就不理你了,哪会给你机会?不过舅舅这么辛苦,等过完年,我让干娘给你找个漂亮舅母,好不好?”
方舅舅愣了一下,伸手敲了云舒一下:“鬼丫头,没大没小的……”
问题解决了,大家都挺高兴,舅舅跟老爹喝了几杯,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云舒,卖果子这事儿要找人的话,找外人还不如找熟人。
正好省城有几个以前跟我们一起跑货的兄弟,我看他们家里也不宽裕,现在住省城里也没什么差事,要不我把他们找来,果子就发给他们怎样?”
“行啊,舅舅决定就好。”
“这个……只是他们几家都不宽裕,要一下子拿出几两银子来怕不容易,云舒啊,能不能第一批先赊给他们,等他们卖了赚了钱,第二批再开始付钱拿果子怎样?”
云舒笑道:“舅舅。都说了您决定就好了,我信得过舅舅。”
此事就这么定了,次日,云舒和老爹送走方舅舅,然后老爹叫住云舒和三毛道:“走,咱们爷仨今天也去城里卖果子去。”
云舒本想阻止他们,看二人摩拳擦掌的样子,转念一想。三毛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过的当真是富家大少爷的日子,让他去卖卖果子历练历练也好。
于是她笑道:“好啊,三毛,今天就看你的了,咱们家的果子。你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的钱全都归你怎么样?”
三毛立刻拍手叫好,并信心满满道:“姐,你放心,我肯定比你卖得多,不赚个三五十两我今天就不回家了。”
老爹道:“三毛,你口气忒大了,一天能卖三五百文就不错了,你上哪儿赚三五十两?”
三毛却不以为然:“怎么不行?咱们家这么多果子。我们卖完了又来装,大姐能行我也能行!爹,走吧走吧,咱们挑果子去。”
云舒看老爹和三毛装了满满一车的果子,至少有上千斤,而且都是顶好顶好的福寿果,她敢保证,三毛和老爹肯定卖不完,老爹也这么认为。连连说够了够了。三毛却跳着闹着非要往车上装。云舒微笑着在一旁看着也不说好坏,具体如何他试过就知道了。
然后。云舒跟老爹和壮志满满的三毛一起进城,在城门口停下,看着他们把几框果子放板车上,老爹在前拉,三毛在后面扶着果筐吆喝。
云舒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路叫卖着进城后才跟着进去,三毛那小子纯粹是图新鲜,扯着嗓门大声吼,过来看热闹的不少,却没一个要买的。
小蝶道:“小姐,后面这些果子怎么办?三少爷他们肯定卖不完。”
“无妨,这些都送酒坊去,暂时不要动,如果三毛他们来要就给他们,不要的话,明天就剥了做果酒。”
小蝶应了,过去跟拉那一大车果子的车夫交代几句,然后便跟着云舒去了七味斋。
半个月没来,七味斋隔壁那院子已经盖起来大半,过几天就可以封顶上瓦,然后再装饰粉刷一遍,年前应该能投入使用。云舒在七味斋转了一圈,就跟杜叔一起去了酒坊。
这酒坊经过半年的整修改装,表面看还是那栋建筑,可比起以前破破烂烂一片萧条的样子,现在明显大变样儿了。
房屋被整修得如新盖的一般自不用说,关键是人气儿,以前这地方是乞丐流浪者们的聚居地,他们进出向来只走围墙上的狗洞,现在这院子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到处都是人。后院的破房子全被重建了住满了人,仓库里堆满了原材料,最重要的是大房子里面被挖空一气,全部装上了酿酒的器具,没进来过的人根本不知其中奥秘。
杜十先带云舒去仓库查看一圈,那里摆了长长几排酒坛子,约有五六十坛,杜十道:
“小姐,这里一共六十五坛酒,这边五坛是最早酿制的,然后依次排列,越往里走的酒坛越新,我们每天酿制几坛,用的方法大致相同,不过各个环节都略有改进,就是不知哪种办法酿出来的口感好些,这个只有等启封过后尝了才知道。”
“嗯,多久才能启封?”
“至少要十五天。最早酿的到今天是十三天,还有两天就能启封了。”
“嗯,我们家送了三种果子里,没混一起吧?”
“小姐放心,都分开了的,而且每种果子每天都至少做了一坛,就是想比较比较各自的口感如何,而且我们把酿制的材料、方法、数量、大小、过程全都做了记录,只要结果一出来,咱们选出最好的,剩下的就可以照此批量生产了。”
杜十一边走一边详细介绍,确实是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而且都做了,杜十确实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何况他有那么多年的酿酒经验,考虑的比云舒要全面得多。
云舒一路听着,一路跟着杜十进到酒坊内部,他们来到二楼,下面的操作情况一目了然,杜十指着一一介绍。
至于酿酒的过程。先是挑选果子,为了验证口味和效果,每种果子他们都要精挑细选,甚至剥开了还要尝一瓣,口味好的放一起,稍差的另放。
从果园送来本就分过几次类的果子到了这儿,同一品种的又要分好几次,甚至分出十多种都有可能。当然酿制的时候都有择优而行,其他的就分给工人们吃掉了。说到这里,杜十还颇不好意思的跟云舒道歉,当然云舒再吝啬也不可能计较这点儿。
果子选好后再剥皮砸汁,然后不知用了什么粉末倒进去,把那浓浓的混浊的果汁沉淀分离成清彻液体;再用砂糖调味儿后。用酒坛装好密封,据说静置个一两个月就能开封品尝味道了当然,他们拖不得时间,说是十五天就要开封。
现在酒坊里的人不多,就十来个,各自忙各自的,相互之间很少说话。杜十道:“小姐,现在还不能大量酿制,这十几个都是有一些酿酒功底的师傅。我让他们三人一组。一天酿制一坛,所有过程详细记录,然后在封口纸上做好标记,酿得好的重重有赏。
小姐,您觉得这办法如何?”
杜十突然问这个问题让云舒愣了一下,继而道:“很好啊,杜叔这主意非常好,就这么办吧!”
“小姐,那个……听说您给他们承诺过。如果做得好。可以让他们见家人,这事儿…”
“嗯。是我说的,怎么了?”
杜十犹豫片刻,还是道:“小姐,这主意好是好,也挺激励人,可这些都是官奴,一般人要不是犯下重罪怎会成为世代不得翻身的官奴?这个承诺实现起来怕是有困难啊!”
云舒想了想,笑道:“杜叔,我承诺的条件可不只是表现好这么简单,还得他值得我为他花这个力气,如果这其中能再有杜叔这样尽职尽责、有一己之长且能为我们家带来利益的人,帮他找到亲人又如何?把他全家接过来安排差事也无妨,但前提是他值得、有这个价值,这样的十个百个都行,越多越好。”
杜十沉吟片刻,叹息一声道:“是我想多了,小姐爱才之心让人佩服。”
云舒笑笑:“杜叔,咱们下去看看吧,我想近些看看他们都是怎么酿酒的。”
“行,我给小姐带路,”杜十引着云舒下到一层,挨着走过去,介绍工序的同时还跟云舒介绍酿酒的师傅。
如此直到中午时分,云舒和杜十准备回七味斋吃饭,从门口过时见那里堆着几箱果子,记得这是今早三毛和老爹运来卖的。她脚下顿了顿,转过去看那果子,看门的老伯过来行礼,云舒道:“这果子送来后有人来取过么?”
“没有啊,小姐,这果子不是酿酒的吗?”
“不是,暂时别动,先放这儿,要是傍晚都没人来取,就送仓库去。”
杜十翻看下果子,有些奇怪道:“小姐,这果子留给谁的?为何放在这儿?”
“这是我三弟吵着闹着非要运来卖的,他说他今天不赚个三五十两不回家。”
“三五十两?怎么可能!”
“三毛从没吃过苦,对银钱也没什么概念,是该让他历练历练。”
二人一起从西街走向北街,过转角时见南面那边围了一群人,不用说肯定是看热闹的,也不知又有什么事儿?算了,事情多着了,没空管闲事。
她转向北街七味斋去,没走几步突闻后面似有阵熟悉的声音,她停下来,四下搜寻一圈,那声音好像是从看热闹那边传来的,仔细听,一男孩大声吼道:“你不讲理,你赔我果子,赔我果子!”
“三毛,算了,果子咱们不要了,回去吧!”
“不行,明明是他故意打翻我们果子又踩烂的,我要他赔,你赔你赔……”
杜十也听得清楚:“小姐,好像是……三少爷和老爷的声音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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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五章 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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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和杜十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间站着的可不就是老爹和三毛!老爹的板车倒在一旁,车上四五框果子全部掀翻在地,不过地上除了被踩烂的果子外,其他都不见了踪影,瞧那些看热闹的人手几个、兜里袖子里到处都鼓鼓囊囊,果子去处自不用说。
三毛愤怒的指着对面几个双手环胸、痞痞的年轻伙计大喊赔果子,对方却不以为然,满脸戏谑的把三毛当小猴儿般挑逗,要不是老爹拉着三毛,那家伙早就扑上去撕咬了。
云舒本打算看清楚情况再说,杜十却先出了声儿:“老爷、三少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老爹和三毛回头看到云舒和杜十,三毛高兴道:“姐姐,你来了,太好了,快,把夜五叫出来,狠狠揍这群坏蛋一顿。”
几个伙计打量下云舒和杜十,一伙计调戏道:“哟呵,来了个小娘子!好啊,小娘子,尽管来揍爷,爷保证不还手。”
云舒冷冷的瞪他一眼,杜十厉声呵斥:“大胆小子,这是我们家小姐,再敢胡言乱语,当心你来不及后悔。”
那小子哈哈大笑:“后悔?老头子,你自己还是个瘸腿儿的,叫我后悔,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杜十气得涨红了脸,指着伙计说不出话来,另一伙计拉拉他,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那伙计立刻便有诧异之色。不过,只是片刻功夫,他又双手环胸有些嘲笑的味道:“呵,我说谁这么大口气了,原来是七味斋的杜掌柜。”
杜十整整衣衫、挺挺胸膛,还没说话。那伙计又道:“杜掌柜,你来得正好,既然这两个是你的人,那就赔吧!”
“小子莫要乱了身份,这是我们家老爷和三少爷。”杜十顿了顿道:“赔什么?”
“赔什么?没见这烂果子脏了我们店门口的地,害得我们兄弟摔了跤,一要赔我们耽误这半天生意的损失,二要赔我们兄弟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
三毛急得哇哇大叫:“胡说!胡说!明明是你们抢我们果子。又掀了我们板车,踩烂我们果子,该你们赔,你们赔!”
伙计笑呵呵道:“小犊子,光天化日的,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们何时抢过你果子?分明是你卖我买。我给钱你还乐呵呵的数了收了,我们店里这么多客人都能作证的,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周围围观者面面相觑,没人应承,只有那伙计身后的几个同伙儿在起哄,三毛气得口舌打结,只能指着伙计大喊坏蛋。
云舒和杜十走到老爹身边,低声问老爹缘由。原来他们推着果子一路卖到这里,从这店铺门前过时。有伙计叫住他们说要买果子,问了价钱,说好五文一斤,那小二并未还价,直接说要一筐。
可老爹带的小称称不动,伙计就说他们店里有称粮食的大称,不如端进去用大称称来得方便。老爹是个实在人,立刻就答应了,三毛见一下子卖出这么多。非常高兴。闹着要跟进去看称重量,让老爹留在外面等。
没一会儿功夫。三毛就兴冲冲的出来了,说那一筐一共八十斤,应收四百文,伙计取钱去了,一会儿就拿出来。
他们左等右等,不见伙计出来,三毛进去催了几次,旁边伙计都说不着急,买果子那人是他们店东家的小舅子,肯定不能赖账,让他们再等等。如此等了两刻钟后,买果子的伙计总算出来了,笑呵呵的将一个钱袋塞给老爹就回了店里。
老爹垫了垫重量,大概差不多,数也没数就收进了怀里。等他们走出一截儿,卖给下一家准备找钱时,把那钱袋拿出来一抓,竟然抓出些小石头!他们赶紧把钱袋倒个地儿朝天,发现里面只有三十文铜钱,其他全是石子儿。
二人当时愣了好一阵,三毛一下子跳起来,抓了钱袋就跑回去找那伙计算账,谁知那伙计翻脸不认人,硬说自己付够了的,老爹先前也点清楚了的,过后来找麻烦,分明是敲诈。
拖着板车追过来的老爹见三毛跟那人吵得不可开交,赶紧上去劝架,三毛吵不过那人,又无凭无据,气急了抓起果子就往那伙计身上砸。
伙计也来了气,上前就把老爹的板车给掀了,果子掉落一地,伙计的同伙儿出来捡,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正在滚动的,呼啦一下就摔了下去,其他的果子要么被别人捡了去,要么被看热闹的踩烂的。
然后三毛和那人就开始你来我往的争吵叫骂,老爹见对方人多,怕三毛吃亏,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跟那群人打起来。
杜十听完指着那伙计道:“你小子太缺德了吧?年纪轻轻的,竟然欺负个小孩子,就你这样还开门做生意了?别是专门坑人的黑店吧?”
“哎哟,杜掌柜,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铺子虽比不得你那七味斋生意好,可也算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你无凭无据就要毁咱们铺子名声,你负得起责吗你?”
云舒往后看了一眼,这是个规模不大不小的酒馆,匾额上书:“醉乡馆”,呵,名字倒是不错,就是伙计不咋地。
杜十道:“我们家老爷是出了名的诚实守信,他不可能说谎,他说你们没给够钱,那肯定就是没给够,我实话实话要负什么责?倒是你,明目张胆玩这种蒙人骗人的把戏,迟早要遭报应!”
伙计不以为然道:“多谢杜掌柜提点,不过小的也是出了名的诚实守信。
哎,对了,杜掌柜,你说这两位就是你们七味斋的东家?不会吧?听说七味斋东家是位年轻小姐,还傍上个家财万贯的京城粉头儿,那么有钱的主儿怎会自个儿下苦力来卖果子?大叔,不会是那粉头嫌你家女儿男人婆,不要她了吧?哈哈哈~~~~”
他身后那群同伴也跟着哈哈大笑,好脾气的老爹闻言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放开三毛,捏起拳头瞪着那伙计道:“你再说一遍?”
“哟呵,大叔要发火儿啊?难道被我说中了?不会吧,你家女儿都跟人家睡过了……啊~~”老爹一拳砸过去,把那伙计打得往后飞出去,砸到他同伙儿身上,带到好几个人。
伙计趴在地上抽搐几下,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老爹捏捏拳头,指着那伙计道:“你说什么都行,不许说我女儿坏话,否则老子揍死你!”
三毛见之高兴的直拍手:“好哦好哦,打得好打得好,爹爹真厉害!”
另几个伙计见状对望一眼。一起跳起来,各自拿了家伙什扑上来,老爹一把把三毛拖过来推给云舒,大喊:“带三毛走,老子今天非教训教训这群小痞子不可!”
对方毕竟人多,又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几个回合老爹就有些支撑不住,杜十着急的大喊别打了,可他自己还被乱棍敲了几下。片刻功夫额头上就冒出来几个大包。
这里这么多人,云舒本不想让暗卫出手,没办法,现在找人帮忙都来不及,她只有大喊一声:“暗卫!”
声音一落,两个黑衣人跳出来,眨眼功夫就把那群酒馆伙计打得落花流水、个个翻倒在地。三毛见之大喜,拍着手哦哦叫好,然后还不忘冲过去补上几脚。
暗卫制服酒馆伙计后自行退下。云舒赶紧过去扶起老爹。老爹头上脸上身上也有不少伤,这群该死的痞子骗子。等有空了一定叫他们好看,不过现在先得让老爹和杜叔回去上药才行。
云舒把那边踢得正高兴的三毛招回来,一人一个,扶着老爹和杜十往七味斋去。人群对着倒霉的伙计一阵嘲笑指点后各自散去,谁也没注意,后面酒馆里靠窗的位置,两双幽暗的眼睛正紧盯着云舒几人离去的背影,还有旁边房顶上随着云舒前行的几条黑影。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哼,二公子果然有情意,居然舍得留下他的左膀右臂。”
“怎么办,大哥?不好下手啊!”
那人收回目光倒杯酒道:“主上派我们来是为查明情况,并未下令铲除此女。”
“大哥的意思是……”
“如实上报。”
“是!”此人等了片刻不见他口中的大哥吩咐,狐疑道:“大哥,就这样了?”
“当然,你还想怎样?”
“那……那申家那边……”
“一个土财主而已,不用管他。”
云舒几人回到七味斋,众伙计见状吓了一跳,纷纷好奇的探头探脑,云舒找个房间把他们安置好,赶紧找来药酒紧急处理一遍,又让伙计请来大夫检查一番,大夫确定只是些皮外伤,云舒才算松口气。
等送走大夫,云舒一边给老爹上药一边念叨:“爹,您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几个小混混打架,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真是的,娘知道了不知道要念你多久了!
那几个小瘪三,待会儿我带几个人去砸了那铺子,真是无法无天,连我爹都敢打……”
三毛闻言立刻高兴得又蹦又跳:“好啊好啊,姐,什么时候去了?我也去,我帮你砸,你几个小瘪三,连大爷都敢骗,哼!今天就让他们尝尝大爷的厉害。”
云舒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卖果子卖果子,你卖个什么果子?一文钱没挣到,还损了那么多果子,又害得爹和杜叔受伤。
瞧你那样儿,今年都八岁了,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就知道瞎混,你以为这是山下小杜村儿,人人都让着你,打架还有小灰灰帮忙?你看你自己,像个男子汉吗?真是……”
云舒把三毛好一通数落,老爹乐得哈哈大笑,三毛被说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老爹道:“行了,云舒,三毛还小,以后大了就知事了!”
“还小?八岁了还小?看看人家山下那些孩子,八岁都开始帮爹娘下地干活儿了。瞧瞧他,会什么?就知道窝里横,一出来就怂,这样下去长大了就是个混世魔王,离了家自己都养不活。有什么用?别又像大伯家的水云波那样……”
“哎,三毛!三毛,你上哪儿去?”老爹从躺椅上坐起来,云舒回头,见房门大开,哪里还有三毛的影子。
老爹站起来道:“云舒,等会儿,我去把三毛追回来再擦药啊!”
“别动。爹,瞧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脑袋上还有几个大包,这样出去吓着人家了,等上完药包好了再说。”
“不行啊。三毛跑出去了,可别跑大街上去,城里这么大,要走丢了上哪儿找人去?”
“不会,他在城里跑的时间也不少,大街小巷都跑遍了的,肯定丢不了,他就是赌气,跑出去藏几个时辰。等他饿了累了自己就出来了。
臭小子,今天这事儿都是他惹来的,让他反省反省也好。”
老爹总不放心,但云舒一再坚持,他只好放弃,老老实实坐着让云舒给上药。看着老爹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样子,云舒实在心疼,她下定决心,这次就当一次土霸王。非要砸了那酒馆不可。
安顿好老爹。云舒出来,叫来小双子。让他去查清楚那铺子的东家底细,然后又派人去城南城隍庙门口做了标记,她打算用上次来自家捣乱的那群痞子去砸那酒馆。安排好这些,云舒便留在七味斋陪老爹和杜叔说话,顺便商量果子的酒坊之事。
半下午的时候,小双子回来,跟云舒嘀嘀咕咕一阵耳语,云舒听完相当惊讶,万万没想到,那酒坊东家居然是老熟人,就是申家大夫人了!据说这酒坊是申大夫人私自在外置下的产业,上午坑蒙老爹和三毛那伙计就是申大夫人的小舅子。
呵,真是冤家路窄,上次书儿的帐还没跟她算,她又自个儿找上门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个奸诈老婆子,让你狠狠心疼一把。
傍晚时分,上次接过活儿的痞子果然来了,他笑呵呵的一阵讨好,云舒什么都没说,啪一声拍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上,痞子见之两眼放光,搓着手笑嘻嘻道:“水小姐,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您一句话,就算杀人放火,小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云舒抬眼看他:“真的?”
痞子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呵呵,水小姐,您…您不是真的要小的去杀人放火吧?”
云舒斜他一眼:“怎么,你说的话都是放屁?随口就来?”
痞子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呵呵,这个……水小姐,您知道咱们道儿上混的人,什么都能干,不过现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总得…有些顾虑吧?杀人这事儿……暂时洗手了,不过放火没问题。”
“你确定?”
“确定,这事儿简单,我一个人就能干。”痞子似乎有了底气,拍着胸口保证。
云舒微微一笑:“好,你就给我干这事儿!”
痞子闻言眼都直了,“水小姐,您……哪个不长眼的让您如此火大啊?”
云舒瞪他一眼,淡淡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要你去烧个铺子,要保证把那铺子烧掉大半,却不能伤及邻里,至少不要伤人,你能否办到?”
痞子顿了顿,有些茫然道:“这个……水小姐,火这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不伤邻里这事儿……这个……呵呵!”
一旁的小双子道:“笨啊你,你放了火守在一旁,见烧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敲锣报信儿,让大家都起来灭火不就行了?”
痞子想了想:“这样……万一被逮住了怎么办?”
“不会,只要你放火的时候别被看见,过后你敲锣叫醒大家是救了大家的命,大家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哦,对了,你要真这么干的话,别忘了先想好词儿,为什么深更半夜跑那儿去,否则人家一问就露馅儿。”
痞子眨眼想了想,点头:“嗯,有道理,小兄弟,看来你有干咱们这行儿的天分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双子得意了,双手环胸道:“那当然,我叫小……”
云舒咳嗽两声,瞪他一眼。小双子赶紧停嘴推开,痞子呵呵干笑两声,拱手道:“水小姐放心,这事儿在下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然后就伸手来取一票,云舒一把盖住那银票,痞子狐疑的抬头看她,云舒道:“这差事你确定接了?”
痞子拍胸脯道:“我刘大说话算数,应了一定办到。小姐,您尽管等好消息!”
云舒还是没松手:“既然你这笔都接了,想不想再干一笔更大的?”
“更大的?小姐请讲。”
云舒从袖子里有掏出几张银票啪一声拍桌子上,痞子见之一脸惊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银票,“小姐。您还要烧哪儿?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一定把它烧得干干净净。”
云舒瞪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城西…申家!”
“啊!”痞子吓得后退几步:“这个…这个……水小姐,申家护院那么多,院子那么大,小的怕是…怕是……”
“这里是五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你们五百两,带着银子离开这里,你愿干就干。不干自有别人想干,但若让我听到半句风言风语,你知道结果。”
云舒站起来走了出去,那六百两银票却被留下了,小双子等云舒走远,凑过去道:“大哥,你们不是专干这行的吗?放一把火是放,放两把火也是放。
你想想,要是你老老实实干活儿挣钱。就算一个月一两银子。十年才一百两,这可是一千两了。你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有了这笔钱,你带着全家随便找个地方,做个小买卖或者买些田地,后半辈子都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要是你肯定干……”
云舒在窗外几米处站了会儿,听里面小双子巧舌如簧,好一阵劝说,这小双子的嘴皮子还真是练出来了,她好笑的摇摇头,回去陪老爹去。
半刻钟后,小双子在门口晃来晃去,云舒出去,小双子摇头摆尾的凑上来邀功道:“云舒姐,瞧,我几句话就把那家伙说动了。六百两银子他全拿了,他说他去找那护院胡大商量,这次准备大干一笔,干完了就收手走人,云舒姐,你就等好消息吧!”
“嘘,小声点儿!”云舒回头看看屋里,生怕老爹他们听见了,老爹要知道自己这么干,肯定不能答应。说实话,已经把话放出去的云舒还是有点儿后怕,即便申家再可恶,可自己干这灭人全家的事儿……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
云舒越想越不安,最后忍不住还是叫了个暗卫去申家守着,尽量不要闹出人命。事情安排好后的云舒心里有些惴惴,总是时不时看向窗外,跟老爹说话是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如此一直熬到七味斋关门,更夫从门前经过。
半夜子时过后,外面突然响起铜锣声,有人大喊走水了,云舒开窗伸头,见火光的方向果然是酒馆方向来的,而西门外申家方向却没有动静儿。
酒馆方向烧了约两刻钟左右就控制住了,半个时辰后,小双子乐呵呵的跑来回报,说那酒馆被烧去大半,邻家两个铺面也有些受损,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至于起火的原因,据说是酒馆一位酒客打翻了酒坛,又不小心把灯笼扑在了上面,火苗一下子就窜高了。
这种说法倒有些意外,也不知真的是意外引发,还是那痞子做的手脚?不过这不重要,结果正是云舒要的,接着就看申家那边了。申家那么大,没准备痞子承诺三日内成事,今晚肯定不行,那就睡个安稳觉吧!
云舒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一阵如雷响的砸门声吵醒,她揉着眼睛起床,外面是老爹的声音:“云舒!云舒,快起来,三毛还没回来,三毛不见了!”
云舒怔愣片刻,一下子跳起来,几步冲到门口:“三毛还没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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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六章 离家出走
感谢“我爱天天我儿”的粉红票票!呵呵,其实我想我家幺儿的名字开始也叫天天来着,后来改成果果儿,猿粪啊!"
自从发现三毛失踪后,云舒一家从半夜开始一直搜到第二天下午,能派的人手都派出去了,整个云雾城被他们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花街柳巷都去逐一查问过,还有庄园的犄角旮旯、所有的亲戚都去问了,依然没有三毛的消息.\\
原本以为把暗卫派出去能有点儿收获,可惜结果差强人意,完全没发现三毛的影子,好像这么大个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烟消云散了。
云舒担忧的同时相当自责,想起昨天一边给老爹上药一边嘀嘀咕咕的念叨,三毛这小子从小一直被大家宠着惯着,极少有人说他不是,云舒觉得自己确实过了些。
还有昨天那事儿也不能全怪三毛,那酒坊伙计存心找事,三毛一个孩子,受了欺负跟他吵吵也没什么大错。都怪自己看老爹伤得重了,一时生气就口不择言。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是赶快找到三毛要紧。
云舒又围着小城转了一圈回来,她一进门就问:“我爹回来没?有没有三毛的消息?”
雁儿赶紧拿了毛巾递过来:“老爷方才回来一趟又出去了,还没有三少爷的消息,老爷着急,说要亲自去岳安镇走一趟,还说天晚了,让小姐您别再出门了,寻人让其他人去就是,您留在这里等消息就可以了。”
“我自有分寸,小双子那边有没有消息?”
“还没……”
早知道就是这结果,也不知你小捣蛋藏哪儿去了,要找到他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云舒端起茶杯猛的灌上几口,忙了一天·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这时,雁儿道:“小姐,夜五回来了。”
云舒一顿:“回来了?人了?”
“在书房。”
云舒赶紧放了茶杯大步向书房去,她一推开门就大声道:“夜五·怎么样,有消息没?”
夜五双手环胸站在窗前,他回身道:“暂时还没有。”
“你也没有!你们不是挺能追踪搜查的吗?”云舒说完发现自己语气不对,赶紧改口道:“不是,我是说……夜五,三毛那小子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家人,也没受过苦·到现在他已经跑出去两天了,照常理应该不会这样的,你说他会不会…遇上坏人了?”
夜五不置可否道:“没找到人之前,属下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三少爷年纪虽小,却机灵仗义,又跟在下学了几个月的功夫,一般人他应该能应付。”
听他这么说,云舒稍稍安心·这小子天天缠着夜五教他功夫,但愿他真的学有所成。要是在果园里就好了,找他只需让小灰灰闻闻气味儿·不管他藏哪个犄角旮旯,一准儿能找出来,可惜······哎,对了,小灰灰!
云舒心中一喜:“对了,夜五,小灰灰带来没?”
夜五顿了顿,垂眉思索片刻:“属下来之前没见小灰灰。”
“夜五,你现在就回家去,把小灰灰带来·它会闻气味儿,咱们跟着它,肯定能找到三毛。”
夜五面色犹豫,没有动弹,云舒看他:“怎么了,夜五·快去啊!”
“小姐,您把暗卫都派了出去,属下一走,您身边无人保护,夜色将至,属下不能留小姐一个人。”
云舒顿了顿,这话听着怪怪的,她尴尬的笑笑:“没事,七味斋这么多人,再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何时见我被袭击过?”
夜五依然不同意:“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小姐安全,找条狗而已,其他人去也一样。”
“不行,小灰灰虽然温顺,对不熟悉的人戒备心很强,其他人去未必能把它带来。现在离天色黑尽还有半个时辰,你走快些,两刻钟就能把小灰灰带来。三毛已经失踪两天了,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云舒一再坚持,夜五最终还是应下了,不过走之前一再叮嘱:“小姐,我先去招个暗卫回来,最多半刻钟,暗卫回来之前请小姐务必不要离开房间。”
云舒应了,目送夜五离开后呆立片刻,长叹一声,踱着步子走到窗前。这书房处于街道背面,而且是二楼,窗外全是高低起伏的屋顶。往西面一看,那栋高檐斗拱的大房子好眼熟,她顺着街道估算一下,咦,那居然就是咱们家的酒坊,原来这么近·`····
正在看风景的云舒突觉附近似乎有阵不一样的风声,自上次吞了那颗小龙珠后,她的听力和身体的感应力、敏捷度都好了许多,只是最近实在太忙,她没空停下来细心体味而已。
不过她以前对身边的暗卫有多少、藏身何处全然不知,现在却能通过风声感应出来。这风声不正是暗卫们用轻功飞行的声音?夜五果然有效率,这么快就把他的手下找回来了。云舒着急三毛的消息,便转向方才风声停下的位置喊道:“来了就出来吧!”
那边瓦片咔嚓一声响,之后便没了动静,等了好一阵也不见有暗卫出来。云舒皱眉盯着那里,怎么回事?还不出来?自己听错了?还是暗卫没找着三毛不好意思出来?或者他只听夜五的,不听自己的?
云舒疑惑的摇摇头,又盯着那处看了会儿,依然没有动静。她摇摇头,心想多半是自己听错了。她转身回到书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账本翻阅起来,而窗外她方才盯视的位置,一个黑影闪出来,快速向远处屋顶飞去,一连飞出几百米才停下。
那黑影道:“大哥,我方才一到七味斋房顶就被那丫头发现了,还叫我出去!我看她面不改色的样子似乎早有准备,怕有陷阱,没敢下手。”
对方看向七味斋方向,低声沉吟道:“怎么可能?我分明看见那暗卫头领离开,又亲眼看见他出的城门,那丫头身边现在应该没有暗卫才是。”
那黑影道:“老大,要不属下再去打探打探?”
“不必·方才有两个暗卫回去,现在对方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既然下不了手,就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不暴露踪迹,我们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是,老大。”不过······你说你方才一到地儿就被那丫头发现了?”
“是!”
“你肯定?”
“是,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属下看她眼神镇定,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老大,属下觉得那丫头肯定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她会不会···…也有功夫在身啊?”
“不可能,她若真有功夫,二公子就不会把自己的贴身暗卫留下?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以一敌百的种子杀手,瞬间便能取数十人性命。”
“那······老大,属下功夫如何您最清楚,别的不说,属下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信心的可为何一落地就会被她发现?上次有暗卫头领跟在她身边时,属下偷偷靠近都没被察觉····`·”
那老大沉吟片刻:“兴许……只是偶然而已,这样你继续隐藏在她周围,观察他们动静,一有异常立刻报来,注意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说起异常,大哥,我看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啊?”
“找那臭丫头的弟弟,我已经派人出去,看能不能抓到那臭小子,哼,要是落到我手上……”
七味斋书房里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暗卫,云舒转头看看窗外方才那位置,心下狐疑,“你们……现在才回来?”
“是,属下来迟,请小姐恕罪。”
“方才……你们可有躲在外面屋顶上?”
两个暗卫怔了怔低头道:“属下收到五爷暗号,立刻赶回,属下来迟,请小姐恕罪。”
云舒想了想,兴许方才真是自己听错了,算了,不必想这个,她转而道:“你们可有查到我三弟的消息?”
“回小姐,属下无能,暂无消息。”
云舒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道:“好了,辛苦你们了,去休息吧!”
暗卫隐身后,云舒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杜十拿张纸匆匆进来:“小姐、小姐,好消息…···”
云舒呼啦一下站起来:“找到三毛了?”
“不是,不过有消息了,小姐您看。”杜十递张纸过来,云舒扫了一眼,是张欠条儿,“杜叔,这是什么……”当她看到下面的落款时惊了一下,那歪歪扭扭如狗爬出来的两个字不是三毛是谁?再看欠条内容,是买马欠下的三十两银子,可惜却没写时间。
“杜叔,这欠条儿哪儿来的?”
“是个马贩子送来要账的。”
“人了?”
“就在楼下大堂。”
“快,快把他叫来。”
没一会儿功夫,一个袒胸露乳、一身豪气的中年汉子拎着个酒壶出现在门口:“掌柜的,把钱给我就行了,干嘛要到这儿来?”
“你别急,钱肯定会给你的,不过我们小姐想问你点儿事。”
“小姐?什么小姐?”
“是我!这位大叔,请问你这欠条从何而来?”
“大叔?我今天才二十五了,怎地叫我大叔?”
云舒抽抽嘴角:“大哥,请问这欠条是谁给你的?”
“呵,这还差不多,是个**岁的小子,呵,那臭小子油嘴滑舌一阵忽悠,居然拿张白纸蒙去我一匹好马,要是这条子兑不了银子,我非把他抓回来大卸八块不可。”
杜十道:“兄弟,那孩子是我们家三少爷,他欠您的银子我们会还上,您尽管放心。”
“呵,那还差不多,把臭小子就说自己是七味斋东家的弟弟,我还不信了,没想到还真是。掌柜的,你家那什么肘子味道不错,给我来几份儿如何?”
“好好好,兄弟,你可知我们三少爷现在何处?只要你告诉我们,要多少份儿都行。”
“是吗?呵呵,那先给我来几份儿。”杜掌柜立刻叫来个小二,让他去厨房要三份肘子来,然后道:“兄弟现在能说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咱们坐下慢慢说。”
“哎呀,兄弟我们现在急着找人,哪能慢慢说啊?当我求你了,咱们三少爷在哪儿啊?”
那人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他给我打了张白条儿,然后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马就跑了。”
“跑了?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他回家了呢?哎,掌柜的钱可得给我啊,不给那就是偷,我要上县衙告大状的啊!”
杜十愁眉苦脸的望向云舒,云舒道:“这位大哥,我三弟是什么时候去问你买马的?”
“什么时候?”汉子扶着下巴想了会儿:“好像是昨儿下午还是晚上?记不清楚了。”
杜十道:“他把你马骑走了,你怎会记不清了?”
汉子不紧不慢的拎起酒壶喝一口,然后抹一下嘴:“昨儿跟兄弟喝酒,喝多了点儿要不岂会让那臭小子得逞?掌柜的,肘子怎么还没来?如何好久没得下酒菜可惜、可惜!”
云舒看他那样子,似乎现在还有点儿晕晕乎乎能记得三毛偷他的马就不错了。枉先前还觉得这人豪气、不像坏人了,酒罐子不是坏人也会做坏事。
看来在他身上得不到什么好消息,云舒挥挥手,让杜十把他带出去,那汉子走到门口突然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小子好像说他要去行侠仗义,专打世间奸诈小人。
嘿,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了还行侠仗义!”
汉子摇头晃脑的走了,云舒和杜十互相干瞪眼半晌,云舒首先想到的是昨天上午骗他的酒馆伙计,想起昨晚那场大火,难道是三毛干的?不会吧!云舒额头开始冒冷汗,臭小子要真是他的话······
云舒怔愣半晌,杜十道:“小姐,三少爷有马的话,一天一夜的时间可能已经走出好几百里了,咱们……”
“不可能,杜叔,你赶快派人去四个城门打听一下,看看昨晚半夜或今儿一大早有没有牵马的孩子出入,再派人去找那痞子,问问他昨晚那火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那火不是您···…”杜十顿了顿,惊讶道:“小姐,您是说那火是三少爷……不会吧?他…他……”
“杜叔,咱们猜不出结果,把那痞子找来问问就知道了。”
杜十应了快步离开,约摸一刻钟后,外面阵惊呼尖叫,云舒站起来准备出门去看个究竟。一条灰影一下杀出来,把云舒吓了一跳,回神见小灰灰吐着舌头晃着尾巴站在自己面前。
云舒长长吐口气,摸摸它脑袋道:“小灰灰,你吓着人了,下次不要这么乱跑。”
小灰灰摇头晃脑呜呜几声,云舒听得清楚,它说:“姑姑,听说三叔不见了,是不是真的?”
云舒抽抽嘴角,没错,外人听小灰灰只是呜呜呜表示友善,云舒自吃了那颗小龙珠就能听清它们的话,它确实叫自己姑姑,叫三毛为三叔,被一条大狗这么称呼,怎么听怎么怪,云舒听了几个月都没习惯。
她摸摸小灰灰脑袋,小声道:“是的,三毛做错事,我昨天数落了他一阵,他赌气跑出去了,你帮把他找回来可好?”
“呜~~~三叔真小气!姑姑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小灰灰又要窜出去,云舒赶紧拦住它,一本正经道:“小灰灰,这是城里,是人类聚集的地方,大家都不认识你,看到你会害怕,甚至会伤害你,所以你不能独自去找三毛,必须有人跟你一起去,知道吗?”
小灰灰不满的呜呜抱怨几句,云舒摸摸它脑袋,把夜五找来,让他带着小灰灰一起去找三毛。
没办法,这家伙跑得太快,能跟上它并看得住它的怕是只有夜五。夜五离开后,天色已黑尽,云舒没办法,只能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等消息。
最先回来的是痞子那边的消息,那火确实不是他们放的,他跟他那群兄弟在酒馆外守到半夜,一直没机会下手,后来那酒馆不知为何自己烧起来了?他看准时机,敲了铜锣叫醒大家起来救火。这正好证实了云舒的猜想,那火十有**是三毛放的。
那么,三毛昨晚还在城里,就看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城了?如果是今天早上·照他那跳脱的性格,必定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哪里热闹哪里去,肯定走不了太远·只要找到他走的方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
第二个消息是老爹送来的,老爹把岳安镇翻了个遍,甚至连舅舅家附近的深山都去找过了,依然没见人。外婆和娘亲当然也知道这事儿了,娘亲非常担心,非要跟老爹一起回来不可。老爹半路把她送回山顶庄园去等消息,然后他自己又连夜赶进城来。
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云舒·找到人没有?”
云舒只能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有线索了,夜五带着小灰灰循着气味儿追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
云舒相信夜五,于是把除暗卫外的所有人都召回来,放他们回去休息,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夜五的消息。
他们点着灯坐在书房里·茶水喝下一壶又一壶,连灯油都换了几遍,云舒和老爹半夜都忍不住睡了过去·直到天亮雁儿叫二人吃早饭,依然没有消息。
离三毛出走已经是第三天了,二人如何吃得下,老爹站起来就要往外冲,云舒拉住他好一阵劝,总算止住了他。
半上午时,杜十说第一批果酒已满十五天,问云舒要不要过去拆封,可现在这情况,她哪有心情管什么果酒?便将此事暂时压下·还是找三毛要紧。
如此到下午时分,云舒正撑着额头打瞌睡,雁儿兴奋的冲进来:“小姐、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云舒扑腾一下,差点儿摔到地上,老爹则噌一下就冲了出去。等云舒跑到外面时·见老爹蹲在地上,一手摸着三毛的头,三毛身后站着夜五,还有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人。
云舒快步上前:“三毛,两三天时间,你都跑哪儿去了?”
老爹道:“算了算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云舒,快叫人给你娘和外婆那边送个信儿,免得她们担心。”
云舒本有许多问题要问,甚至想把那臭小子拉过来狠揍一顿,不过亲眼看到他低垂脑袋、怯生生的站在面前后,云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怔愣片刻,轻轻吐口气,微微笑笑:“对,平安回来就好,爹,我去找人给家里送信儿,你陪他说说话,带他去梳洗吃饭吧!”
待安排好后,云舒回来,见夜五正和那青年说话,二人似乎相当熟稔的样子。云舒上前道:“夜五,这位是?”
夜五站起来,那青年人也跟着一起站起来,夜五道:“小姐,这是虎将军,统领云州大营,我们在找三少爷路上正好碰到送他回来的虎将军。”
云舒闻言惊讶不已:“什么?三毛跑军营去了?”
那虎将军呵呵笑道:“是啊,那小子一个人骑着马跑军营来,说要见领头儿的,呵呵,要不是我正好巡营路过,这小子多半要被兄弟们拆了煮汤喝。”
云舒汗颜,抱歉道:三弟不知事,给虎将军添麻烦了!”
“呵呵,小姐过谦,那小子有点儿血气,又是二公子未来的小舅子,以后定比我等有前途,对吧,梁兄?”青年人笑呵呵的拍拍夜五肩膀,云舒狐疑的看看夜五,梁兄?夜五姓梁?
虎将军看云舒脸色,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他笑呵呵道:“小姐有所不知,梁兄十年前就与我等一起出生入死,后被二公子看重,留在身边,否则梁兄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也不一定。哦,错了,区区个将军头衔不算什么,能在二公子手下做事才是我等的荣耀啊!呵呵~~”
云舒有些诧异,不过这虎将军显然是冲着小顺子来的,云舒不懂那些官场之事,还是尽量撇清的好,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道:“虎将军,送还三弟之事,云舒感激不尽,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就当我们家的谢礼,请虎将军笑纳。”
虎将军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小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小姐实在要谢的话,不如让梁兄陪在下喝上几杯,如此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云舒点头道:“夜五,既然你与虎将军是旧识,就陪他好好聊聊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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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七章 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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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回来后,当天下午,老爹就带着他回了山顶庄园。夜五陪着那位虎将军喝酒到半夜,然后送他出的城门。云舒本想给他几百两银子作为报答,对方坚决不收,夜五一句话提点了她:“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官衔,不缺这几百两银子。”
云舒转念一想,他不要银子,这份人情算是欠下了,不过不表示表示总觉得不安心。正好军营里那么多将士,应该从没吃过自家的果子,不如送它几万斤果子去,免得为不好卖发愁。
云舒打定主意,当即就给家里送信,让老爹选五万斤福寿果,送往云州军营,如此,这事儿就算暂时告个段落了。三毛那臭小子,可不能再让他有下次,就算爹娘不管,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纵容他,这次回去,一定要给他多安排几个师傅,好好教导他。
三毛回来,云舒算是松了口气,这三天两夜她几乎没怎么睡觉,困得不行的她大吃一顿,便美美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午时,她伸个大大的懒腰,洗漱一番,吃饭的时候杜叔过来,云舒请他一起吃,杜叔没应,站在一旁垂手而立:“小姐,酒坊那边什么时候去开封啊?”
“哦,等一下,我吃完饭就去。”
“好,那我去准备准备。”杜十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对了,小姐,那五百两银子,我已经从咱们七味斋的账户上支出去了。”
云舒停下:“五百两?什么五百两?”
“这个······就是···就是您答应给那个……城隍庙···酒馆那个……”杜十吞吞吐吐,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好。云舒眨眼望着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你说那个痞子头儿?”
“啊,对对,就是他。”
这倒让云舒有些意外·“不是说好了,事情办成了才给的吗?”
“已经成了,现在城里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
“啊?”云舒怔愣半晌,手上的筷子也掉了下去·等她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道:“杜叔,你方才说让那痞子做的事儿已经成了?”
“是的,小姐。”
“申家已经被…被……?”
“申家祖宅昨晚遭了一场大火,我们今儿早上起来还能看到西门那边浓烟冲天,听说那大宅子被烧得七七八八,直到大上午还有火苗了。”
“真的烧了……可有人伤亡?”
“这个···只听说有几个受伤的·亡者目前还不清楚,要等官差核对完了才知道。”
云舒呆呆的坐了好一阵,杜十看她脸色不好,想了想道:“小姐,申家人作恶多端,只要不出人命官司,让他们受点儿教训也好;痞子那边,夜五兄弟已经派人跟着他们·相信不会出问题,小姐请放心。”
云舒闻言抬头:“夜五派人去了?为什么?”
“这个……夜五兄弟说只是为预防万一而已,万一他们被官府抓住或是被申家人抓住·说些不利于小姐的话来…···”
云舒低头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行,知道了,杜叔,你去忙吧,我吃完饭来找你。”
杜十走后,云舒一个人盯着满桌的菜色发呆,不知为什么,这事儿让她心里有些惴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般?
午饭后·云舒跟杜十一起去酒坊那边,把酿酒的十几个师傅全部找来,把第一天酿制的几个酒坛搬出来,然后拿出酿酒日志,对应上面的编号开始开封。
首先开的第一坛是用福寿果酿制的,因为要做示范·这坛酒由杜十亲自动手,杜康打的下手,他一边制作一边讲解,而且每一个细节都万分小心。
都说万事开头难,开个好头当然重要,如果这坛真的成了,后面的即便不成,那也只是某方面没做好,下次小心些便是,如果不成,那就麻烦了。
两个师傅把第一坛酒抬到云舒面前,杜十上前检查一番,先对编号,然后检查酒坛周围有无破损,还有封口是否牢实等等。
为了不出纰漏,杜十检查后,又随便挑了两个人上来确认,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杜十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小姐,第一坛酒还是请您来开封吧!”
云舒看他脸色发白、双手僵硬,明显是紧张所致,周围其他人也都紧张得屏住呼吸,齐刷刷的望向云舒;其实云舒自己也很紧张,这果酒的酿制已经开始有两年了,以往成不了没关系,果子可以卖,可今年情况不同,要是不成的话,家里几十万斤果子只有眼睁睁的看它烂掉。
云舒盯着酒坛仔细看了会儿,还凑过去仔细闻了闻,嗯,一股清新的果香弥散过来,里面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儿,这味道······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挽起袖子,仲手去揭封泥,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手,云舒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的手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收回来套在袖子里捏紧张开、捏紧张开,以此缓解情绪,等平复些了再慢慢伸向封泥。
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她一咬牙,拉着封口那专供开启封泥的布头儿一扯,咚一声脆响,封泥像开酒瓶盖儿一般被弹出来,紧接着一股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
十几颗脑袋不由的往前凑,云舒也凑近酒坛口,那果香愈加浓烈,其间还夹杂着一股提神的酒香。云舒深深的吸上一口,闭眼仔细体味一番,很好,就是这个味儿,气味儿正了,这酒就成了一半,她悬着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再看里面,酒坛内上层液体清彻透明,中层往下是黄色的果酱沉淀,看来这坛酒还没完全沉淀好,发酵时间须得更久一些。
杜十观察会儿道:“这酒要是能再放一两个月就更好了,不过现在尝味儿问题不大,待会儿取的时候只取上层清水,千万不要把下面的果酱搅起来了。”
小双子凑过脑袋来深深的吸上一口:“好香啊,杜叔·成了,恭喜恭喜啊!
其他师傅纷纷面露喜色,拱手向云舒和杜十道喜,杜十道:“不急还没入口品尝过,说成了还早了些。”
“气味儿这么好,入口肯定也差不多……”
杜十却一本正经道:“那不一定,小双子,取竹筒和酒碗来。
小双子顿了顿,应一声跑开,没一会儿他抱了一大叠酒碗过来“云舒姐,杜叔,咱们辛苦这么久,好不容易成了,这酒见者有份儿,给咱们每人都来一碗吧?”
杜十瞪着小双子道:“没规矩,小姐都还没尝,哪有你的份儿?”
云舒笑道:“没关系一人一碗也好,大家都比我内行,都来尝尝看味道到底如何?第一坛肯定不可能十全十美,有什么建议提出来,咱们早日改进,直到把我们的果酒酿成老少皆宜、传遍天下的好酒。小双子,来,一人打一碗。”
“哎,好嘞!”小双子拿了竹筒就要伸进去,却被杜十一下子拍开:“毛手毛脚的,别把酒搅浑了,我来。”
杜十接了竹筒轻轻的一点儿一点儿伸进去,慢慢将竹筒浸入上层清液,缓缓移动打出半竹筒来,小双子赶紧笑嘻嘻的递上碗去。随着清液倒入中,那果香酒香更浓,引得众人直吞口水小双子也抿抿嘴咕咚一声,杜十瞪他道:“给小姐。”
小双子咧嘴一笑:“知道、知道了!”
“说话小声些,脸转开,别把唾沫星子溅酒坛里了。”
小双子吐吐舌头,转而小心翼翼的将酒碗送到云舒手上,小声道:“杜叔一进酒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谁都不顺眼,谁要碰一下他的酒坛子,肯定要被臭骂好多天……”
“小双子,碗来。”杜十语气里明显带有警告之意,小双子赶紧配合的把碗递过去。杜十全神贯注的盯着酒坛,手里的竹筒更是小心翼翼,如此一连打了十几碗酒,直到人手一碗,小双子道:“杜叔,够了,就差您的了。”
杜叔没说话,小心翼翼的再打出一竹筒酒,然后将竹筒放一边,快速封好酒坛。待做好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子揉揉腰,环顾一周,见大家都端着酒没动,云舒的酒碗也没动,“小姐,您先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云舒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碗,那酒液真是清彻异常,要不是酒液表面有些微微波动,说这碗里没有东西都有人信,这跟自己印象中那种橙红橙红的果酒颜色完全不同,为什么会这样了?不知味道会有什么区别?
云舒凑到嘴边轻轻押上一口,好香,非常浓郁的果香混杂着淡淡的酒香。含在嘴里细细品味,清凉提神的果香向全身弥散,甜味适中,酒味儿却不重,酒精度应该很低,这种程度一般人应该都能喝,只是…这甜味儿中夹杂的淡淡的苦涩味儿和酸味儿·`····有点煞风景。
云舒微微点头:“总的还不错,微有瑕疵,大家都尝尝,说说自己的意见。杜叔,你也尝尝吧!”
杜十点头,端着碗转来转去的观察片刻,然后凑到嘴边轻轻押上一口仔细品味,半晌后他皱起眉头又喝了一口,如此连喝三口,摇头叹道:“唉,酸味儿还是没去掉,苦涩味儿更重了······”他抬头环顾一周,“大家怎么看?”
小双子咕咚喝了一口,扎巴扎巴嘴,眨眨眼道:“好喝,又甜又香,比糖水好喝多了!”
杜十往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臭小子,要是糖水都不如,小姐何必花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来酿这碗酒?”
小双子吐吐舌头,嘻嘻笑道:“云舒姐,这酒好喝,比酒馆里的酒香多了!”说着他抱着碗咕咚咕咚喝个底儿朝天。
他的意见基本可以完全忽视,云舒和杜十看向其他人,这些人都是多年酿酒的老手,只是轻轻押了一口,就有人皱眉,有人议论。云舒道:“有建议大家说出来吧,果酒酿成之日,必定也有你们一份好处。”
这些人原本有些犹豫,直到一人带头道:“小姐杜师傅,小的觉得这酒甜了些,把酒香味儿都压了下去,给女人和小孩儿喝差不多经常泡酒馆那些老酒鬼肯定不会喜欢这种酒的。”
另一人点头道:“是啊,酒精度太低,喝个几十坛都不会醉,经常喝酒的人会觉得这酒没意思,还有,酒精度太低的话不容易保存,稍微漏点儿气就要坏。”
“我觉得甜味儿倒不是问题以前在京城时尝过北疆运来的紫酒,据说那也是用果子酿的,入口甘甜,老少皆宜,在京城卖得极好,价钱也高;不过这酒精度确实低了点儿,我觉得不妨选种物美价廉的高粱酒勾兑勾兑,如此酒精度高了又有果香。”
“不好吧?勾兑酒这名字一说出去就降了几个品级,何况有些酒没勾兑前各有各的特色,可一勾兑后那味道根本不能入口。”
大家对是否要勾兑这个为争执不下云舒虽然不在行,不过这酒的酒精度确实太低了,感觉跟味道跟现代的饮料相当,含酒量兴许就啤酒那样,不勾兑的话推出来男人多半不会喜欢,如此这酒就失去了主要市场,太可惜了。
所以她觉得如过能在勾兑的同时不影响味道的前提下,当然能勾兑更好,如此还能综合众人口味儿和存储条件来调节酒精度,尽量让受众人群扩到最大。
云舒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大家静默片刻,杜十道:“小姐说得对,有些酒原本不怎样,勾兑一下兴许更好。那是否勾兑这事儿咱们就暂时定在这里,只要找到适合勾兑的原酒,到时候再统一用量。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果酒本身的酸味儿和苦涩味儿去掉?果酒本身没酿好后面不管怎样处理都不可能更好,大家说了?”
大家互相对望,纷纷点头,又开始各自出谋划策,就那些异味儿的来源来说,苦涩味儿来自果子的籽儿,这个相对好办,只要处理材料的时候把籽儿选干净,就能把那苦涩味儿尽量降低去处。
至于酸味儿,这个比较麻烦,因为这是果子本身自带的,有些果子熟透了酸味儿会淡去,但有些果子品种不好,即便熟烂了那酸味儿依然很浓,这个要完全消除不可能,只能尽量想办法将之降到最低。
至于办法,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一直没有结果,云舒大概算了下时间,照以往的经验,这果子的存放温度一般在十度左右,太高或太低果子都会烂得很快,所幸今年冬天不算太冷,只要给存储室保温一下,应该能存到过年前后。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月时间找降低酸味儿的办法了。于是,云舒道:“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你们务必在这一个月内找到降低酸味儿的方法,完成任务的人我用一千两银子买你的配方,并答应你三个条件,只要不违道德人伦律法,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办到。”
大家闻言先是惊讶,继而议论纷纷,其中一人道:“小姐,任何条件都可以吗?”
“只要不违人伦道德律法,我能力所及范围内。”
“小姐,我想把我娘子、爹娘孩子接过来也行吗?”
“小姐,我想要一座大宅子,还几个美娘子。”
“小姐,我想要……”
这些人果然不客气,几乎是两眼放光的盯着云舒,杜十站出来,沉声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小姐说了,完成任务的人才有赏,我要是你们,宁愿多花点儿时间想办法,也比在这儿空想以后的强。”
云舒道:“对,名额只有一个,如果别人先你们想出去,这机会就没了。”
众人闻言立刻住了口,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样子。云舒和杜十小声商量片刻,杜十把小双子叫来,让他把第一坛酒的结果、建议、解决办法都记在酿酒日志上,然后再开第二坛。这坛是用黄金果酿的,照样用先前的办法,开封后每人一碗,品尝后给出意见,小双子将其记录在案。
黄金果的味道本就比其他果子好些,酿出来的酒也要好些,苦涩味儿很淡,酸味儿也轻了许多,可惜今年的黄金果全都卖光了·这坛只能作个比较参照。云舒心想,等年后有空了,得把那些果子酸涩品种不好的树苗锯掉,嫁接成品种好的黄金果。
第三坛是多子果·原本以为这坛味道会很差,结果却意外得让人惊喜,这坛子酒的酸味儿居然是最淡的,酒香也是最重的,酒精浓度明显比其他的高,唯独苦涩味儿太重。没办法,这多子果本来就籽儿多·稍不注意漏几粒籽儿进来肯定会苦。
不过苦涩味儿很好解决,下次把籽儿选干净就是,如果果酒只有这点儿酸味儿的话,这酒基本可以上市了。云舒思虑片刻,决定把这坛酒取出来送到七味斋去试卖,看看大家反响如何?如果还可以的话,那么家里的几十万斤多子果就有了去处。
接着,大家把第二天和第三天酿的酒都搬出来开了·有两坛不知是没封好还是搬运过程中出了纰漏,那封口稍稍有点儿漏气。封泥一开,那沉闷熏人的酸臭味儿扑面而来·让人避之不及,而酿这两坛酒的师傅也被杜十骂得狗血淋头。
如此也好,当是给他们个教训,这东西可不能出纰漏,否则前面那么多工作就白做了。其他的酒嘛,问题跟前面的差不多,不过还有个问题,就是越往后即发酵时间越短的酒,那香味儿就越淡,甚至有的酒液还有点儿浑浊·没沉淀干净的样子。
所以后面的酒坛云舒决定暂时不开了,反正问题基本都找到了,只要解决了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剩下的等一两个月后彻底沉淀干净了再说,何况是否勾兑、如何勾兑的问题还没解决了,暂时先解决酸味问题再说。
酒坛开封完,已是傍晚时分·云舒和杜十小双子一起从酒坊出来,小双子怀里还抱了个小坛子,笑嘻嘻道:“云舒姐,这酒真好喝,倒了真可惜,以后这种酒全归我好不好?”
那是福寿果酿制的酸涩苦味儿比较重的一坛子酒,本是要报废的,全被他收了去,装了好几坛,杜十瞪他道:“臭小子,馋得像没吃饱一样,七味斋的伙食何时亏待过你?”
小双子嘻嘻道:“杜叔,七味斋的东西好吃,酒不好喝啊,好烈的,一口就能把我熏倒了,还是这东西好,酸酸甜甜的比糖水好喝多了!”
“臭小子,这哪是糖水能比的?……”
他们一路说笑着往七味斋去,看这二人相处,像是亲叔侄般,想起初见小双子时那枯瘦的模样、愤恨的眼神,再看现在这个年轻阳光活力四射的小少年,两者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如今这小少爷已经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云舒美美的想。
可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等他们快到七味斋时,见七味斋大门口围了好大一圈人,大家垫着脚尖往里张望,里面还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小二的痛呼声!几人停下来对望一眼,继而赶紧拨开人群往大门方向挤去。
等他们进到里面,见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七味斋大堂里一通乱砸,才修好没多久的桌椅凳子早已面目全非,唯有大门正对的前方还有张桌子完好,桌旁坐着男女老少十来个人。那最老的一个不是申大夫人是谁?
云舒心下一沉,跨进门去,大喊一声:“住手!”
那些家丁纷纷停下,退到申大夫人身边站定。那一桌子的人齐刷刷的瞪着云舒,申大夫人冷哼一声:“水小姐,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云舒淡淡道:“申大夫人,你这是第二次砸我酒楼了吧?这次有个什么说法?”
申大夫人还没开口,她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跳起来指着云舒大骂:“坏人,你个坏女人,你找人烧我家房子,我们来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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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八章 证人
云舒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杜十也惊讶得变了脸色,倒是小双子跳出来,指着那孩子道:“喂,哪里的野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家云舒姐一直都在七味斋待着,何时烧你房子了?你造谣生事,小心我叫官爷抓你去坐大牢!”
小双子凶巴巴的一吼,那孩子当真有些吓到,害怕的直往他身后的妇人怀里缩。!云舒和杜十也反应过来,杜十彬彬有礼的拱手道:“申夫人,您好歹也算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三番两次带人来我们店里捣乱,这可不像贤良淑德的正室夫人该做的事啊!”
抱着方才那孩子的妇人道:“贤良淑德算个屁!房子都烧了,我们一大家子住山洞啊?
姓水的,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上次你窝藏害死我公公丫头的账还没算了,居然又找痞子来烧我家祖宅,你到底想怎样?难道想灭我全家不成?你也是有家有父母有亲人的,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小双子骂道:“你家才要遭报应了?不,你家就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收了死老头子,又烧了你家宅子,你们还不积德,当心全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申家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年轻男子道:“娘,咱们不跟她废话,把这几个全都抓回去严刑拷打,看她嘴巴有多硬,伙计们,给我上!”
申家家丁蜂拥而上,就要来抓云舒几人,还没靠近,就莫名其妙一个个抱头倒地、哇哇大叫。申家人惊得不行,除申大夫人外,其他都白着脸站了起来。方才那年轻男人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事?难道这贱人会妖法不成?起来,起来,都给我上!”
云舒冷笑一声,击掌三下,刷刷刷跳出几个黑衣人,一个个双手环胸在云舒身后站成一排。虽然人数不多,不过那冷凝的气势着实逼人,地上那些家丁连痛呼都不敢了,缩在地上巴巴的望着,一动不敢动。
云舒心思转了几转。抿嘴一笑,踱着步子上前道:“申夫人,就凭这几个人。想抓我怕是没那么容易,怎样,今天的损失打算怎么赔了?
哦,对了,上次只算了你们砸坏我东西和占用我酒楼那半天的钱。可桌凳坏了,修缮那两天我们酒楼也没能开张赚钱。杜叔,这次记得把修缮桌凳的时间也算上,啊!”
杜十道:“是,小姐。”
方才那妇人气得一拍桌子:“姓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这点儿东西算什么?我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床就值几百两银子,把你整个酒楼的桌凳加上都不够赔。”
云舒冷笑一声:“呵,你的床坏了干嘛要我赔?”
小双子嘻嘻道:“就是就是。是你自己折腾得太厉害把床压垮了吧?”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小双子转头看看,显然有点儿茫然,不过他见大家笑他也跟着笑道:“你看,大家都这么认为。你的床坏了要赔也该找你男人,关我们什么事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云舒这才反应过来,拉拉小双子叫他别胡说八道,对面那妇人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小双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你……你……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了,再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嘻嘻,我就说了,就说了,有本事你来啊!”小双子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玩心挺重,后面有五个厉害的黑衣人撑腰,他完全无惧,故意挑逗那妇人。
那妇人气得不行,当真挽起袖子想冲过来找小双子算账,一直没开口的申大夫人啪一声拍在桌上:“够了,都给我闭嘴!”
“娘,你看那臭小子,他……”
“闭嘴!”那妇人被训得瑟缩一下,低头噤声,申大夫人道:“水小姐,这些桌凳值不得几个钱,就算我申家祖宅被烧得片瓦不剩,赔你几张桌凳不成问题,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把昨晚那把火的事情说清楚了,否则……你就是我申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申大夫人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云舒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惴惴不安,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了。
云舒暗暗掐自己一把,给自己大气一番,她扯嘴笑笑:“申大夫人,什么说清楚?前几日我三弟闹脾气跑出去,我们全家都在找他,昨儿傍晚才找到,然后我一放心就沉沉的睡了一觉,从昨儿傍晚到今天中午我一直在睡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你们家遭火灾这事儿我中午醒来后才知道,对这次意外我很同情,不过申大夫人,就算我们之前有些恩怨未了,你也不至于把这种大罪栽赃到我头上吧?”
“我呸,谁稀罕你同情?谁稀罕栽赃你?你以为我们无凭无据就来了?告诉你,我们这次是有证人的!”
看那妇人底气十足的样子不像说谎,云舒心里漏跳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他们有证人?什么证人?难道那几个痞子被抓住了?还把自己供出来了?不是说夜五派了暗卫亲自跟着那几个人出的云雾县吗?难道出了纰漏?
“怎么?没话说了?心虚了?哼,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了,心思就这么歹毒,以后嫁了人还得了?怕是一过门就要害了相公又还公婆,你这种人就该一辈子当寡妇……”
那妇人一见自己占了上风就得意的一阵乱骂,怎么难听怎么来,小双子气不过,对着那妇人一阵吵闹的还回去:“你才是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你那张嘴不积德,这次没当成寡妇,迟早要成寡妇……”
双方吵闹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七味斋的房顶上,一道黑影快速往城东方向飞去。而对面几十米外的茶楼二楼上,两个商人打扮的汉子望着那黑影离去的方向,其中一人道:“大哥。他肯定去找申家那证人了,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出手?”
对面那人看他一眼:“你对付得了他?”
“那个…这个……他可是二公子的贴身护卫,属下……”
“哼,瞧你那怂样儿,对付不了还说什么说?”
“那…那咱们花那么大工夫救回来的人就白救了?”
“谁说白救了?只要……申家找上门去,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啊?为什么?要申家找上门的话,咱们直接放出风儿去不就行了?为何要花那么大力气去救几个小毛贼?大哥,您不知道那群人下手有多快,几乎个个都是一招致命,那些小毛贼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不是咱们事先做了手脚,恐怕一个都救不回来。”
“行了,别处处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知道自个儿不是对手,就不要轻易露面,把自己藏好了,要是漏了马脚,哼。不用他们动手,我第一个把你毁尸灭迹!”那人吓得瑟缩一下,不敢再开腔。
看着小双子为自己‘舌战群雄’,云舒渐渐稳了心思,她相信夜五和暗卫们的办事能力,那几个痞子早就离开云雾县了。申家人多半只是猜测,所谓证人这事儿多半也是诈人的,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于是。她拦下跟对方吵吵的小双子,对那妇人道:“这位夫人,话不能乱说,我们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普通人家,从不干杀人放火这种事。您说您有证人,那把证人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哼,你以为我们诈你的吗?当然要对质,不过我们没那么傻,不会再让你杀人灭口。”
云舒微微皱眉:“夫人,请你说话小心些,什么叫我再杀人灭口?我不是你们申家,视人命如草芥,把自家的丫鬟偷偷弄死了埋到护城河边,夫人不要拿别人跟你自己比。”
“哼,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怕你现在嘴硬,有你难受的时候。”
“好了,三媳妇,退下!”申大夫人总算开口了,方才那妇人气哼哼的瞪云舒一眼,转而走到申大夫人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申大夫人抬头,审视的打量云舒。云舒神情淡定,一片坦然的样子让她心生狐疑,想起今儿上午,他们全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刚刚搬到县城东区的宅子里,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那胡大就跌跌撞撞冲进来请罪,说他知道那大火是谁放的。
当听到胡大说是云舒买通了上次老爷派去七味斋捣乱的山贼时,申大夫人又惊又怒,当即就要派人去县衙报案,可胡大却说水家早就买通了县衙,报案不成反咬一口就完了。
申大夫人稍稍冷静后想起为何胡大知道此事,为何现在才报?
胡大的解释是那群山贼都是拿钱办事的主儿,他们也曾找过他,让他一起干,可他感念申家主子的恩情,没有同意,但又怕山贼们杀人灭口,所以不敢说。
直到今天中午时分听说那些山贼在郊外全被杀了,心想肯定是水家小姐要杀人灭口,他一是良心上过不去,二是害怕,所以赶紧来告诉主子,好让主子有个防备。
申家人商量良久,有的说暗地报复、有的说直接打上门来、有的说去官府报案,后来鉴于云舒身边那些个黑衣人太过厉害,明的暗的都是自己吃亏,另外胡大怕被杀人灭口,死活不肯上堂作证。忍气吞声申家人肯定做不到,所以他们决定干脆直接打上门来,闹得满城皆知,等火候到了再去县衙报案,非得县太爷给个说法不。
申大夫人道:“水小姐,你水家与我申家说有多大的仇也未必见得,不就是个丫头吗?小姐何必耿耿于怀,在我们家老爷刚刚去世时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了?”
云舒装傻道:“申大夫人,你误会了,我们两家何时有仇啊?非但如此,我们应该还算沾亲带故才对。我隔房的堂妹小静不就是申老爷的妾室吗?她的儿子跟这几位应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我侄子的家人怎会是我的仇人了?”
“我呸~~什么兄弟?那贱人生的就是低贱的小畜牲,我们迟早要弄死他!”
“三媳妇!”申大夫人厉声斥责,那妇人动动嘴退开,申大夫人瞪着云舒道:“水小姐,这事儿不是你想赖就赖得掉的,我们有证人这不是诈你。他说大彪前晚亲自来找了他,拿出一百两银子要他合伙烧我申家祖宅,这事儿你怎么说?”
云舒抿抿嘴:“申大夫人,还是那句话,我最近忙得脚步落地,恨不得长了翅膀,哪有功夫去算计沾亲带故的申家?更没见过什么大彪,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说有证人,那就把证人叫出来,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立刻对质。如何?”
云舒说得万分肯定、掷地有声,双方沉默片刻,小双子吵吵道:“对啊。有证人叫出来对质啊,叫出来啊,叫出来啊!”
围观者分不清谁是谁非,不过对两家素来的名声却是清楚的,申家一向财大压人、欺软怕硬;云舒家一向与人为善、口碑良好。相比之下,人们感情上自然偏向云舒家。
再看云舒一脸坦荡,主动要求对质,申家却犹犹豫豫,雷声大雨点小,真要对质又找不出人来。于是。人群的舆论一边儿倒的偏向云舒这边,纷纷指责申家人无理取闹。
申家人被围观众人骂得厉害,三媳妇身前那小男孩道:“奶奶。为什么不让胡大来了?她明明做了坏事,我们为什么要怕她了?”
三媳妇道:“就是啊,娘,你看,这些蠢货都帮她说话。咱们就把胡大叫来对质,看她怎么说。”
申大夫人还没发话。云舒心中却惊得不行。胡大不就是自家隔壁那院子的老大吗?他以前做山贼,后来在申家做家丁,上次申老头就是通过他找到那群山贼来自家捣乱,而自己前几天买通痞子的时候,那痞子也说要把胡大拉起来,来个里应外合,保准能成。
怎么回事?胡大到底有没有参与?他为什么没走?为什么要给申大夫人告密?云舒心里没底儿,她回头扫了一圈,身后几个暗卫没一个是夜五。云舒小声道:“夜五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应该在附近,小姐是否要找头领?”
云舒想了想,点头道:“把他找来。”
那个暗卫领命离开,可他一走,申家那小孩儿道:“娘,你看那个穿黑衣服的飞了,他是不是又要去杀人灭口啊?”
对方也惊了一下,那妇人大喊道:“喂,你站住,姓水的,把他叫回来,你休想再杀人灭口。”
云舒听着有些恼火,什么叫杀人灭口?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几年,不管有多气多恨,从没想过真的要杀人灭口。即便申家这件事,自己确实找了人放火,却还特地安排暗卫过去守着,就是怕闹出人命,只当让申家舍点儿财吸取教训。
云舒吸口气道:“这位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人灭口,如果我真要杀人灭口的话,你们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儿吗?我还能纵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来我酒楼闹事吗?”
那妇人噎住,片刻后又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吗?你把找来放火的人都灭口在郊外,十几条人命,一个都没留,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还装得人模人样的,你也不怕那些人半夜来找你索命?”
云舒怔愣一下,她说什么?放火的人被灭口在郊外?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云雾县了吗?怎么可能被灭口?
“你们弄错了吧?他们明明……”
“胡说!我们小姐明明就没见过他们,他们是生是死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杜十大声插话,云舒顿时反应过来,心里慌了一下,赶紧闭嘴不言。
杜十继续道:“申夫人,如果咱们云雾县郊外真有十几个人丧生,怎会无人报案?官府为何不派人调查?即便真的有,你们也该先去官府报案,查清楚了再说,来我们酒楼闹事算什么道理?”
云舒道“对,他们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即便真的出事你们也该去县衙报案,可你们却偏要牵扯到我身上,你们居心何在?”
“哼,装!你就装吧!有没有关系,你自己最清楚,此事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我有什么好装的。我等着水落石出那一天。”
双方无意义的吵来吵去也没什么用处,天色渐渐暗下来,云舒语气坚决道:“申大夫人,你要真有证人就找来跟我对质,否则,你们就是血口喷人,不立刻离开并赔偿我损失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云舒往侧面走开几步,几个面色冷凝的暗卫齐齐上前一步,吃过苦头的申家家丁们纷纷往后退。申家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云舒微微眯起眼:“申大夫人,是你们自己走。还是让我的护卫们帮忙?”
申大夫人恨恨的瞪着云舒半晌,一咬牙站起来道:“好,你有胆量,咱们走着瞧!”申大夫人一甩袖子,大步走出门去。其他人赶紧快步跟了出去,申家那小男孩从云舒身前路过时恶狠狠的瞪了云舒一眼,那仇恨的眼神让云舒心里抖了一下,无法言表。
申家人走后,云舒在大堂中呆立良久,直到大堂内的破损桌椅碗碟都收拾干净了。小双子拿个算盘过来道:“云舒姐。瞧我核算的账目,桌子坏了十二张,成本价五六百文。咱们给他算个五两银子一张,凳子一共坏了五十六根,给她算个……”
小双子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最后高兴的将算盘往前一送:“云舒姐,你看。一共五百六十八两,够不够?要不咱们再多弄点儿?”
小双子半天没听云舒回应。抬头见她依然站在那里发愣,他眨眼想了想,推推云舒直到她回过神来:“云舒姐,这种人不值得为他们伤神,他们坏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
云舒低头看他,想了想道:“小双子,方才那妇人说放火的痞子们全都死在了县城郊外,十几条人命全没了,是不是真的?”
小双子顿了顿,无所谓的挥挥手道:“怎么可能?真有那事儿的话,县衙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他们胡诌的。云舒姐,别理他们,就算那群人真死了,也是罪有应得,申家那群人肯定也没好下场……云舒姐,你看这账目,这样做行不?”
云舒哪有心思看,随口应付几句,便匆匆回房。她一进门,便啪一声把门关上还落了闩,然后她走到卓旁坐下,声音不大不小道:“夜五,出来。”
果然,夜五从里间走了出来,站在云舒面前,却一直没说话。云舒抬头瞪着他:“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回小姐,没有!”
云舒吸口气道:“那群痞子的事,你就没什么说的?”
“是属下出了纰漏,属下认罚。”
“纰漏?你的纰漏是没把人送出云雾县地界?还是没把人杀光?”
夜五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看他这样子,云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明明让你们把他们送出云雾县,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就行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出人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十几条人命,你当他们是鸡鸭吗?”
夜五依然没说话,云舒气得使劲拍桌子几下:“说话!”
夜五沉默好一阵,缓缓抬眼望着云舒,他冷漠犀利的眼神让云舒一个激灵,夜五缓缓道:“我们暗卫的做事原则,第一条就是不留后患。”
云舒愣了好一阵,“什么叫后患,他们明明已经承诺过拿了钱就走。”
“他今天为了钱能为你做事,明天就能为钱替别人做事。”
“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是!”夜五答得理所当然、冷漠生硬,云舒听得火气直往上冲:“那是人命,不是畜牲,他们再坏也有亲友家人,有人会为他们难过,为他们寻仇,难道你就没有亲友家人,你就不怕别人那样对待你吗?”
“没有,不怕!”夜五依然答得辣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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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九章 暗卫
云舒站在他面前,望着他冷漠的眼神,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阵过后,她揉揉眉心,挥挥手道:“算了,你出去吧!”
这一晚云舒没有吃饭,一直呆呆的立在窗前一动不动,她心里似乎想了许多许多,又似乎一片空白,晕晕沉沉的她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最-更新,到达
对面房顶上那个黑影双手环胸一动不动的面对窗子站着,他表情冷漠、眼神中却似有什么在闪动,如此一站就是后半夜,直到窗前那倩影摇晃一下软倒下去,他脚下一蹬,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总算赶在她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他低头望着她苍白疲倦却已沉沉睡去的脸,怔愣良久,然后轻叹一声,“你如此脾性如何在王家大院中立足?不知二公子以后会不会后悔……”
他抱起她缓缓走向床边,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在他准备退开时,她的手突然搭在他肩上,声音朦胧的咕哝了一句什么?
夜五身子一定,趴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她的脸近在咫尺,那么纯净、那么天真,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缓缓伸向她的脸,在触到她冰冷柔滑脸颊的一刹那,夜五的身体像被谁击了一掌般快速往后退去。
夜五一手捂住胸口,定定的望着床上那身影半晌,继而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使劲晃晃脑袋,转身几个纵跃,快速向远方掠去。
“头领!”缩在房梁上的暗卫欲追过去,却被另一人一把拉住,“夜鹰,不要去。”
“可头领似乎很急的样子,他一个人……”
“他现在就需要一个人。”
“夜魅,你为何这么肯定?我跟了头领十几年,从没见他脸色像刚才那么难看。”
夜魅眼角微微眯起。伴着她的笑声:“我当然肯定,因为我是女人。夜鹰,我们的任务是守护小姐,今晚就我们俩当值,要是我们也走了,这里没人守护,小姐要出了事,二公子饶不了我们。事情要有个轻重缓急,你要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护小姐。”
夜鹰虽然还有些不解,不过夜魅说得有道理。他不得不留下,却有些担心的看向夜五离去的方向。
次日,云舒醒来已是半上午了。她坐在床上发呆良久,雁儿打来洗脸水给她梳妆换衣,云舒回过神来:“雁儿,今天可有申家人来闹事?”
“申家人?没有啊!咱们大堂的桌凳都被砸坏了,今天没开门了。小双子正找师傅忙着做新的了。”
“是吗?那……官府那边是否有消息?”
“什么消息啊?”
“就是……申家人有没有去告状?或者……郊外发现死尸什么的?”
雁儿想了想:“没听说啊,小姐,你别信申家人那些鬼话,他们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恨不得烧他房子的人多的是,凭什么偏偏就怪到咱们家头上?肯定是因为上次烟儿妹妹那事儿。他们气不过故意找茬儿的。”
云舒低声嘀咕:“要真的只是找茬儿就好了。”
“啊?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把小双子给我找来。”
“哦。小姐,头花儿还没戴了。”
“我自己来,你去吧!”
“哦!”雁儿狐疑的顿了顿,转身出了屋子,云舒则对着镜子自个儿梳妆打扮一番。等她打理妥当,小双子和雁儿也进来了。
小双子道:“云舒姐。您可算睡醒了,有好消息啊,早就想跟您说了。”
“什么好消息?”
“嘻嘻,今儿一大早我跟杜叔就带了几个人和账单一起去申家要赔偿。原本以为会很麻烦,我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还挑了几个身强体健会打架的厨子带了刀子一起去。
谁知到了申家,那个人个个脸色难看死了,卡白卡白的,像一晚上没睡觉似的。然后我们说明来意,把账单递过去,对方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让账房取了银两递给我们,又让管家亲自把我们送出门口。云舒姐,你看,六百两银子,你点点。”
小双子把几张银票递过来,云舒盯着那银票怔愣半晌,然后抬头:“你说申家人二话没说就给了银子?”
“是啊,什么都没说,就是脸色不好看。”
“脸色……他们是不是有些…害怕?”
“害怕?”小双子偏头想了想:“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见了我们就像见了阎王似的,嘻嘻,肯定是我们带去的那几个厨子把他们吓到了,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捣乱。”
小双子得意洋洋,云舒却高兴不起来,想起昨晚跟夜五的对话,她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看来那个所谓的证人胡大多半已经见了阎王了,这确实是彻彻底底的绝了后患,可云舒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但要责怪夜五的话,那也不应该,她脑袋里有些混乱,对一旁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双子全无兴趣。
好一阵过后,云舒道:“小双子,这六百两记到七味斋的账上吧,修缮桌凳这边你让大家抓紧点儿,尽量早些开张。”
说得正高兴的小双子被突然打断,他怔愣一下,见云舒脸色不好,这才收了声,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云舒姐,申家人服了软,以后再不敢来闹事,你不高兴吗?”
云舒没有回答,垂眼低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雁儿拉拉小双子,给他直打眼色,然后把他拉了出去。
云舒一个人呆呆的坐了近两刻钟,她突然抬头,目光在房梁上巡视一圈,喊道:“夜五?夜五,你出来!夜五……”
她连喊数声,依然没见夜五的影子,倒是两个暗卫跳了出来,单膝跪在云舒面前,其中一个人道:“小姐,头领有事外出,还没出来。”
“有事外出?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
另一人道:“小姐。这是头领的私事,属下不敢过问。”
“私事?……你是女的?”
“是,小姐!”
云舒低头盯着方才说话的暗卫细看,这两个人都是全身黑衣还蒙了脸,只是一个五大三粗,另一个身材娇小些罢了。云舒以前就见过这个暗卫,只是没听她说过话,原本以为他只是身材瘦小罢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暗卫低头拱手道:“回小姐,属下代号夜魅。”
“夜魅?……你摘下面罩抬起来头来。”
夜魅低头没动。云舒重复道:“你摘下面罩抬头给我看看。”
夜魅依然犹豫,一旁那大个儿的暗卫道:“小姐,头领命令我们隐藏身份。没有特殊原因,当值时不得取下面罩。”
云舒微微皱眉:“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看看你们的长相难道很过分吗?”
“这个……”那二人垂着的脑袋虎王一样,夜魅道:“小姐,如果您一定要看的话。属下遵命,只是请小姐不要惊讶、不要责备属下。”
“你们没有犯错,反而护我安全,我为何要责备你们了?你摘下让我看看,我只是有些好奇做暗卫的女子是什么样子而已。”
夜魅低头犹豫片刻,还是取下面罩缓缓抬起头来。当看到夜魅的面容那一刹那,云舒惊了一下。不是这女子长得有多特别,相反。这女子相貌平平,不丑也不漂亮,丢到人堆里肯定没人注意的那种。
但……好面熟啊,云舒肯定自己一定在哪儿见过,是哪里了?云舒皱眉思索半晌。夜魅低头要戴上面罩,“等等。夜魅,你……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小姐,属下天天守护在您周围,只要您留意,天天都能见到属下。”
“不是,我是说……”云舒皱眉摇摇头,真想不起来,夜魅道:“小姐,头领交代过,没有任务时,我们不能以这种装扮时常出现在您和大家面前。如无事的话可否云舒我们暂且隐身?”
云舒实在想不起来,只好点了点头,那二人纵身一跳,便上了房梁,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事先知道,就算你盯着他看,也未必看得出那是个人。
二人才刚藏好,雁儿就推门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云舒的视线从房梁转下来:“啊?什么?”
“小姐,老爷来了!”雁儿重复了,狐疑的往云舒方才看的位置望去,没见有什么异常,云舒眨眨眼:“我爹?他不是说这几天都不来了吗?”
“不清楚,老爷在书房等您了!”
“好,我这就过去。”云舒又不经意的看了房梁一眼,整整衣衫走出门去,等他到了书房,见老爹正跟杜十说话,云舒过去道:“爹,您怎么来了?”
“云舒,我听说申家又来砸咱们酒楼了,我不放心特地进城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申家一而再再而三来咱们酒楼捣乱,到底有没有王法?不行,这次一定得报官,不给他们涨点儿记性,他们当真以为咱们家好欺负不成?”
难得见老爹如此生气的样子,云舒看向杜叔,杜叔道:“老爷,这个……申家对小姐有些误会,今儿早上我和小双子已经去要了赔偿,他们砸坏咱们的桌椅凳子,还有修缮桌椅这几天的损失他们都一并赔偿了,一共六百两,您看,已经入账了……”
“光赔偿就行了?他们污蔑我家云舒放火烧他宅子,开什么玩笑?我家云舒除了爱钱,没什么坏毛病,家里那些猫猫狗狗个个与她近亲,连蚂蚁都不会踩的她,怎会干杀人放火这种事?不行,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申家给我们云舒赔礼道歉才行……”
看老爹愤愤不平的样子,云舒心里一阵温暖,但这事儿确实是自己所为,她不好跟老爹直说,只得婉言相劝,好不容易让老爹歇了火气,坐下来好好说话。
云舒道:“爹,我把家里的人清了那么多出去,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你娘说这事儿本该她来做,一直狠不下那个心。结果却让你来当了恶人,你娘自责着了。”
“啊?自责?明明是那些人做错事,又不是娘做错,有什么好自责的?只要她以后别再这么心软就是了。”
“知道,你娘说过了,能把家务清理干净不容易,以后再不能纵容他们。”
“是吗?那就好。还有三毛,爹,三毛不小了,得好好教教才行。我觉得咱们可以给他多找几个师傅,专门到家里去教授管教他,您觉得如何?”
“师傅?”老爹想了想。“你说夫子?”
“嗯,不一定只是会读书的夫子,比如琴棋书画、兵法骑射甚至算账经商都可以请,看三毛喜欢什么,咱们就侧重教什么。但其他方面也不能荒废了。”
老爹有些惊讶:“这个……云舒啊,咱们…咱们乡下人家,不用学这些吧?大不了识几个字,再学点儿防身的功夫就行了。”
“爹,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我也那么想。可现在想来,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以前咱们没那个条件。想都不敢想,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了,为什么不做,与其放任他做个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何不把他培养成建功立业的好男儿?”
“这个……”老爹笑呵呵的挠挠脑袋:“行吧。反正咱们都是为他好,不过。今年怕是不行了,你娘把他带去你外婆家,说是要年后才回来。”
“哦?娘亲游走了?不是才刚回来吗?”
“是啊,听说你外婆最近身子不怎么好,你娘怕出意外,想过去守着。现在咱们家正忙,三毛成日在家里没人管,你娘说把他拘在身边兴许会好些。”
云舒想了想:“嗯,也好,正好找师傅还要些时间。爹,外婆没事吧?”
“应该问题不大,听你娘说她老人家最近精神不怎么好,请大夫来又看不出毛病,只说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好生调养就是,连药都没开。
放心吧,你娘和你小姨都在陪着她了,不会有事的。”
云舒放下心来,又跟老爹说了酒坊之事,还把开出来的酒给老爹尝了,老爹也是常喝酒的人,喝完就皱眉道:“怎么没多少酒味儿啊?除了点儿果香,就像糖水似的,这酒怕是没多少人爱喝。”
杜十脸色不好看,老爹这话就像在批评他这几年功夫白做了一般,云舒道:“爹,果酒就是这样,要的就是那果香味儿,我们打算找种白酒跟这果酒调配,让它酒味儿足够浓,同时又有足够的果香味儿,如此就是真正的果酒了。”
老爹拍手叫好:“这主意好,如果真能配出来的话,这酒就咱们独此一家了,定能卖得挺好。”云舒笑笑,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另外,省城那边,方舅舅托人送来消息,他们已经找了小贩开始在省城各处叫卖,效果虽不如预料的那么好,却也还算不错,每天至少能卖上个几千斤,相信过两天效果会更好。
方舅舅让家里这边准备着,一旦那边情况好转或者缺货,他们就会安排人回来运果子去,所以家里须得留人守着,随时等候省城的消息。云舒想留在城里看着酒坊,所以只能让老爹回家守着了。
中午,云舒和老爹一起吃饭,打算吃完后就送老爹出城,看着端着托盘一趟一趟送菜的年轻姑娘,云舒笑眯眯道:“小姐姐,你也是咱们七味斋的小二吗?”
小姑娘停下,“是的,小姐,多谢小姐给我们这个机会,要不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
云舒诧异道:“没那么严重吧?”
“真的,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就我能挣钱了,我爹去年做工时伤了腿,我娘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弟弟要念书,几个妹妹都还小,家里就我能干活儿。
上次我见这里招工时好不容易挤进来报了名,杜掌柜看我手脚勤快,没嫌我是女子真的用了我。这里除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还时不时发东西,有时太忙的话还有赏钱了,这里比我爹以前的工钱还高了,足够我们一家吃饱穿暖过日子了。小姐,您真是大好人!”
云舒点点头,看着那姑娘离开的背影。老爹笑呵呵道:“真是个好姑娘,手脚勤快嘴又甜,都快赶上我们家云舒了!”
老爹见云舒没接话,再看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口,老爹道:“怎么了,云舒?”
云舒扶额皱眉想了想,突然脸色诧异,一下子站了起来,老爹吓了一跳:“怎么了,云舒?哎。云舒,你干嘛去?”
“爹,我有事回房去。您先吃吧!”云舒应一声,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独留老爹愣在远处不明所以。
云舒一口气跑回房间,啪一声关上房门,大声喊道:“夜魅。出来!夜魅?”
她望着房顶喊了好几声,一阵风过,她回头,身旁果然站了个黑衣人,不过却不是夜魅而是夜五。云舒惊讶道:“夜五,你回来了?”
夜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姐有何吩咐?”
云舒听他声音里似乎比以前多了丝疏离感。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有些尴尬。对于杀了痞子那事,云舒算是想明白了。虽然自己认为杀人不对,但作为夜五这样的暗卫,他们有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之所以杀了痞子也是为自己免除后患,自己那样责备于他着实不应该。毕竟自己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
云舒微微转头看向别处,“夜五。昨晚的事……对不起。”
夜五目光闪了闪,淡淡道:“属下受不起。”
云舒沉默片刻,这气氛太过尴尬了,她想了想道:“对了,夜魅了?”
夜五稍稍停顿片刻:“小姐找她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她,你把她找来。”
夜五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一闪身消失不见。云舒拍拍胸口长长的松口气,这夜五的气场太强了,自己方才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儿来,她决定了,以后尽量不把夜五带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如果以后有一天他成了自己的敌人……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约摸半刻钟后,窗子咔嚓一声响,夜五和夜魅站在了自己面前,两人依然全身黑衣,不过这次夜魅没戴面罩,她单鞋跪下道:“夜魅拜见小姐。”
云舒点点头道:“夜魅,你抬起头来。”
夜魅抬头,笑眯眯的望着云舒,云舒则认真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试探着问:“你……你们天天都是这副打扮吗?”
夜魅顿了顿,轻轻向夜五方向转了转,拱手道:“看任务需要,需要我们穿什么我们就穿什么。”
“那…那你们不当值的时候都做什么?”
“休息。”
“在哪儿休息了?怎么休息了?”
夜魅眼珠一转,笑眯眯道:“小姐,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云舒皱眉想了想,“我……觉得你跟我娘院子一个打杂的小丫鬟长得极像,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你们的表情动作差了许多,我在想……”
夜魅抬头看向夜五,夜五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夜魅转而换个胆小瑟缩的表情,连声音都变了,“小姐,是这样吗?”
云舒顿时惊得张大了嘴,这表情不就是娘亲院子那打杂小丫鬟吗?难道…难道……夜魅笑眯眯道:“小姐,奴婢就是夫人院子打杂的小环。”
果然如此,云舒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愣愣的望着夜魅良久:“你…你为何要扮成我娘院子的小丫鬟?”
“小姐,奴婢虽是暗卫,可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啊,没个小丫鬟的身份,您让奴婢上哪儿吃饭睡觉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等,你们所有暗卫都在我们家院子里另有身份吗?”
“除了头领。”
云舒转头看看夜五,还是有些想不通:“我们家的丫鬟仆役都是附近的村民,你们这些生面孔怎么避人耳目进到我们家院子的?”
夜魅抿嘴一笑:“这个很简单,方法很多。”她转头看看夜五,夜五道:“小姐,我们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
云舒抿嘴沉默半晌,这个结果让她非常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夜魅的话也很有道理,难怪自己以往见这些暗卫,除了夜五,其他个个都蒙着脸……
!
第七七零章 益母果
夜魅的话彻底解答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说来知道真相的云舒除了惊讶外,并没有太多其他想法,要是以往这种时候她定会大发雷霆,现在的她似乎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云舒摇摇头,真是奇怪了,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习惯了暗卫的跟随,不管做什么,即便周围有人盯着看着,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有时她反倒觉得安心些,需要的时候随时能找人帮忙,至于人身安全这个问题,自己没得罪过谁,相信没什么需要。
下午,云舒让小双子找人去申家打听了,如她所料,申家那所谓的证人胡大昨天傍晚突然暴毙,死亡时间应该就是申家人大闹七味斋那段时间。
申家没有证据连证人都死了,自然不敢上县衙告状打官司,所以今早杜叔他们去要赔偿的时候申家人二话没说立刻就给了,如此看来申家人是不敢再以此事上门找麻烦了。
云舒听完心里很复杂,她不赞成杀人,但如果他们不死,申家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那群痞子也可能拿这事儿上门要挟,到时候即便能找到合理的方式处理,那也是相当麻烦的事,而且对自家的名声肯定有影响,难道这就是夜五说的后患?
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为何突然生出报复的念头,就算那酒馆伙计欺负了自家老爹和弟弟,找机会教训他一个人就是了;就算申大夫人可恨,有的是办法对付她,何必拉几个为钱舍命的小毛贼进来?
不知是自己坏事做少了经验不足,还是考虑不周没准备好,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云舒有些自责,真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至于已经发生的……唉。算了,既然木已成舟,只能暂且放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卖果子酿果酒。
傍晚,云舒跟杜十、小双子从酒坊出来,在那里忙了一下午,收获颇丰。这一下午,她帮着挑果子,剥皮压汁儿。还有制作一种可以使果汁和果肉初步分离的粉末。
这东西是杜叔的专利,用的材料却是很平常的东西,如米饭啊面粉啊。东弄西弄就成了粉末状的东西。那粉末一洒进果酱里面,几个时辰后,果酱就沉淀分离出来,上层是清澈的果汁,下层是果酱残渣。果酒就是用上层这看似清澈的果汁做成的。
对于果酒酸味儿的问题,有人提出加些糖进去把甜味儿提升,如此自然就把酸味儿压下去了,现在还不知这办法好不好使,今天酿了几坛加了糖的果酒,要半个月后才知道结果。
另外。还有个问题,从开封出的果酒来看,并不一定果子好做出来的酒就好。比如那多子果,有一坛原本果子味道一般,酸味儿并不低,但籽儿去得干净,发酵时间长。开封出来效果极好,基本尝不到酸味儿。如果坛坛都这样,就可以立刻上市卖钱了。
大家商量半天,有人提出兴许适当的酸度更有利于果酒发酵,只是如此才算适当,这个就需要大家不停的做试验验证了。
为了配合他们,云舒给家里送信,让老爹组织人手把酸味儿最重的果子挑几框给送来,以便供师傅们试验调节酸度。当然糖类也不能少,蔗糖、麦芽糖、冰糖,反正这里能找到的糖类,不论颜色味道、价钱高低,一律招来给师傅们做试验。
云舒几人刚出酒坊门,正好遇见一辆载着满满一车坛子的牛车过来,杜叔立刻迎上去,跟随车的年轻人交谈一番,并打开那些坛坛罐罐闻闻嗅嗅,点点头后让牛车从侧门进了酒坊。
杜叔回来,乐呵呵道:“小姐,这一批是从附近乡镇收来的白酒,按您说的,不论品种大小,只要是自酿的,一律收回来试试,呵呵,今天收来这么多,里面一定有适用的。”
云舒点头:“是啊,杜叔,我们时间不多,钱不是问题,你要什么材料尽管买,明天我回家一趟,再取两千两银子来备用,咱们争取在一个月内把配方敲定。”
小双子嘻嘻笑道:“云舒姐现在有钱了,说话都大气多了,不像以前总是抠抠搜搜的。”
云舒也不生气,乐呵呵道:“钱赚来就是花的,最好能花在正经用途上。酿酒是大事,这时候不花什么时候花?臭小子,办事要分清轻重缓急,懂不懂?”
云舒在酒坊泡了整整五天,每天都有新方案提出,每天都有新材料送来,酒坊的仓库被堆得满满当当,那些材料普通的一买就是一大筐,试验用不完的都下了大家的肚子,所以酒坊这几天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好,大家个个吃的肚儿圆圆。
可惜不知道用了这些材料的酒怎样了?至少得半个月后才有结果,每每看到一排一排的酒坛,云舒心里就如猫爪的一般,手痒的想去揭开来尝尝可又不敢揭。
这日,云舒照旧在酒坊里走走看看,偶尔帮帮忙,半路,一个姓付的师傅突然叫住她道:“小姐,小的有个想法,小姐看看成不成?”
云舒停下来:“说说看。”
“小的老家有种果子叫益母果,其味极酸,怀孕妇人极爱食用,形状跟咱们用来酿酒的多子果极像,只是果子皮厚肉少、成熟后只是淡黄色,果皮也粗糙膈手,一般人很少食之,反而晾干了用做调料,或泡水喝、或放于菜肴药品之中。”
云舒想了想:“益母果……你想用那果子当调料来调果酒酸度?”
“是的,小姐,与其费力一个一个剥开才尝味道选酸的甜的,不如直接全部榨汁,酸味儿浓的加糖调味,等酿出来后与其他白酒勾兑调配时,再多加些酒把甜味调淡即可。
酸味儿太淡的不易果酒发酵,果香酒香都淡,需要加些酸果汁的,就可以改加益母果,如此岂不省事许多?小姐觉得如何?”
云舒闻言连连点头:“有道理,这办法好。你知道哪里能找到益母果吗?”
“小的记得那干果片一般卖调味品的杂货铺里就有卖,不过云雾城里似乎没有,兴许这里的人不喜欢那种味道吧!”
云舒想了想:“那省城会不会有?”
“这个……小的不敢肯定,小的以前住的小城离这里有五六百里,我们青州的省城是有的,按理说云州省城也应该有的。”
“青州吗?……这样,我先派人去省城问问,省城没有就去青州找,你先忙着,等我的好消息啊!”
云舒当即就出去找了杜叔商量。杜叔闻言也点头称可行,既然如此,一定要尽快找到益母果。这东西云州城里确实从没见过,省城的话托人一去一来要好几天时间。想起今年还没去过省城,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
她做下决定后跟杜叔说一声便匆匆回了七味斋,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双子听说云舒要去省城,赶紧收了包袱跑来磨着她。非要跟着一起去。
云舒想想,最近除了酒坊忙点儿,也没多少事,小双子来七味斋那么久,一直吵着要去省城都没机会,这小子人人机灵又能说会道。不如也带上他。除了小双子,云舒把雁儿和夜魅也带上了,夜魅换上了和雁儿一样的丫鬟服饰。如此一行人也不用担心安全。
从决定去省城到坐上马车出城门,他们只花了两刻钟不到,现在已过午时,没多少时间浪费,一行人马不停蹄总算在傍晚时分到了省城。
他们进城门没走多远。就看见推着板车沿街叫卖果子的小贩,云舒赶紧叫车夫停下。把那小贩叫来,小贩笑呵呵的指着筐子一一介绍:
“小姐,这是我们云州特产的果子,这个叫福寿果,直接剥了就能吃,皮薄肉甜,吃了多福多寿;这个叫多子果,得用刀子切开了吃,定让您以后多子多孙、多福多寿,怎样,小姐,来点儿吧?”
雁儿笑嘻嘻道:“大哥,你真能说,我们家也有……”云舒咳嗽两声止了雁儿的话,旁边夜魅看云舒眼色,笑眯眯道:“大哥,这果子怎么卖的?”
“哦,小姐,看您要哪种?这一筐福寿果的极品果二十文一斤,这个大号儿的便宜些,十五文一斤,这个中号的十文一斤,小号儿的便宜是便宜,味道要差许多,小姐肯定看不上,咱们就不说了;还有这边的多子果,大号的十文一斤,中号的八文。
小姐,您看要哪种?要不小的给您捡最大最好的?每样十斤够不?十斤说来挺多,其实这最大号的好果子一个都有半斤,没几个的,几下子就吃完了。您瞧这个,颜色多好,个头多大,丫儿啊,拿个布袋子来……”
云舒他们还没说什么,那小贩就一边笑呵呵的介绍一边用麻布袋子开始捡了,关键是他那热情劲儿,让你都不好意思拒绝。
小双子小声道:“云舒姐,这小贩儿真会做生意,瞧他麻利劲儿,比咱们厉害多了。”
没一会儿功夫,小贩就给他们一样捡了十几斤果子,同行的小姑娘主动将果子递给夜魅,笑眯眯道:“姐姐,福寿果十斤二百文,多子果十斤一百文,一共三百文,果子您拿好。”
夜魅回头看云舒一眼,云舒微微点头,夜魅接了果子付给她三百文,那对父女连连鞠躬道谢后推着板车继续沿街叫卖。
雁儿皱眉盯着那一堆果子道:“小姐,咱们家里堆着那么多果子,每天烂掉倒掉的都有好几框了,干嘛还花钱买啊?还这么贵?”
夜魅道:“雁儿妹妹,自个儿的果子都舍不得花钱,别人还舍得花钱吗?”
雁儿想不明白:“自个儿的为什么还要花钱?”
夜魅抿嘴笑笑,“你问小姐。”
云舒拿个果子在手掌里翻来覆去,淡淡道:“夜魅说得对。雁儿,这里是省城不是乡下,出门在外得有规矩,不该说的不要说,你说错话别人看轻的不是你是我,你可明白?”
雁儿顿时满脸通红,这丫头从小在小杜村长大,十几年时间进城都很少。她亲娘早亡,没人管她,从小在村子里跟男孩子们一起打架斗鸡偷东西,样样都干,这样的丫头没有什么规矩可言,更不懂什么礼仪尊卑。
即便小蝶时常教导她,要她立刻改过来不容易啊,这丫头还得好好磨练磨练才行。
一行人一路慢慢向省城西北面的院子去,雁儿和小双子都是第一次来,为让他们饱饱眼福。云舒让车夫专挑最繁荣热闹的正街大道走,两人一路都是‘哇~~好大~~好厉害~~好热闹~~~好稀奇’这样感叹过来的。
直到即将拐进自家院子那巷子,他们见那巷口停着几辆牛车。几个车夫模样的人站在一旁笑呵呵的闲聊,似乎没有进巷子的打算。等到了近前才发现,不是他们不想进去,而是根本进不去,以至于云舒的马车都被堵在了巷口。
云舒让小双子下去打探一番。没一会儿,小双子乐呵呵的回来,说那些都是来自家拿果子的小贩,现在拿去分拣好明天一早就可以上早市卖了。
马车进不去,云舒几人只好下车走,牛车和板车占了小巷大半。好在另一边还有出口,否则这地方非堵死不可。等他们到了自家院子面前,正在门前称重分果子的方舅舅赶紧跳下来。一阵寒暄过后,方舅舅把省城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据说现在排队的还不算多,真正多的时候要排到外面大街上了,不过这些小贩本钱不多,每人每次最多只拿两三百斤果子。所以算下来一天最多也只能卖个万把斤。
至于行情嘛,还是福寿果卖得好。一般都能卖十文左右;多子果就要差许多,一般只得五文左右。想起家里还有那么多多子果,二人依发愁,唯有想办法把它做成果酒了。
云舒想起此来的来意,便说起那付师傅的想法,“方舅舅,如果付师傅的办法可行的话,咱们只要找到益母果,试验成功后就不用愁果子好卖不好卖了。您可听说过益母过这种东西?”
“益母果?我只听说过益母草,倒还没听说有益母果,要不咱们去药房打听打听?”
云舒闻言灵光一闪,对啊,益母草这种东西非常常见,益母果一听就是跟怀孕保胎相关的,那这种东西肯定能入药,何不去药房问问?说走就走,云舒当即就跟方舅舅一起出去找药房。
他们来到东大街上最大的药房,找了伙计问益母果,伙计一脸茫然,摇头说不知。这药房是整个云州药材最齐全的地方,如果这里都找不到,要去其他地方找更难。
云舒努力描述,可她自己也没见过,不敢完全肯定,最后云舒塞给小二十两银子,让他把孕妇可用的药材每样捡点儿来,包它几大包,她拿回去研究它一晚上,只要这里面有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即便没有再去其他地方找,或者干脆去青州。
他们回到院子后,云舒让雁儿找来好几个大筛子,将药材稀里哗啦全倒里面,然后开始一样一样的挑拣,凡是闻到有酸味儿的就挑出来再慢慢辨认。
原本以为孕妇忌讳挺多,药材更不能随便用,没想到捡回来的药还是有这么多!不知那小二到底是老实还是油滑,连人参燕窝这种东西都给我里面包,难怪几包药就收了将近百两银子。
几个人一边细细的挑拣一边说笑,日子也不算难熬,而且一忙就到了深夜,经过几次挑拣,还剩下十来位药材摆在云舒面前。
她把油灯挑到最亮,挨着挨着仔细查看,突然中间几块小果片引起她的注意,她捡起来对着灯光查看半天,又闻闻嗅嗅,果然是酸的,内里形状跟枳壳很像,个头儿大小也跟枳壳差不多,不过这肯定不是枳壳,种了多少年枳壳的云舒万分肯定。
“雁儿,倒碗开水来。”
雁儿本想问什么,小双子扯扯她袖子,她只得吞下话去倒了水,云舒将那果片放入水中,然后便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碗水,大家忍不住好奇也都凑过来看,水还是水并没有任何变化。
好一阵过后,云舒端起水小小的喝了一口,仔细品品,再喝一口,突然她放下碗,高兴道:“原来是这个!”
雁儿总算忍不住了:“小姐,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益母果吗?”
云舒又喝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让她满心喜欢,肯定错不了,就是这味道,前世她最爱喝这个,酸甜中带着清香,形状与柑橘类相似,不,这东西原本就是柑橘类,这是有个更好听的名字而已——柠檬。
再对照先前付师傅的描述,她有九成把握付师傅说的益母果就是柠檬。云舒呼啦一下站起来,快步出门到院子里找到方舅舅道:“方舅舅,找到了,这个…您看!”
方舅舅接过闻闻嗅嗅:“这不是青果吗?怎么叫益母果了?”
“可能是不同的地方取了不同的名字,方舅舅,现在还能找着人回去吗?”
“回去?回云雾县?”
“对,酒坊那边正等着这东西了,每酿出一坛至少得等半个月才知效果,咱们果子存放时间有限,越早调好配方越好,要是现在能送回去,明儿一早就可以用了,早一天咱们的果子就少烂几百斤。”
“这样啊……”方舅舅沉吟片刻,然后道:“这样吧,云舒,我亲自跑一趟好了,现在走后半夜就能到,休息一下明儿一早出发,中午就能回来。”
云舒愣了一下:“不行,这样太累了,从省城到咱们县城的路最难走……”
“没事,这段路我跑了几十年了,找别人别人一样要敢夜路,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药房把这果子全买了带回去,这边的话方明和大家伙儿没问题。”方舅舅说办就办,当即进屋换了套衣服,拿了个包袱出来找唐方明交代几句,然后出门上马就走。
云舒虽觉过意不去,却没办法,这事儿总得有个人去做。次日,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便在院子里查账,检查果箱,直到上午才陆陆续续有小贩来拿果子。
发给小贩们的价钱挺便宜,一般是按一筐,一筐有多有少,大概在七八十斤左右,如此算来,发货价格多子果平均三文钱,福寿果平均六文,小贩们只要能卖完,就是稳赚不赔的。
直到半下午时,方舅舅才风尘仆仆的回来,看他乐呵呵的样子,云舒知道肯定对了,方舅舅一下马就道:“云舒丫头,东西送到了,那个姓付的辨认过了,就是这东西。”
云舒自然高兴,迎上去道:“舅舅辛苦了,先休息会儿再说吧!”
方舅舅连夜赶路几乎没怎么睡觉,既然益母果已经得到确认,就得多找些回去。方舅舅昨晚把东大街最大那间药铺的益母果全买了,一共才五斤不到,云舒决定把整个省城都搜刮一遍,不管是药铺、杂货铺,所有益母果全部买回来。
他们分成几批,挨着挨着一家一家问过去,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几乎把省城转遍了,最后搜来的益母果也不过才二三十斤,不过好在这些果子都是晒干了的,这二三十斤可能相当于鲜果的一两百斤,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即便差的话,再去隔壁青州去买就是。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的云舒长长松了口气,她把益母果托方舅舅亲自送回酒坊,自己则留在省城中寻找各种佳酿,遇上好的必定买上一大坛送回家中。
其实,寻找佳酿这种活儿对从不喝酒的云舒来说是个大问题,好在舅舅那好友马三多是个老酒鬼,哪儿有好酒他那鼻子隔几条街都能闻到。
于是,云舒不管上哪儿都把他带上,只要他能找着好酒,云舒出钱随他喝个够,然后问清佳酿出产地、酿制材料等等,再买它一大坛送回去。双方各得其所,都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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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一章 转变
如此游游荡荡,时间眨眼就过了十天而不自知。这天,云舒打算和马三多到离省城十几里外一个叫滴水镇的地方去看看,据说那里有个不小的酒坊,已有百余年历史,那里的酒醇香四溢,闻名云州,就是价钱贵了些,一坛子酒少说也要一二两银子。
马三多早就对那地方垂涎三尺,提了几次要去,云舒觉得成本太高,这种酒拿来勾兑果酒,即便能成,勾兑过后价格只能更高,到时候岂不没多少赚头了?
马三多跟她好说歹说,再说省城周围能找的酒都找过了,云舒心想去看看也好。几人坐着马车早早就出了门,一路摇摇晃晃往那滴水镇去。
上了路她才知道那小镇在云州通往京城的官道旁,看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商家车队、快马官差等,云舒感觉今天这官道似乎特别繁忙?
瞧,又一趟快马呼啦一下从马车边疾驰而过往云州城去,把自己的车帘都掀起来了,雁儿不满的对着那快马背影骂了几句,云舒问马三多道:“马师傅,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快马?记得以前没这么忙啊?”
“谁知道了?别管他,找酒要紧,小姐耐心些,还有两三里就到了。”马三多心情极好,现在的他满心满眼都是那美酒,哪里还会惦记其他?
无奈,云舒摇摇头,算了,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她歇了心事换了个位置,到另一边看风景去。而一直没说话的夜魅望着路上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车又行了一阵,马三多道:“小姐,快到了,前面那岔路口拐进去就是那小镇。”
云舒点头:“好,直接进镇子吧!”
夜魅突然道:“小姐,奴婢……奴婢有些渴了。可否在那岔路口边的茶棚休息休息?”
马三多道:“哎呀,小姑娘,镇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一盏茶功夫,忍忍吧!”
夜魅却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对方,云舒笑道:“马师傅,为了你那美酒,我们今儿早上饭都没吃好就被你追着出门了,我也有些渴了,还是休息休息吧!”
马三多无奈。只得将马车转到那茶棚附近停下。云舒下得马车才发现,在这里停留喝茶的多是在官道上来往赶路的客人,且全是男客。她们几个是这七八桌客人里唯一有女眷的。
那些人异样的眼光盯得云舒有些难受,可已经下来了,就这么回去似乎也说不过去,没办法,几人只得硬着头皮往茶棚去。大家都在想办法回避那些异样的目光。唯独夜魅,毫无畏惧羞涩,精明的目光在众客人身上一一扫过。
他们找了个最边上的桌子坐下,热情的小二上来:“客官请坐,要点儿什么?”
马三多道:“给我们一人来一大碗茶,快点儿啊!”
“哎。好嘞,大碗茶五大碗,马上就来。”小二唱和着跑开。雁儿怯生生的环顾一周,拉拉云舒袖子,小声道:“小姐,这些人忒无礼,老盯着咱们瞧。好讨厌啊,真想骂人!”
马三多道:“小丫头。别惹事儿,这些人都是老江湖。”
雁儿眨巴这眼睛:“什么叫老江湖?”
“老江湖就是……”马三多回头扫了一眼,嘿嘿一笑:“就是我这样的。”
雁儿呆了一下,小双子嘻嘻笑道:“马大叔是老江湖的话,那我就是小江湖了。”
雁儿嗔小双子一眼:“就你这样也能叫江湖?叫浆糊还差不多!”
他们这么一说笑,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夜魅突然站起来道:“小姐,奴婢内急,一会儿就回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离开了桌子,快步向茶棚屋子里走去。
几人愣愣的望着夜魅的背影直至消失,马三多若有所思道:“小姐,你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古怪的丫头?”
“古怪?你说夜……眉儿?我没觉得啊!”
雁儿道:“小姐,我也觉得她挺古怪的,老盯着周围的男人瞧,她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看雁儿一脸不屑的表情,她似乎很不喜欢夜魅,夜魅这个人表面看着笑眯眯,不过她身上总有一股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这感觉跟夜五极其类似,只是她要柔和一些而已,兴许这是暗卫们的特质。
几人等了好一会儿,茶棚的客人都走了好几拨了,还不见夜魅出来,雁儿不满的嘀咕道:“是她自己非要下来喝茶的,却半天不见人影儿,别是掉茅坑里了吧?”
马三多哈哈一笑:“雁儿姑娘,这可不是淑女该说的话。”
雁儿吐吐舌头,小双子道:“云舒姐,眉儿姐不会出事了吧?刚才她一进去,那边桌子就有几个男人跟了进去,现在还没出来了!”
几人闻言均是已经,面面相觑半晌,马三多道:“小姐,要不我去救人?”
“等等。”云舒沉吟片刻,照夜魅的功夫,一般人奈何不了她,这么小个茶棚,真有事的话很快就有响动,“不着急,马师傅,咱们再等一会儿看看。”
几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茶棚门口半晌,突然侧面一声音道:“小姐,奴婢好了,咱们走吧?”
几人均是一惊,回头果然见夜魅站在旁边,小双子惊得跳起来:“眉儿姐,你你不是从那儿进去的吗?怎么……”
夜魅笑笑:“茶棚有后门,我从侧面绕过来的。小姐,咱们走吧?”
一行人上得马车,继续向小镇方向去。这次,云舒对夜魅留了意,总觉得她与之前有所不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云舒本想问她,看小双子和雁儿在场,心觉不便,便暂时忍下,待会儿找机会再问。
没一会儿,马车在一座名为‘高家酒楼’的门前停下。马三多搓着手一脸兴奋道:“有两年没来了,真是怀念得紧啊!”
小双子左看右看,狐疑道:“马大叔,这明明是座酒楼,不是说有个大酒坊吗?”
“酒坊就在这酒楼背后,都是一个东家,要喝酒进这酒楼即可,走走,我给你们介绍几种极好的下酒菜去。”马三多率先大步走了进去,小双子和雁儿也跟了进去。云舒站在马车边,看着伙计把马车牵走,回头看夜魅:“夜魅。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夜魅目光闪了闪,眼中似有犹豫之色,片刻后低头:“没有,小姐多虑了!”
“真的吗?”
夜魅笑眯眯道:“真的,小姐。雁儿在叫您了,咱们进去吧!”
她不愿意说,云舒也无奈,只得进了酒楼。马三多与那掌柜极其熟稔,二人互相称兄道弟一番,然后马三多将云舒介绍给掌柜的。并说明来意,掌柜上下打量云舒一番,见她装扮只是个未婚小姑娘。显得相当诧异。
云舒对这种眼光早就习以为常,大方的见礼后道:“掌柜的,马师傅对贵酒坊极力推崇,那……把你们酒坊的各类好酒都来一坛吧!”
掌柜更加诧异:“小姐,我们酒坊已有百多年历史。酒的种类极多,各种粮食酿制的都有。您确定每样都要?”
马三多重重拍那掌柜一下:“掌柜的,放心好了,我们小姐付得起你银子。”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的酒按原料分、按年份分、按工艺分,品种不下百种,我是怕小姐拿去一时分不清啊!小姐不如跟在下说说,贵酒楼来的客人都是什么层次,喜好那类酒,在下给小姐推荐几种如何?”
云舒也有些惊讶:“上百种?这么多!那……买得多的话你们可否帮忙运送?”
“当然,只要是省城范围内,我们都可以送货上门的。”
“这样的话……你把你们的酒按年份、按工艺、按原料标注好贴在酒坛封纸上,然后每样选一坛帮我送到省城西北面我家去,你拿纸笔来,我写地址给你。”
掌柜诧异道:“小姐,您还是每样都要?”
云舒笑眯眯的点头:“是的,掌柜的,别忘了把每种酒的价钱帮我标注上,免得伙计们弄错。”
掌柜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小姐确定要的话,在下立刻差人去库房清点,争取下午之前给您送到。”
掌柜说完就走,马三多叫住他道:“老兄,别急,先给我来坛上好的女儿红再说。”
云舒几人在那酒楼逗留到中午才走,那时马三多早就醉得七倒八歪,他一连灌下好几坛子的女儿红,不醉才怪。不过说实话,这地方的酒确实好,云舒这个从不喝酒的人闻到那淳淳的香气也有点儿熏熏然微醉。
午饭过后,他们把马三多留在酒楼托掌柜的看顾,等他醒了再送他回来,云舒几人则自己坐了马车回城。再次路过官道岔路口那茶棚时,那里依然高朋满座,几乎没有空位置,看大家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样子,也不知什么事情让大家如此感兴趣。
这时,正好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牵着马匹从茶棚走上官道,一人道:“那王家二公子是左相大人的嫡亲孙辈,又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怎会突然落罪下到天牢,哪儿来的消息?不会是这些人瞎传的吧?”
“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哪是一般人敢妄传的?没听那传消息的是跟京城皇商打交道的?多半是真的了。”
“怎么会了?早就听说左相大人有意让二公子接替他的位置,二公子下天牢,左相大人怎会不闻不问?”
“这个谁知道了?算了算了,别说了,这种事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说道的,说不好那句话不对就要掉脑袋的,走吧走吧,快点儿赶路,事情多着了!”
看着几个商人匆匆错过马车,往前疾驰而去,云舒心中又惊又忧,雁儿却乐呵呵的回头道:“咦,小姐,方才那几个人在说京城的王二公子耶,咱们家姑爷也姓王,幸好不是咱们家姑爷下大牢。嘻嘻……小姐,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
小双子也回头看她,见她果然如此,赶紧叫停马车,凑过去关切的询问,唯独夜魅低头静静的坐在一旁。云舒深呼吸几下,稳住心神道:“夜魅,小顺子是不是出事了?”
夜魅低着头:“回小姐,奴婢不敢肯定,此事须得问过头领才能确定。”
夜五现在在云雾城。因为上次那几个痞子的事,云舒这次来省城坚持不要他跟来,现在居然要问了他才能得到准信儿。她沉默半晌。突然抬头道:“小双子,让车夫立刻回省城院子,咱们回去收拾下就回云雾城去。”
小双子一愣:“啊?现在?”
“对,就现在。”
“云舒姐,都过午时了。现在走要走夜路啊!”
“夜路就夜路,这么多人,怕什么?”
“不是,那个……咱们的事情还没办完了!”
“此事以后再办,快走!”
小双子无奈,只得伸头出去叫车夫快马加鞭。即便如此。小双子和雁儿依然一头雾水,云舒脸色冷淡严肃,夜魅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们回到省城西北角的院子。云舒手忙脚乱的收了几件衣服,一回身见夜魅站在自己身前,夜魅拱手道:“小姐不必着急,上午在茶馆时奴婢就抓了几个京城来的差人打听,京城那边……是出了点儿事。不过并非大家说的那样,奴婢相信公子一定能想办法脱身”
“脱身?你是说小顺子果真下了天牢?”
“这个暂不能肯定。不过即便公子真的下了天牢,他也一定有办法脱身,小姐不必担心。”
“天牢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吗?我怎能不担心?走,咱们立刻回云雾城去。”
“小姐!您……即便确认了又如何?难道要去京城?”
云舒一愣,“这个……如果需要的话……”
“不,小姐,不管遇上任何事,小姐都不能去京城。”
“为什么?”
“小姐是聪明人,您冷静下来想想自会明白。”
看着夜魅肯定的眼神,云舒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小顺子是那个永远挂着迷人笑容却把心思藏得极深的俊俏男子,他神秘、他能力非凡、他武艺超群、他无所不知……
云舒突然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遥远、那么高不可攀,他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对他的了解却少之又少,每每遇到困难总有他暗地相助的影子,他遇事自己却无能为力。夜魅说得对,自己一不会功夫,二不懂官场,三则无权无势,即便去了京城又怎样?不但帮不了一点儿忙,反而还要他分心来照顾自己。
她脸色苍白的后退一步坐到椅子上,愣愣的望着窗外发呆。拎着包袱的雁儿兴冲冲的跑过来,正要开口,眼前一闪,夜魅站在她面前,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快速离开,独留云舒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里。
回想起她自认识小顺子后的总总过往,一直以来都是他对自己的付出,自己却私心之极,从来只顾自己的感受,何曾为他想过一分半点儿?
上次京城之别,原本以为此生再不相见,没想到他拐了弯找门路去跟娘亲求亲,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说对他不动情更不可能,如此优秀的男子,哪个女人不喜欢?即便订了亲,她依然忌惮他的家世,希望他能弃了那荣华富贵,跟自己一起归隐山林。
这个想法,说得好听了是她不慕虚荣,但事实上她自己最清楚,她是怯懦、是害怕、是畏惧那高墙大院内的争锋相对、明争暗斗。说来即便生活在乡野之间,又何曾没有奸诈算计、争名逐利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此事无可避免。
想起上次自己给他定的两个条件,一不与人共夫,二不进高墙大院,第一条自不用说,无可退让,但第二条分明是为难于他,话又说回来,如果爹娘真给自己找个老实巴交、无才无德、相貌平平、毫无见识的乡野村夫,自己又如何愿意?
……………
云舒突然站起来,眼神坚定的望着天边,对,小顺子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不能辜负他,不就是几个女人吗?只要小顺子的心向着我。没什么应付不了的。
她决定了,她要给小顺子写信,等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她随时做好进王家门的准备。她要跟小顺子一起,披荆斩棘,把那群阻扰算计他们的人踩在脚下,相信总有一天,小顺子会解脱出来,跟自己一起归隐山林然后周游列国。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门口。哗啦一声推开门,外面的雁儿和小双子吓了一跳,见她出来。赶紧背着包袱跑过来:“小姐,我们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啊?”
“不走了,雁儿,去问问看舅舅在哪儿?小双子。去看看高家酒楼的酒送来了没有?”
雁儿愣了好一阵,眨巴着眼睛道:“小姐,您……您不是说咱们要连夜赶回去吗?”
“不用了,回去也无用,我相信……没有我,他会做得更好!”她说这话时不由的看向京城方向。眼神柔和中带着温情。
雁儿狐疑的抬头看天:“小姐,您说谁啊?”
夜魅会心一笑,拉拉雁儿小声把她劝走。等门前只剩下云舒和夜魅二人,云舒转头看着她道:“夜魅,京城有许多女子都喜欢小顺子吧?”
夜魅愣了下,笑着点头道:“当然,像二公子这样文武全才、家世显赫却未成亲的少之又少。不过小姐,说来也怪。奴婢跟着二公子那么久,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动过心,小姐除外。”
云舒尴尬的笑笑:“不用跟我说好听的……是啊,他那么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了?”
“所以小姐可得看紧了,要被别人抢了去,奴婢都为小姐不值哦!”云舒诧异的回头,见夜魅俏皮的挑眉眨眼,这样看来平时相貌平平的她居然还有几分姿色。
夜魅见云舒那表情,继续玩笑道:“不瞒小姐,奴婢也是爱慕公子的女子之一。”
云舒愣愣的望着她,夜魅咧嘴一笑,“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向来有自知之明,爱慕是爱慕,但从不痴心妄想,否则公子也不会把奴婢派到小姐身边来了。”
云舒垂眉想了想,然后抬眼望着夜魅道:“夜魅,你说……小顺子知道周围女子喜欢他么?”
夜魅扑哧一笑:“小姐,我们公子那么聪明的人……您觉得了?”
云舒泄气的垮下脸来:“我就知道他知道,这家伙真狡猾,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小姐,你应该高兴才是,如果我们公子是个处处留情的多情公子,小姐就麻烦了!”
云舒撇撇嘴:“他要那样我才不要他了!”
跟夜魅说笑一番,云舒心情轻松了许多,说起京城的事,据夜魅说,她上午在茶棚抓了个送信的问得清楚,据说是皇帝最近宠信一位后妃,多日不上朝,小顺子上折说了些难听的话,皇帝一生气就把他丢天牢里去了。
而皇帝此举引起朝中众官的猜测,不少官员认为皇帝早就不满王家势力过大,一直有打压王家的想法,兴许这次把小顺子丢进大牢就是动手的征兆。至于先前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些疾驰送信的差人,多是各方势力派来给自己亲信传递消息的。
夜魅分析,王家树大根深,皇帝不可能惘然动手,即便这次真是试探,也不会真把小顺子怎样,多半过几天就能放出来,他们只需静静观望、等待消息即可。
云舒心觉有理,决定加紧做自己的事,争取早些把果酒的事情搞定,如此一来,以后家里每年都能有一大笔进项,自己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或者说自己以后有足够的底气,至少可以在银钱上不求人了。
于是,她下午又拉了方舅舅一起出去寻找好酒,同时打听消息,等傍晚他们回到院子时,意外的发现夜五正黑着脸等在那里。
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上次送回去的益母果酿的酒已提前开封了,效果不错,接着只需找到合适的白酒做勾兑即可;坏消息是小顺子真的进了天牢,还有一个更坏的就是小顺子的爷爷左相大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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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二章 烧香拜佛
云舒和夜魅对望一眼,夜魅拱手道:“头领,公子的事我们已经知晓,老太爷的事……似乎还未有传闻啊!”
“皇上把公子关进天牢,老太爷多次求情,皇上都未应允,最后老太爷以生病为由告假,不仅没去上朝,把手中事务也都分派了下去,皇上和朝臣只以为老太爷是因二公子之故故意为之,实则老太爷确实生病,且病得不轻。”
想起那位满头白发却不失儒雅慈祥的老人家,云舒有些心疼,还有身处天牢的小顺子,不知他现在可好?
此时,夜五又道:“小姐,属下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想回京亲自确认,属下把夜魅和其他人都留下,希望小姐这段时间不要单独行动。”
夜五这话明显只是告知而非请示,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等小问题的时候,她想了想道:“哪里有蹊跷?夜五,你不是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了吗?”
“是,这飞鸽传书确是京城来的,可写信的人却不是熟悉的人。”
“写信的人?……是谁啊?”
夜五颇有些意味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三公子。”
“三公子……卫禹?”夜五没说话,很显然这个问题不用多问。
云舒垂眉,京城一别,快一年没见卫禹了,现在他已成亲,自己也跟小顺子订了亲,虽然对王家内务不甚了了,她却清楚卫禹一向跟小顺子不和,再加上卫禹他娘,双方几乎是水火不融,不知下次见面卫禹会不会也把自己当敌人?
“小姐,属下即刻启程,小姐保重!”夜五拱手对云舒道,云舒反应过来:“啊?现在就走?马上就天黑了!”
“无妨。属下习惯了。夜魅,这段时间你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她若有半点儿闪失,你知道后果。”
夜魅脸色变了变,低头应道:“是,属下领命。”
云舒和夜魅一起将夜五送到院门口,亲眼看他麻利的跨上大马,一甩马鞭,大马扬蹄嘶叫一声绝尘而去。她微微捏紧拳头,心中默念:“但愿小顺子和左相大人一切安好。”
其后。她又在省城中逗留了数日,一来要继续寻找物美价廉适合勾兑的白酒,二来要等从家运来的果子全部卖完。三来方便打听京城的消息,然后还要去走走亲戚看看故人,比如马家的大姑奶奶、盘龙寺的圆空大师,还有西山书院的二毛和钱兴等。
如此一直磨到腊月初,京城的消息时有时无、时好时坏。版本也不尽相同,实在不知该信哪个的好。每每一听到消息,不管是好是坏,她都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般。
不知为何,夜五刚走那几天,夜魅他们还时常用特地训练过的鸽子与他互通消息。可夜五一进京城。夜魅一遍一遍的往京城传信,可每次都如泥牛入海般完全不见回音。
这事情相当蹊跷,每每想起。她都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到京城去看个究竟。可她不能,除了在这儿等消息外,别无它法。
虽然京城那边的消息不靠谱儿,其他事情进展却格外顺利。
家里运了近二十万斤福寿果和多子果来全都卖完了,均价在四五文左右。虽然这么多果子总共才得千两不到,跟之前的黄金果根本没法儿比。但能得钱就是好事。总比任其烂掉的强,这些钱至少够采摘运送果子的人工费了吧!
然后酒坊那边也传来好消息,果酒酸度的问题确认已经解决,至于调配选用的白酒也基本确定下来,一家是云雾城城南二十里的石牛镇上的一家酒坊,另一家就是上次马三多带去的那个高家酒楼的酒。
虽然高家的酒价钱高些,运送相对麻烦些,不过那里的酒上档次得多,如果要卖给官家富户,价格要上得去,就得用这种酒,稍差一些的就用石牛镇的白酒即可。
这两件事情一解决,云舒身上的压力一下子松了许多,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京城那边,她再次抬头看向京城方向,小顺子,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信?
“小姐,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云舒回头,见雁儿拎了好大一个篮子,里面满满一篮子的香烛,雁儿将篮子往前送送:“小姐,您看,这些够不?纸钱在马车上,准备了好大一捆了。”
云舒微微点头,“够了,走吧!”
马车从东门出,一路往对面山上的盘龙寺去,马车只能到山脚,上山那截儿必须步行,原本兴致满满的小双子和雁儿没爬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大呼要休息,拎着一大堆东西的夜魅却脚步轻盈,紧跟在云舒身后。
如此爬到半山腰,空手的雁儿和小双子已被甩出老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条路平时少有人来,云舒怕他们遇险,决定等他们一等。她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夜魅将东西放到一旁,擦擦额头,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舒。
云舒回头,笑道:“夜魅,你为何这样看我?我脸上有金子不成?”
“小姐恕罪,奴婢只是奇怪,小姐凡人之躯,爬这么高的山不喘不累、如履平地般,比练了多年轻功的奴婢还厉害,奴婢佩服不已。”
听她这么一说,云舒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难怪总觉得这次上山跟以往来此有些不同,还以为周围景物变了呢,看来看去没发现异常,原来变得不是其他,而是自己!
她低头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似乎没什么不同啊,可爬了半座山,确实不觉疲累,连气喘都没有,为何会这样?
好一阵过后,小双子总算从下面拐弯处冒出头来,他几乎是趴在石梯上气喘吁吁的对着上面喊:“云舒姐,你……你慢点儿……”,而雁儿还落在后面好长一截。
云舒茫然的抬头看向夜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夜魅定定的望着她看了半晌,微微笑道:“兴许……是小姐天赋异禀,自会调节呼吸。让身体变轻了,就不觉得累了。”
“调节呼吸就能让身体变轻吗?”
“这个……我们练轻功首要学的就是这个。”
“是吗?说来听听。”
左右无事,云舒对她那轻功之法颇感兴趣,拉着她连连追问,夜魅又不好不答,直到小双子和雁儿爬到亭子处,云舒已经开始体验夜魅的调节呼吸之法了。
等雁儿他们休息够了,一行人继续上行,上山时云舒试验方才学来调节呼吸之法,果然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上山的速度更快,让一直紧跟她的夜魅都有些吃力。
待到了山顶,云舒大喜道:“夜魅。这法子果然管用,说不定我再练它几个月也能学会这轻功,到时候就不用你们跟着了。”
夜魅汗颜:“小姐,您……您千万别在外人面前用,也不要告诉他人。”
“这是为何?我会轻功不是更好吗?遇事至少可以尽快逃走。你们就不用时时跟着我了。”
“不是,小姐,怎么说了?比如我们执行任务,对付会功夫的人和对付不会功夫的人,手段完全不同,不知小姐可否明白奴婢的意思。”
云舒眨眼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有道理,我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要对付我的人就会轻视大意。到时候我就有逃生反击的机会了。”
夜魅愣住,不知说什么好,云舒倒是兴致满满,真想拿个秒表现在就冲下山去,一会儿再爬上来。多练习几趟,说不定就能健步如飞了呢!
说来这大半个月。天天提心吊胆,难得有件高兴的事,她甚至想,要是能把轻功练到天下无敌,她立马就飞去京城看小顺子,保准把他吓一大跳,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等雁儿那么累死累活全身湿透的爬上山顶,夜魅上前敲门,开门的小沙弥见了云舒先是一愣,继而双手合十:“拜见师叔。”
云舒还礼后道:“我师傅在吗?”
“师祖上半年外出云游后就未回来过。”
“可尘也去了?”
“是的,师叔。”
“那……他们可有送信回来过?”
“没有。”
“那……他们今年还进宫吗?”
“小徒不知。”
云舒有些失望,无奈她谢过小沙弥,让雁儿准备好香烛纸钱,从入门开始,对寺眯的菩萨一一祭拜叩首许愿,愿望有二:一则望菩萨保佑她全家平安健康顺利;二则望菩萨保佑小顺子平安出来,左相大人身体安康。
云舒来盘龙寺数次,没有哪次有今天这么虔诚认真,她们一路进去,见菩萨就拜、见神明就烧香,似乎这样真能让自己全家平安、让小顺子立刻就出来一般。
如此一趟下来,已是未时过后,她低头从正殿出来,一转身,见代住持大师兄正笑眯眯的站在面前,对方行佛礼:“阿弥陀佛,小师妹,你来了。”
云舒还礼:“一年不见,大师兄可好?”
“一切安好,小师妹,可要去禅房坐坐?”
“甚好,多谢大师兄。”
一行人来到禅房,大师兄安排小沙弥带雁儿他们下去用斋饭,云舒和大师兄对面而坐,双方寒暄闲聊几句,云舒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大师兄,这是我的香油钱,也算师妹一点儿心意,师兄笑纳。”
“阿弥陀佛,师妹,你我乃同门,不必如此。”
云舒知道这位大师兄最是圆滑也最会敛财理财,便笑眯眯的将银票放在他面前,果然那家伙说几句客气话看也没看就收下了,当然末了还不忘说几句好听的。
云舒转到正题道:“大师兄,您可知道师父和可尘现在何处?”
“师父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不知啊!”
“师兄可知师父和可尘今年是否进宫?”
“这个……多半应该不会去了。”
“哦?为什么?以前不是每年都去吗?”
“照以往的经验,每年腊月之前,宫里必定派人送贴来咱们盘龙寺,师父也会赶在腊月之前回来,可今年一来无人送贴,二来师父未回,所以贫僧估计多半不去了吧?我不过这也只是贫僧的猜测而已。到底如何还得问师父。师妹,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
“没有没有,师兄别误会,我不是想进宫,只是想打听师父的去处而已。”
“这样啊,那贫僧就无能为力了。”
看来大师兄确实不知消息了,云舒有些失望,轻轻叹气一声,大师兄笑道:“师妹不必叹气,师父走之前留话。说你来之时,不妨去潭边草棚坐坐,兴许那里可让师妹解开心结。”
“潭边草棚?师父让我去的?”
大师兄点头。云舒呼啦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跑出门去,大师兄笑眯眯的点头,一手置于胸前:“阿弥陀佛!”
她急匆匆的纵穿寺庙,过侧门进入树林。然后一路向树林深处的水潭跑去。她觉得自己只是着急跑得快些,路过的沙弥香客却只看到个人影一闪而过,待仔细看来,却不见了踪影。
她来到水潭边的草棚,鞋子都没脱,冲进去挨着屋子翻找。好一阵过来,她停下来,愣愣的坐在窗前。这屋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唯独窗前一张棋桌,桌上一盘残棋。
不是师傅让我来的吗?还以为他给自己留了什么锦囊妙计,结果什么都没有。难道被忽悠了?还是大师兄蒙我了?她再次长叹一声低下头去,愣愣的望着那局残棋发呆。
这是一局输赢已定的残棋。没有多少研究价值,倒是窗外不远处那瀑布砸向水潭的哗哗声连绵不绝,云舒听得有些烦躁,真想把耳朵堵住,她确实也那么做了,那可哗哗声依然无孔不入的往耳朵里钻,躲都躲不掉,多堵一会儿,那哗哗声反倒越来越大,震得脑袋都嗡嗡作响、晕头转向。
她干脆放了手,任其钻进自己耳朵,甚至把全身包裹,奇怪的是,放了堵耳朵的手,那声音反倒小了些,清脆了些,仔细听还有高低起伏,再细细品味,就像一首自然演奏的交响曲般。
她呆呆的坐在窗前,细细的倾听那美妙的音乐,直到一道杂音把她唤醒,抬头见窗外一个小沙弥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师叔,与您同来的施主正到处寻您。”
云舒想了想,点头道:“好,知道了,你让他们在山门前等着,我一会儿就去。”
“好的,师叔!”小沙弥行个佛礼后离开,云舒站起来再次围着茅屋转了两圈,确实没什么其他发现,难道师傅就是让我来听水声的?
不过说来也怪,就这么半个时辰,她的心情像雨后的山林般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原本的急躁烦恼也随之而去,连带着身心都轻松了许多。难道这就是师傅给我的提点?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这趟来得值。
云舒拿起抹布把屋内地板上的脚印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洗了抹布,将一切还原后才拍拍手出了茅屋,脚步轻盈的穿过山林,往山门方向去。
雁儿几人一见她立刻迎上来,雁儿叽叽喳喳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这么长时间您都上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那老和尚忒可恶,不告诉我们您去哪儿,也不让我们找,就让我们等啊等,我茶水都喝了好几壶了,不过这茶还真好喝……”
这丫头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云舒轻笑一声道:“走吧,咱们下山去。”
这下山的路显然比上山轻松多了,看雁儿和小双子一蹦一蹦的往下跑,时不时回头招手的样子,相比先前上山时累得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们才往下走十几米,在第一个转角处见旁边亭子里有几个女眷在休息,都半下午了,还有人上山来烧香?云舒不禁多看了两眼,亭中的女眷也在往这边看。
云舒原本没注意,看了两眼就继续往下走,雁儿往那边瞧瞧,小声道:“小姐,那位夫人比我们后上来,出来比咱们还早,听说那位夫人还有喜了!”
“有喜?”有喜还爬这么高的山?云舒不禁又回头去看,见那几个女眷已从亭中出来,也盯着自己这方向猛瞧,云舒礼貌的微笑着点点头。对方却一脸惊讶状:“云舒表妹?”
云舒怔愣一下,停下脚步,盯着那妇人看了好一会儿,那妇人快步向这边来:“云舒表妹,当真是你?”
“夫人,您慢点儿!”旁边那两个丫鬟赶紧扶住她。
妇人推开丫鬟道:“没事,这么高的山都上来了,不差这几步!”
云舒看着她慢慢靠近,这妇人肚子微微凸起,身子圆润皮肤水嫩。约十七八岁年纪,眉眼确实非常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妇人过来熟稔的拉起她的手:“云舒表妹。你什么时候来省城的?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我和相公都时常说起你了!”
“夫人,您是……”
妇人顿了顿,转而开心一笑:“表妹,你还没认出来啊?我是淑羽啊,王淑羽。”
淑羽!云舒惊讶的张大嘴。大半年前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时常咳嗽着,甚至能咳出血来;半年不见,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个圆润健康的美丽妇人,关键是她的神态谈吐,与以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你真是淑羽?”
“是我啊。表妹再仔细看看。”
仔细瞧来,那眉眼儿还真是王淑羽,可同一个人。大半年时间怎会变这么多?王淑羽一个丫鬟道:“表小姐,不怪您不认得我们家少奶奶了,要是奴婢大半年不见,兴许也不认得了呢!”
王淑羽嗔那丫鬟一眼,笑眯眯道:“云舒表妹。这是我的丫鬟银柳,还记得么?”
云舒看那丫鬟两眼。确是银柳,一点儿没变,不过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抱着药罐子喝了十几年的王淑羽为何会变化这么大?
银柳道:“表小姐,我们家奶奶有身孕,站得久了脚会疼,不如去那边那亭子坐坐吧?”
云舒反应过来,赶紧扶了她一起往左下方的亭子走去,二人边走边聊,倒也投机。听闻王淑羽说起马家这大半年的事儿,云舒一阵唏嘘。
据王淑羽说,几个月前省城来了位名医,医术相当了得,正好那段时间大姑奶奶身体抱恙,便请了那大夫来。他给大姑奶奶看诊时,正好王淑羽拖着病体去请安,大夫只看了她两眼,就说出了她的症状病根儿,又说此病能根治。
王淑羽毕竟是大姑奶奶亲妹妹的孙女,没有不治的道理,几个月喝药调理下来,王淑羽的病果然见好,而且身子越长越好,面色越见红润,气色精神都好了许多。
以往时常以她生病为由不让她伺寝的马俊文正室夫人没了说法,只得安排她伺寝,然后多几次就怀上了。
看王淑羽一脸温柔满足的抚摸肚子的样子,云舒为她高兴,想起马俊文那厉害又嫉妒心极强的正室夫人,多半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一巴掌拍死王淑羽吧?
云舒想了想道:“对了,表姐,娇娇表妹如何了?”
王淑羽顿了顿,脸色不太好看,一旁的银柳撇撇嘴道:“表小姐,三姨奶奶太过分了,平时常欺负我们家奶奶不说,听说我们家奶奶有喜,三番两次故意找事儿来气我们奶奶,上个月还差点儿把我们奶奶推进湖里!表小姐,您来评评理,哪有这样当表姐妹的?”
云舒有些惊讶:“是吗?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表小姐不是外人,您也知道三姨奶奶那脾气,向来骄横跋扈惯了的,心肠也不是一般狠,那么多人看着,她都敢把我们奶奶往水里推,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银柳那气呼呼的样子,似乎不像说谎,说来这事儿确实也只有沈娇娇那脾气才干得出来,没想到她嫁了人还是半点儿没变。
王淑羽一直留意着云舒的表情,见云舒半信半疑,低头轻叹一声:“算了,银柳,都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怎能不提?奶奶,您现在不同以往,肚子还怀着小少爷了,万一有个好歹可不得了。三姨奶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以后任何人都来推了撞了说不小心了事,那还得了?表小姐,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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