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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小云     家长里短种田忙txt下载     家长里短种田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二八章 土财主

    云舒从巷子出来,见夜五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夜五,事情办妥了?”

    “妥了。”

    “这么快……也好,我们一起去找那个土财主。方明哥,你知道那姓申的土财主家在哪儿不?”

    “知道,上来吧,我来赶车。”

    几人坐上马车出城,方舅舅指着城门斜对面一条白玉条石铺成的宽阔大道:“喏,这就是那申老头儿一掷千金修的路,他家就在那林子后面。”

    云舒大概看了看,那条路所有石料方方正正规规整整,颜色纯白统一,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汉白玉石,远远望去,那平整光亮的路面像一面平铺在地上的长条镜子。

    啧啧,光找齐这些材料都不容易吧?还有大道两旁那些珍稀贵重的花草。单就这条路本身而言确实值得夸赞,可在这许多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那姓申的居然大肆挥霍就为修一条路,果然是土财主。

    马车得得得走上白玉大道,才踏上几步,树林里突然冒出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来:“站住!哪来的山野匹夫,谁准你们走我家老爷的路了?”

    车上几人对望一眼,方舅舅道:“既然是路,就是给人走的。嘿,走个路还要谁准许,你干嘛不把这路搬你家去?”

    “这就是我们家老爷的地盘儿,路是我们老爷修的,当然要老爷准了才能走,出去出去,别把那玉石弄脏了。”

    那群人一窝蜂围上来赶拉车的马匹,夜五轻轻一跃跳下去,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站到那些人面前。那几人吓了一跳,见夜五面色不善,纷纷哗啦哗啦拔出腰刀,指着夜五:

    “你…你想干什么?你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这是我们申爷的地盘儿。你…你想闹事也…也不掂量掂量。”

    夜五冷哼一声缓缓上前,几人吓得又连连后退,“你…你干什么,别…别过来啊,我们…我们主子身边可…可是有高手的……”

    眼看夜五就要动手,云舒赶紧叫住他:“夜五,住手!”

    云舒跳下马车,走到夜五身边道:“我们是来拜见申大官人的,烦请各位通报一声。”

    几人对望一眼,那领头的依然举着大刀:“你是什么人?我们申大官人岂是你想见就见……”。这边夜五眼一瞪,那人立刻改了口:“呵呵,这位小娘子。请问您姓甚名谁,为何拜见我家老爷啊,您跟小的知会一声,小的也好跟老爷通报啊!”

    云舒眼珠一转:“你就说我姓水,是七味斋的东家。来拜见申大官人谈笔生意。”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一小喽喽做恍然大悟状,凑到领头的耳边嘀咕几句,领头的顿时变了脸色,赶紧收起大刀,拱手道:“原来是水家小姐。失礼失礼!”

    云舒抿嘴笑笑,那领头的指了个小喽喽道:“你,快去跟老爷通报。就说七味斋的水小姐来了。”那小喽喽应一声快速跑开,领头的又回身对云舒拱手道:“水小姐,您请上马车,小的给您带路。”

    云舒点点头:“有劳了!”,然后她爬上马车。跟着那群人沿着白玉大道缓缓前行。云舒注意到,这群家仆打扮的喽喽除那领头之人外。其他的分成两路,走在白玉大道两旁花丛后的青石板路上,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脏了白玉大道般。

    云舒抽抽嘴角,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不管这条路造价多高、材料多好,修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要是走都不能走,每天还要擦得光亮如镜,那何必铺在路上?还如不盖栋大房子藏起来了,可见那申老头儿品味之低、张扬跋扈、好大喜功,绝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在树林间走了百米左右,前方一座汉白玉石砌成的状似牌坊的高大门檐儿清晰可见,那牌坊上‘申家庄’几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闪、格外刺眼,牌坊后又是好大一座气派的院子。

    “哧~~~俗不可耐!”夜五一声嗤笑,前面带路的家丁头目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夜五双手环胸挑衅的挑挑眉毛,家丁头目瑟缩一下转回去继续带路,之后不管他们说什么,那家丁头目坚决不回头。

    云舒捂嘴偷笑,唐方明凑过来小声道:“妹子,这人哪儿来的?好厉害啊!”

    云舒玩笑道:“我从省城大街上捡回来的杂耍艺人,最会装腔作势,其实功夫一般。”

    夜五挑挑眉头,没有接话,不过申家那些家丁却有些蠢蠢欲动,交头接耳几句,时不时往这边偷看。

    云舒一行在门口下了车,马车被引向侧门,他们则跟着家丁头目从正大门进入大院。这院子富丽堂皇自不用说,他们过来几个穿堂,在一类似客厅的大堂前停下,家丁头目道:“几位请在此稍事休息,我们家老爷稍后就到。”

    他们各自坐下,立刻便有小丫鬟送上茶来,而这几个小丫鬟年龄均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长相各有特点,有漂亮的秀气的,也有体胖的长相一般的,不过她们皮肤都不错,粉嫩粉嫩的,能掐出水来那种。

    等那家丁头子出去,小丫鬟们立到背后,云舒以斟茶为名招个小丫鬟过来,趁着她倒茶的功夫小声问:“小妹妹,你多大了?”

    小丫头惊讶的看云舒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没有回答,云舒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银锭子:“回答我的问题有赏哦!”

    小丫头一见那银子立时两眼放光,她小声道:“奴婢今年十三。”,她说完就伸手来拿银子,云舒将银子一收:“等一下,我还没问完了,你何时来这儿当丫鬟的?”

    小丫头脸色变了变,稍稍犹豫,小声道:“奴婢前年来的,小姐,老爷不准我们跟客人说话,要被他知道的话。会挨板子的。”

    “哦?这是为何?”

    小丫头有些着急,回头看看大门方向,又偷眼看另几个小丫头:“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奴婢跟您说话本就坏了规矩……”

    云舒板起脸道:“这算哪门子规矩?我是客人,问你们几句话都推三阻四,是你们主子故意怠慢我等,还是你们自己找借口啊?”

    小丫头见云舒突然变了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小姐息怒。奴婢不是找借口,奴婢……奴婢真是按规矩办事的。”

    另一个年轻稍大点儿长相稍周正的丫鬟上前来行礼:“小姐,三六惹您生气了么?”

    云舒愣了一下:“三六?这是什么怪名字?”

    那丫鬟顿了顿:“回小姐。三六是我们老爷收进来的第三十六房小妾,所以……”

    “三十六房!”云舒惊讶的看看面前这孩子,这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怎么成了第三十六房小妾?夜五人也很是惊讶,方舅舅哈哈笑道:“申老头儿这么大岁数还如此折腾。也不怕纵欲过度要了他性命。”

    几个小丫鬟尴尬的低下头,云舒道:“既然是第三十六房……现在为何却要做这丫鬟的差事?”

    那两人脑袋垂得更低,云舒又掏出个银锭子,给她们一人一个,那大点儿的丫鬟道:“小姐,这话奴婢本不该说的。您是老爷的贵客,我们自然不能怠慢。三六他伺候老爷不得力,被老爷赶出来。然后分到了这里当丫鬟。”

    “原来如此……三六,你进门的时候可有签卖身契?既然你们老爷不要你了,为何不直接回家去了?”

    三六满脸通红,脑袋垂得更低,旁边丫鬟道:“小姐。三六进门时虽没签卖身契,老爷却给她爹娘送了一百两银子做聘礼。老爷说等三六爹娘还清那一百两银子就放她走。”

    云舒还想再问,三六道:“小姐,求您别问了,奴婢…奴婢……”

    云舒看她眼泪花花儿的样子,不便再为难,放她离开,然后问那答话的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柔依。”

    “你…也是……”

    “奴婢不是,奴婢爹娘都是申家的家奴,即便奴婢愿意,老爷也看不上奴婢。”

    云舒有些意外,这死老头子还不碰家奴,呵呵,还以为他无肉不欢,见女人就扑了。

    云舒想想,从袖子里掏出个大银锭子:“我问你件事儿,答好了这个就是你的!”

    柔依见之眼中有欣喜闪过,她低头恭顺道:“小姐请讲。”

    “我问你,你们老爷昨天中午是不是又抓了个十二岁左右的小丫头回来?”

    柔依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云舒一眼,目光中也有了警惕之意,她低头道:“奴婢不知。”

    云舒从袖中又掏出一个银锭子放桌上:“你当然知道。”

    柔依犹豫片刻,轻轻上前拿起茶壶给云舒斟茶,同时不着痕迹的将银锭子收进袖子,然后小声道:“是的,小姐,昨晚老爷本想临幸那丫头,可那丫头抵死不从,咬了我们老爷一口,又一头磕在床沿儿上,老爷发了火,让人把那丫鬟抬出去扔在马圈里,谁也不许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云舒微微皱眉,小声道:“那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奴婢不知!”

    “老爷到!”门外一声唱和,柔依赶紧放了茶壶退到一旁。片刻后一个又矮又胖、远看一个球儿近看是颗肉球儿的老头子慢慢挪进来,云舒看到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可惜浪费了那么大块上等红布。

    老头子动作虽慢,那目光却贼精贼精的,他一进门就不着痕迹的把屋里几人扫了一圈,看到云舒时目光稍稍停顿,眼中的色意一闪而过。云舒一阵恶心,被这种猪头以X光方式扫描真是……

    “呵呵,这位就是水小姐吧?久仰久仰!”申老头过来对云舒拱手道,云舒站起来侧身草草还个礼。

    “水小姐请坐、请坐啊!”申老头儿慢悠悠的挪到上方位置上,费力的坐上他那专用的至少能容下三个小姑娘的大红木椅。

    云舒看这人实在碍眼,不待他开口,直接道:“申老爷,我们此来是为你昨天抓来的那个小姑娘,不瞒您说,那小姑娘的外婆在我身边伺候多年。如今她外婆已经过世,临死前把她托付予我,请申老爷给个面子,把那丫头让与我等,可否?”

    申老头儿目光闪了闪:“水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何时买过小姑娘啊?”

    “申老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刚从小姑娘她三舅家来,她三舅母亲口告诉我们小姑娘是被你们申家的人抢走的。”

    “呵呵,水小姐。云雾县姓申的人那么多,为何单单找到我这里来?”

    云舒皱起眉头,这老头子明明把她扔了出去。既然让她自身自灭了为何舍不得交出来?莫非是银子的事儿?

    “申老爷,小姑娘她舅把她卖给你是多少银子?我愿出双倍银子买回,你看如何?”

    “呵呵,水小姐果然大方,如果那小姑娘当真在我府上。一个丫头而已,白送给小姐又何妨。只是老夫从半个月前开始就身体不适,一直没出门,更没买过丫鬟,水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我们问得清楚。明明就是城西门口的申家,不是你是谁?”唐方明有些着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申老头儿斜他一眼。举手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不好意思,水小姐,老夫又有点儿不舒服了!哎,最近见不得人多,老夫说话从不让下人靠得太近。免得污了老夫的耳朵!”

    唐方明还没反应过来:“姓申的,你别东拉西扯。快把柳烟儿交出来。”

    云舒却听得明白,他明显把唐方明和方舅舅他们当成了所谓的下人,而且看他这态度,要不是当场找到人,他是想抵赖到底了?

    云舒留意了下他垂着的那只手,手上绷带层层叠叠,一直往袖子里面延伸,看他动都不敢动的样子,看来被柳烟儿咬的那一口肯定不轻,莫非他是怀恨在心,非要把柳烟儿留下亲眼看着她死了才甘心?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今天必须把那小丫头带走。

    云舒沉吟片刻,抬头见夜五正望着自己,看他那眼神,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云舒疑惑的看着他,夜五站起来道:“小姐,属下去看看马车。”

    云舒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好,一定要看好了,务必把马驹照料好了,那可是从京城送来的良种马。”

    “是!”夜五拱手一拜,转身出了客厅,方舅舅手扶下巴目光闪了闪,“方明,你也去看看,给夜五兄弟帮忙搭把手。”唐方明没怎么反应过来,不过见方舅舅对他直眨眼,便收了已到嘴边的话,站起来拱手一礼,跟着走了出去。

    看着二人出门,申老头看看方舅舅,笑呵呵道:“水小姐,听说你家攀上个贵亲,可越是贵亲越重规矩,小姐可得注意些。反正我的丫鬟仆役,我没让他坐没人敢坐。”

    云舒笑笑:“多谢申老爷提醒,这是我舅舅。”

    申老头儿哈哈干笑两声,“水小姐,听说那七味斋是小姐一手办起来的……”

    申老头儿似乎对七味斋很感兴趣,一直问云舒问题,却对柳烟儿之事绝口不提。云舒也不着急,反正夜五已经出去找了,还有唐方明帮忙,相信问题不大,现在只需拖延时间,让夜五慢慢找即可,于是她决定静下心来,赖着性子慢慢跟他耗。

    好一阵过后,申老头儿突然道:“对了,水小姐,听说小姐本家在城北几里外的水家村,是这样吧?”云舒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水家村?

    “是啊,小地方而已,申老爷怎么知道?”

    “呵呵,现在水小姐可是咱们云雾县的热门人物,城里城外不少人都在谈论小姐,我这老头子自然也不能落伍,何况都是生意之人,以后还要请水小姐帮忙也不一定。”

    云舒扯扯嘴角,这老头子,居然想跟自己做生意……

    “对了,水小姐,说来也巧,老夫一位爱妾也姓水,本家也是城北几里外水家村的,说不定跟小姐还是故人了。”

    云舒愣了一下,干笑两声道:“呵呵。是吗?不知令夫人尊姓大名。”

    “呵呵,什么尊姓大名啊,水小姐客气了,爱妾姓水名静香,水小姐可否认识?”

    “水……静香?”云舒沉吟片刻,正想否认,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静香?……好熟悉的名字,静…对了,莫非是水志飞的女儿小静?云舒正在仔细回想之时。门口几个身影缓缓进来:“云舒姐,几个月不见,都不记得我了?”

    云舒抬头。见两个丫鬟扶着体态丰盈的小静缓缓进来,而小静一手撑着后腰,宽大的衣服下隐隐能见微微凸起的肚子!云舒惊讶的站起来:“小静,你…你怎么……”

    小静笑盈盈的走过来:“云舒姐,没想到你会来这里看我。老爷,看吧,我没说谎吧?”

    申老头儿笑眯眯的点点头,伸手招呼道:“静香,快过来坐,别累着了。”

    小静羞涩的嗔他一眼:“老爷。瞧你,云舒姐在这儿了,妾身就坐云舒姐身边。一来陪陪好些日子没见,想跟云舒姐多说几句话,二来坐您身边也不合规矩不是?”

    申老头儿哈哈大笑:“好,好啊,我的静香果然懂事。”

    看这二人眉来眼去。特别是那肥头大耳的申老头儿挤眉弄眼的样子,云舒觉得一阵恶心。真想立马走人。小静坐到她身边,拉起她胳膊道:

    “云舒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怪想你的!上次听说你跟王公子定亲,本想去看看姐姐的,可那时我害喜害得厉害,实在不便出门,老爷又不让我去,姐姐没多心吧!”

    云舒转头看她,见她涂脂抹粉,头上身上挂满金银,恨不得把整个金元宝都穿她身上般,不,她就是个大大的金元宝。明明才十三岁的年纪,却把自己弄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妓院老鸨似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的她跟那申老头儿天生一对。

    小静见云舒不说话,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云舒姐不会多心,要不也不会来看我了不是?云舒姐,你跟王公子订了亲,以前那时常跟在你身边的吴公子岂不要伤心透了?”

    听她突然提到大锤,云舒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那边小静嘴角微翘:“唉,也不怪云舒姐会选王公子,听说王公子俊美非凡,又家世显赫,而那吴公子就穷小子一个,一无所有凭什么来娶我们云舒姐,对吧,云舒姐?”

    小静看似亲热的用胳膊撞撞云舒,云舒面无表情的微微侧开,站起来道:“申老爷,既然柳烟儿不在你们府上,那就打扰了。”

    “哎,云舒姐,你才刚来,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就要走了,不行,你今天一定得陪陪我,对了,我爹听说你来也很高兴了,叫我来请你过去见见他了。”

    “你爹?他在这里?”

    小静胖乎乎的脸笑成朵花儿:“是啊,还是我们老爷心疼妾身,担心爹爹一人在家孤寂,我原本想派两个人去伺候爹爹就算了,可老爷说还是把他老人家接过来,一来方便照顾,二来我也能安心养胎!

    哦,对了,云舒姐,告诉你啊,我们老爷可喜欢我肚子里这孩子了,老爷连名字都想好了,还说等孩子出来,就分一半家产给我儿子,对吧,老爷?”

    小静对申老头儿抛个媚眼儿,申老头笑得油光满面,却没正面回答。那笑容里的意思云舒看得清楚,而这小静似乎还满腹期待的样子,云舒心里叹息,对眼前这小静虽有些厌恶,不过更多的却是同情。

    云舒推开小静的手道:“小静,我还有其他事要赶回去,你自己好好休养吧,替我跟志飞叔问个好,下次我跟我爹一起来看他。”

    “不行啊,云舒姐,你一定得去看看我爹,我爹就坐在院门口等你了,你不去他得多难过啊!云舒姐,算我求你了,就一会儿,去吧去吧?”小静硬拉着云舒,云舒看看门外,还不见夜五给消息,只得勉强答应。

    小静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太好了,老爷,那我先带云舒姐去我那院子了?”

    得到申老头儿的应允,小静笑眯眯的拉着云舒出了门。

    !

第七二九章 妇人小静

    小静亲热的挽着云舒一路兴致勃勃的介绍沿途院子,诸如:

    “这是醉香楼,住的是七姐和八姐。!”、

    “这里是添香楼,住的是十三姐和她女儿。”、

    “这里是富贵园,住的大公子和他的妻妾们。”、

    “这里是……”

    “小姐,申老爷到底有多少个妻妾和子女啊?”

    小静顿了顿,半晌后道:“怎么,云舒姐,你嫌我家老爷太老太花心是不是?是,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能遇上一个又一个好男人,我们家老爷年纪是大点儿、妻妾是多点儿,可那又怎样?只要他对我好,对我儿子好,其他我都不在乎。”

    小静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的模样,然后她突然抬头,笑眯眯道:“云舒姐,老爷说等我儿子出世了,就分一半家产给我和儿子,方才你也听见了是不是?”

    “哼,痴人说梦,也不瞧瞧你自己那样儿,分你一半家产?冥币差不多。”

    云舒和小静抬头,见一个三十来岁浓妆艳抹的妇人站在斜对面,双手环胸目光不屑的瞟一眼小静的肚子。小静护住肚子一脸警戒的样子,那妇人不屑道:“哧~~~挡什么挡?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了?”

    小静涨红了脸:“胡说,当然是老爷的,老爷心疼我和孩子才特地把我们接进门来的。”

    “哧~~接进门?你那个也叫接进门?连白玉大道都没让你走,还好意思说接进门?”

    小静还要跟她争吵,云舒拉住她道:“小静,走吧,看了志飞叔我还要赶回去了。”

    那妇人总算注意到云舒,上下打量她一番:“哟!咱们老爷什么时候改口味了?这种清汤挂面、瘦不拉几的也开始往院里接了?”

    “胡说什么?这是我本家的姐姐水云舒,告诉你。我云舒姐的相公可是京城的富家公子,家里用不完的金山银山,比老爷有权有势多了!”

    “哟,这么快就嫌弃我们老爷了?要不要我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再给你找个年轻英俊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啊?”

    “你……你胡说,我…我何时嫌弃过老爷?”

    “啧啧,静香妹子,你着什么急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自个儿悠着点儿吧,咱们这大院里怀了孩子生不下来的多了去了。”

    “你…你什么意思?”小静气得满脸通红。全杀打颤,云舒扶住她,轻声劝道:“小静。这种人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越生气她越高兴,你别上她的当。”

    那妇人闻言立刻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指着云舒大骂:“我这种人?我哪种人?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娘嫁进申家时你还没生出来了。老娘有你说的吗?啊?你敢再跟老娘说一句,你说啊、说啊!”

    妇人气势汹汹一边骂一边快速向这边靠近,云舒直觉大事不妙,眼看她就要冲过来撞到小静身上,云舒赶紧将小静拉开自己挡在了她身前。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撞出去老远,她闭眼等待。却听那妇人哎呀一声痛呼。

    云舒睁眼,见那妇人正趴在几米外的地上哀嚎,一群小丫头扶着她嘘寒问暖。再仔细看。夜五正黑着脸站在自己身侧,她顿时明白过来。

    云舒低声道:“找到了吗?”

    夜五微微点头,云舒也放了心,本想就此离开,看小静白着脸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云舒轻叹一声,伸手扶住小静的胳膊:“小静。走,我送你回去吧!”

    小静双手护住肚子缓缓转头,白着脸望着云舒道:“云舒姐,她…她想撞我!她……她想害我的孩子,她想害我的孩子,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她手忙脚乱似乎想找地方躲藏的样子,云舒不知该说什么好,而她的两个小丫鬟早已吓得缩到了角落里,根本没有半点儿意思说要保护她。云舒扶着小静好一阵安抚,又把那两个丫鬟给招过来,三人一起扶着小静离开。

    才走几步,前方一顶四人小轿颤悠悠的靠近,到了近前,轿子停下,小静的两个丫鬟见之赶紧停下:“给大夫人请安。”

    受了惊吓的小静还没反映过来,愣愣的站着没动,跟小轿一起来的个丫鬟一手叉腰训斥道:“水静香,你好大的胆子,见了大夫人为何不拜?快给我跪下!”

    小静愣愣的抬头盯着那小轿望了半晌,果然推开云舒的手,拎起裙摆费力的跪了下去。那丫鬟满意的点点头,见旁边的云舒还站着,盯着云舒打量片刻,嚣张道:“喂,你,哪儿来的?见了我们大夫人还不下跪?”

    云舒轻轻吸口气,望着她道:“我是你们申老爷的客人,你们老爷见我还要礼让三分,你一个小丫鬟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小丫鬟愣了一下,回头询问的看向大夫人,那大夫人从小轿下来,也将云舒打量一番,训斥丫鬟道:“还不快跟客人赔礼道歉。”

    丫鬟虽然应了,那小嘴却翘得老高,草草的蹲了一下便退到一旁。一个小丫鬟而已,云舒倒不介意,她也不着痕迹的把这那大夫人打量一番。

    这大夫人约五十来岁,脸上满是皱纹,却依然要涂脂抹粉、全身装扮得金光闪闪,她脸上稍有动作那白粉便哗啦哗啦往下掉。啧啧,这申府的男人女人怎么都如此恶趣味?

    大夫人道:“请问这位小姐是……”

    云舒微微点头:“在下姓水,名云舒,七味斋的东家,来找你们申老爷商量点儿事。”

    云舒感觉自己裙摆动了动,她低头,见小静还跪在地上,云舒稍稍迟疑,补充道:“对了,听说我隔房的妹妹小静在贵府,便顺道来看看她。大夫人。我妹妹身体不便,可否让她先起来?”

    大夫人看都没看小静一眼,也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哦,七味斋是你家的?呵呵,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唉,比起某些不识大体、不清楚自己身份地位的人来,拿清清白白的身子赶着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身上贴。啧啧,真是……呵,没想到出自同一家。”

    大夫人这话当然是说给小静听的,跪着的小静低头往地上缩了缩,完全不敢反驳。

    云舒笑道:“呵呵,申大夫人可能有些误会,听说贵府上专门养了一批人。到处物色长得不错、家里条件不好且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耍尽手段把她们绑回来。说她们是自己赶着往上贴,恐怕太牵强了些吧?”

    大夫人变了脸色,微微眯起眼道:“水小姐,你什么意思?”

    云舒笑笑:“没什么意思,我想说的是。大夫人有这个闲工夫来挖空心思对付些小丫头,还不如想想办法拴住申老爷的心。唉,一把年纪的人了。孙子都比我们大,竟干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大夫人脸色铁青,云舒没有理会,弯腰把小静扶起来。对大夫人点点头,扶着小静离开。大夫人旁边那丫鬟看看大夫人。又看看云舒,跳出来道:“放肆,我们大夫人没发话,谁准你们走的?”

    云舒回头警告的瞪了那丫鬟一眼,丫鬟瑟缩一下,继而气得满脸通红:“看什么看?说你了,你……”丫鬟嘴依然在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丫鬟捂着脖子脸色刷白,惊恐的四下看看,不用说,这肯定是夜五干的。

    众人见之有些吓到,而方才要来撞云舒的那位六夫人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过来:“大姐,这妖女会妖法,方才眨眼功夫,就把我撞出老远。咱们不能放她走,把她抓起来,找个大师回来做法收了她,让她……”

    六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众人一片哗然,有小丫鬟开始惊呼着乱跑,而这边云舒旁边的夜五手里拿着颗小石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眼神冷冷的看着对面那群人。

    好一阵过后,申大夫人总算注意到夜五和他手中的石子儿,她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停下!停下!谁再敢大吼大叫,拖出去打她五十大板!”

    小丫鬟总算渐渐安静下来,申夫人对夜五道:“你是何人?她们不能言语是你干的?”

    夜五不置可否,申大夫人拉长脸道:“水小姐,即便你是客人,也不能纵容手下如此无理吧?这是我申家的大宅内院,若你的手下再无故伤人,就别怪我……”

    夜五手指轻轻一弹,那石子儿便急速向申大夫人飞去,众人惊呼,云舒也吓了一跳,大喊:“夜五,住手!”

    院子里静默下来,大家都惊恐的望着申大夫人,只见她白着脸一动不动,她后面几米外的大树却传来咔咔咔的声音,大家回头去看,一丫鬟大喊:“树要断了,快躲开!”

    大家一窝蜂的跑开,恰好那大树最大的那根树杈轰隆一声倒下来。院子里一时惊呼声、尖叫声再起。夜五拍拍手道:“小姐,对这群蛇蝎妇人不必留情。”

    云舒扯扯嘴角,这家伙……什么不打女人、不欺负女人这条在他这里就是狗屁,幸好他是自己的手下,而不是自己的对手。

    扯着这群人惊慌失措还没反应过来,云舒扶着小静缓缓离开。她的院子是靠近院墙的一个很清静的小院,名静香园。经过一路的调整,小静总算恢复过来,在快到院门前,小静停下来,拉着云舒的手道:“云舒姐,方才的事、你能不能……”

    “什么?”

    她声如蚊讷:“能不能别告诉我爹?”

    云舒顿了一下,嘴角翘了翘:“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只是小静,你目前这状况要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恐怕对你和孩子都不利,志飞叔也迟早会知道的,你要不要换个地方?”

    小静苦笑一声:“我都这样了,还能换到哪儿去?原本以为只要进了这院子,我和我爹以后的日子就有保障了,谁知道……”

    小静眼泪汪汪的回头望着云舒:“云舒姐,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太任性了。吴公子的事错不在你,我却一直认为是你抢了我的吴公子,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云舒姐,你能原谅我吗?”

    云舒轻叹一声:“算了,都过去的事了,不说了,你现在已经是快当娘的人了,好好保重身体,孩子和你爹都需要你照顾了。”

    小静激动的握住云舒的双手:“谢谢你。云舒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把云舒姐的家当然我娘家。可以吗?”

    云舒没有多想,点头道:“当然,你们走后我爹娘一直都很惦记你们,特别是我爹,时常在念叨不知你们过得怎样?”

    小静抿嘴笑笑。浓厚的妆容下有丝淡淡的凄凉,云舒看得一阵心酸,想了想道:“小静,要不……我给你重新找个院子,你和志飞叔都搬过去,等孩子生下来。你们祖孙三人好好过日子!”

    小静摇头,惨笑一声:“好好过日子?我爹和我现在这样子,离开这里。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养孩子?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

    “小静,其实……你娘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百两银子,只要省着点儿花,一百两银子足够你们祖孙三人生活了。然后你们再开个什么铺子,做点儿小生意。如此也就有了进项,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发愁了,你觉得如何?”

    “我娘…走的时候?”小静猛然抬头:“你说……你说我娘她没死?”

    云舒愣了一下,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是…是你娘那房子遭火灾前一天,我去看她,她说对不起你和志飞叔,那一百两银子留给你以后成亲的时候置办嫁妆,请我帮她保管,等你成亲的时候再交给你。现在你已经有了孩子,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你要不要……”

    “不要,我不要她的钱,我宁愿在这里看人白眼,也不要她的银子。”小静立马变了脸色,气冲冲的向她那院子走去。

    云舒站了片刻,轻叹一声道:“夜五,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一会儿就出来。”

    云舒进到院子时,小静正在院中跟水志飞说话,水志飞见了云舒很高兴,热情的招呼道:“云舒,你来了?快坐快坐,小静,快叫人泡壶茶来。”

    云舒礼貌的点点头:“志飞叔好,不必麻烦了,我坐会儿就要走的。”

    “才刚来走什么啊?云舒,快坐快坐,你爹怎样?你家园子怎样了?上次小静来接我,我们走得急,也没跟你爹说一声,对了,云舒,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小静笑眯眯道:“爹,当然是老爷派人给云舒姐送的信啦,云舒姐到附近来办事,顺便就来看咱们了,是吧,云舒姐?”

    云舒微微皱眉,见小静对自己直眨眼,想起先前在客厅时她跟那老头子眉来眼去的样子,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一时都说不上来。

    云舒尴尬的笑笑:“是啊,志飞叔,申老爷……对小静挺好的!”

    “好什么啊好,那老头子年纪比我还大,把我们小静接进门来这么久,看都没来看一眼,也没说来拜见我这个岳父,他……”

    “哎呀,爹!老爷是做生意的人,每日有许多应酬,忙都忙不过来,再说他不是时常差人给咱们送东西来吗?你看那燕窝,一送就是好几斤,还有那衣服首饰,要不是跟了老爷,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

    水志飞眉头紧皱:“那点儿东西算什么,我的女儿黄花大闺女跟了他,也没听他说办几桌酒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抬进来,这算什么啊?”

    “哎呀,爹,老爷都给我许诺过了,只要我这次生的是男孩,这申家的家产就分我们一半,爹,你知道申家的家产有多少吗?不说黄金万两,良田千倾却是有的,爹啊,您什么都别想,就等着享福吧!”

    水志飞闻言稍微平和了些,不过依然板着脸道:“给咱外孙难道不应该吗?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就一个儿子,你现在又给他添一个,家产不给咱外孙给谁?”

    小静尴尬的笑笑:“爹,云舒姐难得来一趟,咱们不说这个好不好?对了,云舒姐。你们家的果子快熟了吧?等摘了别忘了送点儿过来,我可喜欢吃那黄金果了。”

    云舒笑笑:“是啊,放心吧,等果子一摘就给你们送来。”

    云舒又跟水志飞闲聊几句,从他的话语中,云舒意外的发现水志飞居然对小静的处境一无所知,对申家也了解甚少。

    他虽然知道那申老头儿有妻妾有孩子,却不知道单单有名份的妻妾他都有几十个,更别说那些被她糟蹋过没有名份儿的小姑娘。他的儿女、孙子辈儿更多,加起来估计不下百人。真是种*猪一头!

    看小静紧张兮兮的样子,时不时打断水志飞的话,似乎很怕自己说漏了嘴。告诉水志飞实情。云舒当然不会再干那种蠢事,水志飞说什么,她只是淡淡的微笑着听着,不做任何评价。

    约摸一刻钟后,小静把云舒送出小院。她们走出一段儿,小静回头看看院门口方向,见水志飞的轮椅就停在院门门口,笑眯眯的对他们挥手。云舒也挥挥手道:“志飞叔,进去吧,我下次带爹爹一起来看您!”

    水志飞点头:“好啊。有空我也去看你们。”

    二人又走出一段儿,小静停下,“云舒姐。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好,你回去吧!好好保重身体,啊!”

    “云舒姐,那个……”

    云舒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她稍稍一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小静尴尬的笑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这个样子了,我是担心我爹他…他知道后会大吵大闹,到时候我们就呆不下去了!”

    云舒皱眉想了想道:“小静,我方才的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那一百两银子你什么时候想要了,派人到七味斋去取就是,我会跟掌柜交代一声。”

    小静紧咬下唇沉默片刻,“我知道了,谢谢你,云舒姐。”

    云舒点点头,伸手拍拍她肩膀,轻叹一声,然后转身缓缓走向夜五。云舒跟着夜五,一直挑近路走,很快便到了马厩附近,夜五道:“小姐,那小姑娘伤势严重,我把咱们的马车赶过来,把小姑娘放车上了。”

    “很好,你有给她上药吧?”

    “上了,保命没问题,不过脸上和身上可能会留下些痕迹。”

    “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去看看吧!”

    二人绕过转角,远远便瞧见自己的马车停在那里,只是那马车周围围着的一群手拿大刀的家丁是什么回事?方舅舅一手叉腰一手拿鞭站在车厢前,似乎在与那群人对峙?

    夜五几个跳跃冲过去,那群家丁立时退开几步,云舒也快步上前道:“你们干什么?”

    家丁回头看云舒一眼:“小丫头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儿!”

    夜五一个纵跃跳过来把云舒带上马车,家丁们愣了一下,云舒道:“这是我的马车,刚刚拜见了申老爷,你们为何围着我的马车?”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出来挥挥大刀道:“你来得正好,你这几个仆人带走了我们申府的东西,我劝你们快快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看!”

    云舒冷笑一声:“东西?我们何时拿过你们的东西?你们要我们怎么好看?”

    “你…我分明看见那个穿黑衣服的把马厩里的小姑娘抱走了。”

    云舒正色道:“抱走又如何?我们救的是人,不是拿东西,何况你们老爷亲口跟我说,你们府上没有柳烟儿这个小姑娘,我们带走的是柳烟儿,自然就不是你们府上的,怎么?难道你们老爷说话从来都是信口开河?”

    “你…你敢说我家老爷的坏话,来,大家一起上,任凭他再有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人多!”那些家丁果然举起大刀蜂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夜五动站着地方都没挪一下,接过方舅舅的马鞭啪啪几下,就把那群人掀得人仰马翻,个个倒地痛呼。

    !

第七三零章 找钱

    方舅舅乐道:“这位兄弟好身手,兄弟高姓大名?”

    夜五面无表情的瞪着地上那群人,完全没有回答方舅舅的意思,云舒尴尬的笑笑:“方舅舅,他叫夜五,是我专门请来保我们周全的护院.\\”

    “护院?呵呵,你们那地方荒山野林的,是该找几个看门护院的,别的不说,那虎啊狼啊什么的都得防着点儿,不过这位兄弟如此好身手,只做护院的话太浪费了些。”

    云舒抽抽嘴角,方舅舅还不知道小杜村遭狼群袭击的事,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先把这小姑娘带出去看大夫再说。

    “方舅舅,我们进去吧,外面有夜五应付足够了,方明哥,麻烦你赶下马车了!”

    “好,没问题。”唐方明拉过马匹的缰绳,从车座下又掏出条马鞭,调转车头,赶着马车走向院子侧门。

    他们刚出侧门,正门又冲出一群手拿武器的家丁,将马车团团围住。车厢里的云舒正在查看那小姑娘的伤势,小姑娘瘦骨嶙峋、满身是伤,不过仔细看,她的五官依然精致秀气,可惜额头和脸上几条长长的血痕格外惹眼。

    云舒大致翻了下她的衣服,她的身上到处青紫,特别是下身那处,真是……惨不忍睹,云舒气得大骂畜牲,此时听闻外面的吵闹声,她帮小姑娘整整衣服道:“方舅舅,你帮我看着小丫头,我出去看看。”

    “好,去吧!”

    云舒掀帘出去,正好见申老头儿从正门出来,而马车周围的地上已经倒了一圈人。申老头儿努力挪动他那吨位级的躯体,着急道:“退开退开!”

    等他到了马车附近,对云舒拱手道:“水小姐。老夫对你以礼相待,你这是为何?”

    云舒从车厢出来:“申老爷,不是我们要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我们要回城,你这一众家丁为何拦了我等去路?”

    申老头儿愣了一下,旁边一家丁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申老头儿微微皱眉,犹豫片刻道:“水小姐,你…你如此不声不响的带走我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申老爷。记得我先前问过申老爷几次,贵府上有没有柳烟儿这个人,申老爷不是一直否认吗?既然如此。何来带走你的人一说了?”

    申老头儿瞪着云舒沉默片刻,云舒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申老头儿眼珠一转,胖脸上突然挂上了笑皮:

    “呵呵。水小姐,这中间多半有些误会,昨天老夫属下是买了个叫柳枝的丫鬟回来,那丫头顽劣得很,差点儿一口咬掉我半只手,我一时气恨。就随便打了她一顿扔马厩了。没想到水小姐要找的是这个丫头,要早知道……我一定派人给水小姐送到府上去。”

    这个老狐狸,变得倒挺快。云舒轻笑一声:“既然是误会,那更好,现在误会解开了,申老爷也不必麻烦了,人我们自己带走。水老爷,你这些属下、是他们自己让了还是让我的属下帮他们让了?”

    “这个……呵呵。水小姐,咱们都是生意人,打打杀杀有伤和气。都说和气生财,既然水小姐如此喜欢这小丫头,老夫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嘛……这丫头是我话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还有我这一种护院,被水小姐的手下伤成这样,怕是……”

    云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多少钱?”

    申老头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水小姐是个爽快人,那我老申也不含糊,来人。”他伸出一手,他身后立刻便有个丫鬟递了个金光闪闪的算盘上来。啧啧,金算盘了,看那成色,绝对是纯金的,这算盘至少有几斤重,土财主就是土财主……

    申老头儿拿起算盘摇两下,算盘珠子哗啦哗啦两声便完全归位,然后他熟练的拨起算盘珠子开始算账:“买这丫鬟二百两银子,她的衣服首饰五十两,饭食三十两,用我的器具、昨晚打坏的东西七十两,护院医药费一百两……”

    听申老头儿口里报出的一串一串天价数字,唐方明忍不住了:“喂,申老爷,坑人也不是这么坑的吧?别的不说,那小丫头昨天才来你这大院,到现在最多不过三顿饭,三顿饭能吃掉三十两?你给她吃的什么?吃得她满身是伤、瘦成皮包骨?”

    申老头儿完全不觉尴尬,油滑的笑笑:“呵呵,这位小哥就不知道了,我申府一顿花几百两银子是常事,那三十两还是按优惠价算给你们的。哎呀,我算到哪儿了?看吧看吧,小哥,你先别打岔,等我算完了再说、算完了再说啊!”

    申老头儿又抱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计起来,云舒几人听得火冒三丈,却尽量忍住,半晌后,申老头儿将算盘一收,“一共是八百八十二两,水小姐,咱们初次做生意,老夫给你个优惠价,来个整数儿,八百两整,你看如何?”

    如何个屁,该死的老狐狸,把我当冤大头,没那么容易。云舒心里大骂,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申老爷,你这数儿算得也太便宜了吧?不如算个八千两整如何?”

    申老头打着哈哈道:“水小姐真会说笑,虽然我老申家也算有点儿家底,不过我老申啊有自知之明,家里这座大宅子也不过才万把两银子,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值得了八千两银子?那不是摆明了坑人吗?呵呵,我坑谁也不敢坑水小姐啊,你说是不是?”

    看申老头笑得下巴直打颤的猪头样儿,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微笑:“申老爷,我可不是冤大头,这小丫头你买来时只花了一百两银子,她来一天,吃穿用度能值得了几个钱?既然申老爷家财万贯,何必在乎那几十文的粮食?

    至于你这些个家丁护院,什么医药费、误工费、赔偿费,你一开口就是几百两,几百两重新买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壮劳力都够了。

    其他的不多说。我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再多的一文没有。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申老爷再不让你的家丁让开,就别怪我手下不客气了!”

    云舒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车厢,夜五拿着马鞭往前一横,申老头儿怔愣片刻,着急道:“别啊别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水小姐,咱们再商量商量?”

    云舒没有应答,只是躲在车厢窗户边偷看。面对夜五的黑脸。申老头儿还是相当忌惮的,领教过夜五厉害的家丁护院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眼看马车缓缓从申老头儿面前驶过。并慢慢走上白玉大道向出口方向走远,申老头儿大喊:

    “水小姐,等等,咱们在谈谈啊?水小姐?”

    申老头儿连喊数声,云舒都没理会。马车自然也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他们又走出一段儿,突然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云舒姐,等等我!”

    云舒一顿,赶紧掀帘出去,只见那白晃晃的宽敞大道上一个圆墩墩的身子小跑着过来。那不是身怀六甲的小静是谁?云舒微微皱眉,赶紧让唐方明停下,自己下了马车快步迎上去扶住她:“小静。你怎么来了?你身子这么沉,慢慢走,当心别摔着了。”

    小静气喘吁吁道:“没事儿,云舒姐,我…我……”

    云舒帮她抚背顺气。好一会儿过后,小静稍好了些。她拉着云舒的手道:“云舒姐,老爷那里……就算看在我的份儿上,你能不能……?”

    云舒心里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头道:“能不能怎样?把那小姑娘送回去?还是给他八百两银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

    “好了,小静,你们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烟儿那小姑娘已经被那老色鬼伤得体无完肤,要把她送回去绝无可能;给他八百两银子更不可能,八百两银子可以救活多少穷人,可要是给你那老色鬼,又有多少清白女孩要遭殃?”

    小静低下头去,绞着手帕不说话,云舒看着她,沉默半晌,叹口气道:“你回去告诉那老色鬼,要钱就去七味斋拿条子,然后到顺通钱庄去取银子。否则随便他怎样,软的硬的我都不怕。”

    小静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云舒:“云舒姐,我…我……”

    云舒想了想,拉起她的手道:“小静,你留在这里对你、你爹和孩子都不好,不如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就差人去七味斋说一声,好吗?”

    小静低头没有说话,云舒又是一声叹息,拍拍她的手道:“小静,我要走了,你保重。”

    云舒爬上马车,随着马车一点儿一点儿离开,小静的身影越来越远,方舅舅道:“云舒丫头,那小姑娘还没及笄吧?怎么就有身孕了?她是你什么人啊?”

    云舒叹口气道:“是……我们同村的故人。”

    而那边站着白玉大道的小静,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一点儿一点儿走远,她心中的愤恨也一点儿一点儿滋生膨胀,直到填满她整颗心、整个人,她捏紧拳头、紧咬下唇狠狠地瞪着渐渐消失的马车,半晌后她牙缝儿里蹦出几个字:“水云舒,你屡次侮辱我、嘲笑我,不报此仇,我枉过此生!”

    云舒一行回到城里,便直往医馆去,大夫诊治的结果跟夜五说的差不多,性命无碍,但身上那些伤口实在太深,恢复起来肯定需要不少时间,而且留下疤痕也是必定的。

    云舒闻言虽然觉得可惜,但能保住性命也算不错,便决定把小姑娘留在医馆,等病情稳定了,再带她回去拜祭她外婆。

    趁着大夫医治的功夫,云舒去了一趟七味斋,跟他们交代了小静的事还有申家的事,闲聊之间也提到了小杜村被狼群袭击之事,杜十早就得知消息,还派人给庄园那边送过不少东西,现在听云舒说起那村子的惨状,依然相当惊讶。

    夜五道:“小姐,咱们家园子没人受伤吧?家里的银子还够吗?要不咱们这个月的进项还是给您送过去,酒坊那边在想办法。”

    “不行,果子马上就要摘了,酒坊那边一点儿都不能耽搁。否则那么多果子全都烂了坏了,我这几年的辛苦真的就白费了。杜叔,酒坊那边进展到那里了?还顺利吧?”

    “这个……内部改建已经全部完成了,就是人手这边……”

    “人手怎么了?不够的话再招就是,现在是农闲,要找短工的人应该挺多。”

    “不是这个,跟人数多少没关系,关键是我们得找几个有一定酿酒经验又要老实可靠的,如果什么都不会,两眼一抹黑。光靠我们两三个人跑来跑去的指点检查,怕是忙不过来,那么多道工序。万一哪里出点儿问题,那些果子就全废了。

    还有如果人不老实,万一偷了师出去自己弄,以后对咱们酒坊的生意影响肯定很大。”

    云舒沉吟片刻:“可不可以……到其他酒坊去看看?”

    杜十毫不犹豫的否决:“不可,其他酒坊的人多半不愿出来帮忙。即便愿意来的多半都有偷师之嫌。”

    这个倒是个麻烦,二人愁眉苦脸想了许久,云舒想起还要去顺通钱庄,她站起来道:“杜叔,要不这样,你去人丫子那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以前酿过酒现在落了罪要被买卖的官奴?要是有的话就把他买回来,银子直接从这里的账上支就是;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对了。你要多少个会酿酒的?”

    杜十默算片刻:“那要看需酿制的果子有多少?小姐,今天果子收成如何?”

    “挺好的,基本上整个园子的果树都已经结果了,而且结得挺多,卖肯定卖不了多少。最多一两万斤,剩下的全得酿酒。至少得有七八万斤。”

    “七八万斤!这么多,小姐,第一次就酿这么多,万一那工序出点儿问题……”

    “没事,亏就亏,大不了今年白干,明年再来就是,我们果园的果树一天一天长大,果子一年比一年多,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杜十叔,你办事我放心。”

    杜十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小姐信任。”

    “辛苦杜叔了,杜叔,我还有事出去转一圈,待会儿就直接回去不来了,你有事派人给我送信,啊!”

    “好,我送小姐吧!”

    “也好!”二人一起走向后门口,云舒顺便看了下七味斋的运作,现在是半下午,还没到饭点儿,不过后厨依然非常忙碌,洗菜的、洗碗的、递盘子的穿梭来去,虽然繁忙却不混乱。

    云舒满意的点头:“杜叔果然治理有方,七味斋能有今天多亏了杜叔!”

    杜十笑道:“小姐过奖了,其实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忙酒坊的事,这边的事一直是小双子在管,那小子是个可造之材,瞧瞧,那厨房就是他想出的方子改了的。”

    云舒顺势望去,见原本拉成长龙的两排灶台现在被改成八口锅围成一圈、共用一个大烟囱,然后再将每口锅分隔开来的形状,如此方便倒是方便,相互看不到对方如何炒菜,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热了些,烧火怎么办?

    杜十呵呵笑道:“小姐,生火这个你不用担心,还有,你看那些板子是活动的,随时可以取下来,夏天也没关系。”

    云舒笑笑:“小双子果然会想,对了,这样改要花不少时间吧?”

    “小姐放心,完全没影响生意,改造的时候,小双子把隔壁巷子邻居的灶台都借来用了。对了小姐,咱们隔壁有户人家要卖院子,只是那院子大门面向小巷方向开,咱们要不要把那院子盘下来?”

    云舒闻言立刻来了兴趣,“盘,当然要盘了,我早就想扩大七味斋的盘面了。她要多少银子?”

    “这个……原本以前北大街这边的院子不当道的只有百十来两银子,可这几年北大街这边状况好了许多,地价房价都涨了不少,人家要二百两银子。”

    “隔壁那院子我去玩过,挺大的,二百两银子不亏。”

    “小姐,这个……酒坊那边花了不少银子,你果园那边也不宽裕,隔壁院子又忙着出手,你看这银子……”

    又是银子,云舒皱起眉头。最近花银子的地方真多,不过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也太可惜了,两百两银子……两百两银子……

    云舒沉吟良久,一咬牙道:“杜叔,银子我来想办法,麻烦你现在就去找那邻居,跟他谈妥此事,银子我稍后叫人送来。”

    杜十惊讶道:“小姐,两百两银子你哪里去凑?不是说庄园那边已经……”

    “杜叔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先把那院子盘下来,我看能不能多凑点儿银子。如果能行的话,就麻烦你安排把隔壁院子改装成雅间儿。跟咱们这边连起来,还有厨子人手什么的,该怎么安排、要多少银子不用太过顾虑,早点儿跟我知会一声就是。”

    杜十犹豫片刻,拱手道:“是。小姐!”

    云舒辞别杜十,便急匆匆往城东方向去,夜五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他们来到东大街,从王记布庄门口过时,云舒停下,心里犹豫要不要进去。虽然小顺子说这王记已经转到自己名下。可这边每个月给自己送那么多布料过来,真去要银子是不是有些……

    云舒摇头叹口气,算了。还是先去钱庄看看。她正准备走,却被人叫住,回头见王记布庄的掌柜带着个年轻人匆匆过来,到了近前掌柜行礼问好后道:“云舒小姐,小的听伙计说您在门口。小姐为何不进去坐坐?”

    云舒抿抿嘴:“不用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云舒小姐稍等。这是我们布庄这三个月的账本,请小姐带回去看看吧,有什么吩咐小姐随时派人来知会小的一声便是。”

    云舒看旁边那年轻人抱着厚厚一打账本,她稍稍犹豫,拿来翻看了一下,当看到最后那个数字时云舒稍稍惊讶了一下。王记布庄虽然云雾城的老字号,但它始终只是一个布庄而已,没想到每月利润竟有上千两之多!这得卖多少布啊?

    那掌柜一直在留意云舒脸色,见她翻到最后惊讶的样子,眼底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旁边一直不言语的夜五突然道:“掌柜的,去,备好茶水,我们小姐要进院子慢慢看账。”

    掌柜的愣了一下,见是夜五这个黑面神,赶紧拱手道:“是,小的立刻就去,随时恭候小姐。”

    掌柜走后,云舒奇怪的回头看看夜五,夜五咳嗽两声道:“你是主子,这铺子是您的产业,您要钱要东西尽管开口,不必有丝毫顾虑。”

    云舒怔愣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夜五在帮自己了,她怕自己被那老成精的掌柜给欺负了?云舒笑道:“好的,谢谢你,夜五!”

    夜五咳嗽两声转开头去,虽然他依然面无表情,云舒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不好意思。

    半个时辰后,云舒和夜五出来,手上已经有了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虽然有银子是好事,可第一次平白无故、不需付出任何努力就拿到这么多银子,云舒心里总有些惴惴,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再次伸手摸摸袖中的银票,真的有好厚一叠,就在自己袖子里。总觉得这银子拿得这么烫手?不管了不管了,大不了以后赚了银子再还给小顺子。

    快到顺通钱庄门口时,云舒看天色不早,便停下,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夜五,让他拿去交给杜十,然后再过来接自己一起去接柳烟儿。

    夜五拿了银子离开,云舒自己一个人进了顺通钱庄,这钱庄掌柜以前见过云舒,现在见她更是恭恭顺顺,主动送上银子。

    这顺通钱庄别看它门面大,装饰豪华,七七八八除去,一个月的利润也跟王记布庄差不多,就一千两银子左右,这点让云舒有点儿意外。不过一千两已经足够多了,这可是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云舒没动顺通钱庄的银子,只是大概看了看账目,交待些事情就完了。她出来时,夜五已经等在外面了,柳烟儿也被他接了过来,与其同来的还有那医馆的大夫。

    云舒对夜五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赞赏的点点头,爬上马车,载着柳烟儿慢悠悠的回家去。

    !

第七三一章 辞工潮

    云舒一行走到自己山脚附近时已近天黑,他们从小杜村村口经过,村口玩耍的孩子见了她的马车都一窝蜂的围上来,喊着:“云舒姐姐、云舒姐姐,有没有好吃的?”

    云舒从马车上跳下去,拍拍他们脑袋:“今天云舒姐姐是去城里办正事,走得急没帮你们带,不过下次一定带,而且是双份儿,好不好?”

    “哦,好哦好哦!”孩子们高兴的一哄而散,云舒拉住小宝和小胖:“等等,小宝、小胖,过来,我问你们点儿事。”

    二人停下里,仰头望着云舒,云舒想了想,往怀里摸了摸,只有一把银票,连银锭子、碎银子都用完了,没办法,想给他们好处都给不成了。两个孩子巴巴的望着云舒上下摸索,云舒尴尬的探探手:“这次真没带!”

    小宝道:“没关系,我娘说云舒姐姐是我们全村的恩人,要不是您,我爹命都没了,云舒姐姐,我不要好处,你问吧!”

    云舒欢喜的揉揉他脑袋:“小宝真乖!”

    一旁的小胖也赶紧挺挺小胸脯道:“云舒姐姐,问我吧,我也不要好处!”

    云舒心下好笑,也揉揉他脑袋:“小胖也乖!我问你们啊,你们村里的房子院子都整修好了吗?”

    小宝道:“还没了,我们家就院墙垮了,我娘说反正现在家里都没养鸡鸭了,爹爹身子还没好,等开了春爹爹好了再来修。”

    “是吗?我爹不是带了不少人下山来帮你们盖房子吗?他们没帮你们修院墙啊?”

    “有啊,他们昨天还来问过我们家了,我娘说不着急,村口那十几家房子都倒了,先盖那边,我们等大家都盖好了在修也不迟。”

    云舒闻言有些感动。她捏捏小宝脸蛋儿道:“小宝,你娘真是个大好人,你一定要听你娘的话,别调皮,别惹你娘生气,知道吗?”

    “知道,小宝最最喜欢娘亲了,从不惹娘亲生气!”

    云舒赞赏的点头,小胖见他俩说话不理自己,着急道:“云舒姐姐、云舒姐姐。我娘也是好人,小胖也听娘亲的话。”

    云舒笑道:“好,小胖也是乖孩子。小胖啊,你们家的房子有没有坏,现在修好了吗?”

    “云舒姐姐,我家的房子离村口那边远,狼群没到我家那边去。还好好的了,不用修。不过我们家好几十只鸡都不见了,我娘说肯定是被哪个贪吃的偷去了,让我到处找找,看见了别声张,回去偷偷告诉她。”

    小胖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云舒愣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小胖娘亲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都只是普通的农户。鸡鸭这些牲畜对他们来说也算一笔财产。

    云舒想了想,又问:“小宝、小胖,你们家现在粮食都还够吃么?衣服棉被都还有么?”

    提到这个,小宝难过的低下头:“我爹爹受伤,奶奶也吓得中了风。娘说家里的钱要留着给爹爹和奶奶看病,以后不能吃肉、也不能穿新衣服了。”

    小胖见之拉起小宝的手道:“小宝。没事,以后我家吃肉我偷偷藏几块,拿来给你吃。”

    云舒也安慰道:“没事的,小宝,等你爹的伤养好了,就能赚钱给你奶奶看病,给你买新衣服,也有肉吃了。”

    “真的吗?云舒姐姐?”

    “当然,相信姐姐,没事的。”

    照目前的情况看,小杜村应该恢复得不错,只是有些家庭受灾严重,特别是靠近村口那些房子,而有些家庭基本没有受灾,比如小胖家这种离村口方向相对较远的院子。而各家各户的受伤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家庭男人为保大家平安奋力抵抗的受伤严重,而另一些贪生怕死,遇事就跑的当然没事。

    对于这两种情况自然要区别对待,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银子,也不能当冤大头,让大家形成一种吃大锅饭的错误观念,如果做不做事结果都一样以后还有谁做事了?

    云舒决定找人先到村里挨家挨户去走访一遍,然后按受灾严重情况和家庭困难程度列个清单出来,最后再决定如何资助。当然,房子毁坏的一刻也不能耽搁,先盖起来再说,只是后期资助粮食物资多少还得看情况丁。

    云舒打定主意,站起来道:“小宝、小胖,谢谢你们,别在这儿玩了,早点儿回家,别让爹娘担心,啊!”

    云舒转身准备回到马车,小宝却叫住她,云舒回头:“小宝,怎么了?”

    小宝四下看看,见周围无人,便凑过来招手示意云舒蹲下,云舒把耳朵凑过去,小宝悄声道:“云舒姐姐,听说你把庄二婶婶抓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啊?”

    “庄二婶婶?哪个庄二婶婶?”

    小胖闻言道:“啊,我知道,庄二婶婶就住我家隔壁,我娘说她是个泼妇,可恶极了,经常跟我娘吵架,还偷我家东西,她儿子也欺负我。”

    尽管两个孩子极力解释,云舒依然没明白他们说的是谁?倒是小宝一句话提醒了她:“云舒姐姐,听说庄二婶婶的侄女是云舒姐姐身边的丫鬟。”

    自己身边的丫鬟跟小杜村有关系的就是雁儿和蓉儿,雁儿这些孩子最熟悉不过,他们说的肯定是蓉儿,蓉儿她二姨正好被自己抓了且已经送进了县衙大牢。这是今天上午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山下,既然孩子们都知道了,多半是人尽皆知了。

    云舒想了想道:“小宝,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宝眨巴着眼睛道:“云舒姐姐,是不是真的啊?”

    云舒点头:“是,庄二婶在我家做事,却偷我家的东西,她犯了大错所以要受惩罚,姐姐就把她抓起来了,小宝,你以后可不许偷人家东西。否则会挨板子的,知道吗?”

    “那…那庄二婶婶也要挨板子吗?”

    云舒留意观察那脸色,似乎很急切知道此事?云舒有些奇怪,蹲下来道:“小宝,你说说看,你希望她挨板子吗?”

    小宝低头想了会儿,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胖幸灾乐祸道:“好啊好啊,云舒姐姐,多打她几个板子,让她以后再不敢欺负人。”

    云舒好笑的点点头:“好。小胖放心,姐姐帮你教训她。”

    “好哦好哦,云舒姐姐真好。”

    这边小宝依然兴致不高。低头一脸纠结的样子,云舒扶着他肩膀道:“怎么了,小宝?庄二婶婶跟你们家很好吗?你想帮她求情?”

    小宝抬头看看云舒,摇头道:“不好,她…她也经常欺负我。不过……不过我娘说庄二婶婶可以帮忙把我姐姐送到云舒姐姐身边做丫鬟,我娘说这是好事,我们还要给庄二婶婶银子请她帮忙办。云舒姐姐,给人家做丫鬟是好事吗?云舒姐姐不是已经有好几个丫鬟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姐姐给你做丫鬟了?”

    云舒怔愣半晌,继而有些恼怒,这个庄二娘。真是好大的胆子,她怕是用自己身边丫鬟这个位置赚了不少银子了吧?枉自己先前还专门去县衙打招呼,让县衙那边只关她们几天就算了。看来这种人真不能纵容。

    云舒站起来气冲冲的往马车去,小宝和小胖都吓得愣在原地。

    夜五见云舒脸色不好,虽觉奇怪却没多问,云舒爬上马车道:“夜五,先把马车赶回去。然后你立刻去县衙一趟,请他们把那个叫庄二娘的提出来。说她胆大欺主、偷盗成性,请县太爷重罚于她。”

    夜五转头看云舒一眼,稍稍一想,拱手应诺,然后赶着马车缓缓往自家方向去。从小杜村到窑厂这一段,时不时遇见几个挑砖的村民或帮工,快到窑厂门口时,又一光着膀子挑着担子出来,与马车擦肩而过时,那汉子停下喊了两声云舒。

    云舒听声音熟悉,伸头去看,居然是自家老爹!她赶紧让马车停下,麻利的跳下去:“爹,你怎么也在挑砖?窑厂不是有专门送砖的牛车吗?”

    “没事儿没事儿,这么点儿路。用牛车拉装车卸车那点儿时间我们都能挑几趟了,何况进村那路口全是石梯,牛车上不去,还得人挑,我们商量半天,还是觉得直接挑的好。对了,云舒,听说你今早抓了几个人,还撞死个婆子,是不是真的?”

    提到马婆婆,云舒心里有点儿不舒服,“爹,这么大半天,你都没回家看看啊?”

    “哎呀,家里不是有你和春秀吗?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帮大家挑挑砖盖盖房子。不过那婆子的事儿,云舒,有的说是你逼她撞死的,有的说是她自己撞死的,我相信我女儿,肯定不会做逼人撞死那回事,跟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舒看天色已晚,便让老爹放了担子,穿了衣服上车来,趁着上山这点儿时间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老爹看云舒自责的样子,拍拍她肩膀叹口气道:“算了,没事,这事你也没做错,咱们好好给她半场丧事,把她外孙女照顾好就行了。”

    云舒扯扯嘴角,说是这么说,或许有的时候还是要注意方法。闹出人命这种事,即便自己无错,想起马婆婆头破血流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云舒还有些发蒙、有些自责。

    他们的马车到了山顶,在自家大院前停下,云舒找人将柳烟儿和大夫送去客房休息,自己跟老爹一起去找春秀吃饭。他们才进内院,芸娘和洪嫂等人就来了,看这几个人着急着慌的样子,云舒停下来:“怎么了?”

    几人低头,芸娘道:“云舒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今天下午一下子辞工了许多人,各院各房都有些混乱,厨房那边也是,小姐,这样下去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他们愿走就走,我早就说过,要走的人绝不强留,正好咱们账上缺钱,省了不少粮食。”

    芸娘为难的看看洪嫂:“小姐,大厨房那边…那边的人走了一半,到现在还没开火了。马上就到饭点儿了,您看……”

    “现在还没开火?都什么时辰了?走了一半不是还有一半吗?这群人干什么了?”

    “他们…他们……,洪嫂,还是你自己说吧!”

    洪嫂低着头道:“小姐,走的多是打杂的、洗碗的、摘菜切菜的,烧火丫头也走了两个,现在就剩三个丫头要看十几个灶孔的火,都忙不过来;那菜没人摘没人切,大厨们没法儿做菜,还有中午的碗筷堆在那里也没人洗。成饭菜的盘子也不够,还有……”

    “行了行了,走了那么多人不需要所有灶都开火。一人看三个灶够了吧?那些大厨不会摘菜切菜吗?就等着什么都好了油盐下锅一翻完事?我们家不养闲人,他们那么大牌让他们去账房领银子走人,爱哪儿大牌哪儿大牌去。

    洪嫂,这些事不要来烦我,半个时辰内开不了饭。我就让大家全上你家坐着等。”

    洪嫂脸色酱紫:“小姐,这…这……”

    “这什么这?你有空在这里废话还不如快去安排。”

    洪嫂愣了一下,低头应诺一声便匆匆走开,接着是大账房吴先生:“小姐,现在已有四十二人来辞工领工钱,一共领去八十三两八百文。小姐限定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怕是挨不了多久啊?”

    “四十二个人怎么领得了那么多?我们家的工钱什么时候涨到平均二两银子了?”

    “不是的,小姐,果园那边的长工月例是一月一两银子。但他们长期住在咱们庄园里,平时鲜少回家。所以每月领工钱的时候,他们一般只领小部分,其他寄存在咱们账房,等回家的时候一起领去。今天有五六个长工辞工,所以一下子就领去三四十两银子。”

    “长工也有辞工的?”

    “是的。小姐。”

    云舒沉默片刻,对吴先生道:“账上不是还有七十多两银子吗?用完了再说。”

    “小姐,今天小杜村的人来了几拨儿借钱的,在下看他们没有牌子,就没有借出,让他们先来找小姐要牌子,这个……”

    “好,吴先生,你做得很好,以后凡是要借钱的,叫他们直接跟我说,你们账房不得私自借出去半文钱。”

    “是!”

    云舒扫向其他人:“你们谁还有事?”

    制衣房的桂二娘道:“小姐,今天辞工的人交回来的衣服大多破烂,那些衣服是否补上继续用?还是处理掉了?”

    “交回来的衣服?……”

    芸娘道:“小姐,您今儿上午说,凡是要离开的,不许带走咱们家的一分一毫,所以我让他们把咱们发下去的衣服都收了回来。”

    原来如此,这样做虽然刻薄了些,但自家仆役的服饰都是统一发放的,上面还锈有自己家的标志,收回来也好,免得某些人拿这衣服做文章,只是自己在院子里行走,从没见过谁穿补丁衣服,怎么交回来都成破衣服了?

    “桂管事,那些衣服怎么破的?严重吗?”

    桂二娘脸色变了变,低头道:“有些严重,有些还好,有的是磨破的,有的好像是……是被利器割破的,那种几乎成了布条,要补回来…很难。”

    云舒抽抽嘴角,看来这些人真够恨自己的,真是怪了,又不是自己逼她们辞工的,拿衣服撒什么气。云舒一挥手道:“算了,全都扔掉,就算我家再穷,还不至于穿不起衣服。桂管事,你去仓库领布料,重新做些衣服出来备用。”

    云舒麻利的将众管事的问题一一解决,看着这些三四十岁的管事,平时跟李氏说事儿总是拖拖拉拉还半天解决不了问题,在云舒这里却几下子就有了结果,老爹非常惊讶。

    他一生不吭的站在一旁看云舒把这些人个个训得服服帖帖,表面镇定,心里却是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有骄傲,心想要是他娘也能这样,就不用那么累了。

    等那群管事离开后,云舒才注意到被晾在一旁的老爹,老爹好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自己问都不问一句就把那群人训斥一番、指挥出去,会不会太不给老爹面子了?

    云舒注意着老爹的脸色,犹豫片刻道:“爹,那个……我方才那样说他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不过分、不过分。这群人在你娘那里从来不怕,什么事儿都是他们拿主意,你娘应一声就是,我看你娘被他们欺负得厉害,说你娘几次,你娘还说我了,呵呵,你娘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咱们家云舒果然是当大户人家女主人的料,小顺子好眼光。哈哈哈!”

    没想到老爹会突然提到小顺子,她脸上一红,“爹。说什么了?真是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去忙吧,甭管我。”

    “爹,你上哪儿啊?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不了。我去找你于山大叔他们喝酒去。”老爹摆摆手又转身往大门口方向去。云舒心想院里事多,老爹累了一天,让他跟他那群老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解解乏也好。

    云舒在门口站了会儿,本想去春秀院子,走到岔路口时稍稍犹豫,又转向了理事堂方向。当她跨过门槛进到那屋子时。果然见春秀和小蝶都在,二人正忙着翻查着什么?

    “春秀姐,小蝶。我回来了!”

    二人闻声抬头,然后都站起来迎上来,春秀拉着她的手道:“云舒,你回来了?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嗯,找到了。只是我们去晚了一步,那小姑娘受伤严重。我把她安排在客院休息,等她精神好些了再告诉她马婆婆的事。小蝶,马婆婆的丧事准备得怎样?”

    “都妥了,只是……今天辞工的人那么多,大院里人心惶惶,本想找几个哭灵的,问了不少人,他们都不愿意。”

    “不愿意算了,花银子去外面找!”

    “小姐,哭灵这种事一般人都不愿意的,即便有人敢来,那肯定要不少银子。马婆婆只是个普通的看门婆子,她的死跟咱们关系不大,何况她还偷了您的东西,现在账房正是紧张的时候,为她花这笔银子是不是……没必要啊?”

    “不,越是这个时候越有必要,你方才不还说大院里人心惶惶吗?咱们好好给马婆婆办场丧事,花得了多少钱?十两银子够吧?花十两银子能买得所有人安心,怎么都划算,就这样,小蝶,你现在就安排人出去找,争取在明天天亮前找到。”

    小蝶犹豫一下,低头道:“是!”

    小蝶走后,云舒坐下猛的连灌下三杯茶水,她杯子一放:“春秀姐,怎样?”

    “你别急,休息好了再说。”

    “怎能不急啊?今天早上闹得那么厉害,我在城里一直担心家里的事儿,春秀姐,他们没欺负你吧?”

    春秀笑笑:“我又不惹他们,他们为何要欺负我?”

    云舒松口气:“那就好!对了,辞工的人怎会这么多?”

    “不是你自己说他们爱走就走吗?怎么,现在又着急了?”

    “着急倒没有,我说是那么说,不过情势所逼而已,那些人你越留他们,他们越把自己当回事儿,越是要走?要么就想自抬身价什么的,开什么玩笑,我都不知道咱们家大院的工钱何时抬得这么高?再抬的话,全城的仆役都要来我们家了。”

    春秀笑道:“那就是了,咱们工钱给的这么高,就算这些人走了,城里还有那么多专门给人家做工当仆役的,咱们再招不就是了!至于这工钱,还不是你自己抬起来的。”

    “我?我又没管家里的事,什么时候抬过工钱?”

    “你没管家里,七味斋是你在管吧?七味斋那边大厨、杂役、小二的工钱每年都在涨,你不知道你每他们涨一次,次月咱们家里的管事必定会要求干娘加工钱。他们说同是做工,而且都是咱们家的产业,为何单单七味斋工钱那么高?干娘无奈只能加。现在家里这工钱的定额就是按七味斋的标准定的。”

    这倒让云舒意外不已,她怔愣片刻,拍案而起:“这大院里的活儿怎能跟七味斋相比?春秀姐,你也去七味斋看过,那里干活儿的人,不管大厨杂役、跑堂的小二,就算掌柜杜叔他们,都是成天跑断腿儿不歇气。

    七味斋每月能给咱们家挣三五百两银子,咱们家大院这群人都干了些什么?每月不掏出去三五百两银子他们就浑身痒痒,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

第七三二章 调动

    云舒气得在理事堂里走来走去,旁边几个打杂的丫头都好奇的往这边张望,春秀给她的丫鬟小雪打个眼色.\\小雪默默过去,把那几个打杂丫鬟和雁儿都悄无声息的带出门去,掩上房门,并守在离门口几丈处,现在偌大的理事堂里就剩云舒和春秀两人。

    春秀站起来道:“云舒,别生气了,坐下休息休息吧!”

    云舒气道:“春秀姐,你看这些人做的事儿,我能不生气吗?这些人真以为咱们家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原来以为咱们家只是几个管事太贪心,从中贪墨银钱东西太多,只要把他们治好了,能用的用,不能用的直接换掉就算了,可这些一帮仆佣也好不到哪儿去。

    今天这事儿就是证明,看来是我娘对他们太过纵容了,既然嫌我们家不好,工钱太高,那就所有人工钱全部减半。暗卫在哪儿?”

    云舒大喊一声,眨眼功夫两个黑衣人便跪在了面前,春秀道:“云舒,你想干什么?”

    “春秀姐,你别管,这群人太不像话,既然是他们开了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春秀惊讶道:“云舒,你……你不会是想……”

    云舒指着暗卫之一道:“你,进城一趟,去顺通钱庄找掌柜的,就说我的意思,让他五日之内给我买一百五十个官奴回来,一百男丁,五十女丁,不仅要身体健康,品性也必须要好,至少要忠实牢靠。银钱直接从钱庄账面上出,现在就去。”

    那暗卫怔愣一下。春秀赶紧道:“等等,云舒,不可,你一下子买那么多官奴回来,咱们家里这些人怎么办?虽然他们有些人是有点儿问题,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问题啊?何况他们大多都是附近的乡邻,你如此不留余地会不会埋下祸根啊?”

    “能有什么祸根,不就是看着我们家日子好过点儿了眼红,想来分一杯羹吗?他们分了就分了,还要落井下石。这种人我凭什么还要分给他们?真把我们一家当傻子吗?”

    春秀看着云舒气愤之极的脸,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傻丫头,你如此只图一时痛快,可曾想过以后如何面对乡邻?爹娘如何面对亲友?

    就算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活该,可还有很多诚实可靠、被管事们欺负依然对咱们家忠心耿耿的人不是?你这样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岂不让诚信为咱们做事的人心寒吗?

    还有。即便你把帮佣全都换成了有卖身契的官奴,可他们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难免犯错,那些人你一个不认识,一个不熟悉。所有事情都得重头来过,你能保证他们一定比现在这些人做得好吗?”

    云舒脑子里咯噔一下定在原地,对啊。自己真是被气晕了,下午从小杜村经过时还在想不能吃大锅饭,不能毫无区别的一视同仁,现在自己就开始犯这毛病了。

    春秀说得对,即便把所有人都换一遍。谁又能保证新人比旧人好了?等新人成为旧人,再犯这些事。莫非又要全都换一遍?

    刚才那暗卫问云舒道:“小姐,现在就去吗?”

    云舒顿了顿,吐口气道:“暂时不用,你先退下,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是!”两个暗卫闪身消失。

    云舒和春秀回到位置上坐下,云舒端起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心下仔细盘算衡量着,春秀静静的坐在一旁慢慢品茶,也不打断她。

    好一阵过后,云舒放下茶杯,春秀见之也停下来,放下茶杯望着她。云舒转头道:“春秀姐,你觉得如果我们继续称发不出工钱,辞工的还会有多少人?”

    春秀顿了顿:“不这么说怎么办?难道……你有钱了?”

    云舒小心的看看门外,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打银票,得意道:“你看,这是什么?”

    春秀看了看,见那整齐的一打全是一百两的银票,惊讶的张大嘴:“你……不是进城去救人了吗?救人不花钱人家反倒给你钱不成?”

    云舒苦笑道:“怎么可能?那老色鬼花一百两银子把柳烟儿买去,才一天时间,就把人家折磨得不成人形,我们要是晚去半天,那小姑娘多半就要陪她外婆了!”

    春秀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哪个老……”

    “算了,那老东西不提也罢,关键是我们要带走柳烟儿,他还不让,后来夜五把他那群家丁护院打得人仰马翻,他见没办法,又要讹我们银子,开口就是八百两。”

    “八百两!这么多!你…没给他吧?”

    “当然,我想给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那你怎么答他的?”

    “我就说银子最多给他一百五十两,爱要不要,不管打官司还是私斗我都奉陪。”

    春秀愣了一下,继而掩嘴一笑:“你这丫头,这几天脾气暴得很,像吃了炮仗一样。”

    “我不厉害点儿,那些人岂不要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你看我娘够温和的吧,对他们够好的吧?结果怎样?哼,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不能对他们太好。”

    “好了好了,几句话火气又上来了!”

    “好吧,咱们说正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春秀想了想,“你说……如果我们继续称发不出工钱会有多少人辞工,然后拿出这一堆银票,云舒,你还没说这银票哪儿来的了?”

    “哦,这是……”云舒稍稍犹豫道:“这是……从王记布庄借来的。”

    “王记布庄?”春秀仔细想了会儿,顿时明白过来,她掩嘴笑道:“对了,差点儿忘了我们家云舒还有个家财万贯的未来夫君了。”

    云舒红着脸嗔她一眼:“春秀姐,你也笑话人家!这钱我只是借来救救急,等应付过这段时间再还回去就是。”

    春秀笑眯眯道:“没必要的,我想你拿他钱他会更高兴些。”

    云舒扁扁嘴道:“我才不要。说了只是借了!”

    “好好,借就借吧,正好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云舒,既然现在有钱了,何不把它拿去账房应付一下,也可以稳定一下人心啊!”

    “不,如果现在就把账目全填上了,那些人不又要找各种机会来要钱了?反正这次我是铁了心,对那些落井下石、毫无良心可言的人一定要赶得干干净净,大不了去买他一两百个官奴回来。”

    春秀轻叹一声:“傻丫头。官奴哪是那么好买的?一旦有大批官奴放出,必定是哪个大户人家有遭了灭顶之灾,这种事……唉!”

    云舒看看春秀。张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她转个话题道:“春秀姐,咱们不说这个,我听账房吴先生说今天已经有四十二人去账房结账走人了,其中还有六七个果园的长工。你说还会走多少人?”

    春秀想了想:“这个说不准。不过应该不多了,要走的都走了,可能还有些观望的。”

    云舒轻哼一声:“哼,观望,又是些墙头草。”

    春秀摇头叹气道:“傻丫头,他们都只是普通村民贫户。来这里也只是为生计所迫而已,想想以前咱们家日子那么困难,干娘不是还不让干爹去别人家做帮佣吗?这些人来此只为干活儿拿工钱过日子。你非要他们对咱们家多么忠诚怎么可能了?”

    这个道理云舒当然非常清楚,可她一想起以前娘亲对这些人那么好,待遇那么高,这群人还是那么个鬼样子,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既然你不讲情分,我何必贴了银钱贴了东西还要让自己难过了?所以她心里打定了主意。

    云舒合计一番:“春秀姐。辞工人的花名册整理出来了吗?我想看看。”

    春秀从后面桌上拿来一个账本儿递给云舒:“喏,都在这里了!”

    云舒大致翻看了一下,厨房走的人最多,一共三十五人,现在只剩十六人,制衣房和浆洗房也走了大半,然后就是大院的杂役走得多些。各个主子的院子倒是没有人员出入,可能因为这些院子除了管事就是小丫鬟,而且都是新买来的有卖身契的原因。

    云舒轻叹一声,难道非要用那张强制界定身份地位的称为卖身契的纸才能管得住人吗?是自家太失败了?还是这些人太势利了?

    她将账册丢到一旁,“算了,走就走吧。春秀姐,我看爹娘院子光小丫鬟都有十个,我娘带走两个,还剩八个,现在娘亲不在家,我爹根本不需要丫鬟伺候,咱们把那剩下的八个小丫鬟调去厨房怎样?”

    春秀想了想:“这个……听干娘说那些丫鬟都是为你和二毛三毛准备的,二毛不在家,你和三毛都不要,所以留在了干娘院子里。调去厨房的话可是可以,不过那些小丫鬟……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什么叫浪费,我没太听明白?”

    春秀看云舒一眼:“这些个小丫头个个聪明伶俐、相貌端庄、举止大方,只要好好培养,以后……定不亚于小蝶。”

    云舒怔了怔,顿时反应过来,仔细想想,那些小丫鬟确实不错,而且个个都识文断字,还有两个算账麻利的。照经验来看,这种丫鬟买进来的价格肯定要比其它人贵,送去厨房确实辱没了她们。不过……

    云舒突然咧嘴一笑:“春秀姐,我决定了,把那八个丫鬟全都调到厨房去,专做摘菜、烧火、洗碗这种活儿,只要她们做得好,我就收到身边做贴身丫鬟,以后带她们进京去,否则……就一辈子给我留在厨房。”

    春秀略显惊讶,继而又皱起眉头:“带进京和一辈子留在厨房,这两边是不是差的太多了?那些孩子还小,这对她们会不会……”

    “暂时这么定而已,只要品性好的,我就收了,免得有些人成天想往我身边塞人。至于表现不好的,暂时让她们历练历练,去去锐气也好啊,你说是不是。春秀姐?”

    春秀想了想,点头道:“也有些道理。”

    “那当然,就这么定了。来来,咱们再看看,还能把哪些调出来?我看看啊……二毛院子这几个婆子丫鬟全都撤出来,留个看院门的就是,一个空院子,养那么多闲人作甚?还有三毛院子……”

    云舒和春秀商量一番,将整个大院的人轮番调动了大半,即便是小管事也不放过。如此一直忙到厨房送晚饭来。云舒问了时间,大概戌时二刻,离自己给洪嫂分派任务的时间相差整好半个时辰。

    云舒扫了一眼。见菜色与以往差别不大,她指着那堆盘子道:“春秀姐,瞧,厨房人走了一大半,菜还是做出来了。”

    春秀好笑的摇摇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头道:“嗯,味道还不错。”

    云舒也尝了点儿,跟平时区别不大,感觉似乎还好吃一些?她满意的点点头,赞道:“不错。洪嫂的办事效率确实挺高。”

    那送饭来的婆子笑呵呵道:“小姐,您不知道,今晚您的菜色全是我们大管事一手包办的。”

    “你们大管事?洪嫂吗?他会做菜?”

    “是啊。老奴也是第一次见大管事亲自动手,没想到那手艺、那刀工、那火候,丝毫不必大师傅逊色,啧啧,咱们整个厨房的人都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了。”

    “哦?是吗?”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咱们大管事有这等手艺,难怪她能把大厨房管得这么好!”

    云舒闻言停下筷子。板着脸道:“你们都去看热闹,谁来做饭?咱们大院还有这么多人了?不会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吃上饭吧?”

    “不是不是,小姐别误会,老奴……呵呵,老奴只是夸张了些,大家一点儿都没耽搁时间,大管事还把制衣房和浆洗房的人都借了过来,大伙儿的饭早就准备好了,果园那边的也领过去了,只是按咱们大院的规矩,主子吃了咱们才能吃不是?”

    云舒点头:“你回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伺候,待会儿我让自己的丫鬟把碗盘送回去。”

    那婆子愣了一下,干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老奴看着小姐吃饭心里都舒服,老奴还是等小姐吃完了,收了碗盘再回去吧!”

    云舒顿时拉长脸:“你舒服我不舒服行不行?你看着我吃得不安心行不行?快走快走!”

    她毫不留情的婆子赶了出去,回头见春秀正捂嘴偷笑,“春秀姐,怎么了?”

    春秀擦擦嘴角:“你这丫头,你没看那婆子巴巴的等着领赏吗?你就这么把人家打发出去了?”

    云舒立时瞪大眼:“领赏?领什么赏?送个饭而已。春秀姐,莫非以前我娘吃饭的时候,都要给送饭的发赏钱?”

    “这倒不一定,不过只要送饭的人嘴甜,多说些好听话,干娘多少都会赏点儿!”

    云舒抽抽眼角,娘亲还真大方,想起方才那婆子流着哈喇子的样子,云舒一阵心烦,放了筷子就去看账本了。春秀好笑的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自个儿津津有味的吃着。

    次日上午,云舒让人把家里和果园里的所有仆役全部集中到大院门前的空地上,等人都到齐了,她走上几张桌子搭起的临时台子,坐在上面摆放的一张大木椅上,让小蝶把账册和名册放在旁边。

    云舒端起茶杯悠闲的押上几口,并时不时拨弄几下,静寂的空地上,那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下面整齐排列的一百来号人个个低头垂手、恭恭顺顺的立着,没人敢发一言。云舒的视线缓缓从下方众人身上滑过,不错过任何一人。

    如此寂静的过了一刻钟左右,云舒将茶杯一放,轻咳两声:“想必……大家对我们家现在的状况都很清楚了吧?现在……还有人要走吗?”

    云舒的视线再次缓缓滑过下方众人,当然,这次依然没人开口。云舒将视线一收,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册,似自言自语却又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马婆婆的事情我不想解释,马婆婆的外孙女我已经接回来,此处又花去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是说我已经把留来准备摘果子的钱花出去一半,再加上昨天辞工支出去的那些工钱,现在我家账上已经剩不了多少银子了,所以……唉!”

    云舒轻叹一声后沉默下来。下方有人开始抬头偷看,见云舒没看下方,便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没一会儿,空地上便有了如苍蝇飞过的嗡嗡嗡嗡声。

    云舒装作愁眉苦脸的低头坐着,好一阵过后,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云舒道:“虽然……说出来有点儿愧对大家,不过现在是我们家最难的时候,希望大家能理解。

    下面我宣布一个决定:从今日起。我们家不论管事杂役,所有工钱一律减半。”

    众人一片哗然,继而嘤嘤嗡嗡。声音更大,台子下方站着的老爹和春秀都有些惊讶,他们对望一眼,春秀摇摇头,小声道:“干爹。这事儿昨晚云舒是提过,不过我不知道她今天就要宣布,所以……”

    老爹看看台上的云舒,皱起眉头,“没关系,云舒是我的女儿。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春秀愣了一下,张张嘴,最终还是把那话吞了回去。再次看向云舒的目光中带着赞赏,还有半分温柔的羡慕。

    云舒又等了好一阵,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道:“我知道扣大家工钱这事儿,可能大家一时不能理解。不过我承诺只要我们家周转过来,绝不亏待大家。

    当然……如果有人觉得这条件实在无法接受。不想再留的,依然可以离开,账房依然按之前的工钱标准支领。这边账房先生们都到了,要走的可以直接过来登记,领了工钱、签了保证书、检查了包袱就可以走人。

    还有,我希望是走是留,大家现在就决定好。因为家里马上要摘果子,人手比较紧张,留下来的人都要重新统一安排,今天过后再提出要走的人耽误了我们的安排,工钱就不会再发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要走的在右边排队吧,愿意留下的站到左边。”

    人群哄一声,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些嘈杂,如菜市场一般。芸娘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左边,另几个大管事互相对望,犹豫片刻,也站到了芸娘身旁,接着也开始有人往右边挪动,如此左挪右挪,要走的要留的很快便有了界限。

    要走的约有二三十人,且一半多都是果园的长工,这并不意外,因为他们的工钱从一两银子降到五百文的话,比其他地方就要低一些了,一般大户人家的长工都是六百文。

    这个关系不大,云舒昨晚已经派人进城,让顺通钱庄的掌柜想办法买些年轻力壮的官奴回来,但数量要不了之前那么多,反正果园是一个需要长期维护的地方,确实需要许多人手,签卖身契的自然比只签用工契的好约束。

    等要走要留的人完全分开后,云舒让小蝶拿着张名册开始一个一个的念:“张小玲,从二少爷院子调往大厨房;黄桂花,从夫人院子调往大厨房……”

    小蝶每念一个名字,大家都是一番惊讶的面面相觑,继而又议论纷纷,甚至有来找云舒说情的。比如爹娘院子那几个小丫鬟,云舒不待她们说话,直接道:“你们如果觉得我家太刻薄,我马上找人丫子来,你们从哪儿来就给我回哪儿去。”

    两个丫鬟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再没人敢来找云舒说情。

    如此一上午时间,云舒家大院门前的空地上热闹非凡,要走的排着队伸长脖子等着领工钱,生怕轮到自己就没了;留下来的或喜或悲、或庆幸或懊恼,大家对各自拿到的调动结果反应不一,不多最后小蝶那句却让大家有些激动:

    “之后每月会凭表现给部分人调动,而且每调动一次,奖励一百文,当然受罚的不算。另外只要你有能力又表现得好,还有可能当上小管事,甚至大管事、管家都有可能。”

    这句话确实让普通的勤勤恳恳干活儿的人激动了,对那些占着现有位置的人自然冲击不小。不过管事毕竟只是少数人不是?又能少干活儿又能涨工钱还能指挥人的差事儿,谁不想做?再加上云舒之前的警告,这些管事没一个敢辞工的,现在的他们是有苦难言,连反对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

第七三三章 芸娘

    云舒家经过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后,院子里混乱了好几天,一会儿打烂盘子,一会儿衣服成堆,一会儿人手不足,一会儿东西送错地儿,反正随时都能看到窜来窜去、着急着慌匆匆来去的人。,!

    不过三天过后,这样的情况就得到了改善,调动后的大家渐渐开始适应现有的位置。另外,云舒查处了大厨房管碗盘器具的管事钟萍儿,起因就是上次容娘打碎的那套价值十两的茶具。

    有证据证明,这钟萍儿时常以器具破碎的名义向账房和仓库支领银钱和多套价值不菲的器具。但这次不是有多人辞工吗?云舒便以此借口搜查了部分人的房间,结果偶然找到几套在账面上已经报销的器具,价值约三十两左右,一查之下,正好是钟萍儿所领。

    云舒本想重罚于她的,但器具刚刚找到,云舒还没回到理事堂,钟萍儿就主动前来自首,与她同来的还有管二毛和三毛院子的钟嫂,原来这钟萍儿正是钟嫂的亲生女儿,而钟嫂又是作坊院子周伯娘的亲侄女。

    云舒衡量再三,三十两银子的器具并不算太贵重,如果罚得太重,周伯娘那里不好说,于是便去了钟萍儿的小管事职务,又把她逐出家门,还口头警告了钟嫂。

    然后新任的管器具的小管事则是由云舒亲自挑选的,进门时间不长但手脚利落、为人谦和、人员极好的一位中年婶子。选她做管事,大厨房乃至整个大院没人有意见,反而觉得欢欣鼓舞,因为云舒兑现了几天前人事大调动时给出的承诺,那么他们以后也有了希望,前途一片光明。

    如此,整个大院的气氛几天时间就发生了大翻转。比起以前的能敷衍就敷衍、能偷懒就偷懒,现在的人数虽减少了三分之一,院子却比以前干净整洁,各人分工明确,相互之间的关系也缓和明朗积极得多。

    上午,云舒和春秀花半个时辰处理完家里的例行公事,便留在理事堂里开始喝茶休息。没一会儿,雁儿兴冲冲的进来,喜滋滋道:“小姐,您吩咐奴婢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云舒抬头看她。雁儿道:“小姐,那个……”

    云舒将茶杯一放,瞟一眼周围。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是!”几个小丫鬟走成一串出了理事堂,等屋里空下来,云舒皱眉道:“雁儿,上次我吩咐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雁儿吐吐舌头:“小姐,人家一高兴就忘了嘛。下次再不会了。”

    “没有下次。”

    “是是,再没下次了,小姐,你别这么严肃嘛,怪吓人的。”已经熟悉云舒脾气的雁儿撒娇道,云舒无奈的摇摇头:“说吧。查到些什么?”

    这次,雁儿先警惕的四下看看,凑近一点儿。小声道:“小姐,奴婢知道为什么芸娘管家为什么老是帮着洪管事他们了。”

    “哦?为何?”

    “小姐,您也知道芸娘管家由于身份原因不便回家,她老家除了一对老父母,也没什么亲人。所以芸娘管家一直很记挂他们,每月发的月例、夫人给的东西她都舍不得用、舍不得花。全攒着托人给她老父母送回去。然后她托的这个人你猜是谁?”

    云舒看她一眼:“别卖关子了,要说就说完。”

    雁儿吐吐舌头,继续道:“小姐,仓库于管事的原配娘子不是早就去了吗?不过她留下了几个孩子,所以那几个孩子的外婆舅舅什么的时常来看他们一家。

    上次于管事跟洪管事办喜事,那孩子的外公外婆舅舅舅母都来了,原本是想看看洪管事人品如何,为几个孩子把把关,而那场喜事夫人让芸娘管家在负责,于管事丈人家的亲戚自然就见着芸娘管家了。”

    云舒皱眉道:“别拐弯抹角的,直接说结果。”

    雁儿晃晃手:“小姐,你别打岔啊,这关系挺复杂的,一打岔我就记不清楚了。”

    云舒瞪她一眼:“你说到于管事原配娘子的娘家人见到芸娘了,然后了?”

    “哦,然后……然后那亲戚中有人恰好就是芸娘管家隔壁的邻居,一眼就认出了她。然后…然后他们就攀上关系了。”

    “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啊,于管事那位亲戚就开始帮芸娘管家往她娘家送东西了,他们帮了大忙,芸娘管家自然也要帮着于管事和洪管事夫妻了。”

    云舒低头沉默,如果只是因为帮忙捎带东西这一点,芸娘就如此袒护他们,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云舒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纠葛,可从芸娘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又不太像,也许还有一个可能……

    “雁儿,你可打听过,芸娘每次让他们带东西,是否会另外给他们好处?”

    “好处?……”雁儿想了会儿,摇头道:“这个奴婢没问,不过……请人家帮忙做事,给点儿好处也没什么不对啊?”

    “哼,那就要看那好处有多少,是自愿给还是被逼给的了。”

    “啊?好处还能逼着给啊?”

    雁儿见云舒不说话,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奴婢再去打听?”

    “算了,你这么咋咋呼呼,就算打听出来人家也早就知道了。这不过是个有与没有的问题,一问就知道了。”

    “问?小姐,您要问谁啊?”

    “问芸娘。”

    “啊?问…问芸娘管家?那…那奴婢不是白打听了?”

    “没有,雁儿,你这次做得很好,如果能改改你那咋咋呼呼的个性就更好了。”

    雁儿吐吐舌头:“小姐,您知道奴婢就是这个样子,要真改了就不是奴婢了。”

    云舒无奈的瞪她一眼,雁儿缩缩脖子退到一旁,云舒低头合计,春秀道:“云舒,你现在就要找芸娘摊牌?”

    云舒沉默片刻。长长吐口气:“与其拐弯抹角猜来猜去、查来查去没个准信儿,兴斜接问她本人这办法更好些。”

    春秀垂眼想了会儿,点头道:“对芸娘这种脾性的人,兴斜接问真的更好些。”

    云舒点头:“雁儿,你去把芸娘叫来,待会儿你让她一个人进来,你就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人靠近,知道吗?”

    “是。小姐!”雁儿领命离开。

    约摸一刻钟后,大开的理事堂门外,雁儿和芸娘快步过来。二人在门前停下,雁儿大声通报:“小姐,芸娘管家来了。”

    “好,让她进来吧!”

    芸娘跨过门槛快步过来,行礼后道:“小姐。奴婢方才去了果园一趟,所以来晚了些,还请小姐……”她话没说完,听闻背后大门吱嘎吱嘎响,然后哐当一声,大门合上。

    芸娘惊讶的回头看看。又询问的看向云舒,云舒道:“没关系,是我让他们关上的。芸娘,你可知我今天找你来所谓何事?”

    芸娘怔愣片刻,脸色渐渐沉寂下来,她低下头,似乎轻叹了一声:“是。奴婢知道,小姐想问什么请直接问吧。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芸娘,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那我问你,你说你平时攒积的银钱东西都给家中老父老母送回去了,让谁送的?”

    芸娘身子僵了僵,沉默片刻后道:“是……奴婢幼时隔壁院子的姐妹。”

    “她跟于方庆和洪嫂是何关系?”

    芸娘惊讶的抬头看云舒一眼,复又低头,又是片刻的沉默过后,“她相公是于方庆原配娘子的的亲弟弟。”

    云舒点头,看来雁儿打听来的消息完全无误,“你的东西是怎么托送的?”

    “先交给洪嫂或于方庆,等他们每月回城去看孩子时,就把那东西交给我那进城来办货的姐妹相公,然后我那姐妹再回娘家时偷偷交给我爹娘。”

    这弯儿拐得够多的!云舒一手敲着桌面想了会儿,语气缓和下来:“芸娘婶婶,其实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真要送东西的话,直接交给我娘,让人直接送回去不就是了?”

    “不可!”芸娘毫不犹豫的否决,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低头道:“小姐见谅,那东西万万不能让家里的人送,万一被…被……发现,找到这里来,……我不想给老爷夫人惹麻烦。”

    “芸娘婶婶,你是我表姨,又在我们家做事,只要你没犯法,没做错事,庇佑你是我们的责任,怎么能说是麻烦了?”

    芸娘摇头:“不可,芸娘多谢小姐,只是……”

    “表姨有事,但讲无妨,只要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芸娘犹豫半晌,最后一咬牙,小声道:“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大太太手上,她要知道我没死,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

    “卖身契?!你…你不是嫁进那地主家的吗?怎么会有卖身契?”

    芸娘低头绞着手帕,春秀拉拉她,对她眨眨眼,云舒想想,难怪芸娘如此怕那地主老婆,卖身契这点是致命伤。

    她拿着芸娘的卖身契就意味着芸娘是她的财产,说难听点儿,就像她家养的一只猫猫狗狗般,即便打死她、卖了她、将她送人,别人也不能有二话,这就是奴的悲哀。

    现在芸娘装死逃出来,她不但欺主还是逃奴,如果抓到或是被找到,被活活打死也没人能插手,云舒曾在城里的大街上亲眼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被活活打死,官差在一旁看着,只动嘴劝劝,人家不听他们也没办法,律例就是这么规定的,能怎么办。

    所以,不论做什么,不到走投无路,没人愿意签卖身契。云舒本人也相当反感卖身契,之所以买官奴,是因为他们都是落罪之身,身上有标记,律例规定他们必须终身为奴,不得赎身。

    其他人家买去一般是做苦工,往死里折磨,自己买他们回来,只要对他们好些,兴许还能算救他们一命,所以云舒买家奴向来只买官奴。

    半晌后,芸娘道:“奴婢…及笄那年。本与邻家的阿虎哥定亲,有一次出去打猪草被那老东西看见,便纠缠上了我家。我爹娘自然不同意,可没过多久,我爹就生了一场重病,需要许多银子医治;我哥也是个药罐子,都二十五了也没娶上媳妇。

    那时候那老东西来逼我娘,拿出张纸说是借条,只要我娘在上面摁个手印,就借给我们家五十两银子。等以后我们还了钱,就把借据撕了。

    我娘信以为真,当真摁了手印。老东西确实给了我娘五十两银子,却又派人进屋把我硬抢了去,村里人来阻拦,他们就拿出那张纸,说是我娘自己同意把我卖给他们的。”

    说到这里芸娘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她捏起袖子擦擦眼角,云舒听得也很气愤,可卖身契还在那老东西家,云舒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屋子里沉默片刻,云舒道:“芸娘婶婶,苦了你了!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可以吗?”

    芸娘吸吸鼻子,调整下表情:“小姐请说。”

    云舒斟酌片刻:“家里除了我爹娘、我和春秀姐。还有谁知道你的事?”

    芸娘抿嘴片刻:“洪嫂和于方庆夫妻也知道,其他几个大管事或许也知道一点儿。”

    “是你那位好姐妹告诉他们的?”

    “……应该不算,我的事我那姐妹的相公也知道,她相公以前也见过我,洪嫂和于方庆成亲那天。他们都认出了我,还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所以……”

    “那知道的人很多了?”

    “没有,我……我有请他们帮忙隐瞒。”

    “请他们帮忙?给他们钱?”

    芸娘没说话,好一阵过后才轻轻点了下头,果然如此,云舒扶额轻叹一声。芸娘抬头,看云舒那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赶紧解释道:“小姐不要误会,我……我是用我自己积攒的银子给的,从没动过半分歪心思,真的!”

    云舒挥挥手:“好了,我知道了。……芸娘婶婶,你每月托他们带银钱和东西回去,是不是还要给他们钱?每次给多少?”

    芸娘难过的低下头,“我每月十两银子的月例,还有些布匹衣服,一般每月送八两银子回去,他们开始只抽二两,后来见……后来由于其他原因,或许他们家确实有困难,就说要多抽点儿银子。”

    “现在抽多少?”

    “五两。”芸娘声如蚊讷。

    “五两!”云舒拔高声音,她与春秀对望一眼,“芸娘,那银子是谁抽去的?洪嫂和于方庆他们有没有份儿?”

    “他们没有,这银子都是于方庆他几个亲戚拿去了,跟他们没关系。”看芸娘急忙解释的样子,云舒微微皱眉。

    “芸娘,你应该很清楚我今天为什么要问你这些,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芸娘低头再次沉默,云舒也不多问,给她时间慢慢想。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外面雁儿几次敲门说有管事来求见,云舒一律不予理睬,今天必须把芸娘的事弄清楚,这将决定以后如何摆放芸娘的位置。

    这对云舒来说只是一次人事调动,对芸娘本人来说可能就是人生的转折点,云舒希望不要草率,当然也得芸娘自己配合。

    如此等待一刻钟后,“芸娘,你想清楚了吗?”

    芸娘缓缓抬头:“云舒小姐,对不起!”

    云舒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送回外婆家吧,看她怎么决定,我不可能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全家的人在身边。”

    芸娘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云舒气得深吸一口气就要叫人进来,春秀拉住她,对她轻轻摇摇头,并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云舒气得啪一下扭开头去。

    春秀站起来,单独倒了杯茶水端到芸娘面前:“来,芸娘婶婶,喝口茶吧!”

    芸娘没接,春秀轻叹一声,把茶杯放下,又把她拉到一旁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她身边,再把茶杯推到她面前:“芸娘婶婶,您是我们的长辈,您见过的人、明白的事理肯定也比我们多,是非曲直您心里应该很清楚。只是您看我们家这些事儿……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温和不爱发脾气的人,可这几天跟云舒一起处理家里这些事儿也忍不住想要发火儿,特别是这些大管事滥用职权、谋取私利、欺上瞒下的行为,我想要换我到云舒的位置。别说三天,就算三年也未必能理出头绪。”

    春秀停下来看看芸娘的脸色,继而道:“云舒性子有时急了点儿,可她的心绝对是顶好顶好的,绝不比干娘差,要不她也不花那么多钱和精力帮马婆婆找外孙女又为她操办丧事了,您说是不是,芸娘婶婶?”

    芸娘动了动,微微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云舒小姐一直很心善。”

    春秀点头道:“所以芸娘婶婶,云舒方才问的那些、说的那些都是想帮您而已,但是有错的人肯定要罚。洪嫂和于方庆犯过的事我们都查得七七八八,就差他们自己点头认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芸娘婶婶为何还要为他们隐瞒了?”

    芸娘抬头:“不,春秀小姐,我……”

    春秀打断她:“芸娘婶婶。我们知道你没有从他们那里拿好处,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为何如此袒护他们?是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你的事,用你家里的事做威胁?”

    芸娘怔愣一下,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们从没提过我家的事。只是…只是……”

    上面坐着的云舒回头直接道:“只是你自己心虚,生怕得罪了他们,或者担心你没帮他们。他们一生气,去那老东西家告了密,即便那老东西一时找不到这里,也会为难你爹娘,是不是?”

    芸娘一噎。又想否认,云舒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所以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都本能的帮他们说话,以至于不辨是非,毫无条件的帮他们打掩护。你以为只要你自己没参与,只要你装作一无所知,只要你没拿他们的回扣,你就心安理得,是不是?”

    云舒咄咄逼人的一步一步靠近,逼得芸娘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我…我……”

    “你不要否认,你真的心安理得?不可能,你明知道他们一次一次贪墨又拿回扣,你曾经试图阻止过,但他们根本不听,要么是拉你一起做,要么想方设法给你分红,即便你不接,他们也会将那分红加到送给你爹娘的银钱物品中去,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芸娘脸色刷一下惨白,颤抖的嘴唇已经说不出话来,芸娘继续逼近道:“你以为那样不算贪墨吗?当然算,你还能心安理得吗?你跟他们分明就是一伙儿!”

    芸娘吓得身子一僵,硬生生的从椅子滑到了地上,云舒冷了脸站在她面前,春秀两边看看,赶紧站起来把云舒拉开,将芸娘扶起来。

    云舒气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家留不得你,你自己走吧!”

    芸娘全身僵硬一动不动,春秀站起来将她拉到一旁:“云舒,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就算……就算真如你所说,芸娘毕竟为咱们家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样把她赶出去,她能上哪儿去?干娘和外婆那里又怎么交代啊?”

    那边芸娘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求您别赶芸娘出去,芸娘不当管家,就算做杂役,劈柴刷马桶也行,求您别赶奴婢走。”

    “哼,劈柴刷马桶?那种活儿一个月才四百文,你拿什么去堵住他们的嘴?没钱打点他们,你就不怕他们去老东西那里告密了?”

    芸娘有些慌乱:“我…我……”

    春秀见芸娘有些错乱,过去扶起她并低声安慰,如此过了近一刻钟,芸娘总算安静下来,云舒也冷静了许多,坐回原来的位置,自己倒了茶慢慢喝,心里却想着怎么帮芸娘解决卖身契的问题。

    又过了好一阵,芸娘站起来走到云舒面前跪下,磕几个头:“小姐,芸娘糊涂,芸娘愿将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交代,芸娘自己收受的贿赂也会尽力还回,但求小姐一事,希望小姐看在我们还有一丝血缘关系上,帮芸娘……”

    !

第七三四章 莫名受伤

    “打住,别求我什么,我什么都不能保证,要做什么你自己去做,别来马婆婆那套,我不是你们的托孤大臣,受不起那样的请托。”云舒扭开身子毫不犹豫的拒绝,芸娘的话被噎在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舒一时心烦,站起来道:“春秀姐,既然她愿意老实交代,就麻烦你记录一下,我有事出去一下,等她说完了,签字画押后给我看看就是。”

    云舒说完便大步走向门口,哗啦一下推开大门,把趴在门上偷听的雁儿推得一个趔趄。云舒站在门口斜眼瞪着雁儿,雁儿吓得赶紧爬起来跪下,低头认罪:“小姐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好奇,奴婢什么都没听到,真的,小姐……”

    “再有下次,直接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云舒气冲冲的走开,雁儿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抬头看向大门口,哪里还有云舒的影子。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小声嘀咕:“小姐好不容易才温和了几天,怎么又像吃了炮仗似的,发起火来真吓人,以后可得小心些……”

    云舒从理事堂出来,径直出了大院门,一个人脚步匆匆谁也不理的往大院侧面那密林里去。这片林子原本是他们家的禁地,也是以前她与大狼小狐狸时常玩耍的地方,静谧的林子里阴暗中透着神秘,她却一点儿不害怕,在林间穿梭好一阵,总算到了之前与大狼它们分别的地方。

    云舒找颗大树就地坐下,背靠树干抬头望天,以前每每心烦,她就喜欢在这儿呆呆的坐上一阵。当然大狼会坐在边上陪着她,小狐狸会缩成一团儿窝在她怀里睡觉。今天却只有她一个人,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咔嚓~~”一声轻响,似是小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云舒一动不动,定定的望着树顶:“夜五,出来陪我坐会儿吧!”

    树林里静寂了好一阵,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过来,在云舒身边席地而坐。云舒转头看他:“叫你坐会儿也要犹豫这么久?要是战场上不知又死了多少人了?”

    夜五认真的一板一眼道:“战场上在下从不犹豫。”

    云舒轻轻笑笑,指着对面几十米外一个树杈儿道:“那里……树干背后有个鸟窝。里面还有两只喳喳等食的小雏鸟。”

    夜五愣了一下,他顺着云舒指示的方向望去,即便他这个武功不弱的人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他略微惊讶,拱手道:“小姐,您是要在下去把那两只雏鸟抓来吗?”

    云舒莫名的回头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夜五皱眉想了想,还是站起来。一个纵身往那树干方向飞去,眨眼功夫就到了云舒说的位置。他转到树干另一边,仔细看,那树干上果然有个洞,两颗黄色的小脑袋正喳喳叫唤着伸出头来向他讨吃食。

    夜五惊讶的看看那两只雏鸟,又看看云舒方向。见她依然在抬头望天,丝毫没挪动位置,可她怎么知道这树干上有鸟窝?

    莫非……。夜五摇摇头,怎么可能,她要真那么厉害,主子不可能不知道,更不会留下自己了。也许是她在这林子里游玩时间长,对这里熟悉吧!

    夜五回到云舒身边坐下。二人静静的待了良久,直到太阳西斜,一股寒气逼来,云舒冻得身子一抖才回过神来。她四下看看,见夜五盘腿坐在一旁,先是一愣,想了会儿反应过来,她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道:“夜五,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

    “这么晚了!不行,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那么多事了。”云舒一边拍掉身上的树叶儿一边自言自语道。她整整衣衫快步往回走,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密林深处,心中轻叹:唉,也不知小狐狸和大狼它们怎样了?

    这时夜五跟上来站在她面前,云舒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夜五,我上次让你给京城传的信儿有回音了吗?”

    夜五面无表情的点头:“是,小姐,有了。”

    “哦?结果怎样?”

    夜五摇头:“没有,公主府一切如常,也没听说公主醒来,太后依然在公主府中常住,没听说有回宫的打算。”

    “怎么可能?小顺子他有派人进去打探过吗?”

    夜五脸色不愉:“小姐,我们主子做事从无疏漏,回信是主子亲手写的,不信你自己看。”夜五有些生气的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过来。

    云舒接过快速扫了一遍,确实是小顺子的亲笔信,上面万分肯定公主府没有情况,而且他自己亲自潜入过公主房间,亲眼看见高阳公主依然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

    云舒沉默,既然如此,那高阳确实没醒,但小狐狸走之前说的话……难道是因为自己给了小狐狸龙珠,它的法力还没完全消失,所以……不论如何,防范于未然都是好的。

    “夜五,这信什么时候从京城发出的?”

    “属下昨日收到回信,算时间大概是五日前发出的。”

    “五日前?就是说现在又过了五日了?说不定这五日内……夜五,你再给京城送信,请他们一定留意公主府,最好能做好万全准备。”

    夜五微微皱眉,“小姐,太医们都说高阳公主乃是失心疯造成的心智失常,十有**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即便她醒过来也只有五岁孩童心智,小姐为何会突然担心她?”

    云舒低头沉吟道:“我也不想担心她,可她位高权重,还有太后给她撑腰,她要真清醒过来,肯定又有很多人日子不好过,我……不想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

    夜五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意外,他手扶下巴想了会儿,点头道:“这样说防范一下确有必要,最毒不过妇人心。那女人心肠比一般人都要歹毒,小姐担心也情有可原。”

    云舒抬头,偶然见夜五眼中似乎有笑意闪过,她愣了一下,继而脸红道:“夜五,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争风吃醋,这是正事,她醒了对谁都没好处。”

    夜五眼中的笑意更甚:“是,小姐。属下没有误会,属下立刻差人去办。”

    云舒红着脸瞪他一眼转身快步往树林外去,没走几步。突然听闻后面夜五的声音:“小姐,我们主子值得天下所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云舒脚下一顿,回头已经不见了夜五的身影,仔细听风声,现在那家伙已经快出树林了!她气得用力一跺脚。这个夜五,平时看着一本正经,肚子里花花肠子还不少,哼!

    云舒回到院子,刚进门就遇上等在门口的小蝶,小蝶一见她就快步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小姐,于管事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这么快。棉花运回来了吗?”

    “这个……于管事他们半路遇见山贼,所以……”

    “山贼?可有人受伤?回来的人都在哪儿?”

    “伤了几个,何庆还挨了几刀,现在正请大夫看诊了。”

    “他们在哪儿?”

    “在……”

    “走,咱们边走边说。”云舒和小蝶匆匆进门。疾步如飞的小跑着向帮工合住的宿舍去。据小蝶说,去买棉花的人除了于方庆和何庆。还另外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去的是隔壁县,那边地势平凉,种棉花的村民多,价格也相对便宜。

    于方庆几人买好棉花,便在当地找了牛车运回来,在两县交界的山林里遇上了山贼,牛车车夫全跑了,自家那两个帮工与山贼打了一场。可对方人多又凶狠,我们这边实在不是对手,只能边战边退,那何庆却死心眼儿,硬是守在棉花车边跟山贼对战。

    他一个人坚持了一个时辰,当于方庆他们找了帮手赶到那里时,何庆倒在一堆棉花上,他身边的棉花都被染红了,那拉车的牛也被抢走了,剩个光架子在那里。如此一共五六车棉花就只保住了于方庆这一车,还有半车是用他的血染过的。

    云舒听着心惊,这样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一车棉花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这傻小子!

    云舒赶到何庆那宿舍前时,门口已经围这好大一群帮工仆役,听闻云舒前来,立刻让出一条道儿来。云舒进到屋里,见大夫正给床上那人的绷带打结,即便那人全身上下缠满绷带,可鲜血依然不停的往外浸出,乍一看,那分明就是个血人儿。

    云舒在一旁看着,直到大夫洗手开了药方站起来,她迎上去小声道:“大夫,怎样?”

    大夫摇头:“唉,这小子命大,伤口虽多幸好伤到要害,性命应该无碍,只是他失血太多,至少要静养三个月,不仅汤药不能断,伙食进补一点儿不能懈怠,否则以后定会留下病根。”

    “多谢大夫,我们会专程安排人照顾好他,一定不出问题。”

    “那就好,其他病人了?”

    “其他病人?”

    “哦,小姐,同去的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只是没何庆严重。”

    “这样,快找人带大夫过去。”

    “是!”小蝶找了个看热闹的婆子,让她带着大夫去给其他人诊治。等那大夫走后,云舒拿过药方大概看了看,心里衡量片刻,这药方开得不错,这大夫水平应该挺高。

    小蝶道:“小姐放心,这大夫是新搬来我们对面山脚的一位名医,听说以前一直在省城开医馆,医术高明,救活过不少人,现在回老家来养老的。”

    “哦?省城来的?叫什么名字?”

    “具体名讳奴婢不知,大家都叫他巫先生。”

    “姓巫?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是啊,奴婢也是第一次听说。”

    “算了,只要他不是庸医就成,走,咱们也去看看于方庆他们吧。”

    于方庆和洪嫂夫妻两个都是家里的大管事,娘亲给他们特许,专门在偏僻的角落给他们拨了个小院儿。那小院儿附近的院墙上还有个侧门。直通果园方向,也方便他们的孩子或亲戚前来拜访。但云舒并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来于方庆夫妻的住处。

    云舒走到那侧门附近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门,小蝶也停下来,看看那门,解释道:“小姐,那侧门是盖院子的时候就开好的,当初说是用来方便运送果子,这一片的果子从这儿进来可以少绕好大一圈。”

    云舒点点头:“这侧门平时都是锁着的?”

    “不一定。洪嫂和于方庆那里都有钥匙,他们亲戚来的时候或者有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开。”

    “随时?”云舒转头看小蝶,小蝶顿了一下。想了想:“大概……是这样吧!”云舒皱眉,总觉得那门有些碍眼。

    “呜呜呜~~~相公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出去一趟就被砍成这样,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们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前面院子洪嫂的哭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云舒和小蝶对望一眼,快步向那小院走去,她们进门时,一群妇人正围着哭得软倒在地的洪嫂。又是劝又是哄,然后几个人抬着把她挪到椅子上。云舒扫了一圈,啧啧。除了芸娘,咱们家的大管事小管事全都到齐了,这对夫妻真是有脸面啊。

    云舒咳嗽两声,众人全都停下来,回头见是云舒。纷纷站起来,低头行礼。唯独洪嫂依然软绵绵的趴在桌上哭泣。离洪嫂最近的妇人见云舒脸色不好,暗地戳了洪嫂好几下,小声道:“洪嫂,洪嫂,快起来,小姐来了!”

    洪嫂依然没动,反倒是哭泣的声音更大了,这就是无声的抗议了,她在抗议云舒逼着于方庆去买棉花,还要赶着他们运回来,否则于方庆几人不会连夜赶路,也不会遇上山贼。云舒道:“不用动她,让她休息一下!”

    然后,云舒走过来,坐到洪嫂对面,轻声道:“洪嫂,你别太难过,于管事这次也算因公受伤,他的医药费、营养费我会全权负责,月例我也会一分不少的照样发。”

    洪嫂依然趴在桌上哭泣,完全没有理会云舒的意思,云舒能猜到她的心思,也不跟她计较。突然斜地里冲出个人影儿,直向云舒扑来,云舒还没反应过来,顿觉额上一疼,然后是咔嚓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妇人们的惊呼声,一老太太大喊不要。

    云舒一手捂着额头,感觉上面热热的黏糊糊的,她拿下手来一看,满是鲜血!小蝶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上来捂住云舒的额头:“小姐,别动,别动啊,快,快叫大夫,叫大夫啊!”

    屋子里一时混乱无比,而那老太太的惊叫声更大:“放开,你这畜牲,放开我家小宝。”

    云舒不敢乱动,咬牙忍住痛,微微抬眼,见几米外一个全身黑衣的暗卫手里拎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一会儿去扯孩子,一会儿去撕咬暗卫,嘴里着急不已的大骂着。云舒咝咝抽几口凉气,让疼痛缓了些,沙哑着嗓子道:“放了他吧!”

    暗卫道:“小姐,属下失职,一时不查,让这臭小子伤了您,属下把他抓出去处置了!”

    老太太闻言吓得两眼一翻软了下去,屋里又冲出一男一女,怒骂道:“放开我儿子,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动我儿子?放开,老子跟你拼了!”

    那女人则是抱着暗卫的胳膊张嘴一口就咬了下去,暗卫受痛却没放手,而是换了个手,拎着小孩就要出去。

    屋子里一时惊叫声吵闹声刺得云舒头疼,现在的她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低声跟小蝶说了几句。小蝶捂住云舒的额头,红着眼大吼:“别吵了,我们小姐伤成这样你们还有心思吵闹,暗卫,小姐命令你放了那孩子,去找大夫上药;其他人全都出去。”

    暗卫顿了顿,拎着孩子的手一松,那孩子便掉落下来摔在地上,痛得他哎呦一声痛呼后滚地大哭。云舒心烦不已,小蝶见之又喊道:“暗卫,把这些吵闹的全都扔出去。”

    暗卫闻言。当真一把拎起那孩子就扔了出去,而那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女则惊叫着追了出去,吵闹的人们见之赶紧捂住嘴,屋里顿时清静了许多。而坐在云舒对面的洪嫂也突然一下子跳起来追了出去。

    众人站在原地看看门外又看看云舒,有识趣的开始偷偷往门口溜,不过依然有人留下来,怯生生的上前关心云舒伤势。

    痛过了的云舒,现在清静下来,倒不觉得有多痛了,她微垂眼皮。看砸伤自己的竟然是个精致的细瓷茶杯,好像……跟上次在理事堂时容娘打碎的那套很相似。云舒心里直犯嘀咕,莫非这几天跟茶杯们犯冲不成?老是这东西惹事。

    小蝶看那手帕全染红了。血还在往外沁,她又心疼又心慌:“小姐,你忍着点儿,没事儿,啊。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云舒抬抬眼皮,看小蝶红红的眼眶里眼泪直打转,脑门上的疼似乎又轻了些,她笑笑:“没事儿,不怎么疼了。方才那孩子是谁?他为什么要砸我?”

    小蝶气恨道:“不知是哪家的死小孩,等我有了空。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旁边一妇人道:“小姐,那是于管事亲戚家的孩子,那小孩上次就在咱们家玩过。跟三少爷一起玩时也捡石头砸人,三毛少爷身手好,没让他砸到,反而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没想到他还来。那臭小子,就是欠揍。”

    于管事亲戚家的孩子?莫不是威胁芸娘那个亲戚?不会这么巧吧?云舒心里泛着嘀咕。房门突然咔嚓一声飞了进来,与之同来的还有团黑影。众人怔愣片刻,那黑影揉着腰站起来:“哎哟,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折腾散了,这位爷,你就不能轻点儿啊?”

    旁边不知何时进来的黑衣人板着脸道:“少废话,快看诊。”

    “好好好,病人在哪儿?”

    “这里这里,大夫,快来看看,流了好多血!”小蝶着急的招呼。

    “来了来了!”大夫将药箱放下,凑过来看看,又拿了一团儿棉花,一个瓷瓶,让人准备温水。云舒稳稳的坐着,看着大家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而夜五则双手环胸,冷冷的立在一旁。

    一刻钟后,云舒的脑袋被白布缠成阿拉伯人样儿,好大一团儿,顶在脑袋上沉沉的,不过伤口倒不怎么疼了,热热的、麻麻的感觉。

    小蝶拿来衣服道:“小姐,先换上吧!”

    云舒看了一下,这里只有两间卧室,一间住着受伤的于方庆,就是方才那个小孩跑出来的那间屋子,说来自己来这里不就是来看于方庆的吗?现在人没看到,反倒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关键是她完全不明白那小孩为什么要用茶杯砸自己,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懂事了,别跟我说他是闹着玩儿的。

    云舒一想就憋屈,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了。于是她摆摆手道:“无碍,脏都脏了,小蝶,方才砸我的那个孩子了?”

    “在外面,小姐,您才受了伤,这事儿交给奴婢来处理就是了。”

    云舒抬眼看她:“你打算如何处理?”

    “让他爹娘赔医药费,把他们赶出院子,再不许他们进咱们家半步。小姐,这样够不够?要不把那野小子抓来打他几个板子?”

    “那倒不用,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不行,小姐,那小子太过顽劣,万一再伤了您……”

    “不会,夜五在这儿了,去吧!”

    小蝶犹豫片刻,看云舒坚持,只得出去叫人。片刻后,一个暗卫将那孩子拎进来,而方才那对夫妻又在门口大吵大闹要冲进来,还有最先那位老婆子也醒了过来,虽然虚弱依然着急的喊着:“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的小宝,不得了了,打死人了……”

    云舒头疼的扶额,挥挥手道:“夜五,让他们全都闭嘴。”

    夜五伸手一甩,几件东西从他手上飞出,啪啪啪几下便把那几人打晕在地。被拎着的小孩张牙舞爪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个蛇蝎心肠的死女人、臭女人,伤我奶奶,你要被天打雷劈,放开我!”

    !

第七三五章 认罪

    都说孩子是天真无邪可爱无比的,可看着面前这个张牙舞爪、满口脏话的小破孩儿,云舒实在喜欢不起来.\\瞧瞧,都折腾可一刻钟了,还没消停,真是精力旺盛。

    门口窗户边围了一堆人,踮起脚尖看热闹,那洪嫂也求见了几次,云舒没让她进来,她倒要看看这小破孩儿到底能折腾多久。

    约摸二十分钟后,小破孩儿总算折腾不动了,四肢吊在半空,耷拉着脑袋呼哧呼哧直喘气儿,不过那双喷火的眼睛似愤怒的小兽般,随时都能扑上来撕咬一番。云舒轻声道:“放他下来吧!”

    暗卫犹豫一下,看向夜五,夜五给他个眼色,他手上一松,那破小孩儿又啪一下掉落在地,摔得他哎哟哎呦直叫疼,门外的洪嫂急着喊道:“小姐,小姐,求您饶了他吧,他再调皮再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啊!”

    云舒眼皮微微眯起眼,这话说的,自己还没把那孩子怎样了,喊得那么凄惨,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似的。她现在没力气去生气,只是给夜五打了个眼色,洪嫂很快便闭了嘴,这下总算清净了。

    云舒与那小孩对视半晌,小破孩儿挺有意志,面对云舒严厉的眼神,居然丝毫没有退让。云舒想了想道:“小孩儿,你是谁?为什么要砸我?”

    休息得差不多的孩子有了力气,四下看看似乎还想找东西,云舒故意得意道:“别以为还有那么容易,你再敢乱来我让我手下直接把你爹娘奶奶全部活埋了。”

    小孩吓得脸色发白,见云舒表情得意,继而又红着脸跳起来大骂:“你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我咒你不得好死,生不出儿子。下辈子做娼……”

    啪一声脆响,大家根本没见人下手,小孩儿脸上就多了个五指印。小孩怔愣片刻才感觉到痛,他哇一声大哭出来:“坏女人,你暗算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夜五黑着脸道:“小孩儿,你再敢对我们小姐屋里,别怪我不客气。”

    小孩嗓子一噎,夜五那冰冷嗜血的眼神确实吓人,他总算怕了。声音一抽一抽的渐渐低了下去。云舒等了会儿,再次问道:“小孩儿,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我?”

    小孩一看云舒两眼就开始喷火,可旁边那个夜五实在太吓人,尽管他不情愿,还是抿嘴嘴唇瞪着云舒道:“因为你害得我姑父残了腿,走不动路。你还想抢他家的钱,还有我家的钱,我家的钱是要留着给我买好东西娶漂亮媳妇的,你不要脸。”

    云舒茫然:“我要你家的钱?小孩儿,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要你家的钱做什么?”

    小蝶也道:“就是。你这小子忒不讲理,这座大院子还有外面的大果园,还有山下那窑厂。甚至整个山头都是我家小姐的,咱们家小姐城里还有好几个铺子,每月进项成百上千两,要你家的钱做什么?难道你家还能比我们家小姐有钱?”

    小孩红着脸大吼:“本来就是,我爹娘、奶奶、姑父和表哥表弟们都这么说。”

    “等等。小孩儿,你姑父是谁?”

    “哼!我姑父就是这院子的主人。被你害得伤了腿,方才那老头儿说我姑父的腿筋被砍断了,以后那条腿就废了!都怪你,你这恶毒的女人,要不是你逼我姑父去买东西,我姑父就不会受伤,他们怕你我不怕你,坏女人,坏女人!”

    云舒算是听明白了,这孩子竟然真的是于方庆的亲戚,而且十有**就是于方庆原配娘子的娘家人,就是认得芸娘并威胁她的那家。呵,我还没找他们,他们倒自己找上门儿来了,还恶人先告状……

    什么叫我想抢他姑父家的钱,还要抢他家的钱?天底下不要脸的人那么多,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或许私底下于方庆夫妻就是这么跟他家那些亲戚哭诉的,这孩子的长辈也是这么教的,他们想干什么?找上门来算账的?

    云舒冷下脸来,为免错判,还是确认的问了一下:“于方庆是你姑父?”

    “当然,你害了我姑父,你赔你赔~~~”

    云舒眯起眼轻轻一笑:“我赔?当然,我当然要赔。不过在此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答上了,说不定我还能多赔点儿,怎么样?”

    那孩子眨巴着眼望着云舒:“你真要赔?你不抢我姑父和我家的钱了?”

    “你答上了我就不抢。”

    小孩儿想了想,还颇为豪气的样子:“好,你说,我肯定答得上。”

    “我问你,你可认识芸娘?”

    “芸娘?”小孩儿偏头细想,云舒提醒道:“她也在我家做工,跟你娘是旧识,每个月还托你姑父给你爹娘银钱和东西。”

    “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给老财主当小妾那个姨姨,原来她叫芸娘啊。我认识,当然认识了,我娘说那位姨姨欠我们家好多好多钱,她一次还不清,就每月还我们一些,她要敢赖账,我们就去老财主家告状,让她得不了好。”

    “你这小孩怎地胡说,芸娘何时……”

    “小蝶!”云舒制止了要斥责那小孩儿的小蝶,给她打个眼色,小蝶皱眉瞪那小孩一眼,还是退下了。

    小孩看看小蝶,得意道:“哼,本来就是嘛,要不她干嘛每个月都让姑父给我们送钱送东西?我娘说那钱要好好攒着给我上学盖房子,以后娶个漂亮媳妇,你们谁也别想抢。”

    云舒冷笑一声,谁都别想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跟谁抢:“小孩儿,我再问你,你姑父每月给你们送去的银钱东西,你爹娘可有给芸娘她老家爹娘捎去一些?”

    “啊?为什么要捎给别人?那是我们家的钱。”

    云舒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芸娘原本对他们还心存感激,不知她知道这样的结果,那份感激又该如何安放?云舒正在想下一个问题该问什么时。于方庆沙哑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小宝,不要胡说!小姐恕罪,小宝还小,童言无忌,求小姐开恩。”

    于方庆被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扶着好不容易挪到里屋门口,还没跨出门槛,就要在屋里面跪下求饶。云舒看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缠着白布,特别是那左腿,缠得结结实实、硬硬直直。显然有用木棍固定。

    云舒赶紧道:“于管事不必行礼,夜五,快扶他一把。”

    夜五闪身过去。一把将于方庆稳稳扶住,于方庆白着脸道:“小姐开恩,小宝年幼,不明是非,把别人开玩笑的话当了真。小姐,我们从来没说过那些话,请小姐明察。”

    而被自己姑父说了坏话的小男孩不高兴了,梗着脖子道:“姑父,我没有瞎说,那明明是爹娘和奶奶晚上吃饭的时候说的。姑父,我爹说你和姑母要在这儿做工,怕她们扣你工钱。所以不敢说,我不用做工,不要她的工钱,看,我帮你报仇了呢!”

    小男孩得意的指指云舒脑门上那厚厚的一圈白布。于方庆见之更是吓得全身发抖,颤抖着嘴唇斥道:“你…你这臭小子。你…你惹下大祸了知不知道?小姐,我…都怪我们太娇惯这孩子,小姐开恩……”

    云舒沉默半晌,叫人抬了踏板出来,将于方庆安置在踏板上,另外让夜五把洪嫂和小男孩一家全都弄醒,在屋里给他们安了座,又派人去了理事堂。

    刚刚清醒的洪嫂和那孩子的家人对方才的事完全不知,小男孩见他们醒了,高兴的冲过去抱着他奶奶撒娇道:“奶奶、奶奶,你看,你们说水家小姐是坏女人,我帮你们报仇出气了。”

    几人闻言均是一愣,转头见云舒头上缠布,身上染血的样子吓了一跳,洪嫂赶紧跪下为小男孩说情:“小姐,小宝他年幼无知,听信了奸人谗言才会出言不逊,求小姐看在他与三少爷还算旧识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小男孩的父母奶奶也道:“是啊是啊,水小姐莫生气,都是孩子家的玩笑话,小姐莫往心里去啊!您的医药费我们赔,多少都赔,小姐大人大量,千万莫跟个孩子计较。”

    云舒心里冷笑,大人大量,莫跟个孩子计较,你们倒会说话。云舒没搭理他们,她在等,等春秀把芸娘交代的供词送来。

    洪嫂等人说了半天见云舒全无反应,小孩的家人有些不满了,干脆闭了口,一副砸都砸了,反正是孩子干的,大不了赔点儿钱的架势。洪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偷偷转头看向于方庆,见于方庆和他身边那小男孩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相互打了半天眼色。

    这时,门外雁儿的声音传来,她进来时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是文房四宝和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雁儿从洪嫂身边经过时瞪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昂首挺胸的走开。洪嫂怔愣一下,皱眉想了会儿,突然她脸色刷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张纸,眼看云舒就要从小蝶手中接过打开来看,洪嫂突然一下子扑到云舒脚下大声哭喊道:“小姐,奴婢错了,小姐开恩啊!”

    云舒拿着纸的手顿了一下,将纸张窝在手里,“你什么错了?”

    洪嫂趴在地上:“小姐,奴婢贪得无厌,利用职权贪墨家里的东西,克扣属下们的工钱,采购东西时收受小贩的好处,有时还虚报假账从账房骗领钱财。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早就想认罪,可老爷夫人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我们怕说出来让老爷夫人难过。我们天天备受煎熬,一直忍着,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认罪。

    小姐,奴婢错了,我们都错了,奴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不起老爷夫人的信任,不该吃了猪油蒙了心,见财起意;不该把主意打到主家来。小姐啊,奴婢错了,奴婢对不起您啊……”

    洪嫂一边拍着地一边大声哭诉,甚至用脑袋嘭嘭嘭撞着地面,她额头上已经起了大包。甚至有了血迹。云舒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她会这样认罪!这算自首吗?

    洪嫂一次一次往地上磕头,一次一次的大喊着认罪,屋里屋外都静默下来,特别是守在屋外看热闹的,原本还躲躲藏藏,故意拿个东西、扫帚什么的做做样子,现在全都顾不得装腔作势,围到窗前惊讶的看着趴在地上嘭嘭磕头的洪嫂。

    云舒拿着芸娘供状的手不由的握紧,把那纸张捏得起皱。看着趴在脚下的洪嫂。听她说出来的一条一条,云舒心里当然气愤,只是她早不认晚不认。为何偏偏这时候来认?

    现在大家都看着,洪嫂主动认罪,并愿意交出她所谓的全部额外所得,于方庆又因为想补齐棉花而伤了腿筋,以后可能落下终身残疾。这种情况处罚轻了肯定不好,重了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

    云舒衡量半晌,让小蝶先把洪嫂扶起来让她坐下,洪嫂却死命推脱,趴在地上嘭嘭磕头,非要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不可。事情来得突然。立刻给出处置结果显然太过盲目,于是云舒道:

    “洪嫂,既然你自己知错了。也愿意认罪,那我给你次机会。

    现在你把你从进我家开始,除工钱和主家给的赏钱外的所有额外所得一一写下来,每一笔多少钱,何人送上。经过何人之手,哪些是同谋。只要你写得清楚,一一查证后你能补上,我会酌情减轻你的处罚。

    还有于方庆也是,你们听好了,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敢有丝毫隐瞒,一旦我查出来,你们应该知道结果如何。”

    “是,奴婢知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洪嫂和于方庆齐声道。

    云舒长长吐口气,将那几张纸收进袖子里,抬起一手道:“小蝶,扶我回去吧!”

    “是!”小蝶和雁儿一人一边扶起云舒,他们准备出门时,突闻先前砸人那个小孩儿道:“奶奶,姑父和姑母要拿钱给那坏女人吗?”

    云舒停下,转头看他,见那老太太捂住小男孩的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脸警惕的瞪着云舒。云舒想了想,停下道:“小蝶,把椅子给我抬过来。”

    云舒坐下后,环顾一圈,门外窗户外依然有许多看热闹的,她沉吟片刻,让小蝶和雁儿把这院子周围所有人全都赶走,屋里就剩小男孩一家、洪嫂一家、夜五、云舒、小蝶和雁儿,当然还有几个隐藏起来的暗卫。

    小孩儿奶奶紧紧抱着孩子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我们可不是你的家奴,你敢动我们,我们立刻上衙门告你去!”

    云舒轻哼一声:“告我?你们勒索我的管家这么久,该谁告谁了?”

    那婆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儿子儿媳,那媳妇道:“放屁,你管家是谁我都不知道,何时勒索过她?水小姐,你好歹也算有些见识的人,无凭无据冤枉人可不是好事。”

    云舒抿嘴一笑:“无凭无据吗?要不要我把芸娘叫来与你们当场对质?”

    “对质就对质,你把她叫来啊!”那妇人一副咬定芸娘不能把她怎样的样子,云舒想了想,转向一旁的洪嫂夫妻道:“洪嫂,芸娘每月给你的银子是不是给他们了?”

    洪嫂的儿子正给她额上上药,听闻云舒这么一说,洪嫂立刻推开,跪下道:“回小姐,是的。”

    云舒看那对夫妻一眼,又问:“你这几个亲戚跟芸娘是否认识?”

    洪嫂顿了顿,云舒道:“洪嫂,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洪嫂闻言立刻道:“是是,小姐,他舅母的娘家跟芸娘娘家是邻居,她们从小就认识。”

    “还有了?”

    “他们……上次我和方庆成亲时他们就相互认识了,然后…然后他舅母让我帮忙找了芸娘几次,之后芸娘每月都拿银钱和东西给我们,请我们帮忙转交给他舅母。”

    “每次转交多少?如何转交?你在中间可有克扣?”

    “奴婢不敢,每次芸娘给的东西都是用包袱装好的,我们拆都没拆,就直接送到城里的宅子里。我和方庆平时都在这里忙,很少回去,那包袱都是孩子他舅自己来取的,里面多少银两多少东西。我们并不知情啊!”

    “哦?完全不知?”云舒拉长声调警告道。

    洪嫂犹豫片刻:“那包袱奴婢当真没有拆过,只是……只是听说开始每次二三两银子,后来越来越多,大概五六两银子吧,还有…妇人赏的一些东西。”

    那妇人急道:“他姑母,你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了?我们家何时拿过包袱?何时收过银子啊?反正我没见相公拿过东西回来!……哦,我知道了,莫非那银钱东西都是被你们两口子半路贪墨了?呵,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半路夫妻靠不住,主家的银钱东西都要克扣。别说别人的了,真是……”

    洪嫂也急了:“他舅母,你怎么翻脸不认账了?那包袱我们家方庆明明就放在我们家城里那院子客房的衣橱里。那衣橱的钥匙除了我们就你们两口子有,方庆每月都把包袱放衣橱里,下次去就没了,你们没拿,难道被狗叼去了?”

    “哎。你怎么骂人了?我们听说你俩出了事,好心来帮忙,你就这样对咱们的?相公、娘,咱们来帮忙人家不领情了,走,咱们现在就走。一到这鬼地方就晦气。”

    那老太太见之赶紧拉着小孩儿站起来:“对对,走,咱们现在就回家。”

    这一家人急急慌慌的站起来就要走。云舒也不说话,眼看他们就要到门口,夜五双手环胸往门口一站,那一家人吓得往后一缩,怔愣片刻。那妇人尖着嗓子道:“你…你干什么?让开,否则…否则我要喊非礼了!”

    夜五完全不为所动。一家人对望一眼,妇人果然扯开嗓子就要喊,可她刚一出声,夜五往她身上戳了一眼,她便没声儿了,任凭嘴巴张得再大也没用。妇人吓到了,她脸色苍白,手抚脖子努力咳嗽,哪里有用?

    那家人手忙脚乱一阵,小孩儿急得大叫:“娘,娘!你怎么了?娘……”

    孩子他爹看形势不对,站出来对云舒拱手作揖:“小姐,水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娘子出言不逊,我帮她赔礼道歉,求您饶了她吧,求您了!”

    “你们该求的不是我,你儿子一个杯子就能把我砸成这样,我能有什么本事?”

    男子一怔,提起衣摆跪下:“水小姐,小儿无知,伤了小姐,求小姐大人大量放过他吧,该怎么罚小的愿一礼承担,该赔多少小姐开口,小的就算砸锅卖铁一定赔给小姐。”

    男子恭敬的往地上磕了几下头,比起先前的强硬跋扈来,完全不是一个人。云舒想了想,与这种人纠缠也没意思,便开口道:“这样吧,多的我也不要,你们从芸娘那里拿的银钱东西,一样不少立刻给我送回来。”

    “好好好,一定送来,一定送来!”

    “口说无凭,我看……”

    “小姐,小的愿立下字据,写欠条都可以。”

    云舒摇头:“那有什么用?你们回去收拾包袱一跑,我哪儿找人去?这样吧,你写张卖身契把你儿子卖给我,等你把所有银钱东西都还完了,再来拿卖身契取人,怎样?”

    男子呆住,那孩子的奶奶横地里冲出来:“好啊,你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居然想要我们卖孙子!想都别想,不卖,就算杀了我也不买,老三,你敢写卖身契,你老娘我就一头磕死在这儿。”

    男子为难了,哀求的看向云舒:“水小姐,您……能不能……”

    云舒淡淡道:“随便你,你们四个人总得压一个在这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老太太道:“我,要留就留我,你们都给我回去,不许再来,我这条老命活不了几年,回家也是浪费粮食,有人帮你们孝敬老娘还不好吗?卖身契在哪儿?我来签。”

    !

第七三六章 解救之法

    云舒抽抽嘴角,这老太婆,都这时候了还要逞下口舌之利,云舒懒得跟她计较,扶着小蝶的手站起来道:“卖身契我待会儿叫人送来,你们谁签自己看着办,签完了自会有人送其他人回去。?”

    然后云舒在小蝶和雁儿的搀扶下出了院子,夜五当场叫了两个暗卫出来守在门口。云舒出得院子,见老爹和春秀站在院墙外的大树下,老爹惊呼着迎上来:“哎呀,云舒,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伤哪儿了?快给爹看看,严重不严重?”

    云舒停下来:“没事的,爹,就是额头上被碎瓷片扎了一下,止了血就没事了。”

    “哎呀,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了?哪个小子伤的你,老爹帮你揍他一顿。”

    云舒好笑的扯扯嘴角:“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喏,就在里面。”

    老爹抬头,正好见一颗小脑袋趴在窗户上恨恨的瞪着这边,他愣了一下:“就是那个臭小子?哎呀,瞧瞧,他还冲这边吐唾沫!死小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爹,你别去,他们一家都在,当心进去了出不来。”

    老爹挽袖子的动作顿了顿:“啊?一家都在?那…那云舒,你这伤请大夫来看没有?大夫怎么说?”

    小蝶道:“老爷,大夫已经看过了,说小姐要多休息,特别注意动作不能太大,否则会头晕,以后还会落下病根儿。老爷,要不咱们先把小姐送回去吧?”

    “哦,对对对,走走,我跟你们一起送。”

    云舒几人回到院子,休息一阵后精神好了些,闲聊之际老爹问起她这几天管家的情况。难得老爹会关心家里的事。云舒便小蝶将这几天的整顿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另外关于于方庆之事,她也想先跟老爹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于山求情,他也来说情。

    现在,于方庆夫妻已经认罪,云舒给他们半天时间自己写供认状,她对那几张纸非常期待,也有些担心。一是怕牵扯的人太多,家里刚刚稳定下来又要大调动的话难免人心浮动。何况若真把人全都赶走了的话,过几天摘果子怎么办?二来她非常想知道于方庆夫妻在自家当了两年的大管事,到底捞了多少好处去?

    听完小蝶的描述。老爹相当惊讶:“云舒,你真把那些人送进县衙大牢了?”

    “是啊,他们偷盗成性,都快把我们家搬空了,让他们吃几天牢饭不行啊?”

    “不是不行。只是…这个……呵呵,咱们家还从没把帮工仆役送进大牢的先例。你娘以前管家的时候……”

    “爹,凡事总有第一次,就是因为以前娘太心软了,才会弄成今天这样。爹,你可要站在我这头儿。不许帮人家来说话啊!”

    老爹干笑两声:“呵呵,没有、没有。”

    熟知老爹性格的云舒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言不由衷,云舒微微皱眉。莫非…….

    “爹,是不是……于山大叔向你求情了?”

    “啊?这个……求情倒是没有,只是他很后悔当初不该把于方庆介绍进来,更不该把洪嫂介绍给他。于方庆一向老实,要不是旁边有人撺掇。他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哪种事?于山大叔可有说得具体些?”

    “这个……应该是说棉花的事情吧?于大哥听说棉花是于方庆出的差错,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都没出门。还是彩衣来请我过去劝的他。

    唉,那么多棉花,就于方庆一个人负责是容易疏漏,我想他多半也是被奸商骗了,肯定不是故意的。云舒啊,既然他们已经认了错,又自个儿花钱买了棉花,我看就……”

    “爹,你刚刚才答应过我的,怎么半刻钟不到就反悔了呢?”

    “这个…呵呵,我…我只是说你可以考虑一下。”老爹讪讪的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云舒正色道:“爹,夫子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家现在不同以往,家里人丁那么多,果园的、大院的、窑厂的,还有城里铺子的,加起来至少三四百人,如果没个规矩,人人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我们还花钱请他们来干什么?”

    “这个…这个……云舒啊,你莫生气,就当…就当爹爹说错话好不好?”

    “爹,我不是生气,我是讲道理啊。记得小时候你去城里打散工,帮人家挑一次担子送个十来里地才十多文钱,送到了地方人家才给钱,给的时候还要抠抠搜搜克扣你一些,那时候你就说做多少活儿得多少钱,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你看咱们家这些帮工,他们都做了什么?每月扫扫地、巡巡园子,咱们好酒好肉把他们供着,每月给他们七八百文的工钱,他们还不知足,还要这里抠点儿,那里偷点儿。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恨不能把咱们家宅子都搬回去该多好啊?”

    老爹摸摸脑袋,嘿嘿道:“不…不能吧,咱们家宅子盖在地基上,想搬也搬不走啊!”

    看老爹笑得憨厚的样子,云舒气得头晕,怎么就是个榆木疙瘩了?一旁的春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舒抬头,见小蝶和雁儿她们也在捂嘴偷笑。云舒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老爹却依然嘿嘿傻笑,春秀放下手帕,笑眯眯道:

    “云舒,干爹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就说话,何必着急了?”

    老爹摸摸脑袋,嘿嘿道:“就是就是,云舒啊,你爹是有点儿笨,要不你罚爹去劈柴怎么样?挑大粪也行。”

    云舒眼皮跳跳,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憨厚老实的老爹可爱可敬了?不过看他那极力讨好的样子,云舒也实在气不起来,她故意撇开头气鼓鼓道:“随便你做什么,反正以后不许帮任何人说情,要不…要不我哭给你看。”

    老爹赶紧点头应诺:“好好好,爹答应你就是,不哭不哭啊!”

    老爹见云舒生气。陪着说笑一会儿,便找个借口走了。看着老爹垂头丧气的背影,春秀道:“云舒,看你把干爹说的,他多半要自责好几天了。”

    云舒不以为然道:“才不会了,我爹没什么心眼儿,过会儿就忘了,只要他别来帮那些人说情就行,他越说我越生气,说不定原本想罚轻点儿。现在非要罚他们重些不可。”

    春秀摇头道:“云舒,这可不是儿戏,于方庆和洪嫂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他们死咬着不承认。我原本想搜集齐了证据后,把他们送进大牢,没收他们所有家产的,没想到今天他们自己主动认罪,至于处罚……缓缓再看吧。春秀姐。芸娘这边怎么说?”

    “她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我一字不差的全都记了下来,方才不是让雁儿送过来了吗?你还没看?”

    云舒想了想:“哦,对,我正想看的时候,洪嫂突然就跪下来哭着喊着磕头认罪。真是奇了怪了。莫非她也知道芸娘认罪的事?理事堂不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吗?对了,春秀姐,芸娘现在何处?”

    “我让小雪送她回去休息了。”

    “回去了?她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我让小雪守着她。原本打算先到这边来看看,再去劝劝她的。”

    云舒想了想,“等会儿,春秀姐,我先看看这东西。待会儿跟你一起去。”

    “你也去?你脑袋受伤,没事吧?”

    “没事的。放心吧!等会儿啊,我先看看再说。”云舒从袖子里掏出方才雁儿送来的供认状,仔仔细细的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这样通篇看下来,她还是忍不住将那几张纸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群管事都是些什么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个个都想偷偷摸摸从中渔利,芸娘一个这个管家当得好,明明知道这些人暗中干的那些勾当,却从不跟娘说,即便她没拿好处又怎样?她知道了却不制止,大家就当她是一伙的,是默许!

    我娘也是,这么多问题,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这些管事说怎样就怎样,到底是她当家还是这些管事当家,真是乱了套了……”

    云舒拍着桌子一通发泄,不怪她这么生气,供认状上,几乎所有的大管事都来找过芸娘行个方便,有承诺事成后给她分成的,有当场就给她银钱东西的,据芸娘自己说她一样都没接,只是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不要太过分,万一被查出来不得了。

    这些管事摸透了爹娘的脾气,爹爹从来不管家事,娘亲心软,即便知道事情严重了,大不了训斥一番,再多不过来个去了职务,赶出家门,即便如此又如何,该捞的他们都捞进口袋了,赶出家门正好让他们拿着那些银子逍遥。

    云舒大概估算了一下,芸娘报上来这些大管事们请她帮忙的事情,涉及的银钱东西价值上千两,他们从中渔利不说有一半,三分之一是肯定有的。这还是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了。

    云舒气得头都晕了,春秀赶紧扶着她靠在椅子上休息,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柔声劝道:“别气了别气了,过都过了的事,你生气也没用,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银子的事,瞧瞧你这小气样儿,要让你那未来夫君知道肯定笑话你。”

    云舒扁扁嘴道:“有什么好笑话的,我家比不得小顺子家,他家家财万贯,动不动就上万两的支出,我们家几百两都够呛。就算他们家那么多钱,要个个都像我们家这群管事这般,多少钱都能给他掏空了。”

    “是是是,瞧你,说什么都生气,那就不说了,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把钱找回来不是?”

    一说钱云舒又来了精神,一下子坐起来道:“对,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掏空了我家就想卷银子走人,没那么容易,我要他们怎么吃的就给我怎么吐出来,否则,哼,就给我进大牢蹲一辈子。看他们要钱还是要命。走,春秀姐,我们看芸娘去。”

    “啊?现在就去?云舒,休息会儿吧,你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万一累倒了怎么办?”

    “不会,我好得很,走吧走吧!”云舒顶着一头白布拖着春秀出了门,径直往芸娘的住处去。路上,春秀见四下无人。小声道:“云舒,芸娘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云舒赌气道。

    春秀轻叹一声,“云舒啊。其实芸娘也不容易,大院里这么多事,人人都去找她,特别是干娘去省城那段时间,家里家外的事都是她在负责。可她又不是主子。许多事情都做不了主,大事只能拖着,小事也要跟所有大管事们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所以……云舒啊,你也看到了,这些管事们都想揩油都想拉她下水,可她一个也没同意。能做到如此已经不容易了。”

    云舒明白春秀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她还是有气,她们去省城那段时间是多亏了芸娘。可全家都回来这么久了,她明明知道那么多事,即便不好说,提个醒总应该吧?

    可娘亲当家的时候,每每提到什么。她不说实话倒也罢了,反而给她们打掩护。这点儿是云舒最生气,黑着脸道:“有什么不容易的?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再说有没有参与那些事儿,有没有拿回扣都是她自己在说,谁知道了?”

    春秀看她一眼:“唉,你这丫头,就爱说气话,是非对错你心里有个底儿就行了。对了,听说方才你逼着于方庆他亲戚写下卖身契了?这是为何?”

    一说那一家子云舒又来气了:“那亲戚就是知道芸娘身世来历又威胁她的那家。”

    “啊?居然是那家?他们怎么在咱们家院子里?”

    “呵,人家听说我们要处置洪嫂和于方庆,特地跑来给于方庆撑腰闹事的。那孩子还说我们想抢洪嫂夫妻的钱,然后还要抢他家的钱,你说这群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什么都不做,拿根鸡毛当令箭,坐等人家给她送钱,一听说事情败露,可能没钱拿了,竟然全家冲上门来要说法,你说他们要的是什么说法,那脸皮到底有多厚?”

    “好了好了,你别说什么都来气,当心待会儿又头晕了!”

    云舒停下来休息一阵,等心情平复了些才继续走。一行人来到芸娘的住处,这是跟客院连在一起的一排屋子,一串过去有十来间,听小蝶说这是专门建来给各位管事住的,一人一间,原本她在这里也有间屋子,不过她常年跟在云舒身边,极少到这里来,那屋子倒是常借给来探望其他管事的亲戚们住。

    他们沿着一排屋子一直走到最末尾,半途遇到几个管事,见到他们均是一愣,继而赶紧退到一旁行礼问好。

    云舒站在芸娘房间前打量,表面看上去与其他屋子无异,雁儿准备上前敲门,还没到门口房门哗啦一声拉开,一个人影着急着慌的冲出来。几人怔愣一下,待反应过来,那人影已经跑出几米远,春秀喊道:“小雪,你上哪儿去?”

    那身影一顿,回身见云舒几人,赶紧冲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云舒小姐,芸娘管家她要轻身。”

    “什么?快进去看看!”小蝶和雁儿冲了进去,云舒和春秀跟进去时,见芸娘额头上一个大包,软绵绵的倒在床边。云舒心中恼怒,我还没说她什么,她就寻死觅活的,做给我看吗?小蝶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轻轻摇晃着叫她的名字。

    云舒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冷冷道:“小蝶,给她两巴掌,看她醒不醒,不醒再打。”

    小蝶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云舒,又看看春秀,春秀上前道:“小蝶,我来看看吧!”

    春秀细心的给她喂水,又轻声唤了她几遍,约摸半刻钟后,芸娘幽幽转醒,看到屋中的状况,话还没说,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云舒气道:“哭什么哭?你要死别死在我院子里,我没钱再请人给你办丧事,还有你那对老父母,甭想别人帮你照顾。你那好姐妹现在就在于方庆院子里,人家口口声声说你欠她的钱,这辈子都甭想还清,否则就去老东西那里告密让你不得安身。

    你要磕死碰死就趁早。免得老东西追到这里来抓你回去受罪,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死了倒是干净了,老东西绝不会放过你老爹老娘,你那哥哥侄子都甭想有好日子过。”

    屋子里静默下来,大家都一脸惊讶的望着云舒,全身凌乱的芸娘更是如此。好一阵过户,脸色苍白的芸娘颤抖着嘴唇努力爬起来,春秀扶着她道:“芸娘,怎么了?你别动。就躺着吧!”

    芸娘却不答应,费力的挪动身子,直到跪在床上。软绵绵的对云舒磕几下头,抬头满脸泪水道:“云舒小姐,芸娘对不起您,对不起老爷夫人,芸娘不想死。芸娘想照顾家中老父老母和哥哥侄子,求小姐救芸娘一命吧,芸娘下辈子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云舒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半天没说话,春秀左右看看,轻声唤了云舒几下,云舒抿嘴沉默半晌:“好啊。我可以救你一命,你不用下辈子做牛做马,这辈子报答完就行了!小蝶。去准备纸墨笔砚,让她写卖身契。”

    众人又怔愣片刻,小蝶低头应一声退出去,芸娘则趴在床上低头不说话,云舒淡淡道:“芸娘。我愿意签卖身契否?愿意就待会儿自己写了摁了手印交给我,不愿意立刻打包袱走人。我绝不拦你。”

    芸娘趴在床上沉默半晌,小声道:“是,芸娘愿意。”

    “可是自愿的?”

    “是,芸娘发誓,芸娘此生甘愿为奴为婢,伺候老爷夫人小姐,绝无二心,否则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芸娘慢慢抬起的眼神空洞无神,不知是绝望或是视死如归。云舒看到她那眼神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转开头还是什么都没说,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救芸娘。

    小蝶端来文房四宝,芸娘爬起来自己写下卖身契并摁了手印,云舒一直扭开头没有看,春秀默默的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等芸娘双手把那卖身契奉上,云舒伸手接了,大概扫了两眼,喊道:“夜五,安排人送芸娘去城东两里处的尼姑庵走一趟,再把这卖身契拿去官府备案,等芸娘修养好了,再把人送回来。”

    夜五顿了一下,云舒转头看他,夜五低头收了卖身契,“是,属下立刻安排。”

    云舒站起来背对芸娘道:“自己收拾收拾,去尼姑庵静养几天再回来。”,然后她自己提起裙摆出了房间,毫不停留的快步离开。

    芸娘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姐,云舒小姐,我爹娘……”

    春秀扶着她道:“唉,芸娘啊,你还没明白吗?云舒让你去尼姑庵就是在救你啊,放心吧,你爹娘那边不会有事的。小雪,你留下来帮芸娘收拾收拾,送她上了马车再回来。”

    春秀安排妥一切,出来没走多远,果然见云舒坐在一棵属下的石桌旁发呆。她摇头轻笑一声,上来坐下:“云舒,你果然早有办法了,怎么不早说?”

    云舒别扭的转开头去:“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就那么回事。”

    春秀好笑的摇头:“唉,你呀,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芸娘爹娘那里你是不是已经安排人去接应了?”

    “在路上了,反正能赶在于方庆那亲戚到老东西家之前就行了。”

    “果然如此,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救芸娘了?”

    “没有,就是方才你帮她写供认状的时候决定的,原本派人去接她老父母是防意外,没想到于方庆那对极品亲戚会追到家里来。”

    “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做了坏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哼,报应?但愿吧,不过有些人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痛快些。”

    “亲自动手?你想做什么?”

    云舒沉默片刻,对她笑笑:“春秀姐,你想多了,我随便说说而已,外面有点儿凉,咱们回去吧。”

    !

第七三七章 打赌

    湛蓝的天空下,丝缕云絮慵懒地舒展游荡着,偶然游过太阳底下,阳光透过淡薄的云翳,为云层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辉光。,!

    刚刚结束的榴月之月,带走了春之女神的最后那抹流连忘返裙裾的色彩。

    刚入六月时分的季节,在落基山以北正是焦灼的盛夏,但在距离冈特城不远的梅林北部边境,此时气候正是怡人的时候,如果恰逢晴日,必定是再好不过的出游季节。

    一望无际的草原刚刚褪去春日中的柔嫩新芽,换上一片郁郁葱葱的深绿,晴朗的夏风如同梳子,将没过小腿的大地的皮毛整齐地梳理向一个方向,草原的尽头传来骏马奔驰的踢踏声。

    ——一匹纯白,一匹枣红。

    两匹矫健的骏马如同疾飞的箭,足不沾土地在葱荣的长草上掠过,草原被他们抛在身后延伸到地平线尽头,隐约可以看到尽头在地平线上飞扬的点点色彩,那是无数飞扬的旗帜。

    “吁——”

    骏马一前一后,在掠过一棵长在丘陵上的矮树后渐渐减速,枣红骏马上的骑士略差了两个半个马身,被白马上的骑士先取得胜筹,白马奔行减速一段之后,爽朗的笑声传来。

    “詹姆,在冰原骑多了雪狼之后,你的骑术果然退步得厉害!想想你十年前在春猎围场上的英姿,那些翘首盼望你归来的少女们该大感失望啦!”

    “十年前的少女们?早该嫁人生子了吧!有我们的弗里茨少爷,那些闺怨少妇们想必得到了不少慰藉。”

    胯下这匹枣红马并不是詹姆士骑惯的,跑了这段路后就开始有些力竭,远远无法和老友那匹气力强健的纯血马相比,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较量——

    但詹姆士心情不错,也不理会老友的打趣,慢慢减速小跑。悠然享受这久违的骑马追风的美妙一刻,对老友的调侃随口反嘲。

    “那可不一定?尤里家的那个总是追着你跑的红发妹妹海伦还记得吗?她出嫁六年便守了寡,没有生下子嗣,两年前带着嫁妆回家后再不肯嫁人,帝都的人都说,她是在等你回来呢!”

    轻提缰绳,难得胜了一筹的弗里茨笑着转头,眼角笑纹隐隐。

    他大约三十出头,唇上抹着两撇深褐色的小胡子,为他平添斯文稳重的气质。打理整洁精致的发型经过一场骑术比拼后略微凌乱,明亮的深蓝色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笑意,嘴角习惯性微勾。看上去亲切又活泼,一见就知道是极为擅长场面交际手腕灵活之人。

    詹姆士一皱眉。

    他当年和家里闹翻的事情在帝都沸沸扬扬,但世代没有离开过帝都核心权利圈子的苍蓝雄狮从来就是站在风头浪尖,被众人瞩目的,即使他已经离开帝都十年之久。即使当年的离开伴随着那么大的一个丑闻,帝都的那些那些话题和中心,依旧不会绕开他——

    可畏的权势,可笑的人们。

    “尤里?那个总是死乞白赖往我们圈子里凑的那个小男爵家的小子?

    什么时候,连这样的低等贵族也敢祈望成为苍蓝雄狮的姻亲了,还是我不在的十年里。老头子终于把祖宗家业败光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詹姆士微露嘲讽,在一袭火红长袍的衬托下越发张扬炽烈。

    “见鬼。十年不见,你的口舌越发尖酸了,你家老爷子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一定会气疯的!”

    弗里茨男爵口上这样说,但从他笑眯眯的表情看。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口风一转道:

    “还有。你说的小男爵现在已经不是男爵了,他们得到大人物的提携,已经在酝酿爵位晋升,不出今年,应该就会成为三等伯爵,正式踏入高等贵族的圈子了!”

    梅林以军功立国,封爵极其严格,爵位分级严苛并且和世俗的一切待遇地位贡金领地乃至官阶军衔挂钩。

    譬如想长尾青雕军团长这种类似家族世袭的位置,每一个继承者的爵位或未来将要继承的爵位,都不可能低于三等伯爵,也就是高等贵族和低等贵族的分水岭——

    这从开国以来就从没有例外,因为其他的军团长不可能接受一个和他们并非相同等级的低等贵族进入他们的圈子,那会让他们成为上层圈子中的笑料,也会阻隔他们与其他同等级贵族之间的交往联姻之路。

    “那么我只能告诉他们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了。

    据说因为这场战争,那些政务阁的老狐狸们,正在酝酿推行战时准爵制,我想这个制度的推行背后恐怕有那位陛下的暗中支持……

    呵呵,如果得到通过的话,不出所料,那位海伦小姐的家族或许还要在准爵的位置上蹲上五到十年,直到他们的家族子弟在战场上积攒下足够的、确切可询的军功——到那时,这位新寡的海伦小姐,恐怕已经徐娘半老了吧!”

    詹姆士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在老友面前,他才会显露少年时的意气飞扬。

    “老天,战时准爵制!

    虽然从开战之前就一直有风闻,不过没有听说已经酝酿到正式露面了啊,我在因斯坦庭宫任职那么久,可从没有听说过这个风声!那些老狐狸们口风闭得真紧。”

    弗里茨没空打趣詹姆士和那位男爵家的海伦小姐的事了,目瞪口呆地惊叫。

    “他们也是被逼急了,这次战争,恐怕会有一大批新晋贵族出现,甚至直接一步登天成为高等贵族的奇迹也不是没有。

    这么一大圈生面孔的暴发户出现在权利圈子里,那些老顽固们再怎么矜持高傲,也不可能无视他们的存在,现在不一力推行准爵制,等那些暴发户登上大雅之堂发出自己的声音,想封住这个漏洞所费的代价就大了!”

    所谓准爵制度,即是现行三级分爵制的第四级。以伯爵举例,即是在一等伯爵、二等伯爵、三等伯爵之下,增加一个第四级的准爵爵位,意即预备伯爵——

    这是一个临时的爵位制度,一般只在大型战争期间出现,存续时间一般是五到十年,期间则是考察核实其功勋来历是否属实的核定期,这个核定期时间不定,往往在战争结束后一两年内终结,因为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核定军功。确定此家族是否真正有资格进入正式爵级,还是被黜落。

    又因为这个“准爵”称号,和一般时候贵族子弟或继承人所获得的暂时称号相同——如詹姆士翘家之前。就被称为“小布尔沃尔准爵”——为了区分,这种制度就被称为“战时准爵制”。

    战时准爵制在梅林历史上出现过不到三次,从国家角度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在战争特殊时期能有效帮助统治者管理国家的临时制度,梅林军功立国至今却没有像神圣帝国那样爵位泛滥。有相当部分是得利于类似战时准爵制这种严格的战时制度。

    但从需要获得晋升和个人和家族而言,战时准爵制无疑是束在脖子上的一道锁链,限制他们进入权利圈核心的枷锁。

    “可这样分明是明晃晃的打压,只会逼得那些暴发户们团结在一起。”弗里茨皱眉。

    “没打压他们就不会集合在一起了吗?上层圈子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无法改变的,没有经过时间考验,确定他们不是那些彗星一现的家族。谁也不会真正和他们深交,他们注定被上层圈子孤立,又不愿意回到下层圈子。那么也只能团结同类,”

    詹姆士懒懒道,“他们可以把这当成是打压,也可以把它当成是适应上层圈子的过渡期,在进入这个圈子前了解一下上层圈子的游戏规则。这并不是坏事——除了开国世袭至今的大贵族,上层圈子的家族谁不是这么走过来。才在圈子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也是,站不稳脚跟的家族,现在也都衰落下去了!”

    弗里茨哂然道,“到底是苍蓝雄狮的底蕴足深厚,对这些起起落落都已经见惯,不像我们约特家族,虽然已经是二等侯爵,但进入权利圈核心才不到三百年,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每一次听到前线的消息和帝都政局变动,都感觉心惊胆战。”

    詹姆士远离帝都那么久,一朝归来,消息渠道就明显高过他这个常在宫廷出入的宫廷男爵,这就是开国世袭至今的千年大贵族和后来晋升的豪门的不可逾越的差距。

    “我看你小子在宫廷任职,当帝王近臣倒是当得挺开心的,没事领旨出来周游大陆,比我的日子快活多了!”

    詹姆士不以为然,“我在冰原蹲了十年,老头子要不是已经不能再生,子女没一个就是少一个,恐怕早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身为詹姆士少年时期的友伴,弗里茨很清楚詹姆士和他家老爷子之间的隔阂,或许当年只是一时激怒的负气出走,但任何事经过十年的发酵和空间的隔阂,早已不是当年负气翘家那么简单,何况这十年间,他的这位老友也改变了不少,令他都有些陌生起来了。

    不过贵族往往是格外重视少年时期的友情的,当初弗里茨和詹姆士结交,虽说并非没有功利因素,但贵族之间的交往往往如此,天长日久下来总会生出一些真正的情谊,毕竟人心总是肉长的,而少年又常常是心思易感却难以得到真正沟通言述、需要向外发展寻找志同道合的同伴的时候。

    弗里茨这次到来,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主动争取而来的。

    詹姆士身为苍蓝雄狮当代家主的长子,又离家多年,这次回来,位置有些敏感。

    而弗里茨无论从主观还是私心上,都只能站在詹姆士身边,因为身为詹姆士少年友伴的他,早已被打上同一个圈子的标签。

    虽然早年那个友伴圈子的同伴早已各自纷飞,但平时还是多有通讯,弗里茨就是得到了莱茵塔尔的消息,特地来迎接詹姆士,顺便将帝都目前的情况通风透气一下。

    所谓通风透气,也就是类似今天这样的私下脱队的游猎闲聊。

    贵族圈子有贵族圈子的游戏规则。

    除了少部分必须在朝堂上争议的家国大事。贵族的大部分日常事务都是通过这样非正式的场合,比如出游、狩猎、舞会、下午茶和私人沙龙等的闲谈中交流和敲定的。

    这样的闲谈和信息交流,融入在贵族生活的各方各面,是他们生活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那些下层贵族和平民想象中的,高等贵族喜欢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正襟危坐,端着价值千金的酒水肃面正容地谈论大事和达成某项同盟约定,其实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只有没经历过真正上流社会生活的人才会这么想。

    詹姆士虽然脱离那个圈子已经很久,平时一贯以正统法师自居,但自小的教养生活依旧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烙印。有些东西融合在他的骨血里,哪怕他主观意识拒绝,仍不能否认他依旧是其中的一员。

    缓下坐骑小跑散步的他们。在旷原上随意奔行,之前被甩脱的随扈和士兵没有跟上来,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咦,这里有血迹?”

    弗里茨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勒住缰绳。令马匹止步。

    詹姆士隔着他的马身,这时打马转过去近看。

    弗里茨发现的血迹并不明显,只有少部分落在草丛的茎叶上,大部分应该滴落到草下的土地上,难为弗里茨在骑马行进中仍能眼尖看到,看来十年过去。这位旧年友伴的眼力完全没有落下。

    弗里茨耸耸肩,“我是宫廷近侍。”

    虽然不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但也是常常进出宫廷的年轻近臣。出没在帝王身边,观察眼色和防备刺杀都需要好眼力,弗里茨早就养成了随时警戒周围环境的习惯。

    “是人血,出血量不小,还很新鲜。”詹姆士没有下马。坐在马上只用一眼就判断出来。

    在前线战场那么久,人血和其他活物的血的区别。詹姆士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时恰来一阵风,沙沙拨开了草丛,淅淅沥沥的鲜血和折断的草茎断续延伸向远处,詹姆士和弗里茨都闻到淡淡的随风飘来的血腥味。

    两人对看一眼。

    詹姆士施了个血液侦测术,一条隐隐的法术灵光使得掩映在深草中的点点血迹暴露无遗,让残留的血迹连成一条指向的线。

    “去看看!”

    詹姆士饶有兴趣道,脸上兴致盎然,手里抽出了法杖。

    弗里茨却拉住他的马头缰绳,带着皮套的右手竖起,向后招了招,远远跟从的随扈侍从们目光从不离他们,见到手势后立即打马赶上来。

    “你越来越无趣了!”詹姆士失望道,把法杖塞了回去。

    弗里茨懒得跟他辩驳,他的扈从们已经来到面前,他不能当着下属的面和詹姆士争辩。

    “大人!”

    扈从纷纷甩蹬下马,单膝跪在弗里茨和詹姆士的马前。

    “那里,看到了吗?”

    弗里茨用马鞭指指那片法术灵光点出的血迹线路,对扈从命令,“去看看。”

    “是!”

    扈从分出两个人骑马而去,不久,詹姆士和弗里茨两人就见一人马上多了一坨东西回来。

    但没等扈从回来他们面前,隐隐马蹄声从他们另一边传来,地平线上一片丘陵后面,转出了十几骑戴着面罩的骑兵。

    看方向,骑兵明显是冲着他们过来的,但转过丘陵之后,对方就看清他们身后已经渐渐清晰的千人军队和那些飘扬的五彩缤纷的旗帜,尽管距离还很远,但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出现这么一大片军队,两千余人组成的队伍十分突兀。

    骑兵领头的首领在奔行中做了个手势,那十几骑齐齐勒马转向,在詹姆士一行的侧面极远处就绕过一个大弧,一丝和詹姆士他们打招呼说明身份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折身返回,越跑越远,渐渐消失。

    距离太远,没有追上的可能,更别说进入法术射程了。而且连同詹姆士和弗里茨一起,他们这行人也不过**骑而已。因此他们没有动向,只是扈从们在对方一出现时,就协作默契地在外围围成了守护阵型。

    “是些见不得人的家伙,”

    弗里茨眯着眼淡淡说,他一看对方直接转身就走的举动,就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看外表没有什么特殊记号,不知是附近哪个贵族私下养的私兵。”

    “或许是冲那个家伙来的。”

    詹姆士看向马上的那坨“东西”,忽然皱了皱眉。

    那人横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昏迷。从身形看是个瘦削颀长的男人,被血染湿的头发看不清颜色,只大致辨别得出是深色的。

    而令詹姆士皱眉的原因在于。这人身上穿着一袭法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身上也有精神力波动,但呼吸低微,已经濒死。

    “大人。那里只有这一个人,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似乎是一位法师,他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

    虽然对方已经昏迷,但弗里茨的扈从事先还是对此人搜了身,把一切可疑物品收缴起来。才将此人带到主人面前,搜查到的东西用一个方帕包着,承了上来。

    詹姆士有些皱眉于弗里茨手下对法师的亵渎。不过这种严谨的规矩是身为帝王近臣的弗里茨所必需养成的,何况这人来历不明,显然带有麻烦,这样的严密搜查是应有之义。

    弗里茨察觉詹姆士的不悦,接过扈从搜来的东西摆摆手让他们走远点。自己将那个方帕包着的东西丢给詹姆士。

    “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詹姆士打开方帕,里面包着的东西不多。似乎那个法师在逃命过程中把能用的道具都用完了,但从零星几样物品中,詹姆士一眼注意到一枚不起眼的银质指环,精神力试了试,瞳孔不由微缩。

    “怎么?”弗里茨有所察觉,问道。

    “有个空间指环。”

    詹姆士直接包起方帕,没再看下去,把东西塞到法袍的内衬口袋,下马向驮着那个法师的马走去。

    “赶紧把人弄下来!”

    弗里茨指挥扈从,自己也下了马,把马鞭丢到一个扈从怀中,快步跟上詹姆士,口中抱怨道:“好不容易出来,在连人影都看不见的平原上跑个马,居然也会惹上麻烦!”

    他已经过了没事也要找事的年纪,能拥有空间指环的法师一听就是个麻烦,问题是这个麻烦居然是莫名其妙自己撞上来的。

    弗里茨在这边抱怨,詹姆士已经开始撩起袖子施法救人了。

    弗里茨一看詹姆士是不打算旁观的样子,只好指挥一边派人回大队报讯,一边派人去找到那个法师的地方看看还有什么线索,至于那群已经转身折回的骑兵,只有看大队人马过来之后,再看看能不能追的上或找到什么遗留的痕迹。

    等扈从回来,詹姆士也已经施法救完了人,正用法术化出一团水球,清洗他手上的血迹。

    “暂时活下来了,伤势不算严重,就是失血厉害,肺腑有些震伤,魔力和精神力都枯竭了,应该是半空飞行时魔力不济掉了下来。”

    接过扈从递上白布巾擦拭手上的水珠,詹姆士口气寻常,这种伤势情况在战场上很多见,他早就见惯了,“不过这个面孔很陌生,应该是新晋白袍,看轮廓像是东部人。”

    他所说的东部,自然是梅林东部、梅丽尔王国以东包括魔法公国在内的所有属国的泛指。

    弗里茨也看了那个法师清洗后的面容,长相不过三十,那头金棕色的头发一看就是东部人,五官不算俊俏却很有味道,至少不会有碍观瞻到令人厌恶,否则弗里茨就真的要厌烦这个跑上门的麻烦了。

    “这么年轻的白袍,还随身带有空间指环,身份恐怕不一般,居然连你都不认识……”

    他说到一半,就见跑去大队通报的那个扈从欲言又止,却不敢打扰他们的谈话。

    “勒姆,你探头探脑干什么呢!”

    那个扈从终于有机会回报,连忙上前行礼道:

    “回禀大人,刚才我去通知大队的时候,詹姆士阁下的侍从请我通知您和詹姆士阁下,有位侍从两刻钟前来找詹姆士阁下,说琳法师已经出关,特地通知您一声。”

    “哦?琳法师……出关了?”

    詹姆士和弗里茨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弗里茨不像詹姆士一样愣住不知在想什么,饶有兴趣地道: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我倒要看看,这位琳法师到底是怎样的绝色,被你们藏得那么紧,一眼也不让见!”

    弗里茨的声音略大,谁也没有发现,在詹姆士身后几步之外的那个昏迷中的法师,在听到“琳法师”这个称呼时,平放在身侧的右手尾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未完待续)

    PS:

    谢谢张尕大大的打赏!O(n_n)O~

    哎哟,今天这章写得还算顺,太久不写正常的自然环境了,都有点手生了,不过果然是周末好,可以慢慢码字梳理思绪,这章的情节就明显顺了很多,看着也舒服……哇哈哈哈哈,催更是无法阻挡我哒,你们等着吧!

    !

第七三八章 地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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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主婆此话一出,她身后那群家丁护院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盯着云舒的目光更是猥琐贪婪。!云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这时候绝不能后退,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门门槛上,自家的帮工见之都不由自主的握紧棍棒退到她身前把她紧紧护住。

    那地主婆得意道:“哼,怕了吧?老娘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白芸娘给我交出来。”

    云舒冷冷的瞪着地主婆半晌,她身后那一缩一缩的身影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原本想先把这地主婆打下山去的云舒转念一想,改了心思。她眼珠一转,嘴角微翘:

    “这位婶婶,你听谁说白芸娘在我这里?我好像不认识婶婶吧?兴许婶婶也不清楚我家的状况,不如咱们先谈谈,和气生财嘛,怎样?”

    地主婆见云舒突然变得和气起来,心下犹豫,云舒微微一笑,大声道:“来人,给我抬桌椅来,茶水点心奉上,我要好好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婶婶。”

    众人怔愣片刻,身后的小蝶应了一声,回身进了院子。云舒身前的帮工小声道:“小姐,这腌臜婆娘一来就大吵大闹,肯定不是什么好货,您别靠近她!”

    云舒低头,见说话的是石匠庄大元的儿子庄小军,她小声道:“没事,你们退到一旁,我自有办法。”

    那边地主婆身后那媳妇也在小声劝:“大夫人,那小贱人狡猾得很,你别听她瞎说,芸娘肯定在这宅子里,我跟她从小玩到大,肯定不会认错。您带人直接冲进去。抢了人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云舒看那媳妇嘀嘀咕咕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没什么好话,故意笑呵呵道:“怎么,婶婶,喝杯茶都不敢吗?”

    地主婆袖子一甩,“谁说不敢,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桌椅很快搬来,就摆在云舒家大院门口的空地上,云舒大方的走到桌前。笑眯眯的对那地主婆道:“婶婶请坐。”

    那媳妇拉住地主婆袖子:“大夫人,不能去啊,说不定那小贱人又要使什么坏了。”

    云舒微微眯起眼:“怎么。婶婶,你做什么还得你那仆妇说了算?”

    地主婆气恼的瞪那媳妇一眼,一甩袖子推开她:“老娘自有分寸,要你多嘴,滚开!”她几步走到云舒对面一屁股坐下。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瞪着云舒:“小妮子,快把白芸娘给我交出来,老娘可不是吃素的,甭想三言两语就骗到老娘。”

    云舒轻巧的抬抬手,站起来一手拉着袖子一手提起精致的细瓷茶壶。颇有些功底的给地主婆斟上一杯茶:“婶婶,您远道而来,路上都没休息吧?来。喝口茶,吃几个点心,等休息好了咱们慢慢谈。”

    “少来这套,人在哪儿?”

    “婶婶,您看。我家的宅子就盖在这山头上,周围几个山头的果园。还有山下的窑厂都是我家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哼,量你也不敢!”地主婆轻哼一声,抓了块糕点往嘴里塞,然后将茶水一饮而尽,继而又自己拿了茶壶倒水。几息功夫,一大盘点心居然被她全部吞下肚去,那粗鲁的动作、满嘴的残渣,要不看她是个女人,多半会认为是个土匪。

    地主婆捏起袖子粗鲁的抹抹嘴,将盘子往旁一推:“吃完了,小妮子,还有什么花样?”

    云舒抿嘴一笑:“婶婶当真豪气,您家离得那么远,这么早就到了,肯定没吃早饭吧?”

    “吃什么早饭?老娘天没亮就开始赶路,白芸娘那个老贱人,要让老娘抓住她,老娘非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云舒对面前这个满脸横肉、一嘴恶毒的中年妇人全无好感,可想而知那老东西也好不到哪儿去,芸娘居然能在这种人手下相安无事的活了十几年真是个奇迹。她忍住心中的厌恶,笑眯眯道:“婶婶,那白芸娘到底做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让婶婶如此恨她啊?”

    “她?哼,那个贱人,当初小小年纪就勾引我家老爷,耍尽手段进了门儿。老娘明明给她喝了一个月的断子汤,那老贱人表面装得服服帖帖,背地居然把汤倒了。然后临到三十看我们老爷不行了,又勾搭上家里一个长工,连孩子都怀上了!

    这还不算,那个不要脸的居然去跟老爷说那孩子是老爷的,那死老头子居然信以为真,还说等那孩子生下来,就分两个宅子、五百亩良田给他。哼,毛都没长齐了,想分老娘的家产,门儿都没有,死贱人,以为跑出来就没事了,老娘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小妮子,快把白芸娘交出来。”

    地主婆说着说着又开始拍桌子大吵大嚷,云舒陪着笑接过小蝶重新送来的茶壶给地主婆斟茶道:“婶婶稍安勿躁,没想到白芸娘这么……这么恬不知耻,我要抓住她肯定也不让她好过。”

    地主婆云舒眼睛一抬:“哦,白芸娘不在你这儿?”

    方才那怂恿的媳妇立刻跳出来:“不可能,我昨天还见她了,大夫人,这小妮子满肚子坏水儿,您可别听她的。”

    云舒皱眉道:“婶婶,你这仆妇还需好生调教啊,你看我家的丫鬟仆妇,我说话的时候哪个敢插半句嘴?咱们主子做事还要看他们下人的脸色不成?”

    那媳妇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云舒大骂:“你个小贱人,我才不是什么丫鬟仆妇,我……我是来帮大夫人作证的。倒是你,昨天把我们一家关在那破屋里,逼着我娘签下卖身契,还要我们拿几百两银子来赎人。

    大夫人,我们家的情况您最清楚不过,我家相公一向孝顺,婆婆也为人宽厚,家里就几亩薄田。哪里拿得出那许多银子啊?大夫人,您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地主婆左右看看,想了想,一拍桌子道:“小妮子,你休要骗我,这媳妇打小跟白芸娘那贱人要好,以前就时常来我家窜,她不可能认错人。你说,白芸娘到底在哪儿?”

    云舒抽抽眼角,居然挑拨不成。她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押上一口,地主婆急了:“死妮子,装什么蒜?快把白芸娘交出来。”

    云舒轻轻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婶婶,我是主您是客,我以礼待客,请您喝茶吃点心,您这么跟我要人不太好吧?”

    那媳妇嚷道:“你这种人就知道装模作样假惺惺。告诉你,我们大夫人在我们家那边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抱打不平,你不仅私藏大夫人的家奴,还逼我娘签卖身契,识相的早点儿把人交出来,惹毛了咱们大夫人。看她不端了你这院子、烧了你这山头。”

    地主婆也拍着桌子嚷道:“对,交出来,快交出来。”

    云舒眯起眼扫那媳妇一眼。那媳妇吓得赶紧缩到地主婆身后,倒是地主婆底气十足虎视眈眈的样子。二人对峙半晌,既然这地主婆喜欢来硬的,就让她瞧瞧咱们的厉害。

    云舒伸出一手轻轻一挥,眨眼功夫。不知从何处窜出几条黑影,直向地主婆身后那一众猥琐的家丁护院扑去。紧接着那些家丁护院嗷嗷的痛呼声连连。

    地主婆回头,那三四十个壮汉已经倒下一片。地主婆惊讶的张大嘴半晌后猛然回头,指着云舒道:“你…你这妖女,刚才做了什么?”

    云舒抿嘴一笑:“婶婶不是要拆我的院子、烧我的山头吗?”

    地主婆白了脸:“你…你……”

    云舒悠闲的把玩着茶杯:“婶婶,小女不才,在城里也开了几个铺子,勉强也算个生意人吧,所以我一向认为和气生财,从不与人争强斗狠。婶婶,你来此的目的不过是找一个叫白芸娘的妇人,对吧?咱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看了?”

    地主婆脸色变了几变,她所依仗的后援已经全军覆没,这里是云舒的地盘,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走的话她又不甘心。地主婆衡量一番,最终还是气哼哼的坐了下来,梗着脖子道:“谈就谈,老娘怕你不成?”

    而方才一直在怂恿地主婆的那个媳妇见状早就吓破了胆,趁人不查,猫着腰偷偷摸摸往不远处的树林爬去。云舒瞟了一眼,笑眯眯道:“婶婶,瞧,你请来的证人好像不怎么得力啊?”

    地主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回头往这边偷瞄的媳妇对个正眼儿,地主婆气呼呼的瞪着她,那媳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愣了半晌,陪着笑脸慢腾腾的爬起来:“呵呵,我…我发钗掉了,找…找发钗,呵呵,找发钗。”

    “回来!”地主婆厉声一吼,媳妇吓得两脚直跳,脸色难看的慢慢挪回来站在离地主婆两步处位置。

    “白双娘,是你深更半夜跑来告的密,说白芸娘在这里,怎么,现在人都没会找到,就想一个人跑?”

    媳妇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大夫人,我…我……哦,对了,我担心我婆婆,想…想去看看她,我婆婆就住那边院子,真的,不信您可以叫我婆婆出来对质。”

    地主婆双眼喷火的瞪着白双娘,白双娘手足无措扭扭捏捏缩手缩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半晌后,地主婆回头道:“小妮子,我看你家地盘儿也不小,为何逼个老婆子签卖身契,别人说我刻薄不厚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也好不到哪儿去。”

    云舒好笑道:“婶婶,我小小年纪,哪能跟婶婶相比,我为什么要逼个老太婆签卖身契,你为何不问问她缘由了?”

    地主婆皱眉:“为什么?”

    云舒还没说话,白双娘赶紧道:“水小姐,就算我家欠你些银子,你也不该逼我娘签卖身契啊?她五六十岁的人了,又有风寒腿,即便签了也干不了多少活儿啊,万一弄出病来,你不但得不了好,还要贴医药费,多不划算啊。您说是吧?”

    地主婆左右看看,想了想道:“也是,欠钱就签卖身契这种事,又不是大姑娘,一个老婆子拿来有什么用?”

    白双娘身子一僵,脸色难看,云舒笑道:“是有点儿亏,既然你那么孝顺,又比你婆婆年轻,虽然不是个大姑娘。我也勉强可以接受。

    你不是想让我放了你婆婆吗?这样吧,那卖身契你来签,我就放了你婆婆。等你婆婆和相公凑够钱来取你,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怎样?”

    白双娘结结巴巴半天挤不出个字来,地主婆一拍桌子道:“这办法不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双娘,你昨晚不还说如果可以,你愿意自己来换你婆婆吗?人家已经答应了,那就换吧,小妮子。把那老婆子叫来,我给你们当个见证人。”

    云舒哑然失笑,这地主婆居然真的当起了正义使者。而那白双娘脸色刷白,眼看着云舒就要派人去请她婆婆,她赶紧道:

    “不用不用不用,我…我…我还要照顾我家小宝,小宝打小就挨我睡。离了我肯定要大吵大闹,我…我还是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把田地房子都卖了,再来换婆婆吧!

    大夫人,您…您…那个……”

    那白双娘挤眉弄眼的模样,地主婆猛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她回头道:“小妮子,白双娘他家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帮了你一回,你总该大气点儿吧,白芸娘了?”

    云舒好笑道:“那我还得多谢婶婶主持公道了。”

    “谢倒不用,把人交给我就行。”地主婆豪气的一挥手,白双娘则是脸色铁青的立在一旁。这两个人比想象中更好对付,云舒想了想,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叹一声:“唉!婶婶,不是我不交人,实在是……唉!”

    “怎么?那贱人又跑了?”

    云舒不置可否道:“那白芸娘跟我们家也算有点儿亲戚关系,大老远的来投奔我们家,我们也不好不收留。我娘看她能写会画人又老实,就破格儿把她提拔为我们家的大管家。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让她管,每月月例十两银子,每季四套衣服,配套的金银首饰布匹赏赐一样不少。这样算厚待她了吧?谁知…谁知她却不知足,唉~~~~”

    云舒又是一声长叹,地主婆伸长脖子:“怎么?那贱人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云舒扫地主婆一眼,一手扶额道:“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不是我们家的管家吗?她当了管家没多久就跟里里外外勾结,做空账、收回扣、卖东西,一年多时间我们家至少被她捞去五六百两银子。”

    “五六百两!”地主婆惊得瞪大了眼:“这个死贱人,挣的钱比老娘一年的花销还多,哼,老娘要是抓住她,非把那些银子给挤出来不可。”她看云舒一眼,又补充道:“当然,只要能挤出来的,该是你的我不会多要一文。”

    她嘴上虽这么说,那眼底的贪婪之色却藏都藏不住,到嘴的肥肉谁舍得吐出来?这种鬼话云舒自然不会信,不过她还是配合的点点头:“那就多谢婶婶了!”

    “先不说谢,找到人才要紧,小丫头,那贱人在哪儿?”

    云舒叹气道:“这事儿败露后,我逼她交出银子,她说银子不在身上,我便逼她写了供认状,然后就把她送去县衙大牢,等过堂的时候大刑一上,看她嘴巴还紧不紧。”

    “啊?县衙去了?什么时候送去的?怎么不等我一天?”

    “这个……我也不知道婶婶要来啊?”

    “唉,死贱人,又让她跑了,不过不怕,我手里有她的卖身契,等我去县衙要了人,让她把银子交出来,其他的随便怎样,最好县老爷能判她个五马分尸。”

    云舒抽抽眼角,然后又愁眉苦脸道:“婶婶,你要见她怕不容易,我的人送她去县衙路上,她就私自逃走了。”

    “逃走了?不会吧,你家的人都是饭桶吗?一个妇人都看不住?她从哪儿逃走的?老娘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婶婶不必麻烦,我们已经找到她的落脚处了,不过…要见她怕是不容易啊!”

    “有什么不容易的?谁敢拦我我就烧了他房子,看她往哪儿跑。小妮子,你找个人给我带路,我去抓她。”

    “婶婶莫急,听我说完。我听送她的人回来说。那白芸娘半路称想小解下了车,然后偷偷逃走,等我们的人找到她行踪时,她已经进了个尼姑庵。

    那尼姑庵是官办的寺庙,常年接受城里众多大户人家的供奉,连历任县太爷夫人都常去那里。我们的人不敢乱来,进去好一番打探,才得知那白芸娘已经削发为尼,脱了俗世,连名字都没了。取了个什么什么空的法号。

    那尼姑庵的大师说,她现在已经皈依佛主,乃是方外之人。之前俗世的林林总总都与她无关,我们想见她都难啊!”

    地主婆气得一拍桌子跳起来:“什么狗屁佛主,多半是那老尼姑收了她银子,才那样敷衍你们。哼,老娘就不信了。她真能脱得了俗?老娘这就去把她老爹老娘抓来,看她认不认。走,回去抓人!”

    地主婆转身一挥袖子就要走人,云舒站起来道:“婶婶、婶婶,你等等啊!她现在是出家人,你就这么闹到尼姑庵去。要是惹怒了佛主,以后可是要下地狱的啊!”

    “去他娘的地狱,老娘才不怕了。小妮子,你派人把那尼姑庵看着点儿,等我回去抓了人,把那贱人逼出来,找到银子你我一人一半。啊!走,回去抓人!”

    地主婆风风火火当真带着她那一众家丁护院爬上马车就要走人。被丢下的白双娘一边追一边喊:“等等,大夫人,还有我了,等等我啊!”

    云舒看着那几辆马车走向山口,直到渐渐消失,雁儿道:“小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万一他们真回去抓了人跑去尼姑庵闹腾怎么办啊?”

    小蝶啦她一下,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们小姐早有准备,他们闹不出名堂来。”

    雁儿乐得直拍手:“小姐真是女中诸葛,料事如神了。”

    说实话,云舒做那些只是为防万一,猜想他们多半会来,却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幸好昨天就做了准备,稍晚一点儿,事情就麻烦了。

    眼看大家就要把门前的桌椅茶杯收拾完了,一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穿过山门往这边来,仔细看那服饰正是方才地主婆带来的家丁护院。门口的帮工赶紧抄了棍棒拦住他:“你又想干什么?”

    那人赶紧摆手:“大哥莫要误会,我们大夫人让小的回来问问,那尼姑庵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云舒上前道:“城东佑民庵,白芸娘就在那里,你们去看看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的告辞了!”那家丁作揖几下,后退几步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小蝶小声道:“小姐,为什么要告诉他们真名儿?万一他们真的找过去……”

    “不怕,那边早有准备,我还怕他们不去了。”

    雁儿凑过来:“小姐,尼姑庵那边是不是下了套儿啊?嘻嘻,那个地主婆真笨,小姐说什么她都信。”

    小蝶拍她一下:“我们小姐又没说慌,怎么不能信了?”

    “是是,小姐说什么雁儿都信。那个叫白双娘的忒可恶,你没见她方才一个劲儿的撺掇地主婆冲进咱们家来,哼,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还白双娘了,跟芸娘管家就一字之差,那心思差的不是一点儿不点儿。

    哎,小姐,那个白双娘不会跟芸娘管家是亲姐妹吧?”

    云舒想了想,据芸娘自己说,她家除了老父老母,就只有一个哥哥,一个侄子,她嫂子嫌他们家穷,早就卷银子跑了的,那白双娘肯定不是她亲姐妹,不过隔房的姐妹倒是可能,就像自己跟小静和水云莲、水云香他们那样。

    啧啧,如此亲近的姐妹都这样出卖,她们之间得有多大的仇啊?可怜的芸娘,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不知她会不会对以前的付出而后悔难过?

    云舒想了想:“对了,小蝶,那个郑秋兰怎样了?”

    小蝶顿了顿,“回小姐,听说上午派给她的差事是刷马桶,方才我去看过一趟,她在院子里大吵大闹乱骂人,不知现在如何了?”

    !

第七三九章 肃清

    云舒眼珠一转:“小蝶,你现在去看看那个郑秋兰,如果她老实干活儿就算了,如果她还是大吵大闹,你就跟她说她儿媳已经来过了,不过她儿媳不但不愿出钱赎她,也不愿她自己来换,还找了个地主婆上门来找茬儿。?

    你跟她说我很生气,她要再敢闹腾,我就直接派人去她家把她儿子孙子全抓来干活儿抵债,什么时候还完债什么时候放人。她家从芸娘那里搜刮了百多两银子,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做工还的话,每人每月五百文,至少也要还四年多,让她闹腾前自己掂量着看。”

    小蝶愣了一下:“小姐,那婆子好像铁了心要闹,即便这么说也未必吓得住她吧?”

    云舒笑笑:“我也没想吓住她,我不但不吓她,关她一段时间,等她老实了还要放她回去。”

    雁儿急道:“小姐,那婆子嘴巴忒讨厌,您要放她出去,她肯定到处说小姐坏话。”

    “无妨,我手中有她的卖身契,量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哦,对了,小蝶,待会儿你跟说了,要是她还是继续闹腾又不干活儿的话,直接把她扔到对面山顶的小木屋去,什么时候安静了什么时候给她东西吃。”

    “是,小姐!”小蝶应诺后离开,云舒回身进院,见家来的管事们都站在院子来,一见云舒进来,赶紧低头退到一旁,云舒扫视一圈,淡淡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在这儿凑热闹。”

    瑾娘道:“小姐,我们…我们是担心您,所以…所以才……”

    “好了,当我谢谢大家了,去忙吧!”

    众管事被遣散开去。云舒和春秀回到理事堂,照例开始处理正事,途中陆陆续续有人来请示,也有管事趁无人之时偷偷跑来请罪。云舒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三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回去。

    很快到了晚上,云舒依然把春秀留在自己院子里,几人吃了饭坐在屋里闲聊。春秀道:“云舒,昨晚你还说那郑秋兰的儿子儿媳不会再来,人家今天一早就来了,怎样?你输了吧?”

    云舒哑然失笑:“春秀姐。她来是来了,却从没想过出钱或换人,不过是想趁着那地主婆捣乱之际。找机会把郑秋兰那老婆子带出去而已,我岂能让她如愿?”

    “这个不管,咱们赌的是郑秋兰儿子儿媳来不来,可没说他们拿不拿钱来赎人,愿赌服输。你怎么说?”

    小蝶笑眯眯道:“对啊,小姐,我和雁儿还赌了三盒桂花糕了。”

    雁儿嘟起嘴不满道:“不算不算,她连咱们家的门儿都没进,也没说要来救老婆子,只说是给那地主婆做证的。跟老婆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怎么能算输了?”

    几人争论片刻,云舒想了想道:“好吧。这一场就算我们输了,不是还有一场吗?我保证今晚这场我们肯定赢,到时候正好抵消。”

    雁儿拍手叫好:“对对,今晚还有一场了,咱们准赢。”春秀和小蝶虽不乐意。却熬不过蹦来蹦去的雁儿,只得暂时应下。说好今晚过了再看。

    说起那郑秋兰,她居然从早上一起来就开始大吵大闹,直到小蝶去看她,把云舒那些话跟她说了一遍,那婆子沉默良久,脸色极其难看。不过她一醒来吵闹得更加厉害,无奈之下,小蝶只好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把那婆子送去对面山头。

    据说,那婆子一个人在屋里又是踢门又是砸窗的折腾了好半天,直到天快黑时才消停了,隔壁的帮工给她送了水和馒头,婆子吃完一有力气又开始吵闹。

    雁儿道:“这种人就该饿她三天三夜,让她吃多少都攒不够力气那样,看她怎么吵。”

    云舒道:“那倒不必,不用管她,就把她关那里,什么时候消停什么时候给吃的,最多不过三五天,她肯定要服软。哦,对了,小蝶,每隔半天还是要派人去看看,免得她想不通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小姐,您不是有卖身契吗?就算她想不通一头撞死了也不能怎样。”

    “话是这么说,我不想出人命官司。小蝶,马婆婆那边怎样了,柳烟儿醒了吗?”

    “小姐放心,那孩子早就醒了,不过听说她外婆的事很伤心,顶着一身的伤硬要去给她外婆守灵。

    马婆婆的丧事如期进展着,咱们大院大部分人都去拜祭过了;坟地也选好了,就在咱们家侧面的半山腰上;只是为免太过吵闹,我让师傅们把道场法事都挪到半山腰那山窝里的木屋去,等满了七天就下葬。”

    云舒点头:“很好,这几天我一直忙,就没管这事儿,明天我也抽空去拜祭一下,,马婆婆不是坏人,但愿她一路走好,来世投个好人家。”

    屋里沉默半晌,小蝶道:“小姐,家里的人事整顿已经差不多了,账房那边今天又在叫苦,说这样下去,摘果子那几天一文钱都拨不出了,请小姐想点儿办法。”

    云舒不紧不慢道:“不急,账上不是还有两三百两银子吗?用完了再说。”

    小蝶应了一声,皱眉想了想:“小姐,那摘果子请人的事儿……是不是也要延一延?”

    “为什么?以前怎么招人现在还怎么招,一天也不能延误,小蝶,这事儿帮我记着,明天一定要分派下去。”

    “是,小姐!”几人类似闲聊的讨论了一些正事,直到快睡觉的时候,云舒让雁儿出去看看,没一会儿,雁儿兴冲冲的回来,喜滋滋道:“小姐,他们当真来了,而且没来齐,昨晚有十来个,现在只有七八个了,不知道他们晚些时候来不来?”

    云舒打个哈欠道:“不管了,随便他们来不来,大家休息吧,明天事情多着了。”

    一夜过去,次日云舒出门的时候。依然见门口跪着一地的大小管事,不过人数并非像雁儿说的那样缺了一半儿,基本上除了昨晚的于彩衣,全都到齐了。

    云舒依然什么都没说就把大家打发回去了,大家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仔细看,会发现有些人脸色苍白眼皮一搭一搭的,好像好久没睡过觉一般,有的人却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半点儿疲累之色。

    春秀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叹道:“唉,这些人,这种事都要耍小聪明。真是……”

    云舒笑道:“春秀姐,认输了吧?”

    春秀无奈的笑笑:“对,认输了,算你赢好了吧?”

    上午,云舒处理完正事后便去半山腰拜祭了马婆婆一趟。柳烟儿一直低头跪在灵前一动不动,即便云舒和春秀前去,她也是一动不动全无反应。

    雁儿小声唤了她几次见她没反应便有些生气,云舒制止她,蹲到柳烟儿面前与她正面相视。经过几天的修养,这孩子脸上的伤口大多结痂。额头上依然缠着白布,跟云舒的额头一模一样,云舒轻轻抚上她的伤口。小声道:

    “好孩子,别太难过,你外婆走之前最牵挂的人就是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也不枉你外婆为你受的那些苦。知道吗?”

    柳烟儿身子僵了僵,她缓缓抬头。那红红的眼中满是泪水,云舒掏出手帕帮她擦擦,柔声道:“好孩子,别怕,等你外婆入土为安后,你就跟着我,我答应你外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啊!”

    柳烟儿眼泪掉得更厉害,云舒看得一阵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饱受世间之苦,在她面前,怕是没几个人敢说自己过得更辛苦了吧?云舒轻轻搂着她,安慰的拍着她的背,能清晰的感觉到她那微微发颤的小身躯,还有自己被眼泪浸湿的肩膀。

    从灵堂出来,云舒和春秀商量安排个人照顾她,只是最近大院里刚刚大裁员,到处都缺人手,他们想了想去,最终决定把受伤的蓉儿派来跟这小姑娘一起。

    一来两个孩子都是心灵受伤、身体也受伤,二人定有同病相怜的感觉,相处起来应该更容易些;二来既然云舒决定以后要把柳烟儿带在身边,很多东西要了解的,就让蓉儿带着她,让她适应适应。如此安排,云舒也算少一块心事。

    他们回到山顶理事堂,一个婆子守在门口,见他们回来,缩头缩尾的似乎有事又不敢说的样子,云舒直接把她叫出来道:“你是哪个院子的,有事吗?”

    那婆子赶紧出来跪下:“回小姐,老奴是…是打扫西北院落的杂役,老奴…老奴……”

    看她犹豫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雁儿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啊,我们小姐忙着了。”

    婆子吓得缩了一下,然后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双手奉上,雁儿上前接过,那婆子赶紧道:“小姐,老奴…老奴回去干活儿了!”云舒还没说话她转身一溜烟儿就跑了。

    雁儿皱眉道:“这婆子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成?怎么跑得这么快?”

    云舒接过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她拆开,抽出纸张大概扫了几眼,便将纸折好收回信封,然手将其收进袖子里道:“走,咱们进去吧!”

    雁儿好奇道:“小姐,写的什么啊?”

    “没什么,走,春秀姐,进去吧!”

    等她们进到理事堂,云舒故意把雁儿打发走,其他的丫鬟婆子也打发出去,屋里就剩小蝶、春秀和她三人。云舒从袖子里掏出那个信封放桌上道:“你们猜,这是谁写的?”

    春秀盯着那信封想了想道:“西北角较偏僻,那边没两个院子,我记得好像……洪嫂和于方庆就住在那边吧?莫非这信是洪嫂和于方庆写的?”

    云舒笑道:“果然是春秀姐,就是心思细,那你再猜猜上面都写了什么?”

    春秀好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他们写什么?不过我看昨天他们那认罪状写得挺诚恳的,那么多事他们都认了,肯定不会再为些小事遮遮掩掩,这上面多半就是补了一些小事让你注意他们吧?是这样吧,云舒?”

    “呵呵,春秀姐。你真是神仙,一说一个准儿。”

    小蝶道:“小姐,他们昨天那供认状上已经写得够多了,怎么还有?这两个人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啊?”

    云舒好笑道:“我若再凉他们几天,肯定还有更多。”

    “啊?还多?那他们昨天岂不是刻意隐瞒?”

    春秀摇头道:“那倒不必,几百两一笔的单子他们都敢认,还怕这些小单子?只是云舒一直凉着他们,又把他们关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出,他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怕别人告了密。心里恐慌,故而想把能交代的尽量交代清楚了,免得时候追查起来更难看吧。”

    云舒点头:“一点儿没差。郑秋兰的事他们都看的清楚,我非逼着他们签卖身契也是这个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决心。哼,一天就忍不住了?这一年多都干什么去了?”

    小蝶想了想:“小姐,你不会一直关着他们吧?大厨房那边是不是该换个人来打理?还有仓库那边。于方庆受了伤,总得让大夫进去给他医治吧?”

    “当然,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就算他们买通大夫也做不了什么。大厨房那边,原来怎么运作现在就怎么运作,至于换管事……暂时不急。小蝶,这几天你就辛苦点儿,大厨房那边你先帮忙打理着。顺便留意一下,看能不能选出几个可造之材。”

    “几个?小姐,能干活儿的人未必就会做管事,这个……”

    “所以才要你多留意几个,到时候有个备用的不是?”

    “是。小姐!”小蝶应下想了想,又道:“小姐。洪嫂他们夫妻您打算何时处置啊?我听他们私底下传了不少小道消息,这事儿要是不早些解决,万一弄出些谣言来……”

    “哦?都有些什么小道消息?说来听听。”

    “这个……我也是听雁儿那丫头说的,亲耳听见的倒不多。”

    云舒笑笑:“雁儿那丫头最喜欢打听这些,无妨的,说来听听吧!”

    小蝶稍稍犹豫,“有的说小姐要逼洪嫂夫妻签下卖身契,还要逼她们几个孩子全都签了卖身契,然后让他们世世代代在咱们家为奴为婢,专门给他们派些脏活儿累活儿,就像郑秋兰那般。”

    小蝶说时一直小心的留意着云舒的表情,生怕她不高兴了。云舒不怒反笑:“这主意不错,他们家十几口人,还大部分都是即将成年的男孩儿,这么多人要找人丫子买的话,也得花百十来两银子,咱们把那几个孩子全抓来,正好省了一笔。”

    小蝶愣了一下,见云舒笑得开心,明白她只是说笑而已,这才放了心。云舒道:“他们挺会出主意了,还有了?都说来听听,哪个好咱们就用哪个。”

    小蝶想了想:“他们还说……说逼着洪嫂夫妻把私吞的银钱东西全都吐出来,然后送去官府,照他们私吞的这个数目,判个发配充军没问题,以后他们就甭想回来了,免得又去害人。”

    云舒抽抽嘴角:“这个够狠,只是祸患无穷,我要真那么做了,他们那些子女们不恨死我了,个个想找我报仇,以后的日子没法儿清静了。”

    小蝶皱眉道:“小姐,是他们对不起小姐在先,即便小姐那么做了也合情合理,他们的子女有什么资格恨您啊?”

    云舒摆摆手:“算了算了,暂时不讨论这个,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让他们夫妻把孩子全压这儿做苦工,让他们自己出去凑钱,不管他们是卖田卖地卖院子,还是坑蒙拐骗偷,反正把差漏的钱全补上就行,什么时候补齐了什么时候放人。哦,对了,还有她克扣下属们的工人也得补上。”

    云舒想了想,点头道:“嗯,这主意也不错。”

    “那…小姐打算用哪种?”

    云舒笑笑:“不急,先关着他们,过几天再说吧。小蝶,你去厨房看看,快到午饭时间了,别出什么岔子。”

    “是,奴婢去了。”

    小蝶走后,春秀道:“云舒,你故意关着洪嫂夫妻。不只是罚他们,还想做给其他管事们看的吧?”

    云舒点头:“对,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了,洪嫂和于方庆跟我们家沾亲带故尚且如此,我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想去找我爹娘或其他任何人说情都没用,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经。”

    “嗯,这倒是个办法,那这些犯事儿的管事你还是打算留用了?”

    “看吧。到时候再说,值得用的就用,连悔过之心都没有的自然不能再留了。”

    如此。大厨房这个家里最有油水的地方由云舒的贴身丫鬟小蝶接管了,芸娘也被赶出了大院,管家之职暂时空缺,所有事情一律向云舒和春秀请示,大院里没人敢有异议。

    更让大家意外的是。到了月底领工钱那天,账房通知让大家轮番去领工钱。原本云舒说这个月不发且要扣掉一半的工钱居然全都发到了大家手上,不仅如此,前面十个月被扣掉那两层原本说是年底再发的工钱这次也全都补上了。

    领到钱的大家欣喜若狂,比天上掉银子还开心,个个揣着满满的钱袋子和十足的感激来来往往。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蓬勃兴盛了许多。

    但这种喜气不是人人都沾得上的,比如被禁闭在院中的洪嫂夫妻,比如以前犯过事的管事们。比如听从管事们的吩咐做了亏心事的仆役们。不管怎样,那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人,影响不了众人的喜气。

    这工钱一发下去,第二天,那些先前辞工的人就有不少背着包袱厚着脸皮想要回来的。不过却一律被拦在了大门外,即便水家村的同姓长辈也不例外。这让那些人懊恼不已却又没有办法,而留下来的人则庆幸万分。

    至于对院里其他管事们的处分问题,云舒着着实实让那些犯事儿的管事们在门口跪了整整五夜,凡是能坚持三天以上的或跪晕过去的,云舒先给他们请大夫医治,然后一个一个单独叫来训斥一番,要他们写下认罪书和保证书,并把之前捞取的银钱东西全部补上就可暂时留用。

    云舒说得清楚,一旦他们再犯,必定毫不留情,立刻绑了送去县衙,再加上之前的罪行一并处理,到时候就不是银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跪两夜都要偷懒,总是怀着侥幸心理的人,看他们犯事儿轻重,超过五十的两的直接送县衙,五十两以下只要他们能补齐亏空,就可以走人,否则照样进大牢。

    而洪嫂夫妻的处置方式也是如此,鉴于他们认罪态度良好,云舒便将于方庆压下,把洪嫂放出去凑钱,等她什么时候凑够银子什么时候来取人,他们再想回来在家里干活儿那肯定是万万不能的了。

    如此一阵雷厉风行的整顿后,短短半个月时间,云舒家一下子就干净得透亮。虽然得罪了不少人,更多的人对她却多了几分敬畏佩服,那些想来她家捞油水的人也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眼看着果子一天一天由青变黄,云舒心中满是喜悦,大概再过十天就能大量采摘了,准备工作得抓紧进行。

    这天,云舒拉了春秀一起去果园里找庄大元和庄小军,招人手采摘果子这事儿一直是他们在负责,不知短工招得怎样了?储藏室整理得如何了?

    二人来到果园里他们父子的小石屋,还没到门口,远远见一个女人在屋前洗衣服。他们过去,那女人站起来回头,双方愣了一下,对方低下头行个礼:“见过小姐。”

    云舒尴尬的笑笑:“巧娘,你…你在洗衣服啊?”

    “是,小姐。”双方站了会儿,巧娘回身去端了两个木凳子来:“云舒小姐坐,春秀小姐坐。”

    云舒道:“不用了,那个……庄大叔他们在家吗?”

    “不在,他们带新进的短工去果园里了。”

    “哦,这样……巧娘,庄小军…对你还好吧?”

    !

第七四零章 痞子

    *******感谢“狡猾的老鼠”的粉红泡泡!********

    巧娘低头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挺好的……小姐,奴婢给您倒水去。?”

    “不用,巧娘,过来坐会儿,咱们聊几句吧?”

    巧娘犹豫片刻,端了根凳子放在离云舒几米远处,低头侧着身子正襟危坐,那疏远的态度完全不像做过云舒贴身丫鬟的。

    云舒看她那样子,心里有些难过,想当初,自己把她和小蝶一样对待,她在自己身边也有些时日,错就错在不该带她去省城,不该让她遇见那个马俊文。

    现在马俊文已经妻妾成群,自己一个表姐、一个表妹都成了他的妾,即便巧娘如愿留在他身边,最多也只能做个通房吧?再加上马俊文那强势的正妻,巧娘这样的丫鬟肯定好命不长。

    想到这里,云舒觉得即便再来几次,她还是会想方设法让巧娘对马俊文死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就算她埋怨自己、远离自己都无所谓,否则不仅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哥哥孙小虎,云舒自己也会一辈子不安。

    那次,巧娘自省城回来就一直神不守舍,不管别人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她跟在云舒身边,云舒能感觉到她跟自己越来越生疏,无奈之下只能把她送到娘亲那里,之后调转几次,直到现在她即将成为庄小军之妻。

    这亲事是老娘和庄小军他爹庄大元私自定下的,也问过巧娘她哥孙小虎,却没问过这两个当事人,不过听说那庄小军早就看上了巧娘,对巧娘一直很好,就是不知巧娘她自己怎么想,但愿她别吊死在一棵树上。真的忘了那马俊文才好。

    大家沉默好一阵,巧娘低头坐着,云舒定定的望着她出神,春秀看了他们两眼,没说什,转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小蝶眼观鼻鼻观心,唯独雁儿好奇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都不说话,凑到小蝶耳边轻声道:“小蝶姐。她是谁啊?”

    小蝶回头瞪她一眼,她赶紧收声低头,不过心中的疑问更甚。云舒观察巧娘半天。见她虽然低着头,那紧紧抓住袖角的手表明她很紧张,至少她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云舒想了想道:“巧娘,其实…我觉得…庄小军挺不错的。”

    巧娘低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无多话,云舒沉吟片刻:“巧娘。上半年我从省城路过时……”说到这里云舒停下来,巧娘抓着袖角的手更紧,低着的脑袋也垂得更低,可她并没有出言反对,表明她正仔细的听着,这说明什么?

    云舒心下叹息。接着道:“我从省城路过时在那里停留了几天,正好遇上俊文表哥大婚,他娶的是省城一个商贾之家的嫡出大小姐。

    我二姑奶奶家的表姐王淑羽和三姑年爱家的表妹沈娇娇也都跟了俊文表哥。不过都只是妾的身份而已,表哥房里还有几个通房,听说最近又收了……”

    “够了!”巧娘突然大吼一声站起来,双手握拳、两眼喷火的瞪着云舒,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惊讶的望着她。片刻后,巧娘似乎反应过来。偏开头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小姐,我去厨房看看!”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回过神的雁儿冲着巧娘背影大喊:“喂,你怎么能跟小姐这样说话?喂,小姐还没让你走啊,你给我回来,你……”一旁的小蝶拉拉她,给她直打眼色,雁儿依然叫嚷了几声才停下。

    云舒轻叹一声摇摇头,春秀看她一眼,低声道:“云舒,你明知道她心里放不下,还跟她说这些,不是在她伤口撒盐吗?”

    “不,春秀姐,我是真心觉得庄小军人不错,对她也好,只要她忘了心里那个人,好好跟庄小军过日子,以后肯定能幸福一生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春秀摇头道:“我们都是局外人,到底好不好要他们自己才知道,你这样逼她会让她记恨上你的,何必了?”

    云舒想想,“唉,说来也是,何必了,我是自找麻烦,以后我不说了就是。只是可惜了庄小军那么个大好青年。”

    “你这丫头,什么叫可惜了?我看巧娘对她未来相公未必不满意,哪个没过门的姑娘会去给订婚的男子洗衣服啊?巧娘她原来来说明她对这婚事并不反感,你别去揭人家伤疤,说不定人家反而过得和美。”

    云舒抽抽眼角:“看来我又管闲事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二人坐在石屋前闲聊,巧娘进了厨房就没出来,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几人等了两刻钟左右,才见庄大元父子回来,二人见到云舒几人,赶紧上前行礼,云舒道:“庄大叔,听说你今天就带新招的短工去练习了?怎么样?还好吧?”

    “嗯,还不错,有几个笨手笨脚的,我就让他们递筐子、挑担子,干些体力活儿,免得伤了果子。小姐百忙中抽空过来,有何吩咐?”

    “哦,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里人手招得怎样了?新招的人手够机灵不?”

    “还好,按小姐的吩咐,从附近村子招了些人,可小姐说前些天从家里辞工的还有他们的家属一律不要,山下小杜村又来不了几个人,所以人手空缺还很大啊!”

    “哦?具体差多少?有些稍微轻点儿的活儿可以用妇人代替的就招妇人,不一定非得壮年男子。”

    “是,小姐,以前每年摘果子,除了大院里的人手,每年短工都要招百十来人;今年果子多,大院又走了不少人,我估计短工至少得请两百人左右。

    可现在招来的一共才五十来人,若按小姐所说壮年妇人也要的话,最多还能招五十来人,还是有一百人左右的缺口啊。

    小姐,我看前几日辞工的那些人,有些确实不怎么厚道,可有的确实也是有难处的。就算招工不要他们,他们的家属还是可以暂时招来的。反正只是短工而已,一个月不到,忙完了放他们走就是。”

    云舒沉吟片刻,小蝶道:“小姐,这样不太好吧,发工钱那事儿您本就破了例,若这次再出尔反尔,以后怕是会留下祸患。”

    云舒抬头看向庄大元:“庄大叔,一定要那些人吗?”

    “这个也不一定。我是想他们有的人两三年前开始就来咱们家帮忙摘果子了,对流程操作都很熟悉,不用像新手这般一个一个教授。太费时间了,咱们教他们干活儿,还得管吃管住付工钱,太不划算了,要是能找些老手回来。不但省事儿,还能省些银子。”

    云舒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小蝶说的顾虑也不得不考虑,她心里衡量半晌,抬头道:“庄大叔,这样吧。你说的那些人,若有自愿报名来的,如果他们确实干活儿利索就可以收下;但他们没来报名的。你就不要特地去请了,知道吗?”

    庄大元想了想:“行,就这么办。但是小姐啊,就算这样人手还是不够啊,您说的那些人什么时候到啊?这果子一天一天变黄。新进的人还得学几天,再不来恐怕就来不及了啊!”

    云舒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亲自进城去看看,要是人到了我就直接给你带回来。”

    “那最好不过,多谢小姐了!”

    云舒笑笑:“庄大叔,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您谢什么了?”

    庄大元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常年在这果园里待,都把这果园当自己的了,呵呵。”

    “多亏有庄大叔照顾,这果园才长得这么好这么快。”云舒顿了顿,看看厨房方向,笑眯眯道:“对了,庄大叔,什么时候喝小军哥的喜酒啊?”

    庄大元怔愣一下,一拍脑袋:“哦,对对,原定的日子是腊月十八,那时候果园忙完了,大家都有空了,我们想赶在年前把巧娘给接过门儿,要不又要拖上一两个月,小军不急,我这个做公公的还急着抱孙子了,哈哈哈~~~~”

    云舒笑着点头附和几句,看来这位公公对未来媳妇非常满意了?唉,还是那句话,希望巧娘能忘了那够不着的水中月,踏踏实实过日子才好。

    别问云舒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巧娘来,前些日子老娘跟自己聊天时曾提起过,她之所以撮合巧娘和庄小军在一起,一来他们确实般配,庄小军对巧娘也有意;二来他俩都是签过卖身契的,且都有至亲留在家里做事,所以老娘想让他们夫妻作为陪房跟着自己嫁到京城去,到时候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他们为自己办事了。

    云舒觉得老娘这想法虽好,可巧娘跟马俊文的事她全然不知,所以到底带不带这一对去,她心里还是很犹豫的,这个……只有到时候看情况了。

    从果园出来,云舒回院子整顿一番,便带着夜五和雁儿进城去。雁儿得知相当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跟着云舒出远门。

    其实说起来小杜村离县城并不远,可雁儿在成为云舒丫鬟之前,一来家里条件不好没时间,二来自己是个女娃子,大人们进城从不带她,所以即将及笄的她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跟了云舒,不用干那么多活儿,自己手上又攒了几个钱,她早就想进城去逛逛,顺便帮自己同父异母的宝贝弟弟买些东西了。

    雁儿乐滋滋的跑回屋子收拾一番,拎着一个大包袱冲到院门口爬上马车,云舒皱眉盯着那包袱:“雁儿,我们是去办事,可没时间去闲逛,你包袱都装什么了?”

    雁儿乐滋滋道:“小姐,这是我绣了两年的手帕还有自己做的鞋底,就算一对三文钱,至少也能卖个好几百文了,等得了钱我要给弟弟买衣服、买桂花糕、买纸笔、买……”

    看她兴致勃勃搬着指头数的样子,云舒也不打断她,就笑眯眯的看她说,这丫头虽然聒噪,不过她疼爱弟弟这一点云舒最是佩服,如此看重亲情的人本性肯定不坏。

    一行人一路热热闹闹的进了城,云舒让车夫先去七味斋后门。下车时正好见几个汉子在拆隔壁院子的房子,杜十的儿子杜康站在下面指挥。

    云舒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才几天时间,这房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瓦片、梁柱、隔板什么的都没有弄坏,整整齐齐堆叠在院子一角,屋里整理出来的桌椅凳子也堆叠在一起。云舒满意的点头,得知消息的杜十出来:“小姐,您今天怎么走后门了?”

    “有后门走当然要走,好处多多啊!”

    杜十愣了一下。云舒笑道:“开玩笑的,杜叔,我走后门就是来看看隔壁院子如何了?看来进展很顺利啊?”

    杜十摇头:“就是不怎么顺利啊。小姐,你看那边,咱们买的院子跟那边邻居的屋墙、院墙都是共用的,这院子跟咱们七味斋这边房型风格完全不同,要并进来必须拆了重建。可那共用的墙壁肯定不能拆。”

    云舒看了看,点头道:“那当然,靠那面咱们重新建墙不就是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隔壁那家未必这么想啊,咱们从拆房子开始。隔壁那家就时常来闹,一会儿说咱们拆房子吵着他们了,一会儿说灰尘飘他们那边去了。一会儿说拆房子工人的声音太大了,反正他们次次都有理,每次都搅得我们干不了活儿,要不这房子一天就能拆完,现在地基都挖好了。”

    云舒皱眉想了想。那边院子住的是……?云舒在这巷子跑了好几年,居然想不起那家人姓甚名谁?只知道那家人姓杨。家里时常打打闹闹,平时很少见那家人出门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营生的?

    偶尔听巷子里的老人们说那户人家的儿子个个不学好,三个儿子一个当了山贼、一个当土匪,还有一个成天偷鸡摸狗,反正不干正事儿。遇上这种人确实麻烦,之前倒没考虑过。

    “杜叔,今天怎么没见人?”

    “嗨,那痞子早上才出来拦着咱们要了钱,现在多半回屋睡觉去了,咱们趁空拆快点儿,还不能出太大声音,否则吵醒了那痞子,他又要来要钱。”

    “哦?还有这等事,咱们找他谈谈,一次赔付完不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唉,小姐,我担心咱们这房子要盖起来恐怕给那痞子的钱比盖院子花的钱还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云舒想了想,点头道:“嗯,是要想个办法,这种人尝到了甜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即便以后咱们把院子盖起来他肯定还会来讹钱,这是条喂不饱的狼啊!”

    杜十也愁眉苦脸道:“是啊,我也这么想,这可怎么办啊?”

    云舒微微眯起眼:“杜叔,来软的不行咱们直接来硬的,找几个人守在门口,他敢来就打他出去,这样行不行?”

    杜十摇头道:“小姐,这人就是个痞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以前偷东西被人家抓住就打断了一条腿,可他从没改过,依然偷,偷得更厉害,甚至守在人家门口,你一出门他就进去偷,打他他就躺地上装死,大家都怕闹出人命官司,见着他的人都躲着走。”

    云舒略有些惊讶:“哦,这么猖狂?真没人治得了他?县衙的人了?”

    “官差他倒是有点怕,可他就住这儿,官差一走他又来,咱们没时间天天跟他耗啊!”

    两人愁眉苦脸站了半天,一旁的雁儿凑过来道:“小姐,这种事儿交给夜五不就行了?他对付这种人最有办法。”

    云舒眼前一亮,回头看向夜五,夜五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小姐,属下任务是保护您,一个小痞子而已,属下不想脏了手。”

    云舒抽抽嘴角,脏了手?这家伙……

    他们正说话之际,一个拎着酒壶的中年人弯弯扭扭摸到那痞子门前,拍着门大喊:“老三,开门!老三……”

    云舒觉得那人面熟,盯着看了会儿,杜十道:“小姐,那人最近时常来找那痞子喝酒,每次喝完那痞子就跑这边院子来躺着,要么就砸东西打人,闹得不可开交。”

    “哦?那人是谁?查过没有?”

    “粗粗打听过,听说那人是在城西一户人家做家丁的,不知如何与这痞子结识。二人最近时常凑在一起喝酒,相互称兄道弟。”

    “城西……?那户人家?”

    “这个……我们只是留意了一下,并未细查,小姐,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云舒想了想,这年代做家丁也算正当职业之一,却跟一个瘸了腿以偷盗为生的痞子为伍,这件事本身就有点儿奇怪。

    何况他们是最近才来往的,七味斋拆房子也只是这几天的事儿,云舒直觉那人肯定跟痞子闹腾这事儿有关。而且云舒总觉得那人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他点头道:“好。麻烦杜叔找人查查他的底细。”

    杜十应诺,见外面暂时无事,便邀请云舒进去坐坐。他们才进门,痞子那边的院门就轻轻打开了,方才那人伸出头来往这边看看。见这边没了人,便快速闪身出来,一溜烟儿的往巷子另一头跑去,直到快到巷底时一拐弯儿进了一户人家。

    那人匆匆进到堂屋,然后转向厢房,跪下道:“老爷。不得了了,那个水小姐来了。”

    正在于一大肚妇人**的老头子一顿,“哦?来得这么快?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见她与七味斋大掌柜在后门口站了好一阵,对着我三弟院子指指点点一番,多半…在说我三弟过去捣乱的事。老爷,那水小姐脾气暴躁,她身边又有个厉害的黑面神。他们会不会把我三弟给…给……”

    老头子旁边的妇人嗤笑一声:“哧~~杨大,你好歹也算做过山贼的。这么容易就被吓趴下了?”

    杨大趴在地上道:“静香夫人,那…那是我亲弟弟啊,万一…万一……”

    “哼,不是你亲弟弟还不找她了,就你弟弟那怂样儿,成天偷鸡摸狗,饱一顿饿一顿的,啥时候痛痛快快喝过一次好酒?还不是咱们老爷赏识他,天天好酒好肉把他供着,就让他每日到隔壁撒下泼,还时常有银子拿,这么好的差事哪儿找去?

    杨大,那银子你自己不也有份儿的?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我说得没错儿吧,老爷?”大肚子妇人千娇百媚的趴在老头子肩上撒娇,老头子笑呵呵的拍着她的手直夸:

    “没错,没错,我的静香就是聪明。不过静香啊,那水云舒不是你的好姐妹吗?你就不怕她知道你背地给她下绊子,以后不认你了?”

    妇人柔媚的嗔老头子一眼:“老爷,瞧您说的,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跟了老爷了,自然什么都要向着老爷,她认不认我没关系,只要老爷对我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老头子欢喜的捏捏妇人鼻子:“啧啧,我老申一辈子妻妾无数,能像你这样惹人爱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我老申总算没看走眼,呵呵。”

    看着这两个圆不溜秋一老一幼的人**,那肉麻的话一串儿一串儿,是个人都会觉得恶心,地上的杨大趴了会儿,见那两人如胶似漆,完全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便悄悄后退几步想要出去,突然那妇人叫住他:

    “杨大,你不是还有批山贼兄弟吗?把他们都给我找来,全住你三弟那里。从隔壁挖地基开始,每日早中晚各闹一次,每次那边给不到十两银子就别走人,咱们慢慢跟那边耗,非要闹得七味斋关门不可。”

    杨大惊讶的望着妇人,妇人怒道:“望着我干什么?快去办啊!”

    杨大瑟缩一下,应诺一声赶紧退出去,屋里嗯嗯啊啊的**声悠悠的传出来,杨大回头看了会儿,啐一口道:“死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糟老头子手里一个玩物?哼,敢对老子呼呼喝喝,有你好看的时候,我呸~~”

    杨大骂完后小心的四下看看,缩缩脖子,趴在门缝儿上偷瞄半晌,等外面没人了,将院门开出一条缝儿,快算闪身出了院门。

    !

第七四一章 捣乱

    云舒和杜十等人进到七味斋后院,坐下来休息片刻,云舒问起这几日七味斋和酒坊的运作情况,杜十道:

    “酒坊那边进展顺利,人手已经齐了,都安置到酒坊那边去了,现在正在熟悉环境。,!小姐,您真有办法,招来的工人个个都不错,有几个一看就是酿酒多年的老手,这下就等果子送来开工酿酒了。”

    云舒狐疑道:“杜叔,什么工人?”

    “哦,就是前天小姐让人送来的工人啊。”

    “前天?我这些天一直在乡下,果园那边都还在为招人手发愁了,何时送过工人到这里来?杜叔,你是不是弄错了?”

    杜十愣了一下:“不会吧?几十个大活人就住在酒坊那边,怎么会弄错了?”

    云舒想了想:“杜叔,那些工人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来的?”

    “这个……是两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送来的,听说他们是受小姐之托,特地去外地买的官奴。哦,对了,那人还说这些人身上都有印记,要是他们敢跑,就去官府报案,定能把他们抓回来;还有,那群人的卖身契存在顺通钱庄掌柜那里,请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了亲自去取一趟。”

    果然如此,云舒点头:“好的,知道了,我是托顺通钱庄掌柜去买过官奴,没想到他会直接送来,待会儿我就去拿卖身契。杜叔,这群官奴就麻烦您多加照看了,一定要以礼相待,千万不要折磨侮辱他们。”

    “是,小姐心善,我一定好好善待他们。唉,这些人看着挺能干的,居然沦为官奴。多半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犯了事,被诛连的吧!”

    云舒尴尬的笑笑,想了想道:“对了,杜叔,这些天有没有人来送信?”

    “送信?”杜十想了想:“小姐是说上次交待的那件事?”

    “是啊,城西申大官人……家的。”云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杜十道:“是有个家丁来取兑银子的条子,不过送信或者要求帮忙的倒是没有,小姐。您……”

    杜十注意到云舒脸色不对,顿了顿道:“小姐,您怎么了?”

    云舒直直的坐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

    大家吓了一跳,杜十道:“小姐,您…您想起什么了?”

    云舒猛然转身:“杜叔,我知道方才去看隔壁痞子那人是谁了。原来是他!哼,我说这事儿怎么这么蹊跷?原来是那老色鬼在使坏!该死的老东西……”

    杜十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谁啊?”

    云舒脸色不愉道:“还能有谁?就是城西那个姓申的老色鬼,上次我从他家中强行带走柳烟儿,夜五又伤了他不少家丁,他开价八百两银子。我只给了一百五十两,就是上次我留在这里那张条子。

    哼,老色鬼多半是心中恼怒。却又忌惮夜五的本事,不敢来明的,就找些痞子混混来捣乱。方才去找隔壁痞子那人分明就是申家的家丁,我们上次还遇见过她,难怪那么眼熟了。该死,他居然敢来算计我的七味斋!”

    杜十眨着眼想了会儿。“小姐,你说的是城东那个申大官人?”

    “他算什么官人?就是个肥得滚都滚不动的大肉球儿,那老东西坏事干尽,那些小姑娘比他孙女还小,他也下得了手,纯粹畜牲一个!……”

    一想起那老色鬼,云舒就满肚子气,真恨不得几棍子敲死他,要不是看在小静的份儿上,她真想让夜五偷偷去放把火,烧了那老东西,顺带把那肮脏龌龊的院子化为灰烬。

    提到小静,云舒停下来,对了,自己把那老色鬼得罪干净了,他又知道小静跟自己是本家的亲戚,他不会把小静怎样了吧?还有志飞叔也在那儿,小静为何没送信来?也没来求救?莫不是被老色鬼软禁起来了还是怎样了?云舒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沉吟片刻,想派人混进申家院子去探探小静父女的情况,这个任务一般人肯定办不到,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夜五,没办法,只有他们了。

    “夜五,我命令你,派个暗卫去申家打探小静和志飞叔的情况,要是申老头儿对他们不利,立刻把人救出来,如果没有异样就不要管他们,只需带消息回来即可。”

    云舒语气强硬,夜五抬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拱手道:“是,属下立刻安排。”

    等夜五出去,云舒拍拍胸口吐口气,还以为他又要拒绝了,幸好幸好。杜十看看门外,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这黑面神哪儿来的啊?看着…不怎么像好人啊?”

    云舒抽抽嘴角,故意道:“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能为我所用,暂时不做坏事就好。”

    二人又讨论了一阵酒坊和果子运送之事,等一切安排妥当,云舒站起来准备去顺通钱庄一趟,出门时正好遇见一跑堂的小二。那小二拿着个信封上前道:“云舒小姐,你在这儿正好,方才有人送了张喜帖过来,让小的转交给您。”

    “喜帖?给我看看!”云舒接过那喜帖随手翻了翻,竟然是路红梅成亲请云舒去坐歌堂的喜帖,时间就在三日后。

    云舒大概算算时间,过日十日后开始采摘,只要人手安排妥当自己就有空了,正好去给红梅添添妆,就算做姐妹的送她一下。云舒道问那小二道:“送帖子的人走了吗?”

    “还没了,在大堂里吃饭了!”

    “嗯,也好,你去给他说一声,就说我一定去,如果有空的话,提前一天去帮忙也可以。”

    “是!”小二应了便匆匆出去,杜十依然把云舒送到七味斋后门口。

    他们一出门就听旁边吵吵闹闹,转头望去,只见隔壁拆到一半的院子中央,几个衣衫破烂却面色红润的人站在屋墙下方,指着屋顶拆房子的人污言秽语破口大骂,而指挥拆房的杜康则被推倒在地。满身灰土。

    杜十见之急得一跺脚:“哎呀,这群痞子又来了!”,然后着急着慌的的跑过去扶起杜康,指着那群痞子道:“你们干什么?这院子我们家主子早就买下了,你们跑这儿来捣乱是…是犯王法的知不知道?”

    那群痞子闻声回头,见只有杜十一个人,且只是个白皙瘦削的中年老书生样儿,便嬉皮笑脸的围过来:“喂,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拿王法出来吓人。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啊?王法?哎哟,我好怕怕哟,有本事你就人来抓我啊、抓我啊!”

    “你…你们……你们这群混蛋。给我滚出去!”

    那群人哈哈大笑:“滚?你滚给我们瞧瞧,老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滚是什么样子?”

    杜十涨红了脸,要打嘴仗他显然不是这群痞子的对手。痞子见状更是放肆,开始乱砸院里的东西,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家具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他们砸得稀烂。那些隔板房梁什么的,只要他们挪得动的一律捣蛋,弄得乱七八糟不说,还有人去抱着拆了一半的梁柱摇晃,把房顶上干活儿的人吓得纷纷往下滑,

    云舒在旁看了近一刻钟。即便自家这边人多,那群痞子实在无赖,杜十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而且言语稍有不对。那群痞子就捡起瓦片或隔板掷人伤人,自家这边多是些拿钱干活儿的帮工,痞子们一拿东西他们就赶紧避开,根本没人抵抗,就剩杜十和杜康父子顶在前面与那群痞子对峙。

    如此情况要继续施工显然不可能。雁儿见一痞子投掷的瓦片砸到杜康身上,吓得哇哇大叫:“小姐、小姐快看。那坏蛋伤人了,快,咱们快去帮忙吧!”

    云舒一把拉住她:“等等,咱们再看看。”

    雁儿着急:“小姐,要不…要不奴婢去前堂叫人吧?”这次云舒没阻止她,她便一溜烟儿的往七味斋前堂跑去。

    杜十和杜康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退到院墙上,杜十指着那群痞子:“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领头的痞子嘿嘿道:“不干什么,我们在兄弟家睡得好好的,你们拆房子吵得我们睡不着,老头子,给点儿补偿吧,多的不要,够咱们兄弟喝酒就行。”

    杜十气得满脸通红,他稍稍犹豫,从袖子掏出个碎银子扔过去:“拿了银子赶快走。”

    领头那人捡起银子吹了吹,咬了咬,又掂量掂量,摇头道:“老头子,你也忒小气了吧?七味斋那么大,生意那么好,每天进账都有上百两吧?就给这么点儿?真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啊?”

    杜十气道:“二两银子还少?我们店的小二从早忙到晚,每天跑断腿儿,一个月都拿不了二两银子。”

    “哟呵,你这老头子,给脸不要脸是吧?没见咱们这里七八个人吗?二两银子一分,一人就百十来文,喝酒都不够。老头子,再不给我们可要直接上你家七味斋喝酒去了啊。”

    “你…你敢,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们敢来捣乱,我…我们上官府告你们去。”

    “哈,告我们?告诉你,县衙大牢我三天去一趟,那里就跟我家差不多,有本事你去告啊,告不倒你这七味斋就别想做生意。”

    杜十虽然愤怒,却极力忍下,犹豫片刻,又从袖子里掏出块碎银子要扔过去,杜康拉住他道:“爹,别给,这群人就是些喂不饱的狼,不管给多少他们都会来捣乱的,大不了咱们不盖房子了,走,咱们回去了。”

    “站住~~~”那痞子慢悠悠的拉长调子,另几个痞子拦住杜十父子的去路,杜康见势不妙,上前一步将他爹护在身后,冷脸瞪着那痞子:“你想干什么?”

    那痞子流里流气道:“嘿嘿,干什么?老头子耳朵不好使,你年纪轻轻耳朵也聋了是不是?老子方才怎么说了,你们拆房子扰了大爷的美梦,赔了酒钱再走,否则…嘿嘿……”

    杜康梗着脖子道:“你不要太嚣张,这院子是我们的,隔壁有的是我们的人,真干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了。”

    痞子双手环胸嘿嘿笑道:“是吗?那就试试看!”

    杜康捏紧拳头要冲上去。幸好有杜十拉住他,而对面那群痞子早就摩拳擦掌随时准备蜂拥而上了。云舒微微皱眉,回头看看,雁儿不是去叫人了吗?怎么还没来?没办法,只能让夜五去了。

    “夜五,不要让痞子们伤了杜叔父子。”

    夜五没应也没动,云舒有些紧张,现在自己过去也帮不了忙,她正着急的时候,雁儿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前面大堂有人在捣乱,好几个小二都被打伤了。小掌柜也被打伤了,那群坏蛋正砸东西了,他们还想抢柜台……”

    云舒闻言,毫不犹豫的往前冲,跑出几步又停下。回头见夜五跟在自己身后,云舒急道:“夜五,先处理了那几个痞子再来前面帮忙,快点儿!”

    夜五微微眯起眼,见云舒确实急了,便转身几个纵跃往杜十方向去。云舒赶紧往前堂跑去。没走多远,前面的惊呼声、尖叫声不绝,并快速往后院方向移动。片刻后,便有妇人姑娘抱头往这边冲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光着膀子一脸淫笑的汉子。

    云舒心中大惊,怔愣之际,涌过来的妇人带着她连连后退。差点儿被冲倒的她赶紧抓住旁边的栏杆,才刚稳住身子。那几个汉子已经到了近前。

    最前面的汉子嘿嘿淫笑道:“小娘子,等你相公了?老子来了!”

    汉子张开双手扑来,云舒一边后退一边尖叫,眼看衣裙就要被抓住,嘭一声响后,那汉子的身子急速往后飞去,连带他身后几个汉子一起往后飞,直到撞到后面的隔墙,轰隆一声,隔墙倒下,几个汉子叠成一对,哎哟连连。

    云舒回头,见夜五黑着脸站在那里,她怔愣片刻后大喊:“夜五,快帮忙,把这些捣乱的全绑起来。”

    被方才那么惊了一场,云舒虽努力克制,她全身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看着前面的局势渐渐被控制住,云舒放下心来,就近坐在回廊旁的椅子上,闭眼深呼吸数次,待前面的尖叫声减弱,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睁眼,夜五正双手环胸站在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而雁儿则脸色苍白的缩在一角,她怯怯的望着前面,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云舒长长吐口气道:“夜五,都……处理好了吗?”

    夜五点头:“都好了。”

    “捣乱的人了?”

    “绑了,扔在前厅。”

    云舒点点头,又坐了会儿,待自己完全平静才站起来,过去拉起雁儿,轻声道:“雁儿别怕,已经没事了,能站起来吧?”

    看雁儿情况不怎么好,云舒便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别到处乱跑,我一会儿回来找你,啊!”

    云舒来到前堂,这里被破坏得不是一般的严重,基本上前堂的桌椅板凳没有一张完好的,连柜台都被砸得稀烂,破烂的木块碎渣间偶尔还夹杂着些碎银子或者小铜板儿。

    幸好前面大门已经关闭,外面的人进不来,否则那么多趴在门窗上看热闹的人,只要有一个带头进来捡钱的,其他人必定蜂拥而入,到时候多半又是一片混乱。

    云舒四下看看,干脆从楼梯上到二楼,在那里看下面一目了然。店中受伤的小二帮工等都互相帮忙陆陆续续爬了起来,大堂正中那堆烂桌椅之间,十来个面相凶悍的大汉被五花大绑扔在中间。

    被他们打过的小二气恼的冲上去踹上几脚,绑住的汉子气得大吼:“放开!放开,老子得空非杀了你不可。”

    云舒观察一番,这些闹事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突然来店中闹事?而且还专挑隔壁院子拆修、痞子们闹事的时候来?云舒直觉这两拨人之间必有联系。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受人指使,可以来捣乱的?这个指使者,云舒能想到的只有申老色鬼。

    云舒正在思虑之际,小双子过来:“云舒姐,你没事吧?”

    云舒回头,见小双子袖子被扯掉一个,脸上也挂了彩。云舒点头:“我没事。你这伤是那些人打的?”

    “不是,就算混乱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云舒姐,我觉得今天这些人来得蹊跷,是不是又有人想打咱们饭馆的主意啊?”

    云舒点头:“多半是,后院那边杜叔他们也有麻烦,小双子,你有什么发现吗?”

    “有,云舒姐,你看对面。”云舒顺着小双子指示的方向看去,见斜对面停着一辆黑棚马车。车帘被微微掀起,明显能感觉后那车帘后的偷窥之意。

    云舒皱眉;“那马车有问题。”

    “对,那马车在这群人进来之前一会儿才停到那里。从他们闹事开始直到现在,那马车一动不动,不过那车帘一直微微挑起,肯定有人在那里偷看。

    还有一般马车、不管是家用的还是出租的,上面都有标识。这马车上面什么都没有,就黑黢黢的一片,怎么看怎么可疑。”

    云舒微微点头:“有道理,你怎么注意到它的?”

    “我方才坐在窗前看账本,累了便往外看了会儿,正好瞧见那马车停在那里。仔细看发现它与其他马车不一样,便留了心。云舒姐,咱们要不要找个人跟着那马车?”

    云舒四下看看。见那马车附近蹲着两个小叫花,于是他凑到小双子耳边嘀咕几句,小双子应诺后匆匆离开。

    然后她让夜五把大堂中那几个汉子带到后院,又把隔壁院子捣乱的痞子也抓来扔到一起。双方见面便互相打眼色,那样子明显是早就熟识的。这正好应证了她之前的猜测。既然如此,就不必拐弯抹角。云舒直接问:“谁指使你们来的?”

    这些人起先还一副多有骨气的样子,云舒轻轻一笑:“这样吧,找你们来的人出多少钱?我给他两倍的价钱雇你们,怎么样?”

    这个诱饵一出,那些人互相看看,又小声商议半晌,似乎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云舒冷笑一声道:

    “我要是你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们只是拿钱办事,难道想为那点儿钱卖命?哼,别的不说,我身边这个护卫一个人对付你们十几个人就绰绰有余,你们觉得还能完成任务,还能拿到钱吗?”

    这些人怔愣片刻,又面面相觑半晌,一人站起来道:“我说,是杨大让我们来的,他给我们每人每天一两银子,让我们每天来这边闹几趟,每次至少要拿到十两银子以上才能走人。然后后院闹的时候前院就趁机进来抢,凡是从这边拿到的银子一律归我们自己。”

    云舒微微眯起眼:“杨大是谁?”

    “杨大我们一起在山上干过,后来官府抓得紧,山上没什么活路,就下山从了良。喏,这个杨三就是杨大的亲弟弟,隔壁那院子就是他家的。”那人把一个瘦小的痞子推出来,那正是住要拆那院子隔壁那人,杨大居然是这痞子的亲哥哥。

    为了确认,云舒道:“那杨大可是在城西申老头儿家当家丁的?”

    痞子顿了顿,“既然小姐都知道了,还问我们做什么?”

    “那实际上指使你们来的是申老头儿,不是杨大了?”

    “那当然,杨大一个做家丁的,哪来那么多钱?小姐,不是我们要跟您作对,是您自己得罪了申老头儿,他要对付您,不找我们也会找别人。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小姐,您说话可要算数啊!”

    云舒轻笑一声:“当然算数,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你们去申老头儿的饭馆铺子打砸一番,每砸一个铺子我给你们每人二两银子,砸得越多得的越多,怎样?”

    那人偏头想了想:“小姐,申老头儿在城里也算有些势力的,您要我们去砸他的铺子,万一……”

    “怎么?砸我的铺子不怕,砸他的就怕了?我又没叫你们明目张胆去,你们干这行的还没办法?”

    “这个…这个……小姐,我们…我们好歹也是拖家带口的人啊,这万一……”

    云舒眼珠一转:“这样,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又安全又能两边拿钱,你们过来我说与你们听……”

    !

第七四二章 挑人

    看着那群痞子排成一串对云舒恭恭敬敬的行礼后出了院门,然后将杨三夹在中间呼呼喝喝的横着走,去的方向居然是杨三家院子!

    杜十凑过来道:“小姐,您方才跟那群痞子说了什么?为何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再来捣乱怎么办?不如咱们去县衙报案吧?”

    云舒笑眯眯道:“不用,来就来吧,只要不扰乱咱们前堂的生意就好。?杜叔,你让杜康他们带工匠继续拆隔壁院子,不用赶进度,跟以前一样,痞子来了就跟他们吵闹,但一定不要动手,只要你们不动手,他们绝不会伤人。

    吵闹完了你给他们几两银子,一次不要给太多,多给几次,每天总数控制在三十两以内就行。然后痞子们闹一次,你们就休息一阵再开工。”

    杜十皱眉算了算:“小姐,每天三十两,再加上工匠的工钱,以及其他各项花费,光隔壁院子每天都要花五十两左右,这样下去咱们开销不起啊。”

    “杜叔不必担心,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几天,那群痞子都不是什么好鸟儿,直接送进县衙只是治标,那样做只会让他们真的记恨上咱们,以后他们一出来,不用人指使他们也会来捣乱,那时候对付起来就麻烦了。

    我们现在花点儿银子,不仅能治本,还能将对手一军。这群痞子迟早要进大牢,不过不是咱们动手,我要让他们记恨的人转个向。”云舒嘴角翘起,对自己的主意非常满意。

    杜十看云舒那表情,稍微想了想,大概能猜到她的主意,不过他还是有些忧心:

    “小姐,今天痞子们闹这场。前堂桌椅碗碟损失不少,还有那么多人受伤,有的还是客人,要把这些抹平可能要将近百两银子。

    您上次送来的银子还剩二百两,酒坊那边新进几十个人,要吃穿用度开销,还有酒坊的器具、准备工作、工人的工钱,要是再在这事儿上花一笔,怕过不了几天,咱们自己就支撑不住了啊!”

    云舒看他一眼。心里合计合计,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杜叔,这是五百两银票。应付这些天应该够了,有问题再派人来找我。隔壁院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记住:一定不要跟他们动手,其他怎样都行。”

    杜十接了银票,知道云舒主意已定。只得轻叹一声应诺下去。

    处理好这事儿,云舒回到前堂,小双子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一见云舒就小跑过来,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云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抬头望向窗外。那辆黑棚马车正缓缓驶离此地,马车后面两个拿着破碗的小叫花一边乞讨一边追着它走。

    云舒沉默片刻:“小双子,你确定里面有个大肚子的年轻女人?”

    “肯定没错。小叫花们说我还不信,专门换了衣服过去看了,就是有个女人,那人还挺眼熟的,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云舒姐。要不我再去看看?”

    “不用,有小叫花跟着就行了。你去万一被认出来,你们几个都有危险。……待会儿小叫花回来你多给他们点儿吃的,银钱就别给了,免得给他们惹祸。”

    “好,云舒姐。”小双子想了想,又道:“对了,云舒姐,那老头子也很面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咱们云雾城能像他们那样穿金戴银的不多,要查肯定不难。”

    “这个你不用管,只需确认那辆马车最终去的地方就行,我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你知道?!云舒姐,莫不是你又得罪了谁吧?”

    云舒瞪他一眼,小双子讪讪的摸摸鼻子:“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嘿嘿,我说您在咱们这地方太出名了,认识您的人真多,呵呵!”

    云舒戳他额头一下,“臭小子,别胡说八道,好好干你的活儿。前堂乱成这样,我给你半天时间,把这些全都处理好,明天一定要开业,否则我扣你工钱。”

    小双子吐吐舌头:“这些可难不倒我,只要有钱,什么事儿办不成啊。不过云舒姐,你身边那个黑面神真厉害,那家伙哪儿来的啊?要不借我们用几天,只要他往咱们七味斋门口一站,哪个不识相的敢来捣乱?”

    “你别给我想东想西的,他往那儿一站,没人敢来吃饭,咱们还开什么饭馆?”

    小双子讪讪的摸摸脑袋:“嘿嘿,还真是。云舒姐,那群痞子怎样了?他们再来捣乱怎么办?”

    “这个我已经跟杜叔商量好对策了,暂时不会有人来前堂捣乱,你把前堂招呼好了就行,隔壁院子的事儿你不用管,知道吗?”

    “哦,好嘛!”

    云舒跟小双子交代一番,便带着夜五和雁儿去了顺通钱庄。他们刚到门口,便有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小姐,您来了,掌柜的让小的来给小姐带路,小姐请上车。”

    云舒怔愣一下:“上车?上哪儿去?”

    “小姐,您不是要看人吗?他们不在这里。”

    云舒反应过来,点头上了马车,夜五赶着马车跟着小二沿着大街走一段儿,然后拐了几次弯儿,进到一条小巷子,在巷底一扇院门前停下。

    小二上前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院门,院门吱嘎一声打开,云舒往里看了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安安静静,不像有人的样子,小二笑呵呵道:

    “小姐,您要人要得急,我们掌柜的专门托人从外省挑来的。您知道这些官奴都是落了罪的,有的还成天大吼大叫喊冤枉,那犯法的人谁不说自己冤枉啊,呵呵,我们掌柜的怕这些人不服管,又吵了邻里,便专门找了这小院,把他们关起来,就等小姐来看,小姐看得上的就挑回去,看不上的再另说。”

    云舒微微皱眉:“要是看不上的会怎样?”

    “这个……我们留着也无用。多半是要卖出去吧!”

    云舒垂眼没说什么,她跟着小二进了院子,院门便嘭一声关上了。她回头,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站在门边,见云舒看他们,拱手行礼后又一手叉腰一手抚着腰间的大刀,一脸严肃的站在门边。这气氛……感觉不像个普通小院,倒像个监牢似的。

    “云舒小姐,您来了,在下恭候多时了!”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迎出来。这就是顺通钱庄的刘掌柜,他已经是云舒认识的云雾县这顺通钱庄的第三任掌柜了。

    看面相似乎这个是三人中最老实最好打交道的,可实际并非如此。跟他说几句话就知道,这人很会掌握分寸,公事就是公事,绝不会轻易跟你交心。不过云舒也不在意,不管这人如何。只要他做好他该做的事就行,其他的云舒无心也没必要去了解。

    云舒点头道:“辛苦你了,刘掌柜,人了?”

    “在后面,小姐请跟我来。”刘掌柜在前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小姐。在下将邻近三个省都找遍了,能挑的官奴都挑了回来,一共找了一百多人。前天已经选了三十个比较老实的送去酒坊那边,卖身契待会儿交给小姐。

    这边剩下的还有百十来人,里面有工匠、石匠、木匠、裁缝、大厨、扒手,也有种地能手,在下不知小姐需要哪方面才能的。只能把有才能的都找回来让小姐选,还有……”

    听刘掌柜的介绍。云舒表面没什么,心中却惊讶不已,这么多匠人能手,就算你花钱去请都未必请得齐,他居然几天时间全都找齐了,还都是官奴,这其中会不会……

    “小姐,到了,您看,这个房间里关的都是木匠,共有五人。”

    云舒抬头,见那房间全是石墙砌成,房门是铁条格子,上面好大一把铁锁,那窗户不大,不过似乎也不怎么高。云舒走到窗前往里看,突然发现屋内的地面比外面要低好长一截儿,外面站着窗户正好到胸口,里面却是两个人重起来都够不着的高度。

    这屋子果然不同一般,分明就是个牢房,说不定比县衙大牢还结实。

    云舒往里看时,靠坐在墙上的几个人也抬头网上看。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里面光线又暗,这样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时,一人大喊道:“喂,小妮子,走开,你碍着大爷晒太阳了!”

    云舒怔愣一下,刘掌柜上前黑着脸斥道:“大胆,这是我们东家小姐,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她要看上你们了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否则……哼,都给我去边关服苦役去。”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继而纷纷站起来凑到窗前跪下:“小姐,选我吧,我会做家具、做桌凳,什么都会做。”

    “我也会、我也会,我在我们家那边手艺是最好的,小姐,选我吧!”……

    这几个人争先恐后的毛遂自荐,就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些人身上难闻的酸味儿逼得她后退两步。里面的人见云舒要走,都有些急了,大喊道:“小姐,求您了,我…我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我不想死啊,小姐……”

    这种状况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皱眉看向刘掌柜,刘掌柜尴尬的笑笑:“小姐,这些人才获罪没几天,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要不…等在下再调教几天您再来看?”

    云舒不知该说什么好,刘掌柜凑到窗前厉声道:“吵什么吵?再吵立刻送你们走。”

    那些人顿时安静下来,云舒想了想,对里面道:“我家有个大庄园,里面种了上万颗果树,需要些人手打理,你们……愿意给我去看果园吗?”

    那些人争先恐后道:“愿意愿意,小姐,奴才家以前就是种地的,什么都会,选我吧、选我吧……”

    “哼!原来是个土财主!”这声音不大不小,语气里满满都是轻视,云舒微微皱眉,刘掌柜斥道:“曹义,你给我好生说话,要不是看你有一身好手艺,我早就派人把你送去喂狼了,今天小姐在这儿,你快跟小姐说说,都有些什么长处?”

    那人懒懒的靠在墙上:“哼。长处?老子浑身就没短处,要不要脱给你看看,哈哈~~”

    几人先是一愣,刘掌柜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想看一个人有没有短处,还需要脱衣服吗?

    刘掌柜见云舒满脸狐疑,居然没生气,他尴尬的扯扯嘴角:“小姐,我原本是看这曹义手艺极好才把他弄来的。既然他宁愿去喂狼也不愿为您所用,那就算了,在下待会儿就找人把他送走。小姐。其他的您看都要吗?还是……”

    “小姐,留我吧,留我吧!”其他人又开始争先恐后的喊起来,倒是那曹义依然做着不动,似乎怎样都无所谓般。云舒对他留了意,小声道:“刘掌柜,那曹义犯了什么事?会些什么手艺?”

    “这个……小姐,他这个人不好驯服,我看还是……”

    “无妨,说来听听。”

    刘掌柜想了想道:“这曹义啊。你别看他现在一身污脏,他之前在老家却有个极其美貌的娘子,他自己时常外出做工挣钱。早出晚归,他娘子则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照顾老母,小夫妻俩相当恩爱。

    那日他娘子去河边洗衣,被路过的一色胚公子看上,便抢了他娘子去。等他回到家得知消息,追到镇口时。她娘子被一丝不挂的弃尸在路边。曹义怒极攻心,当即便冲到那色胚公子家,连杀家丁丫鬟十来人,最终被询问赶来的衙役抓住。”

    云舒倒抽一口凉气:“连杀十来人?那…那色胚公子死了吗?”

    “死了,那人不死,这小子也不会这么了无生趣。”

    云舒沉吟片刻:“那他家中亲人怎么办?”

    “唉,能怎么办?他老母年过六旬,还要下地干活儿,就为养活那两个孩子。唉~~我去年从邻省路过时就听说过此事,正好这次小姐要收官奴,我就特地托人把他弄过来,没想到这小子是这副德性,唉~~~~”

    看刘掌柜连连叹气的样子,云舒若有所思,她走到窗前道:“曹义,你还想不想见你老母儿女?”

    慵懒坐着的曹义身子一怔,抬头望向云舒,云舒道:“如果你能给我好好干活儿,我可以给你机会回家看看,甚至想办法把你老母儿女接过来都行,不过你得有足够的本事,让我觉得你值得我为你花钱花时间,如何?”

    大家齐刷刷的看着曹义,曹义却坐着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云舒,似乎在衡量云舒那话是真是假。云舒微笑着望着他,尽量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善意。

    如此沉默好一阵,刘掌柜急道:“曹义,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在整个县都颇有贤名,能得她看重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快答应,错过这次你这辈子都甭想有机会了。”

    曹义依然没有反应,云舒想了想道:“刘掌柜,你去找一套木匠工具和几根木头来,不,找五套来,让他们每个人都试试手,我要看看他们的本事,做得好的留下,不好的…”

    刘掌柜应诺:“是,小姐,在下马上去办。”

    刘掌柜匆匆离开,云舒坐在院中的花坛边休息,顺便打量下这院子。这院子正中一个花坛,周围一圈全是曹义房间那样的屋子,约有十来间。因为屋子里面比地面低,里外都看不清状况,只有外面的凑到窗前才知道如何。

    但这院子只有进来了才知道其中暗藏玄机,在外面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儿,完全没有异常。她一时好奇,站起来挨着房间一一走过去,第二间到第八间里面关的都是蓬头垢面的男人,第九间里面却是几个缩成一团儿的妇人。

    云舒停顿片刻没说什么,再往下走,第十间里面也是妇人,直到最后一间,里面居然是十来个小姑娘,看上去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云舒蹲在窗前看了会儿,里面有人注意到云舒,一小姑娘怯生生道:“姐姐,你…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抓来的?云舒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官奴吗?”

    那小姑娘也愣了一下,低下头去缩成一团儿,云舒想了想:“你们都犯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会成为官奴了?”

    屋里众人沉默,这时刘掌柜匆匆过来:“小姐,您自己来看了?”

    云舒看看里面,问道:“刘掌柜,这些小姑娘怎会成为官奴了。他们也犯罪了吗?”

    刘掌柜尴尬道:“这个……她们倒没犯罪,只是…只是他们的父母亲人犯了罪。”

    “哦?她们是被诛连的?”

    “是啊,唉,那些大家族,动则几百上千人,一旦落罪,抄家灭族,西市杀头,像他们这样能留条性命的已属幸运了。”

    云舒的心颤了颤,她想起小顺子家。那当真是个规模庞大的家族,旁枝末节再加那些丫鬟仆役,至少上千人。要是这样的家族落罪……不不不,小顺子家历代为相,不可能落此下场。

    云舒不由的晃晃脑袋,刘掌柜道:“小姐,怎么了?您不舒服?”

    “不是。我是想……里面这些小姑娘,可能有的以前还是金枝玉叶、尊荣华贵,突然落到这个地步,她们肯定很难过吧?”

    “难过是肯定的,那有什么办法了?”

    云舒看刘掌柜一脸落寂的样子,似乎那种心情他深有体会?不过云舒并没打算多问。她想了想道:“这些小姑娘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吗?刘掌柜可知她们的底细?”

    刘掌柜回过神来,低头整整心情道:“小姐放心,这些都是从不同地方选来的最机灵知礼的。而且这些孩子都识字,定能助小姐一臂之力。”

    云舒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让刘掌柜费心了。这些孩子我全要了,麻烦刘掌柜安排一下帮我送回家里庄园去。”

    “是。在下一定安排妥当。”

    云舒转头看看那一排的房间,“刘掌柜,这些屋里的人都是你帮我买来的?”

    “是的,小姐,在下为您一一介绍一下如何?”

    云舒想了想:“先不急,这里一共有多少人?为何还有那么多妇人了?他们之中可有是一家的?这些人犯的都是什么罪?先说好,杀人放火的我不要啊!”

    “回小姐,这里一共八十四人,有的确实是一家人来的,有的已经送去酒坊那边。小姐放心,除了那曹义杀过人外,其他的原本多是在一些官家做仆役的,他们要么是得罪了主家、要么是犯了些错,也有主家犯事被抄家,他们罚为官奴的。因为时间太紧,在下没能将他们的底细一一查清,如果小姐需要的话,在下立刻去办。”

    “不用,这样,你先把已经选去酒坊那些人的家属挑出来,剩下的看看他们的特长才能品性,只要不是心怀叵测、狡猾奸诈、杀人放火者都可以留下。”

    “是,小姐,在下马上去找人手。”

    “行,这事儿越早办越好,对了,你审查他们的时候,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到我家来是种地看果园的,来了就得老老实实做事,只要他们勤快能干,我绝不会亏待他们,若有人敢偷鸡摸狗、想从我这儿捞点儿什么,让他们趁早死了心。一旦发现,绝不手软。”

    “是,小姐,那……曹义那里您要不要再去看看?”

    “也好。”

    他们来到第一间房前,只见里面五个人并排而列,各自占个地方,或锯木材、或钉钉子,各忙各的,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样儿。

    刘掌柜指着角落的曹义道:“小姐,您看,才一刻钟时间。”

    云舒顺势看去,见曹义身边已经有一把做工精细的小椅子,他手上正拿着把小刀和木棍在雕刻着什么,虽然不太清楚,那人形已经出来,线条流畅柔和,衣裙层次分明,现在好像再雕人形面部。

    刘掌柜小声道:“小姐,那这门手艺要是用得好,定是个来钱的好营生。”

    云舒转头看他,“那他为何以前不自己做?”

    “呵呵,小姐,您要知道喜好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而他却只是个一般人。”

    云舒顿了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退开两步道:“我看这几个木匠都有些手艺,那曹义也不错,这几个人都留下吧,正好我这里有个差事。

    刘掌柜,麻烦你把他们洗漱干净了送到七味斋去,那边坏了不少桌椅凳子,这几个木匠要能在三天之内做完,我不仅会留下他们,还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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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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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舒穿越到古代一刚满四十天就出天花的小女孩身上,然后发现: 母亲要强、父亲老实、奶奶泼辣强悍、叔伯们唯利是图、姑姑们见钱眼开、舅舅嗜赌成性、姨们各有盘算,再加上时而添油加醋的极品邻居,这一家子好不热闹! 且看主角如何在这一大堆家常里短中脱颖而出、发家致富! --------------- 另有仙侠类《悠悠欲仙》,也请多多支持!小云拜谢!家长里短种田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长里短种田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长里短种田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