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三章 关系
“哦,是吗?”云舒想了想,抿嘴一笑,对雁儿招招手道:“雁儿,过来,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云舒在雁儿耳边小声嘀咕半晌,雁儿听完高兴的一拍手:“好啊,小姐放心,雁儿一定办得妥妥的。”然后她便蹦蹦跳跳的往大门口方向去。云舒看着雁儿离开,心下有股出口恶气的感觉,哼,今天这一顿骂不能白挨。
“小…小姐,这事儿…要是夫人知道了……”蓉儿声如蚊讷,云舒回头看她,她又怯生生的绞着手帕低下头没了声音,云舒笑笑:“没事儿,我娘不会知道的,……即便知道也没什么,走吧,跟我去看春秀姐。”
云舒带着蓉儿来到春秀院子,春秀早等在门口了,她迎上来道:“云舒,怎么现在才来,听说你把翠姨……是不是真的?”
云舒扁扁嘴:“春秀姐,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是芸娘和几个管事把她弄出去的,跟我可没关系。哎呀,老远就闻着花香了,春秀姐就是手巧,最喜欢那花茶了。”
云舒搓着手自个儿进了院子,径直走向院角那摆好的桌椅茶杯,端起来押上几口,然后享受的闭上眼睛:“哇!真舒服,堪比神水!”
春秀往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你就装吧,看你那模样,比戏子还会演。”
云舒吐吐舌头:“春秀姐,人家夸你,你却损人家,真不够意思。”
“好了,别贫了!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干娘那边…会很为难吧?”
“唉,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要让娘看看那泼妇的本性,让她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要不咱们家迟早要败,我可不想让二毛三毛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瞎说什么?干娘虽然心善,小事上有些……可她大事上从没犯过糊涂。”
“要是随时随地都糊涂,我们家早就完蛋了!唉,有时啊,我当真觉得小时候那个经常跟奶奶吵架的娘更好些。”
“那怎么能比?那时候是没办法……不过云舒,我觉得你这事儿还是过了些,翠姨毕竟是干娘的姐妹,几十年的交情了,她们娘家又在上下院。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就这么把她扔出去,她回去必定到处说咱们一家坏话。甚至闹到外婆家去也不一定。我们离得远倒没什么,可外婆小健小康他们日子不好过啊!”
云舒愣了一下,方才就想教训那泼妇来着,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就因为怕她闹就一直纵容她。她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许那李如翠之所以现在如此厚颜无耻、嚣张跋扈就是大家纵容的结果。
想明白的云舒松口气道:“放心吧,春秀姐,我外婆在李家大院辈分高、也有些名望,对付个李如翠绰绰有余,量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挽回也没用,她真要闹得厉害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春秀摇摇头。“唉,你啊!”
“春秀姐,咱们别提她了吧,扫兴得很。”
春秀好笑的看着她:“那你说点儿助兴的来听听。”
云舒想了想,还别说。最近事情一串一串的,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丧气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拨弄茶杯:“哪有什么助兴的事啊?现在家里家外麻烦一大堆,能让咱们顺利过到年底我就阿弥陀佛了!”
春秀看看她没说话,低头喝两口茶,半晌后,她突然道:“对了,云舒,这几天怎么没见雪团儿?方才三毛带着小灰灰过来问我,我才想起来,前几天不是你把雪团儿抱回去了吗?它在哪儿了?”
云舒愣了一下,干笑两声道:“雪团儿……又跑山里玩去了。”
“又去了?它不是才刚回来吗?”
“是啊,那天晚上我把它放床边,第二天醒来就没见了。春秀姐,放心吧,那小东西最爱乱跑,等它玩够了自己会回来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它好像不会再回来了似的,唉!以前你们不在的时候都是雪团儿陪我,你们一回来你它就跑了,这小东西,一点儿都不认主。”
云舒尴尬的笑笑,心里却是酸酸的,不行,得转个话题,“对了,春秀姐,方才我把账本和钥匙什么的都从娘那里拿来了,现在就在我房里,要不咱们去我那院子聊聊?”
春秀看看天色:“快到午饭时间了,干娘明天就要走,咱们还是等会儿吧,等陪她吃了午饭再去你那里,如何?”
“嗯,也好!”看着还有点儿时间,二人闲聊起来。云舒把方才娘亲院子的经过跟春秀说了一遍,想起李如翠被扔出去那狼狈样子,云舒是怎么想怎么高兴。
“春秀姐,我原本想得空了就把这群胆大妄为的管事婆子什么的好好整治一顿,不过他们今天在李如翠面前给我挣了不少脸面,我想只要他们表现良好,我倒可以给他们个机会,你说怎样,春秀姐?”
“这样当然最好,他们毕竟是咱们家的老人了,时间长了管理松懈生出贪婪之心在所难免,兴许他们自己也心中有愧,如果赶尽杀绝不仅失了人心,其他人也会心寒;再说即便把他们赶走了,再新换一批也未必会好到哪儿去……”
云舒偏头想想,觉得有些道理:“嗯,我知道了,只要他们知错能改,我不会下狠手的。对了,春秀姐,我现在才知道那仓库管事于方庆竟然是于山的隔房堂弟。
想当初我们家初建这庄园时,才刚开始整理地基,就有群山贼来捣乱,当时就是于山出的主意,挖陷阱做竹箭好不容易把山贼赶跑了。庄园建好后,他又主动要求留下来,签了卖身契,然后便一直负责咱们家果园的防务。
于山这人老实勤恳,我爹娘一直很信任他,让那于方庆做仓库管事多半就是看在于山的份儿上,可没想到于方庆这么不争气,也不知仓库出的这些事儿于山知道不知道?如果他也有份儿的话……唉!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小蝶拍拍她:“没着落的事儿别瞎想,于山大叔我也认识,他家女儿彩衣姑娘还时常到我院子来陪我说话,我看他们不像那种会背地贪墨的人。”
云舒叹口气道:“不是最好,要真有牵连的话,恐怕最难过的是我爹,我爹时常在果园里晃荡,他可是真心把于山和庄大元当自己好兄弟的。”
“嗯,我知道,放心吧,于山大叔也好,庄大元大叔也好,他们都不是那种人。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有那心思,他们的卖身契还在你手里不是?”
说是这么说,可如果真的到了要动用卖身契的地步,那咱们家也做得太失败了。说起来,出了于方庆,其他那些管事,大多都是当初那些老人介绍的。
比如说老娘的左膀右臂、大院的总管事芸娘就是外婆娘家表姐的女儿,当年云舒家院子兴建没多久,外婆和小健半夜赶路过来,同时带来了落魄之极的芸娘。
据说芸娘当初在老家是给一个小地主老头儿做小妾的,还生过一个儿子,可她那大房不容人,硬是把她即将成年的儿子给害死了,还想对她下手,她是倾其所有买通门房才逃出来的,无路可走的她想起外婆这个表姨,就连夜赶路来投奔外婆。
外婆当初把她带到云舒家来原本是想让她避避风头,等过些日子再想办法安置。芸娘来了后养了半个月,便开始帮娘亲做事,正因为她在地主家待过一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识字算账都挺在行,老娘越来越觉得她能干热情又可靠,便让她做了管家娘子。
还有二毛院子的管事钟嫂,她娘也姓水,是作坊院子水志明的亲表妹,她称呼周伯娘为舅母,可见关系之近,她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当初也是周伯娘来求老爹要的差事。
其他有类似的情况的也不少,但并非个个都能当上管事,除非实在抹不开面子的安排一下,大部分还是选的有真本事的,芸娘就是代表。
别看云舒先前说得热闹,想的也很好,决心下得足足的,其实真到要罚他们或者要赶人的时候,还是要好好衡量一番的。
想到这里云舒长叹一声,难怪娘亲那么为难,她本就是抹不开情面的人,再加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算自己,处理起来也未必能得心应手。
春秀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捏捏她脸蛋儿:“瞧你这模样,唉声叹气像个三四十虽的中年妇人般,难看死了。”
云舒有气无力道:“春秀姐,你说对了,我的心早就过了四十了,满目疮痍啊!”
春秀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就贫吧,干娘还没到四十了,你就四十好几了,你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云舒抽抽嘴角,要不提,她还真忘了自己是半道儿出家的了,啧啧,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得好快啊!她又是一番唉声叹气,只是这次感叹的内容与之前完全不同。
二人说笑着直到爹娘院子的小丫鬟来请她们去吃午饭,二人才站起来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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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四章 小丫鬟
二人来到爹娘院子时,意外的发现那院子里外都非常热闹。!瞧瞧,院子门口,婆子媳妇丫鬟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还时不时往院子里张望。而院子里面虽然安静,隐隐还是能看到站着不少人,这是在干什么?办宴席吗?不像啊!
云舒走到一群小丫鬟旁边,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一小丫鬟道:“哎,听说彩衣姐她爹背了好几根又粗又硬的大木棍子进去,说是请罪,也不知老爷夫人会不会罚他?”
“肯定不会,我来这么久,就没见夫人罚过谁,多半走个过场就算了。”
“哎,彩衣姐他爹不是管果园的吗?为何要请罪?他惹什么事了吗?”
“嘘,你不知道就小声点儿!听说是仓库那边出了事,云舒小姐接了管家钥匙,要好生整顿一番了。”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被克扣的工钱是不是可以领回来了?”
“做梦吧你,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瞧,云舒小姐才接钥匙,还没开始查了,那些管事就先来找老爷夫人说情了,老爷夫人要是发了话,云舒小姐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多半又跟以前一样,那阵风一过,该怎样还怎样?”
“啊?不会吧?那…那我们的棉花不就没着落了吗?夫人心眼儿是挺好,可她老是犯糊涂,那些管事不但扣我们工钱,还经常贪小便宜,也不知她知不知道?我这个月要再不送钱回去,我弟弟妹妹就置办不了冬衣了,今年又要挨冻了。”
“别说你弟弟妹妹,我们自己的棉衣都还没着落了,上次发的棉花全是黑不拉几结成团儿的,根本不能用。我们……”
“云舒小姐、春秀小姐!”一个小丫鬟看见云舒二人,赶紧大声问好,同时也是提醒自己的同伴们。其他几个小丫鬟确实被吓到了,赶紧齐刷刷的跪下:“给云舒小姐、春秀小姐请安!”
云舒扫了一圈,淡淡道:“你们跪下做什么?我们家请安可不是这样请的。”
小丫鬟们低着头互相看看,然后缓缓爬起来,低垂脑袋站成一排。云舒缓缓踱步走到方才说克扣工钱那小丫鬟面前:“你是哪个院子的?”
“我…奴婢是…是大厨房端盘子的。”
“你们管事是谁?他扣了你多少工钱?”
小丫鬟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小姐饶命,奴婢胡说的,没……没人扣奴婢工钱。”
云舒一把拉起她:“饶什么命?我又不要你的命,站起来说。”
小丫鬟低头缩成一团儿。双手紧紧捏着袖子,紧张得不敢说话。云舒想了想,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不要怕。偷偷告诉我,只要事情属实,我就把她克扣你的工钱全部补上,再把你调到我院子来,以后没人敢欺负你。更没人敢克扣你的工钱,你看如何?”
小丫鬟微微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云舒:“真…真的吗?”
“我说话算数,你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叫眉儿。”
“眉儿,嗯,名字不错!你现在说。你们管事是谁?克扣过你多少工钱?”
眉儿犹豫片刻,小声道:“我…我们管事是萍…萍儿姐,她…她……”
云舒看她纠结不已的样子。也不想为难她,“好吧,晚些时候告诉我也行,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搬到我院子去。跟看门的婆子说是我让你过去的。”
小丫鬟顿时大喜,小嘴咧得老开。却又努力忍住,恭敬的给云舒行个礼:“谢小姐,奴婢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剩下的小丫鬟一脸羡慕的望着眉儿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转而看向云舒的眼里满是希冀。云舒看她们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本想再问几个,春秀拉拉她,对众丫鬟婆子道:“午饭时间了,大家没事别在这儿围着,各自回去吃饭当差吧!”
尽管春秀这么说了,大家还是有些舍不得,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离开,而方才那几个小丫鬟却一直低头站着没动。春秀笑眯眯道:“这里没事儿了,你们也回去吧!”
几个丫鬟悄然的望向云舒,见她一直没说话,略带失望的缓缓离开。等她们走出一段距离,云舒小声道:“春秀姐,干嘛不让我多抓几个问问?”
“才说多久的话你就忘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不找她们,她们也会来找你的,要问什么到时候仔仔细细问个明白不是更好?”
云舒抿嘴一笑:“果然是春秀姐,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行了,咱们快进去吧,别让爹娘等久了。”
二人走到门口,突闻后面有人唤道:“云舒小姐、春秀小姐!”
二人停下,回头,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瓜子脸,柳叶眉,眉心一颗红痣,看起来文静秀气、惹人怜爱。云舒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院子还有这么个小美人儿。
春秀道:“怎么了?找我们有事?”
小丫鬟偷眼看云舒,犹豫好一阵,鼓足勇气红着脸道:“云…云舒小姐,奴婢兰儿。”
云舒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小丫鬟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可她始终不开口,春秀道:“兰儿,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进去了。”
“等…等一下,云舒小姐,我…奴婢……”
云舒再次仔细打量她一番,心思稍转大概能猜到她的意图,她有些不高兴,淡淡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小丫鬟看云舒脸色不好,神色有些慌张,春秀转头看云舒一眼,上前拍拍小丫鬟肩膀道:“兰儿,别怕,有事就说吧,我们听着了。”
春秀温和的表情让小丫鬟稍微放松了些,她低声道:“春…春秀小姐,奴婢…奴婢想……”
“你想做什么?慢慢说,不着急。”
“奴婢想,不,奴婢希望…希望能调到云舒小姐身边去。”她怯生生的看云舒一眼。云舒微微皱眉,果然如此,又一个心思不纯的小丫鬟。
云舒有些生气,转身就要进院子,兰儿赶紧道:“云舒小姐,兰儿不做您的陪嫁丫鬟。”
云舒脚下一顿,回头看她,那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云舒小姐,兰儿真的不是想做您的陪嫁丫鬟,兰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看她那样子,云舒都替她着急,不过她这句不想做陪嫁丫鬟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云舒小姐、春秀小姐,你们来了,老爷夫人请你们快些进去。”爹娘院里的小丫鬟出来请他们,春秀看看地上那丫鬟,想了想,对云舒小声道:“云舒,我看这小丫头挺不错的,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吧,正好我那里缺个打扫房间的小丫鬟。”
云舒看看春秀,想了想,对那兰儿道:“兰儿,你可愿意到春秀姐院子去?”
小丫鬟怔愣一下,立刻往地上砰砰直磕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多谢春秀小姐。”
春秀笑笑:“好了,起来吧,回去收拾东西到我院里去候着吧!”
“是,多谢春秀小姐,多谢云舒小姐!”小丫鬟再次往地上砰砰磕头后,兴冲冲的起来,提起裙摆往外跑。
看着兰儿走远,云舒道:“春秀姐,你为何觉得她不错了?万一她撒谎了?”
春秀笑笑:“不会!”
“为什么?你肯定?”
“十之**吧,她对我撒谎有什么好处?”
云舒想想,也是,如果她当真是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冲着未来那虚无缥缈的攀龙附凤机会来的话,她就不会那么高兴去当春秀的丫鬟。
其实云舒很清楚,虽然自家人都把春秀当真正的一家人看,但在这些下人眼里却未必如此。开始的时候有些爱找事的管事还会偷偷克扣春秀院子的东西,春秀即便知道也从来不说,后来被云舒发现,狠狠的发了一次火,当场把那管事撵了出去,这才让那些人学乖了。
现在春秀院子里只有一个婆子,两个小丫鬟,其他分去的婆子丫鬟都被她退回来了,既然她喜欢那小丫头,多一个人陪陪她也好。
“云舒小姐,春秀小姐,老爷夫人请你们快些进去,说是有事商量。”爹娘院子的小丫鬟又来催了。
二人对望一眼,云舒往院子里看去,只见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全都到了,个个低头垂手,依次站成几列。想起先前小丫鬟们的议论,云舒大概猜测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群人就太可恶了!
春秀轻轻拍拍她,小声道:“你知道干爹干娘找我们什么事吗?”
小丫鬟愣了一下,低垂脑袋:“回春秀小姐,奴婢不知。”
“那……为何大家都来了?是干爹干娘叫他们来的吗?”
“奴婢不知!”
“你是聋的还是哑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你干什么?”云舒突然发火,把小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奴婢……”
“云舒,别这样!好了,你起来吧,我们没事了!”春秀招呼了那小丫鬟,便拉着云舒往院里去。
她们一进院子,那些垂手恭立的管事们纷纷抬头偷看一眼,然后又快速低下头去。云舒走到他们前面,脸色不善道:“人到得挺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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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五章 请罪
众人自然不敢答话,春秀拉拉她对她眨眨眼,云舒轻哼一声大步往上方正屋走去.\\
云舒进到堂屋,见爹娘坐在上方,芸娘立在一旁,于山背着几根粗木棍子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好几个男女。这些人虽然面熟,能叫出名字的没几个,不过领头的那两个却是认识的,因为上午的时候才见过,一个是仓库管事于方庆,一个是厨房管事洪嫂。
云舒扫了一圈道:“爹、娘,不是叫我们来吃午饭吗?怎么不见饭桌儿了?”
老爹道:“喏,摆侧屋了。我说于大哥啊,这事儿还没查清楚了,就算查清了也与你无关,快起来吧,咱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于山跪在地上态度坚决:“不行,老爷,您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这些年又对我们照顾有加,这不争气的堂弟也是我推荐来的,他惹了事我也有责任。
老爷,夫人,请你们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于山该有的责任绝不推卸。今天我背来这几根木杖,一半给这不争气的堂弟,一半留给我自己,请你们下令吧,用力些,打了我心里才舒坦。”于山把几根木杖取下来双手捧上。
爹娘为难的对望一眼,云舒和春秀走到老爹侧面,立刻便有小丫鬟端来椅子,二人坐下。老爹目光绕一圈,看到云舒,突然高兴道:“这样吧,于大哥,家里的事我从来不管,现在咱们家管家的是云舒,有什么事你跟她说,她怎么定就怎么算。”
老爹说的时候对云舒直眨眼,下巴点点跪着的于山,示意她把于山扶起来。云舒想了想,眼珠一转,笑眯眯道:“于大叔、于管事、洪嫂,午饭时间你们不去吃饭。跑这儿来跪着干嘛?你看,爹娘、我和春秀姐都饿了,还有芳姨,人家还是客人了,我看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老爹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吃了饭再说,起来吧,都起来吧。大家回去吃饭。芸娘,来,把大家都拉起来,让他们下去吃饭,啊!”
老爹一边催促一边去拉于山,于山还想坚持。云舒上前接了他的棍子:“于大叔,不管什么事,都比不过吃饭重要。你看,里里外外这么多人都等着了,你不想大家都陪着你饿肚子吧,好了好了,起来,咱们吃饭去!”
老爹和云舒一人一边架着于山往隔壁饭桌去,娘亲和芳姨携手跟了过来。春秀站起来笑眯眯道:“大家别跪了,都回去吃饭吧,芸娘,他们就麻烦你安排了!”然后她从地上拉起个年轻妇人,携着她的手也跟了过来。
因为老爹和于山他们要喝酒,老娘便让丫环们重新摆了一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三毛看他们磨磨唧唧,早就等不及吃完了。抹抹嘴说也不说一声。便带着小灰灰跑出去玩儿了,所以男人那桌只有于山和老爹。而女人这桌除了老娘、芳姨、云舒和春秀外,还有一个,仔细一看,竟是于彩衣。
于彩衣当年到自己家时已经及笄,没两年于山就从果园帮忙的众小伙子中给她挑了个勤快能干又老实可靠的招为女婿。现在于彩衣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了,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果园深处的小木屋里,日子惬意融洽,其乐融融,当真让人羡慕。
春秀没来自家前,于彩衣极少出林子,只有采摘果子的时候才见她出来帮忙,没想到今天她也来了,方才居然没注意到。
大家各自坐下,娘亲招呼大家动筷,于彩衣明显有些拘束,春秀一直照顾着她。云舒吃了些东西,先填饱肚子,见老爹那边于山一脸沮丧的猛灌黄酒,她小声问于彩衣道:“彩衣姐,你们今天为什么事儿来啊?跟我说说呗!”
于彩衣停了筷子,脸色有些尴尬,春秀道:“彩衣,没关系,这里没外人,说吧!”
二人劝了会儿,于彩衣都难以启齿的样子,老娘道:“你们别为难她了,我来说吧,唉!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我也有责任。”
“娘,你什么都没说了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老娘看看云舒,又叹了口气,稍稍犹豫道:“方才,我正让小丫鬟们摆午饭,于山大哥突然背着棍子拉着于方庆气冲冲的进来,彩衣和洪嫂他们追着跑,劝都劝不住,他们进门还没说两句,芸娘又带着一大堆管事来了!我看人太多,就让那些管事在外面候着。”
老娘停下来看看老爹那桌,又是一声长叹:“于大哥说,他是来请罪的。他今早在果园里转悠,听园子里的长工议论,说今年主家发的棉衣棉被都造假,里面的棉花是又黑又烂的黑心棉,不保暖,穿了全身痒,还长红疙瘩。
有人骂咱们心黑吝啬,还有人说是那仓库的棉花有问题,说棉花被仓库管事给贪墨了,于山大哥生气,便找了木棍拉了于方庆过来请罪。”
老娘停顿片刻,望向于彩衣道:“彩衣啊,你爹听谁说的啊?这消息做得准吗?上次棉花运回来时,我还去检查过,明明都是雪白软和的上等棉花啊,怎么就成了又黑又硬的黑心棉了?”
云舒和春秀对望一眼,彩衣低垂脑袋不说话。片刻后,旁边桌子啪一声脆响,大家转头望去,见于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醉醺醺道:
“水老弟,老哥对不住你,不该把那不争气的东西带进来。那畜牲,为点儿小利居然干出这种事,你不用顾忌,只管狠揍他一顿,把他全家扔下山去,以后我没这个弟弟。来,老哥喝了这三碗,算给你请罪了!”
于山抱着海碗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于彩衣过去劝他:“爹,别喝了,您身子不好!”老爹也拉着他劝,可这于山倔强,就是一个劲儿往肚子里灌,直到最后栽倒在地。
老爹找人把他抬去厢房休息,于彩衣在旁照顾,芳姨也找个借口回屋了,堂屋里就剩云舒一家。大家沉默片刻,老爹道:“如书啊,棉花这事儿……不是真的吧?”
老娘为难的皱起眉头:“这个……当初棉花进来的时候我去看过,没有问题啊!之后发棉花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一两句,不过我想咱们今年买了双倍的棉花,即便有些出点儿问题,用其他的补上就好,也就没有过问,所以……”
“那为何大家都说今年的棉花又黑又硬了?要不……咱们再去仓库看看?”
云舒看老娘脸色难看,接过话头道:“爹,娘已经把家里的账本和钥匙都交给我了,现在我是咱们家的大管家,这事儿还是我来查吧,娘亲难得有空,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样啊!嗯,也好,不过云舒啊,查出结果来能不能…嘿嘿,先跟爹爹说一声啊?”
云舒故意觑起眼看他:“爹,你不会想徇私吧?”
老爹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嘿嘿,这个……于山大哥是个实在人,我是怕……”
“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是他做的,我肯定不会找他麻烦。”
“那万一……不不不,于山大哥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儿。”
“那就是了,爹,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是谁做的就由谁负责,绝不牵连旁人。”
老娘沉默半晌,犹豫道:“云舒啊,这事儿……要是跟芸娘有关,我希望你…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她,上次你外婆还在跟我说芸娘她娘家的事,她可能…也有难处。”
“什么难处?有难处也该说出来啊,算起来她还是我表姨了,咱们能帮的还能不帮?可背地里搞小动作这种事绝不能轻描淡写就抹过了,要不咱们家这么多人还不乱套了?”
老娘张嘴欲言,犹豫一下还是吞了回去,最后轻叹一声道:“好吧,你看着办吧!”
看老娘这样子,云舒突然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点儿过,她想了想,眼珠一转:“娘,你方才说芸娘有难处?她有什么难处啊?”
“这个……”
“说来听听嘛,反正这里又没外人,要是那难处当真是难处的话,我倒可以考虑不过分为难她,如何?”
“这个……”老娘犹豫好一阵,“唉!告诉你们也行,不过你们一定保证不外传。”
“好好好,我保证,春秀姐和爹爹更不会说了,说吧,娘,什么难处?”
“这个……听你外婆说,芸娘……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在她娘家养着。”
“儿子!她儿子不是死了吗?”
“那是她大儿子。”
云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娘,既然芸娘还有个儿子,不管那大房多厉害,她跟孩子他爹说清楚,她们母子不就安全了吗?”
“唉,说了更危险。”
“啊?为什么?”
老娘看看窗外,稍稍犹豫,小声道:“那孩子……不是那老头子的。”
“不是!”云舒惊讶的张大嘴,脑中顿时跳出好几个八卦的情节……啧啧,真看不出来啊,平时一本正经的芸娘还有这些花花肠子!
“云舒,别胡思乱想,没那么复杂。芸娘也是个苦命人,我相信这事儿即便与她有关,也绝不是她牵的头,你做决定前一定要查清楚了,知道吗?”
“知道了,娘,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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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六章 监守自盗
午饭后,云舒和春秀一起离开爹娘院子,她们走出一段距离,云舒突然停下:“春秀姐,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蹊跷啊,咱们早上才刚提道棉花的事儿,他们中午就自个儿来请罪了,这也太巧了吧?你说会不会……”
“嘘~~~”春秀用眼神示意她侧面方向,云舒转头去看,见几个妇人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打扫,云舒心里怪怪的,自己家里何时多了这许多人,似乎要找块清静之地都不容易。
“春秀姐,我们不是说好吃完饭去我那里吗?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春秀稍稍犹豫,想了想道:“云舒,吃饭前我让兰儿收拾包袱去我院里候着,她现在多半还没吃饭了。”
“这还不简单,把她叫过来,让她跟我院里那几个小丫头一起吃就是了。蓉儿,你去,把春秀姐院子那兰儿叫过来。”
“是,小姐!”蓉儿应一声便踩着小碎步往春秀院子去,看背影看上去挺高兴似的。云舒奇怪道:“让她叫个人而已,这蓉儿丫头为何如此高兴?”
小蝶道:“小姐,蓉儿跟那丫头投缘,我有好几次见她们在一起玩。”
“哦?还有这等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小姐又没问过,小蝶也不好多嘴。”云舒心想这样也好,以后有事找春秀的话就让这两个小丫头相互走动。
她们回到院门口时,那个叫眉儿的小丫鬟正坐在院门前的石梯上抬头望天。云舒咳嗽两声,那小丫鬟回过神来,见是她们,赶紧站起来整整衣衫,然后低头踩着小碎步来到云舒面前行礼:“云舒小姐好,春秀小姐好!云舒小姐。奴婢眉儿收拾好了。”
“嗯,来了为何不进去?”
“奴…奴婢不敢,里…里面……”
“里面怎么了?”
那丫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云舒看她神色慌张,觉得奇怪,再看院门,只是微微开了条缝儿,以往自己回来,那看门的婆子必定会笑呵呵的站在门口迎接,今天怎么没动静儿?春秀也觉奇怪:“云舒。你这院里怎么没人了?”
“有啊,看门的马婆婆一般都在院里啊,还有干粗活儿的刘婆婆。两个小丫鬟小文和小娇,我走的时候她们都在啊。”
“可能……她们吃饭去了吧,没关系,咱们自己进去就是,只要不丢东西就行。”
云舒和春秀带着几个丫鬟推门进去。一进院子,顿时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院子正中的空地上,那看门的马婆婆和干粗活儿的刘婆婆被堵了嘴、绑成粽子扔在那里,他们一见云舒等人,一边呜呜呜的叫唤一边挣扎。
几人怔愣片刻,春秀的丫鬟小雪怯生生道:“小…小姐。这…这院里莫非进了劫匪?”
这话一出,大家吓得浑身一抖,小蝶立刻跳出去。挡在云舒前面,警惕的四下打量:“何方贼人在作怪,给我出来!”
除了那两个婆子的呜呜声,院子里静悄悄的,云舒稍稍冷静下来。再看那两个婆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蝶道:“小雪。快,去找人来。”
“是!”小雪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等等。”云舒叫住她们。
“小姐,这儿危险,您和春秀小姐快出去吧!”
“没事,小雪回来,眉儿,你去把院门关上,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又是一愣,小蝶着急道:“小姐,这院子到处古怪,您还是先出去,等人来了再说吧!”
“是啊,云舒,咱们先出去吧!”春秀也劝,云舒却不采纳,对眉儿道:“还不快去!”
眉儿赶紧应一声,背着包袱往院门口跑。等眉儿关上院门,云舒慢慢踱着步子走向那两个婆子,小蝶还想再拦,春秀拉拉她,给她打个眼色,小蝶稍稍犹豫,还是噤了声。
云舒在马婆婆身边蹲下,低头盯着她,马婆婆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呜呜呜的挣扎叫唤。云舒伸手拔下她嘴里的破布,马婆婆立刻道:“不得了了,小姐,咱们院里进山贼了,快叫人抓他们啊!”
“山贼?”云舒懒懒的问了一句,眼睛却盯着刚从马婆婆嘴里拔出来的破布,这明显是块上等绸布,而且于自己最近新做的裙子不了一模一样。
旁边刘婆婆嘟嘴的破布也被拔了出来,刘婆婆长吐一口气道:“小姐,真的有山贼,刚才老奴在帮小姐收换洗衣服,打算拿出来洗,突然就跳出个黑衣人,老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绑成这样了。小姐,那山贼功夫了得,咱们快报官吧!”
“哦,是吗?刘婆婆,你在哪儿收衣服被山贼遇见的?”云舒眼神严厉的瞪着她,刘婆婆一愣,神色慌张:“我…我……哦,是…是小文丫头忙着去吃饭,请我帮忙去小姐屋里收衣服的,真的,小姐,不信你可以问小文。”
云舒冷哼一声,站起来喊了声夜五,一阵风过,眨眼功夫夜五就跳了出来。云舒指着地上两个婆子道:“夜五,这是你手下干的?”
“回小姐,是的!”
“为何?”
“属下奉小姐命,凡是偷进小姐房间或图谋不轨者一律拿下,这两个妇人方才在小姐房里偷偷摸摸,属下便命人将其拿下,捆绑于此。”
春秀和小蝶等人闻言非常惊讶,云舒早有准备,自己院子里一直丢东西,正愁抓不到贼人,瞧,一抓一个准儿,还是两个家贼。
云舒低头看着那两个婆子:“你们还有何话说?”
两个婆子虽然慌张却不服软,马婆婆大喊:“冤枉啊,小姐,老奴从来没进过小姐房间啊,更没想过偷东西啊,冤枉啊,老奴一个孤老婆子,给小姐当差四五年,一年到头离开院子的时间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偷小姐的东西做什么啊?冤枉啊……”
那刘婆婆也赶紧附和:“小姐,冤枉啊,老奴虽进了小姐房间,却当真是想拿小姐的换洗衣服来洗的啊,这原本是小文丫头的差事,她说她早上没吃饭,现在饿得慌,求了好一会儿,老奴才答应她的啊!老奴明明是帮小文丫头忙,怎么就成贼了呢?冤枉啊!”
那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喊冤的样子也异常大声悲催,若不是云舒清楚夜五等人的办事效率,多半也会以为她们真的被冤枉了。
春秀道:“云舒啊,会不会……误会了?她俩都是你院子的老人,应该…不至于吧!”
云舒面无表情的瞪着那两个婆子,“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你们老实交代,我倒可以考虑原谅你们一次,否则的话,哼!你们知道后果的。”
两婆子叫冤的声音稍小了些,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云舒看她们俩低垂着脑袋相互在打眼色,她想了想,跟小蝶耳语几句,小蝶点点头,走到那两个婆子面前,先给她们解开绳子,然后道:“刘婆婆,你跟我来。”
刘婆婆犹豫的看看马婆婆,又看看云舒,云舒沉声道:“还不快去。”
刘婆婆吓得低头应诺,跟着小蝶走了,等她们进了屋子,云舒道:“春秀姐,咱们进屋吧,马婆婆,你跟我来。”
她们走出几步,云舒想起什么,停下来道:“夜五,叫你的手下守住院门,谁也不许进出,有急事叫眉儿丫头来报,办好了你也到上房来。”
“是!”夜五站在院中,对空中打了几个手势就跟上来了,往后偷看的马婆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下去。
云舒进到上屋,和春秀一起坐到上方,让小雪泡了茶来,马婆婆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夜五则双手环胸站在另一边。
马婆婆紧张的立了好一阵,原本以为云舒会大发雷霆,可进来都半盏茶功夫了,云舒不但没发火儿,反而笑眯眯的跟春秀聊起天来,根本不理她,这让马婆婆心里七上八下、更加忐忑。
一盏茶功夫过去,云舒还在和春秀说笑,对面那黑面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马婆婆,而小蝶和刘婆婆那边也毫无动静儿。
马婆婆心里更慌了,想起方才听老姐妹们的议论,云舒已经拿了家里的账本和钥匙,要开始清查了,而且今天一大早就当着众管事的面把她的亲姨扔了出去,这可是给管事们的下马威啊,小姐莫不是要‘大开杀戒’了?
想到这里,马婆婆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云舒瞟她一眼,依然没说话,继续跟春秀小声说笑。突然,跪着的马婆婆砰砰砰使劲往地上磕头:“小姐开恩,老奴有罪,小姐开恩,老奴有罪啊!”
云舒停下,回头看她:“马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老奴有罪啊,老奴…老奴对不起小姐啊!”
“哦?怎么个对不起法儿?”
“老奴…老奴……监守自盗,偷了小姐不少东西去卖……”马婆婆的声音越来越小。春秀惊讶的看看马婆婆,又询问的看向云舒,云舒对她眨眨眼,然后道:“说说看,你都偷过些什么?怎么偷的?何时偷的?怎么卖的?可有同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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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七章 审问
“说说看,你都偷过些什么?怎么偷的?何时偷的?怎么卖的?可有同伙儿?”
“老奴…老奴……”马婆婆趴在地上半天也没说出句实质性的话,云舒不耐烦道:
“马婆婆,我当初是看你可怜才收下你,如果你觉得我这里呆腻了的话,你尽管守口如瓶。你不说刘婆婆也会说,你们偷去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不少的查个清楚,一旦证据确凿,你就等着到县衙大牢里去安度余生吧!”
马婆婆吓得身子直打颤,砰砰砰往地上直磕头:“小姐开恩,小姐开恩啊!”
云舒啪一下拍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开恩开恩,开什么恩?你犯了事还想蒙混过关,你当我好欺不成?”
“老奴不敢,老奴…老奴偷过…偷过布匹、首饰、器具、摆件儿。老奴…老奴和刘妹子一起,趁着小姐不在,丫鬟们出去吃饭的机会,老奴负责望风儿,刘妹子进去找东西,东西拿出来先藏在门房,等晚上再…再找机会托人卖了,卖的钱我们俩平分。”
“平分,呵,你们一个个胆子挺肥的啊,托谁卖的?”
“托……托托赶…赶车的江…平福…”马婆婆声音越来越小。
“江平福!”云舒脑袋里略一搜索,一个老实憨厚的中年人面孔跳出来,那不是专门给自己赶马车的车夫吗?!呵,没想到自己每次坐马车进城,而那车上就装着从自己屋里偷出来等待被卖的赃物!而自己却又花钱一趟一趟把东西往回搬,真是讽刺。
春秀看云舒脸色不好,轻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问道:“马婆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被儿孙赶出来无处可去。差点儿从城楼上跳下来,正好云舒路过救了你,又可怜你把你带回家来的吧?云舒对你们一向不错,你为何要做这种让人难堪的事?你让云舒以后怎么信你们?”
马婆婆抬头看看云舒,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她扑在地上痛哭:“小姐啊,老奴对不起你啊,小姐啊,老奴糊涂,老奴糊涂啊!”
云舒深呼吸几次。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马婆婆,我供你吃供你穿,不用你做事只需看个门。每月还给你三百文工钱,你为何这么做?我亏待你了?还是工钱给少了?”
“小姐,老奴错了,小姐开恩啊!老奴知错了!”马婆婆哭得更厉害,哭来哭去都只有那两句话。云舒听得心烦,用力一拍桌子:“别嚎了,我还没把你怎么着了!”
马婆婆被吓得收了声,却依然一抽一抽的小声抽泣,云舒压抑的长长吐口气,低头瞪着她:“你卖那么多东西。钱了?”
“钱……老奴…老奴糊涂啊,小姐,钱全被老奴那些个不孝子拿走了!呜呜呜~~”
云舒微微眯起眼:“不孝子?你在我们家院子。他们如何见得到你?”
马婆婆低声抽泣,断断续续道:“小姐去省城后,那几个不孝子不知如何得知老奴在这里,便找上门来,要老奴给他们钱。否则就要把我那孤苦无依的外孙女卖到青楼去。
起先老奴只把工钱给他们,可他们隔三差五就来要。老奴没钱给了,他们就逼着老奴去借,多借几次大家都知道那不孝子的事儿,都不愿意借给老奴,老奴本不想给了,可他们又拿外孙女来吓老奴,无奈之下,老奴只好…只好……”
“只好用我家的东西、我家的钱去喂你家那几头喂不饱的狼?”云舒气得肺都要炸了,我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不成?而马婆婆则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请罪,那额头磕出好大几个包,甚至已经开始流血。
云舒气恼的转开头不看她,春秀看看云舒,看看马婆婆,轻叹一声,给小雪打个眼色,小雪过去劝马婆婆:“婆婆您别磕了,您要真觉得对不起小姐的话,就跟小姐说实话,小姐是心慈大量之人,一定会原谅你的。”
“有什么好原谅的?我们家小庙小,养不起一大群白眼狼,现在,你去收拾包袱道外院客房通铺待着,等事情查清楚了,该上哪儿上哪儿,就这样,出去吧!”
云舒气呼呼的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马婆婆一把抱住她的腿哀求道:
“云舒小姐,老奴不识好歹,对不起小姐,怎么罚老奴都认了。只是,老奴厚颜再求小姐一次,请小姐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救救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吧,求求您了,小姐,只要您愿意救她,老奴…老奴立刻去死都行,真的,老奴这就撞死了去。”
马婆婆说着就直愣愣的往一旁的桌腿儿扑去,大家惊呼一声,眼看马婆婆就要磕到桌腿儿的棱角上,夜五闪身过去,往她身上戳了一下,马婆婆立时软倒在地。
云舒也吓了一跳,继而更加恼怒:“马婆婆,你这是要挟我吗?”
马婆婆靠在桌腿儿上,气喘吁吁道:“不敢,小姐,老奴求小姐一定救救我外孙女啊!”
“我又不是开善堂的,已经救回来一个,好吃好喝供养着却成了家贼,我犯贱再弄一个回来给自己找罪受?别说了,自己收拾东西去客房通铺,别来烦我!”云舒丢下话便大步出了上屋,往院子方向去。
“小姐,小姐啊!”马婆婆趴在地上大声痛哭,春秀轻叹一声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扶起马婆婆道:“马婆婆,云舒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太难过,等她气消了,你好好跟她说,她不是不同情理的人。”
马婆婆抹抹眼泪,看看春秀,一把拉住她道:“春秀小姐,老奴知道您和云舒小姐都是大善人,当初要不是云舒小姐,老奴早就不在了。老奴再求春秀小姐一次,求您跟云舒小姐说说好话,求她救救我那可怜的的外孙女吧,求您了,春秀小姐!”
马婆婆拉着春秀哭求,春秀扶她几次她都不动,最后春秀无奈的叹口气道:“好了,马婆婆,别这样,你先起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能帮的我一定帮。”
“真的!”马婆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春秀。
“嗯,你起来吧,跟我说说你那外孙女的事,如何?”
“好好,多谢春秀小姐,多谢春秀小姐!”马婆婆对着春秀砰砰砰使劲磕头。
云舒从上屋出来后,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深呼吸数次,心情还是不能完全平复。
“这老婆子,救了她她还偷东西,开始还不承认,然后又编出这么一套说辞,谁知道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后再也不做这种烂好人了!”云舒气呼呼的想。
“小姐,您出来了?”小蝶走过来,云舒回身:“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样?”
小蝶摇摇头叹息一声:“那老婆子忒狡猾,不管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死咬着说是小文请她帮忙,她才进屋的,唉!……对了,小姐,我看刘婆婆平时挺勤快挺老实的,这事儿会不会…真是的误会啊?”
“误会?”云舒冷笑一声:“你觉得刘婆婆老实还是马婆婆老实?”
小蝶想了想:“马婆婆身体不好,常年坐在门房,极少出门;刘婆婆爱说笑,跟各院的媳妇婆子打成一片,颇有些人缘。要算老实的话,自然是马婆婆老实些。”
小蝶顿了顿,“小姐,莫非……马婆婆已经承认了?”
云舒点头,小蝶惊讶,之后愤怒:“好啊,这个死老婆子,差点儿把我骗过去了!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等等,我也去看看!”云舒和小蝶推开门,见刘婆婆正手忙脚乱的往后退,显然她方才肯定趴在门板后偷听。
云舒和小蝶都黑了脸,刘婆婆讪笑道:“小姐,您…您……”
云舒懒得跟她绕圈子,直接道:“刘菊花,马婆子已经交代了,你再敢狡辩,我立刻派人把你送去县衙。”
刘婆婆脸色刷一下就变白了,不过她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惊慌的望着门口,似乎还在期待什么,云舒大喊道:“夜五,进来!”
刘婆婆一见夜五,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开恩,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
云舒瞪她一眼,走到屋里的桌子边坐下,刘婆婆赶紧跪着转过身来,趴在地上道:“小姐,我…老奴…老奴原本不想做的,都怪马大姐,她说她缺钱,她儿子说她要再不给钱就不认她,还要把她外孙女给卖了,马大姐求老奴好多次,老奴是在磨不过才应的。
真的,小姐,不信我可以跟马大姐对质,真是她求我去干的!”
云舒微微眯起眼:“刘菊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马婆子先来吧?先是在我爹娘院子里,然后在二毛院子干活儿,其后才转到我这儿来的吧,是不是?”
刘婆婆顿了顿,白着脸低头声如蚊讷:“是!”
云舒眼珠一转:“刘菊花,半个月前跟你来我院里玩耍那个小男孩是你孙子吧?那小子长得真壮实,虎头虎脑的挺可爱啊!”
云舒突然转移话题,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刘婆婆也有些迷茫,抬头见云舒笑眯眯的样子,以为雨过天晴,心里大喜:“是,小姐,那是老奴的长孙,那孩子挺规矩挺老实的,老奴听说三少爷要找个陪读,就想把孙儿带来试试,小姐,您看……”
云舒一拍桌子:“好啊,刘菊花,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居然还想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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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八章 惯偷
云舒一拍桌子:“好啊,刘菊花,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居然还想糊弄我!”
刘婆婆吓得赶紧趴到地上:“小姐恕罪,小姐开恩,老奴不敢,老奴再不痴心妄想,再不让孙儿来了,小姐恕罪!”
“哼,你少给我装蒜,你孙子脖子上那个金项圈分明就是我弟弟二毛的,上面还有我二弟的名字,那金项圈哪儿来的?莫非又是马婆婆求你去偷的?”
刘婆婆身子一僵,愣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小蝶也愣了一下,继而怒道:“刘婆婆,你好大的胆子,二少爷的金项圈都敢偷!枉夫人当初那么看重你,特地把你派到小姐院子来,你还敢叫冤枉,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小姐,这婆子死性不改,不知还偷过多少东西,咱们不跟她废话,直接把她绑了送官府去,让官差来问,看她说不说!”
这次刘婆婆真的怕了,她手脚并用爬到云舒脚下:“小姐,云舒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求您…求您别送老奴去县衙,求您了!”
云舒侧开身子避过刘婆婆伸来抓裙子的手,淡淡道:“不是马婆婆逼你偷的了?”
“不是不是,老奴之前在老爷夫人院子就偷过东西,在二少爷院子也偷过东西,老奴见没人发现,夫人还很赏识老奴,胆子就大了!小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您……”
小蝶道:“求什么都没用,你自己老实交代,不得隐瞒一丝一毫,否则我们立刻把你送去县衙大牢,听清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老奴再不敢隐瞒,再也不敢了……”
据这刘婆婆自己交代,她是三年前来云舒家当差的,她家条件自然也不好,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却只有两三亩地,全家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随着儿子们一个一个成亲,媳妇一个一个娶进门,看到这状况,自然对刘婆婆好不到哪儿去,好在刘婆婆手脚勤快、身体健壮。媳妇们看她还能干活,也没把她赶出家门。后来听说云舒家要找几个干粗活儿的婆子,她就自个儿偷偷的来了。
刘婆婆刚来的时候只想着能吃饱饭拿到点儿工钱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干活儿非常卖力,再加她嘴巴会说,很快便跟院子里众人打成一片,老娘对她也赞赏有加,不仅给她加了工钱。活儿也轻松了许多,还时常把些剩菜剩饭剩布头什么的给她。
刘婆婆自然高兴,把那些个东西带回家,虽然是剩的,却比他们家过年过节吃的还好,如此原本反对她来云舒家当仆妇的儿子媳妇们全都改了主意。不仅赞同而且支持,甚至每次都争着要送她来云舒家。
刘婆婆尝到了甜头,干活儿自然更加卖力。当然得的东西也更多。可院子里那么多人,要是家里条件好的话,谁愿意来听人家的使唤、看人家的眼色?所以凡是这些剩下的或者要处理的旧东西,大家多抢着要,刘婆婆想得更多东西并不容易。
可家里一大堆人望着她了。先是指着能靠她吃饱饭,接着想要买地盖房子。然后还希望大鱼大肉过好日子,刘婆婆那点儿工钱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了?
于是,刘婆婆便开始动起了其他心思,先是在爹娘院子里趁着收捡换洗衣服的机会顺点儿好布料,隔几日见没人发现再顺点儿不起眼的小东西,接着顺的东西越来越值钱,有时甚至趁着娘亲清帐休息的空隙偷些散碎银子。
那碎银子娘亲本就没记账,少一点儿还以为是赏给别人了呢。如此一来,这婆子胆子越来越大,即便被人看见,她也完全无惧,装作打扫房间笑呵呵的把东西放回去。
云舒让她把从爹娘院子偷的东西一一回溯,小蝶在一旁记录,最后粗粗一算,这婆子在爹娘院子干了一年多,被她偷去的东西竟然价值三四十两,而这婆子一年的工钱加赏钱才四两银子左右,可见这差事多有油水!
后来,二毛三毛分了院子,二毛要跟成夫子念书,多半住在城里,极少回来,娘亲便想找个人去二毛那院子看着,这差事便落到了刘婆婆身上。起初刘婆婆以为娘亲知道了她偷东西的事情,故意罚她,赶她去守个空院子,所以老实了一段时间。
可她儿孙不满意了,连连追她,她便又开始从二毛院子偷东西,不,不是偷,是拿,照这婆子的话说,她以为二毛长大了,以前那些小玩意儿没用了,迟早都要丢的,她不过是提前把那些要丢的东西拿走罢了。
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云舒懒得跟她生气,依然让她把偷走的东西一一回溯,小蝶记录,最后再算个总账。
二毛院里金银不多,不过那砚台笔墨衣料什么的却不少,看着不起眼,却都是云舒给精挑细选的,买来的价格自然不便宜,可这可恶的婆子,十两的崭新砚台她就卖个三五百文,还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云舒掐死她的心都有。
然后这婆子是一年前来云舒院子的,云舒家干活儿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姐不简单,她身边的丫鬟也不好说话,这婆子刚来的时候自然也不敢乱来。
直到云舒去了省城,小蝶也跟了去,大院由芸娘总管,云舒这院子就剩她、马婆婆和一个小丫鬟,于是这婆子又动起了歪心思。
可这婆子偷东西的第一回就被马婆婆发现了,马婆婆是云舒救回来的,自然向着云舒,坚持要刘婆婆把东西还回去,否则就要去跟芸娘告状。无奈之下,刘婆婆只好还了东西,有马婆婆看着,她也不敢太猖狂,只是偶尔趁马婆婆离开,贪点儿小东西。
然后今天过年的时候,马婆婆的儿孙偶然得知她在云舒家,又听说云舒家有些家底儿,便找上门来要钱,之后又拿马婆婆外孙女做要挟。马婆婆万般无奈,甚至想去求云舒爹娘帮忙,只要他们愿意救她外孙女,让她磕死她也愿意。
马婆婆的事情刘婆婆一直留意着,就在她想去求云舒爹娘的时候,刘婆婆拉住她,左劝右劝让她不要对老爷夫人报任何希望,与其去求他们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在她的暗示下,马婆婆犹豫再三。直到被儿孙逼得不行,才勉强同意刘婆婆的提议。
于是她俩分工合作,马婆婆负责放风。刘婆婆负责偷盗,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换钱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她们都偷,然后买通车夫拿到城里去卖,换来的银子三个人平分。
云舒这大半年极少在家。小蝶也跟在身边不在院子里,对此毫不知情,直到最近这两个月才有所察觉,然后让暗卫盯着。
夜五来报说此事马婆婆刘婆婆都有份儿,那两个小丫鬟也是同盟,云舒很是惊讶。实在不敢相信;再加之这两个月她们偷的东西都不太值钱,所以也没把她们怎样。没想到今天一叫夜五下手,就把她俩抓了个现行。
总账算下来。这刘婆子三年从云舒家偷走的东西卖都卖了百来两银子,其购入价显然不止于此,这还只是她一个人的量。云舒清楚,大院里其他人大多都有偷偷拿拿的坏毛病,要是每人一百两。这院子上百号人,岂不是要几千上万两!
自己忙里忙外拼命挣钱。山下那窑厂每月至少百来两银子的进项,城里七味斋及几个小铺面每月三四百两的进项,还有果园,去年一下子就是三四千两的进项,那么多钱弄来弄去,现在公帐上就只剩几百两银子。
账房时常叫苦说没钱,娘亲也时常叹息当家难,云舒一直很奇怪,那么多钱哪儿去了,原来都进了这群蛀虫的腰包!云舒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这群人全抓起来狠揍一顿再丢进大牢。
“……云舒,云舒!”
云舒回过神来,春秀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云舒后退一些,“春秀姐,你凑这么近干什么,我都看不清楚了。”
“还说了,我叫你半天都不应,你在想什么?魂儿都飞走了?”
“哪有?不过是想这两个婆子的事,咦!刘婆子上哪儿去了?”云舒环顾一周,发现屋里就剩自己和春秀,其他人都不见了。
“你那护卫把刘婆子绑了关柴房去了。”
“嗯,也好!……马婆婆走了吗?”
“还没有,还在屋里收拾东西。”春秀停顿片刻:“云舒,你打算…怎么办?”
“她俩偷盗成性,且是惯犯,自然不能纵容,等娘亲走了,我再来收拾她们。”
春秀稍稍犹豫:“云舒,其实…马婆婆本性不坏,她也是……”
“春秀姐,如果要说情的话就算了,事实摆在眼前,那些所谓的苦衷不过是些推托之词,那杀人放火的强盗还有苦衷了,王法能纵容他们吗?
反正这次我是铁了心,非得把这群蛀虫给清理干净了,否则不等我出嫁,我们家就完蛋!我可不想这么多年的辛苦白费。”
春秀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云舒站起来出了门,见这院子打杂的两个小丫鬟小文和小娇跪在地上,一见云舒出来,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小文道:“小姐,奴婢没让刘婆婆去小姐房里收拾换洗衣服,是她自己要去的,还催着把我们俩赶去吃饭。”
另一个小丫鬟小娇也道:“是的,小姐,我们本打算把小姐的衣服洗好了再去吃饭的,是刘婆婆自己来找我们,说要帮我们洗,让我们快去吃饭,我们才走的。要早知道她不安好心,我们一定不让她洗。”
云舒微微眯起眼:“哦?是吗?你们一点儿错都没有?”
两个小丫鬟顿了一下,私底下对望一眼,小娇趴在地上道:“小姐恕罪,奴婢…奴婢趁着小姐不在家,偷…偷穿过小姐的衣服……”
小丫鬟声音越来越低,片刻后又赶紧补充道:“小姐,奴婢只穿了一下,马上就脱下来了,其他的一点儿都没动,真的,小姐。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小娇丫头才来自己院子几个月,她偷穿自己衣服的事暗卫也跟自己告过密,其他的还好。云舒没吭声,转向另一个丫鬟小文,小文身子有些发抖,哆嗦了半天都没说话。
云舒深吸一口气:“小文,你了?”
“奴婢…奴婢……奴婢……”
“小蝶,把她绑了关柴房去!”
“小姐恕罪,奴婢说,奴婢偷过小姐两条夏裙两条冬裙一件花袄。还有一支步摇,两支银簪,其他的再没动过了。小姐,奴婢只…只偷过这些。”
“大胆,小姐的衣裙都敢偷,还说只有这些,你还想偷多少?把小姐的衣橱、梳妆台全搬你家去吗?”小蝶怒斥。小文吓得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小蝶询问的看向云舒,云舒叹口气,挥挥手,小蝶便准备出去叫人。云舒叫住她,喊了声暗卫,两个黑衣人跳出来。几下子就把两个丫头五花大绑,然后扔进小厨房隔壁的柴房,小蝶过去怒骂她们几句。哐当一声关了门。
现在,云舒院子里七个丫鬟仆妇一下子就去了四个,三个关在院子里,一个还在收拾东西。云舒心烦的揉揉眉心,当初娘亲要往自己院子安排人的时候。自己一直不乐意,后来各个院子都加了人手。自己事多,小蝶要为自己跑腿儿,确实抽不开身来忙琐事,她便松了口。
最先来的丫鬟小文洗衣服扫院子,接着来了马婆婆守门,然后是刘婆婆,再是小娇、雁儿、蓉儿,哦,对了,门外还有一个眉儿。真是人多事多,这些丫鬟婆子表面看着老实勤快,背地里竟干这种事,云舒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松口,那得少多少事儿啊?
“云舒,别想太多,不是人人都如此的。”春秀拍着她肩膀安慰。
“春秀姐,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眼光啊?还是我平时对她们太松散了?”
“瞎说,什么叫没眼光啊?城里的七味斋、山下的窑厂,还有咱们家门口那么大的果园,不都是你一心一意弄起来的吗?这些可是养活了上千号人的啊!”
“唉!外面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别说家里,就是自己屋里都搞得一团糟,这样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啊?”
“所以啊,你现在就该多花点儿心思在家里,你一个小丫头,对付外面那么多人都游刃有余,家里几个仆人帮佣,你还怕应付不过来?你啊,以前就是对家里的事太不尽心了,要不娘也不会把那两位姨姨招来了。”
云舒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自从自家庄园盖好后,云舒就跟爹娘分开住了,虽然还在一个大院子里,但云舒的小院离爹娘的小院却是最远的,过去一趟走快些都要五分钟左右,何况云舒一心想着挣钱,极少跟爹娘一起说话,每次爹娘找她,她能敷衍就敷衍,即便在一起,爹娘说的话云舒多半也是左边进右边出,完全没往心里去。
“唉!春秀姐,你说得对,明天先把娘送去外婆家,我把家里好好清理一遍,然后把娘接回来,我也搬去爹娘隔壁院子住,咱们一家人好好亲近亲近。”
春秀笑笑:“这就对了!”
云舒想想,又道:“春秀姐,那刘婆子,还有那两个丫鬟都是娘给我选的,这次我把他们全都赶走了,娘亲会不会多心啊?”
“不会的,云舒,干娘是你亲娘,世上父母只会一心为儿女们好,儿女们高兴他们才高兴,怎会多心了?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一定……”春秀的声音越来越小,云舒回头,见她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怎么了?春秀姐?”
春秀微微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真的有过孩子般……”
云舒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挽起春秀胳膊道:“春秀姐,哪儿有啊?你别胡思乱想了,走走,咱们回屋喝茶去。”
春秀站着不动,云舒好一阵劝,她才松了口,轻叹一声道:“唉,也是,我怎么会有孩子了,呵呵!走吧,咱们回屋去。”
云舒轻轻松口气,挽着她一起回上屋。二人刚刚坐下,小蝶进来,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小蝶?”
“小姐,马婆婆不愿走,她说她想见您!”
“我不想见她,让她走!”一说她云舒就生气,语气强硬的撂下话便转开头不理。
小蝶为难的应了一声要出去,小蝶叫住她,然后拉着云舒的手劝道:“云舒。别这样!马婆婆并没你想的那么坏!”
“春秀姐,你……”
“云舒,你先听我说完。马婆婆一把年纪了,你若坚持把她赶出去,万一想不开出了事的话,干爹干娘那边不好交代;何况你不是想暂时把你院子这事儿压下,等干娘走了再处理吗?马婆婆一出去。大家肯定都知道了,后面处理起来不是更麻烦?”
云舒沉默片刻,春秀确实说到自己心坎儿上去了。云舒不希望自己后面要做的事受到老娘的阻扰,更不想老娘因此费心劳力、伤心难过,她吐口气道:“好吧,看在春秀姐的份上。我也不把她关柴房了。小蝶,你让她留在她自己屋里,没事别乱跑。”
“是。小姐!”小蝶下去,跟马婆婆传了话,马婆婆激动地热泪盈眶,在院中跪下磕了几个头才抹着眼泪回了屋。然后小蝶打开院门,把眉儿、蓉儿和兰儿放了进来。折腾这么久,几个小丫鬟还没吃饭。云舒让她们吃了饭再来,待会儿有事问她们。
趁着这空当,云舒和春秀把账本翻出来查看,上面一笔笔的支出,看着数目不大、合情合理,可仔细一算,当真是油水丰厚。
就以大厨房为例,大厨房负责大院所有仆役和果园所有帮工的饭食。按照先前定的标准,每个仆役的饭食早上是稀饭馒头,中午晚上每人两菜一汤,菜必须有荤有素,米饭管够,吃多少算多少。
原本当初定标准的时候,云舒想着就跟现代食堂快餐差不多,按这个标准下来,一人一天十五文肯定能吃得顶好顶饱的了。大院的帮工仆役一百人左右,果园的长工一百人左右,两百人一天也才三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九十两左右,
可这账本上,大厨房每个月的开支至少都有一百五十两,什么主子加餐啊,什么餐具损坏重置啊,什么食材涨价啊,那些五花八门的开支项目看得人眼花,每项看着就几百文,可今天有明天有天天都有,一个月下来就是近百两银子!
云舒气得把账本一摔:“这些人好会算账,什么都来咱们家账上报,你瞧这个,被油烫伤医药费五百文,这个临时请帮工二百文,还有这个……哼!这些人好不客气,比我会花多了!”
春秀接过账本看了看,又看看右下角,摇头轻叹一声:“云舒,别生气了,已经过了的事,气也没用。”
云舒一拍桌子站起来:“对,过了的事气也没用,我气病了他们更好套钱,春秀姐,把那些可疑的条目全部圈出来,小蝶,你来抄,等整理完了,我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哼,吃我多少就给我吐多少,否则全给我送去坐大牢。”
小蝶看看云舒,应了一声加入查账的行列。几人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直到太阳落山,蓉儿来报说爹娘请她们过去吃饭,云舒揉揉脖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收好账本和春秀一起走出去。
半路上她们遇见兴冲冲跑过来的雁儿:“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云舒停下,四下看看,见周围没人,便小声道:“怎样了?”
“嘻嘻~~”雁儿偷笑两声,凑过来耳语一阵,春秀和小蝶几人面面相觑,云舒听完大喜,敲敲雁儿脑门儿:“鬼丫头,干得好,好了,你去吃饭吧!”
“是,小姐!”雁儿喜滋滋的跑开了,其他人一脸疑问的望着云舒,云舒凑到春秀耳边小声道:“我让雁儿跟着李如翠了,那泼妇在门口吵了半天,一个人背着大木箱下山,走到大道上去坐牛车,被人家当叫花子,她去骂人家,被人家打了一顿,嘻嘻,活该!”
!
第七一九章 茶具
次日上午,云舒和春秀还有老爹一起把老娘和李如芳送到门口,老娘一直拉着云舒叮嘱:“如书啊,家里的事儿不要太着急,有为难的地方多跟春秀还有你爹商量商量。,!”
“知道了,娘,你都说十八次了,放心好了,我什么事都跟爹和春秀商量了再定。”
“唉,你这丫头啊,我一想就不放心,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家里那么多事,留下来总能帮点儿忙。”
“不用不用,娘,我昨天就让人给外婆和舅母送了信,他们多半到镇上等你了,你不去怎么行啊?总不能让外婆空等吧?”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三毛笑嘻嘻道:“娘,你快去吧、快去吧!我和爹、大姐、春秀姐过年去看你。”
老娘皱眉戳他额头一下:“你个臭小子,巴不得把你娘赶出家门啊?”
三毛摸摸脑袋,嘴上说哪有,那脸上明明满是期待,老娘疼爱的摸着他脑袋:“三毛啊,你在家不要调皮,好好念书,多识几个字,娘回来要查验的……”
“知道了,知道了,娘,快上车吧,你看,赶车大叔都不耐烦了!”三毛把娘直往车上推,等她上了车,三毛喊了句:“娘,你好好玩啊,不着急回来啊,我回去念书了!”然后拉着小灰灰转身就跑了。
老娘看着三毛跑开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眼底满是失落。云舒想了想,上前道:“娘,你去外婆家好好陪她几天,等我把果园的事处理完了就去接您,顺便把外婆也接来住段时间,家里这么多人,有事我们会商量着决定。您不用担心,啊!好了,车夫,走吧!”
云舒几人跟着马车一直送到山口,看着马车下山又出了小杜村村口,三毛冒出来道:“唉,哆嗦娘亲总算走了,太好了!大姐,你把夜五借我,让他教我功夫好不好?”
云舒回头看他。这调皮的弟弟确实让人头痛,云舒拉长脸道:“想学功夫可以,不过有条件。那就是你每天必须背下一首诗,写十篇大字,完成任务随便你怎么样。”
“啊!!!不要啊,大姐,哆嗦娘在的时候都没让我学这么多。”
“现在这个家由我做主。想学功夫就必须完成任务。以后夜五每天白天跟着我,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就来找我换人,就这样,走,春秀姐,咱们回去了。”
“不公平。大姐,你好过分!”三毛不满的大吼,云舒对他完全不予理会。老爹拍拍他脑袋:“嘿嘿。臭小子,这下有人治你了吧!”,然后笑呵呵的走开。
云舒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位于把前后院之间的理事堂整理出来,这是云舒家最大的厅堂,足以容纳十几桌酒席上百号人。当初设计这理事堂时一是为办宴席用。二是作为接待客人、处理家务之用。
可家里一直是娘亲在管家,她嫌那里太大太空旷。处理事务都是在她自己的小院里办,所以这理事堂大多时候都是闲置。前几天山下小杜村受灾,来人太多,轻伤的或没受伤的就是安排在这里打地铺来着,他们走后这里一直没打扫,看上去又脏又乱。
云舒让芸娘调来十多个仆妇,限令她们今日之内必须将理事堂打理得窗明几净、大方敞亮,明天,她就要启用这里、正式开始管家了。
云舒看上午无事,便在理事堂里转悠,一边指挥仆妇们摆放东西一边盘算该从何处下手清理家里这一堆糊涂账。
其实,云舒昨晚就没怎么睡好,跟春秀和小蝶整理账本直到后半夜,她想看看到底是哪些地方、哪些人在钻空子?结果和让她很失望,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漏洞,每个地方都有人在暗地捞油水,一个月下来,不算工钱,光家里这大院子的花费都要三百两左右。
而家里的进项平时只有七味斋和窑厂这两项,一共才五百两左右;果园那边时常要整修、要施肥、要修枝、要喷药,除了年底果子丰收后能换钱,平时多是只出不进的。
这样算来,家里但凡有点儿花钱的大事儿,那这个月必定是入不敷出的,难怪账房经常在叫没钱,老娘又时常唉声叹气,说柴米贵、当家难。
对了,说起这个柴米的问题,云舒家周围全是山林,离云雾山又这么近,那柴禾不是随时可取吗?要多少有多少,距离也比城里近得多,可这账面上每月买柴的钱都要几十两银子。
还有那米粮也是,云舒家明明每年谷子收割时就收购几百石谷子存在自家粮仓,那些足够几百人吃上一整年,可这账面上依然有买米粮的开支,那仓库里的粮食哪儿去了?
云舒越想越是气,脸色也相当难看,她干脆找个位置坐下休息,并让旁边打扫的仆妇送杯茶来。那仆妇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才下去,云舒左等右等不见仆妇回来,倒是芸娘来问自己如何布置桌椅。
云舒便站起来一边跟芸娘说话一边指点,她们说得认真,没注意方才那仆妇已经端着托盘回来,就站在云舒身边。
“容娘,谁让你偷拿我茶具的,你个…”那人话还没说完,咔嚓几声脆响,云舒回头,见旁边站着个脸色苍白的仆妇惊愕的望着地上,而地上是一套精美的细瓷茶具碎片。
云舒微微皱眉,还没说话,一个身高大健壮的妇人风一般冲上来,对着云舒身旁那仆妇就是两巴掌:“不中用的东西,你怎么端盘子的?哎呦,我的上等茶具哦,五两银子一套了!……”妇人肉疼的捡起两块碎片拼凑拼凑,似乎还想把它粘回去似的。
这时云舒才看清来人,这不是大厨房的管事洪嫂吗?洪嫂心疼的查看碎片,端盘子的妇人怯生生的后退两步,却不小心又踩到块碎片,听到碎裂声的洪嫂一下子跳起来,冲着那妇人破口大骂:“好你个徐容娘,我好好的茶具。藏得那么严实,你都敢偷出来,你要不要脸啊?你那么能偷干嘛不去偷人啊?……”
徐容娘捂着脸红着眼圈直往后退,洪嫂依然不依不饶的指着她鼻子骂,云舒还是第一次见洪嫂骂人的样子,啧啧,她块头大嘴里脏话连篇,要是自己跟她对上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芸娘看云舒脸色不好,洪嫂又骂得太过分,便故意大声咳嗽来提示洪嫂。
兴许洪嫂确实气急了。完全没注意到云舒二人,对着徐容娘又是两巴掌,“小贱人。你知不知道这茶具多精贵?卖了你都赔不起,从现在开始,大厨房所有碗盘你一个人洗,这个月到明年的工钱都没了,就当抵这套茶具了。”
徐容娘脸色惨白。呆立不动,洪嫂大骂:“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徐容娘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爬行几步抱住洪嫂的腿哭求:“洪嫂,求您不要扣我工钱,我爹娘都等着那钱拿药了,大夫说他们的药不能断。否则肯定熬不到过年啊!”
洪嫂一脚踢开她:“滚开,你爹娘死活关我屁事,谁让你偷我茶具的?哼。偷了就算了还故意给我打碎,你不赔谁陪?”
徐容娘停顿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跪着转向云舒磕头道:“小姐,方才您让奴婢去泡茶。奴婢才拿了那套茶具,小姐。奴婢不是故意打碎茶具的,求小姐开恩,不要扣我工钱,我宁愿做两个人的活儿,不,三个人四个人的都可以,求您不要扣我工钱。”
洪嫂这才反应过来,转头果然见云舒和芸娘站在一旁,她立时愣住了。芸娘咳嗽两声对她直眨眼,洪嫂赶紧行礼:“见过小姐,老奴不知小姐在此,老奴造次了,小姐恕罪。”
云舒看看地上的容娘,想起方才洪嫂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还有昨晚清查的账本,她微微眯起眼,“洪嫂好会管教下属仆妇啊!”
洪嫂赶紧垂手低头道:“老奴只是尽责而已。”
“呵,果然尽责!”云舒蹲下身子捡起那茶具的碎瓷片,仔细查看片刻,这是上次娘亲从省城带回来的上等官窑茶具,一共十套,每套五两银子,是娘亲特地买来待客用的。
记得昨晚查账的时候看仓库出库记录上厨房那边一共领去三套,不过账本上同时也有三条此茶具打碎的记录,账房做了标记,下次去省城采购的时候须得补齐。
既然三套都已经打碎了,这套又是从哪儿来的?账房标记为重新采购的时候,可没标注过要扣打碎茶具者工钱这一说。呵,看来这些人的隐形收入远远不止账本上那些。
洪嫂见云舒脸色阴晴不定,询问的看向云舒身后的芸娘,芸娘轻轻摇头,用下巴指指门口方向。洪嫂会意,低着头恭恭敬敬对云舒行个礼:“小姐,大厨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老奴先告退了。”
洪嫂转身就想溜,“站住,我让你走了吧!”云舒语气不善,洪嫂只得退回来,陪着笑脸道:“呵呵,小姐,老奴…老奴……”
云舒指指地上的徐容娘:“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上哪儿去?”
洪嫂看看徐容娘,对她打个眼色,然后尴尬的笑道:“小姐,有您做主,老奴哪敢造次啊?徐容娘,还不快跟小姐认错,小姐仁慈,兴许能不扣你的工钱。”
徐容娘闻言,赶紧对着云舒磕头道:“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开恩,不要扣奴婢工钱,求小姐开恩。”
“行了,你起来站在我身边,洪嫂,你跟我过来。”云舒转身走向先前坐过的椅子,洪嫂、芸娘等人跟了过来,其他打扫的人也停下来不自觉的往这边凑。
云舒看洪嫂一眼,洪嫂讨好的笑笑,再看芸娘,芸娘眼珠一转,大声道:“洪嫂,你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套茶具吗?至于这样吗?瞧把孩子伤的,孩子,疼不?”
芸娘伸手去摸徐容娘的脸,徐容娘本能的避开一些,又硬生生的停下,低头小声道:“不疼,都怪容娘手脚笨,不会做事。”
“瞧瞧,多懂事的孩子!洪嫂。你这人啊就是太急躁,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洪嫂看看云舒赶紧笑呵呵的应承:“是是是,都怪老奴太急躁,要早知道是小姐要喝茶,老奴一定亲自送来,哪用得着这笨手笨脚的乡野村妇。”
“这就对了,以后做事可得仔细些,啊!”
“是是,一定仔细一定仔细。”
芸娘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对云舒道:“小姐,我看这事儿都怪洪嫂没弄清缘由,错都在她。既然她已经知错了,就…”云舒一抬头,严厉的眼神盯得芸娘有些心虚,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怎样?说啊!”
芸娘吓得身子抖了下,低头不敢说话。云舒冷哼一声,如果今天换做是老娘在这里,不管多严重的事儿,这二人一唱一和,肯定就蒙混过去了,居然想在自己身上故技重施。
云舒瞪着洪嫂半晌不说话。直到她不自在的全身扭捏,自己先开了口:“小…小姐,老…老奴真不是故意的。方才老奴只是吓吓容娘,不不会真的…把她怎样……”
云舒笑笑:“是吗?不扣工钱了?”
“哪…哪敢啊,老奴从不克扣下属工钱,真的!”
“是吗?”
“是是,老奴敢对天发誓!”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洪嫂当即就举起手,云舒冷笑一声。想了想道:“那茶具是你的?”
洪嫂愣了一下,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是…是夫人买来待客用的,老奴一个月就那么点儿工钱,哪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啊!”
“呵,是吗?”
“是是是,这是老奴从库房领来的,库房还有记录了,不信小姐可以去查。”
“很好,那你从库房领过几套?”
洪嫂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云舒一拍桌子:“几套?”
“两…三…四套!”
“到底几套?”
“三…三套!”
“为何领三套?”
“都…都怪她们愚笨,打碎一套又一套,老奴怕夫人随时要用,只好再去领。”
“很好!那你打碎的可有去账房报账?”
“报了。”
“报了几套?”
“三……”洪嫂顿时脸色大变,惊讶的抬头望着云舒,云舒眯起眼重复:“报了几套?”洪嫂脸色刷白,低下头,手足无措的绞着袖子。
“怎么?非要我去查账是不是?”
洪嫂立着不动,一旁的芸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把云舒的话前后想了一遍,顿时恍然大悟。她偷看云舒脸色,心里大呼不妙,再看洪嫂那蠢妇,居然还不认错!
芸娘心思一转,怒斥道:“好你个洪嫂,居然敢报假账,贪墨主家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说,你到底还报过多少假账,贪墨过多少东西?不老实交代,就把你绑了送去县衙!”
洪嫂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恕罪!老奴该死,老奴见这茶具精致漂亮,就想留一套收着,没事的时候赏玩一下。老奴只多报了一套,另两套当真被打碎了才报的,真的,小姐,不信的话老奴可以把打碎茶具的人叫来让小姐审问。”
芸娘一边留意云舒眼色,一边厉声道:“洪嫂,你可要老实交代了,万一查出来有出入,咱们家就容不下你了!”
“是是,老奴敢对天发誓,老奴只藏了这一套,绝无再多。”
芸娘问几遍,她都是如此指天发誓,芸娘道:“小姐,我看洪嫂应该没说谎……没想到她如此胆大妄为,要不咱们撤了她大厨房管事的差去?……只是大厨房分工细致,突然换了人恐怕适应不过来,多半会出乱子,要不……”
云舒抬头看芸娘一眼,芸娘赶紧闭嘴低头不说话。想起账本上那一笔一笔的数目,这大厨房的出项最多最杂,其中自然最有油水可捞,如果只因为她贪墨茶具这一条就定她的罪、撤了她差事,恐怕有些人会不服,也太便宜她了!
云舒咬牙忍下,等所有事情查清楚了,看她怎么抵赖?一定要让她死得心服口服。
她转开头看都不想看洪嫂,看似平静道:“你是咱们家的老人,又是大厨房的管事,虚报假账、贪墨东西、虐待下人这些都不应该。必须受罚。
茶具那五两银子你自己想办法补上,送到账房去入账吧;还有容娘这边,你擅自动手、辱骂污蔑于她,你得向她道歉,另外你拿出三个月的工钱给容娘她爹娘治病吧。”
“小姐,我……”洪嫂似乎还想辩解,芸娘立刻制止:“洪嫂,还不快谢小姐开恩!”芸娘使劲给洪嫂打眼色,洪嫂似乎还有些不乐意,云舒回头瞪她:“怎么。你不服气?”
洪嫂紧咬嘴唇,低头道:“老奴不敢,老奴认罚!”
她嘴上虽那么说。趴在地上的手却紧握成拳,然后她爬起来面对徐容娘道:“容娘,对不起,我方才不该骂你,更不该打你。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洪嫂语气僵硬,似乎还带着点儿威胁的味道,容娘吓得直往云舒背后缩,怯生生道:“不…不用,是…是我…奴婢手脚太笨……”
云舒心里冷哼一声,淡淡道:“好了。洪嫂,方才说的事你回去立马就办,就这样吧!”
“是。老奴告退。”洪嫂低着头慢慢退出去,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随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出屋,然后渐渐走远。
云舒环顾一周,见大家都愣愣的望着门外。芸娘咳嗽两声,招呼道:“大家别傻站着。动起来,都给我动起来,小姐说了,这理事堂必须今日之内打扫出来,不打扫完大家都别想吃饭,快点儿啊!”
众人开始忙活,原本大家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笑,经过方才那事儿,大家没人敢说话,只管干自己手上的活儿,云舒明白,方才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院,她倒要看看,这大院子会刮一股什么样的风?
容娘见大家都开始忙活,也挽起袖子要去拿抹布,云舒道:“你不用去,我有话问你。”
容娘手足无措的低着头:“小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不知道?”
“奴婢…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徐容娘。”
“什么时候来我家的,原本在哪里干活儿?”
“回小姐,奴婢半年前来的,原本在大厨房洗碗。”
“洪嫂……”云舒扫了一圈,见大堂里众人全都尖着耳朵听着这边,手上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喂!你爬窗户上干嘛?还不好好干活儿,当心我告诉小姐,叫人打你板子。”门外突然传来雁儿的声音,很快,雁儿笑嘻嘻的从正门进来:“小姐,您还在这儿了,春秀小姐正找您了。”
云舒点点头:“等会儿,我把这边布置好了再说!”
雁儿兴冲冲道:“小姐,我也来帮忙吧?”
“也好,你去打水吧!”
“啊?打水啊?”雁儿不满的嘟起嘴,想了想又调皮道:“小姐,我去打水的话,有没有赏钱啊?”
一提钱云舒就来火儿,脸色也立马变了:“什么赏钱?我没给你吃饱还是没给你穿暖?还是差了你工钱?干活要赏钱,打水也要赏钱,我成天忙上忙下谁给我赏钱?一个个吃了又拿,你们干脆把我家拆了得了!”
云舒一甩袖子大步走出门去,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雁儿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半晌后居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其他人也顿时议论纷纷。
“啧啧,瞧瞧,小姐真的发火儿了,连雁儿都骂了呢!”
“就是就是,洪嫂那么厉害,都被她修理得服服帖帖,看来咱们这院子要变天了。”
“变天好啊,要不咱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可不是,我只求这个月别再扣我工钱就行了,但愿小姐不要像夫人那样,别人几句话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肯定不会,小姐那么厉害,哎,我们要不要去跟小姐告……”
“乱嚼什么舌根?不好好干活,现在就给我收拾包袱走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芸娘黑着脸训斥几句后,也面无表情的快步离开了理事堂。
几人怔愣片刻,一妇人小声道:“瞧瞧,芸娘管家都生气了呢,这次咱们院子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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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零章 洪嫂
云舒气冲冲的一路回到自己院子,见院门虚掩,便一脚踹上去,只听门后哎呦一声,推门进去,见小丫鬟眉儿坐在地上。?眉儿见了云舒,赶紧爬起来行礼:“小姐好。”
云舒瞪着她道:“大白天的,你躲门后干什么?莫非又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眉儿吓得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奴婢见门后有蜘蛛网,想打扫打扫……”
“云舒,你回来了?哟,谁惹着我们家大小姐了?瞧瞧,脸都气成包子了。”春秀笑呵呵的过来,伸手戳戳她脸蛋儿,云舒气得一跺脚:“春秀姐,这群刁奴太气人了……”
“好了好了,咱们回屋再说,啊!”春秀给自己的丫鬟小雪打个眼色,拉着云舒往屋里去。等她们快进屋了,小雪才对眉儿耳语几句,眉儿吸吸鼻子,委屈的擦擦眼泪,然后和小雪一起关了院门。
二人回到屋里,云舒将先前的过往一五一十告诉春秀,春秀好笑道:“你不是已经罚她们了吗?还生什么气?雁儿那丫头就是那性子,随口说着玩儿的,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还不知道?别气了,来,喝口茶吧!”
云舒端了茶杯咕咚咕咚牛饮几口,将杯子一放,“我气的是芸娘和洪嫂,芸娘算起来还是我表姨了,她明知洪嫂犯错,不提醒她指正她,反而处处给她打掩护、为她开脱,这算什么表姨、什么管家啊?
还有那洪嫂,简直是无法无天,家里那么多管事,就她最贪心。她当了一年多的大厨房管事,我敢说她贪墨的东西和虚报的假账加起来至少有两三百两银子。还有她克扣仆妇们的工钱、暗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我怀疑她的私房钱比我家公帐上的钱还多……”
春秀默默的听她好一通抱怨。等她喘气的功夫,送上茶杯:“来,喝口茶,降降火气。”
云舒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春秀姐,你说我娘对这些事真的就一无所知吗?这样的窝囊气她也忍得下?真不知道她到底都在想什么?”
“云舒,别这么说,干娘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抹不开颜面,心想大家都是亲戚,让她们给咱们家做仆役本就不太好。要为些小事闹大了,谁的脸上都无光啊!”
“有什么好不好的?是我们逼她们来咱们家做仆役的吗?我们花那么多钱,到哪儿请不到人啊?就算找人丫子买他几个仆役也足够了。
他们拿咱们家的钱吃咱们家的饭却不好好办事。处处想占便宜、什么都往自己兜儿里揣,难道咱们说都说不得,还要把他们当老佛爷供着啊?开什么玩笑?咱们家的钱又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瞧你!我说一句你要说十句,像只癞蛤蟆似的,一碰就蹦老高。”
云舒顿了顿。脸上一红,皱眉道:“春秀姐,人家这么生气,你还拿人家开玩笑,癞蛤蟆才不会一碰就蹦了,那玩意儿又丑又胖。你不戳疼它,它动都不动一下。”
春秀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云舒着急道:“真的。我不骗你,两个月前我还在果园里见过那玩意儿了,丑死了,还有毒,三毛老用棍子去戳它……”
春秀笑得更厉害了。几乎是前仰后合,看春秀那样子。想起自己方才的话,云舒也觉得好笑。方才那一通脾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不过还别说,那样噼里啪啦痛痛快快的发泄一顿,感觉心情一下子敞亮了许多,似乎空气都新鲜些了似的。
云舒自己倒了茶水,缓缓押上几口,等春秀笑得差不多了,扁扁嘴道:“春秀姐,有那么好笑吗?”
春秀用手帕遮住半边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确实…不怎么好笑,不过云舒,你方才在理事堂没像方才那样大发脾气吧?”
“怎么可能?那里那么多人,……发脾气又解决不了问题。”说起这个云舒有些丧气,春秀看看她,想了想道:
“云舒,你也别太心急了,这么多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上次对账的时候,我还听干娘说洪嫂了,让她收敛些,不要太过分,真要闹出事来她也护不了她们。”
云舒抬头:“哦?这真是我娘说的话?”
“是啊,当时芸娘和小蝶都在,干娘看账本上厨房那边开支太大,特地把洪嫂叫来说的。”
“是啊?那……洪嫂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不过是笑呵呵的应一句罢了!”
云舒想了想:“这样看来,我娘对洪嫂他们干的事应该很清楚了,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撤了洪嫂的差事、换个人来?”
“唉,这种沾亲带故的人事关系,干娘怎么好说,再说干爹那边……唉!”
“我爹?我爹又不管家里的事。说芸娘跟咱们家沾亲带故还说得过去,可那已经是老远的关系了,那洪嫂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她不就是于方庆的娘子吗?于方庆是于山的堂弟,于山是我们家果园的大管事,又跟我爹关系极好,可就算如此,也是我们家的仆佣啊,于山还签过卖身契了。
这么远的关系,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个……洪嫂的来历…你不知道?”
看春秀那表情,云舒有些糊涂:“洪嫂就是这个关系啊,顶多算个故人的亲戚,又不是咱们家的亲戚,离得远了!”
春秀目光闪了闪,眼底似乎还有些笑意,云舒奇怪道:“怎么,春秀姐,她那样子,难道还是个名门之后、落魄流浪到我家的?”
春秀扑哧一笑,“你这丫头,竟会说笑。听说那洪嫂原本是你一位表嫂的小姨,死了相公,被婆婆叔伯赶回娘家,还带着个两个孩子。她娘家不愿养孩子,要把他们娘仨赶出来,你表嫂他娘去求你外婆。本想让她到你外婆家帮忙的,后来听说咱们这里要招人手,继而才到咱们家来的。”
“啊?这么复杂!哪个表嫂啊?”
“你的表嫂我可认不全,你自己想想看?”
“外婆那边的表哥一共四个,舅舅家的小健和小康,小健娶了娘子马喜娘;大姨家的赵强,他那娘子吴萍可是个泼妇;还有二姨家的钱兴,他娘子黄四娘娘家条件不错的。这个…莫非是马喜娘?她是喜娘的小姨!喜娘看着挺老实的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姨?”
“瞧你说的,谁还能把不老实几个字写在脸上啊?”
云舒抽抽嘴角:“她俩也差得太多了吧?喜娘挺顾家的。虽然也时常往她娘家送东西,大部分时候还是向着婆家的,这个洪嫂……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就算她是喜娘的小姨,也不能这么干啊!
哎,春秀姐,你知道洪嫂怎么当上大厨房管事的吗?这差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你现在是被她背地干的那些事儿气着了,其实洪嫂这人挺能干的。你不信的话抽空去大厨房走一趟就知道了。大厨房那么多东西那么多人那么多杂事,能把它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不误事很不容易,洪嫂虽然毛病一大堆,却是有些能耐的。”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哎,她又是怎么成了于方庆的娘子的?”
“你这丫头,自家的事还要问我这个外人。可见你以前多不上心!”
“什么啊?春秀姐,你可是我亲姐姐,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说吧说吧。她跟于方庆怎么凑到一起的?”
“这个……听说还是干爹干娘做的媒。”
“我爹还有份儿?”
“应该是吧,听说干爹本想给于山续个弦儿,让干娘帮忙相人,干娘便相中了洪嫂。本来事情都要成了的,于山却坚决不同意。为了不让洪嫂难看,于山说他堂弟于方庆也是个鳏夫。一直想续个弦儿,如果洪嫂愿意的话,他们俩成一对儿正好。
干娘问了洪嫂的意见,洪嫂同意了,她和于方庆便拜了堂。”
“原来如此,这么复杂啊!”
云舒皱眉想了会儿:“春秀姐,洪嫂身世确实挺可怜的,可咱们家也算帮了她大忙不是?娘亲还把那么重要的差事交给她,你说她为何还要东挪西挪做假账贪墨东西了?而且数目那么大。还有库房于方庆那里也是,他们俩可是一家的,两个人都这么弄,他们就不怕查出来吗?他们就不会良心不安吗?他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春秀想了想:“这个……他们应该也怕查出来吧,要不也不会遮遮掩掩,每次干娘提醒她后,厨房和仓库那边都能安静一些日子,只是……唉,他们夫妻俩那么多孩子,兴许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吧!”
“许多孩子?不就两个吗?”
“哪里啊?听说洪嫂带出来的只是两个女孩子,她婆家那里还有四个男孩子,最大的快要成亲了,最小的才三四岁而已;于方庆他死去的娘子也留下了三个孩子,还都是男孩儿,兴许……他们是想多攒点儿,给儿女们挣些家底儿吧!”
云舒汗颜,两个加四个再加三个,一共九个,其中还有七个男孩子,天啊,这也太能生了吧?他们要挣家底儿?就到咱们家来掏,这是什么道理?
明白事情始末的云舒,想来想去,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难怪娘亲一再纵容她,兴许那些所谓的关系还是次要的,娘亲是心疼那几个孩子。可能她觉得睁只眼闭只眼,让洪嫂拿点儿就拿点儿吧,就当给那几个孩子买些吃穿,让他们日子好过些。
殊不知这好意却让对方误解为你软弱可欺,越做越过分却还丝毫不惧额,更可怕的是她带动起来的那股风气影响了整个院子的人,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又偷又拿、什么都往自己兜儿里塞,金山银山都能搬空。
如此看来,虽然不能确定洪嫂就是家里这股歪风邪气的源头,至少她对此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无论如何,这个洪嫂也绝对留不得的了。至于该以什么名义、什么方式来处理她,这个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云舒站起来,一边思索一边走来走去,春秀也不打扰她。淡定的坐着一个人喝茶。
午饭过后,云舒和春秀准备小憩一番,小蝶掀帘进来:“小姐,有个仆妇求见。”
“仆妇?谁啊?”
“她说她是大厨房的,叫容娘。”
“容娘?”云舒想了片刻,春秀道:“云舒,你不是说上午给你端茶那个大厨房的仆妇叫容娘吗?是不是她?”
云舒一拍脑袋,对啊,多半是她,云舒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快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小蝶带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进来,正是上午见过的那个徐容娘。她现在换了身碎花补丁衣裳。胳膊上还挂着个包袱。徐容娘一进堂屋便跪下磕头:“给小姐请安!”
“不必如此,你快起来。”
徐容娘却未起身,“容娘叩谢小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哪有那么严重?”
“小姐,奴婢是说上午做错事,小姐却未扣奴婢工钱。又让洪管事另给奴婢银钱,奴婢家中急需用钱,厚颜接下,这银钱对小姐来说不算什么,对奴婢却是救命钱,奴婢叩谢小姐。”容娘说完再次用力在地上磕了一下。
云舒看这妇人说得真诚。让小蝶扶起她又给她看了座,她推诿数次最后总算斜着身子坐了半截儿。云舒看看她那身装扮和包袱:“怎么,你拿包袱作甚?洪嫂又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洪管事对奴婢极好,奴婢…奴婢只是不放心家中爹娘,想回去看看。”
“嗯,也好,你先回去看看。请大夫给你爹娘看了病抓了药,等病情好些再来吧。大厨房那边我会给他们打个招呼,你回家这段时间工钱照算。”
容娘愣了一下,抬头看云舒一眼,赶紧站起来又要跪下,云舒示意小蝶,小蝶将她拉回到凳子上:“容娘,我们小姐随和,你不必如此,坐着说吧!”
容娘不自在的正襟危坐,低着头:“容娘多谢小姐,只是…只是……”
“怎么了?要是有困难的话尽管说来!”
容娘紧咬嘴唇,犹豫半晌,一咬牙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多谢小姐,不过…奴婢爹娘都有病在身,家中再无他人照顾,奴婢想留在爹娘身边尽孝,所以…所以不打算再来了,请小姐恕罪。”
云舒皱眉想了想,不来了就不来了呗,恕什么罪?云舒本想说回去好好照顾爹娘,不过看容娘紧紧抓着衣摆的手,她脑中一闪,莫非…她是被洪嫂逼走的?
“容娘,洪嫂当真把钱都给你了?”
容娘顿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回小姐,给了!”
“给了多少?”
“给了奴婢的工钱……还有…还有洪管事三个月的工钱。”
“哦?一共有多少?拿出来我看看,够治你爹娘病不?要是不够啊,我再把洪嫂叫来,让她多出点儿血。”
“不用不用,够了够了,多谢小姐,洪管事给了奴婢许多银子,足够了……”容娘吓得连连摆手,春秀笑道:“容娘,你不要害怕,有云舒帮你压着她,她不敢怎样。”
“多谢春秀小姐,银子够了,真的够了。”
“是吗?那拿出来看看啊!”
云舒追问几次,容娘一直低着头磨磨蹭蹭,就是不动手,春秀拉拉她小声道:“云舒,算了吧,人家自个儿攒的银子,哪有非要给你看的道理?”
云舒倔强道;“我就是想看看嘛,她要是敢少给一文那就是是糊弄我,诚心跟我作对,看我不收拾她。容娘,你不愿意把钱财拿出来我也不勉强你,这样吧,我问你,洪嫂的月例是多少?给了你多少?你给我报个数儿总行吧?”
容娘怯生生的偷看云舒一眼又赶紧低下,犹豫半晌,声如蚊讷道:“一…一两多吧!”
“一两多?洪嫂给了你三两银子?”
容娘低着头扭扭捏捏,小声道:“是!”
“小蝶,你查查账本,洪嫂每月的月例是多少?”
小蝶道:“回小姐,奴婢不用查也记得,洪嫂的月例是三两五钱。”
“三两五钱?三个月就是十两五钱,呵。这洪嫂真会省钱,小蝶,你去把洪嫂找来。”
“不要不要,小姐,求您了,我…奴婢不要钱,奴婢…奴婢想回家,奴婢这就告辞了!”容娘站起来就要走,一到门口却被个黑面神拦住,她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几步。
“夜五,退下!”云舒站起来走到容娘身边道:“容娘,现在这个家我做主。不论是洪嫂还是芸娘,她们都得听我的,我来问你,你这次回家到底是你自己想走还是洪嫂逼你走的?”
“我…我自……”
“等一下,回答之前你要想清楚了。此事我立刻会派人去查证,如果你敢说谎,我会告诉洪嫂,是你跟我告了密,说她扣了你工钱,又不听我的话。还贪墨东西,收受贿赂,你觉得洪嫂会不会寻到你家来算账?”
容娘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小…小姐。您…您不能这样做。”
“我最恨别人把我当傻子,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说,我会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容娘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怔愣良久,云舒和春秀坐在上方静候,好一阵过后。小蝶在云舒的示意下,在容娘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容娘含着泪花儿抬头看向云舒:“云舒小姐,如果…如果我说实话,您…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你不用求,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我会给你爹娘请本县最好的大夫,医药费全包,如何?”
容娘顿了顿,放下包袱,就地跪下给云舒磕头:“多谢小姐,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奴婢方才回去,一进屋就见洪管事和马管事在奴婢屋里,奴婢还没说话,马管事就把奴婢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扔给奴婢三两银子,让奴婢自个儿来云舒小姐这里辞工,还威胁奴婢不得说她们半分不是,否则一定会找到我家里去找我爹娘麻烦……”
“呵,她们想的倒不错,让你自个儿来就不怕你说漏嘴告状?”
容娘低头不说话,云舒想了想道:“那马管事是谁?”
“她是洪管事的侄女,听说……是小姐表嫂的姐姐。”
“哦?马喜娘的姐姐?亲姐姐?”
“奴婢不知。”
云舒询问的看向小蝶:“小蝶,你知道喜娘还有姐妹吗?”
小蝶想了想:“好像…没有啊,听说只有个妹妹。”
“那这个马管事是谁?”
几人沉默片刻,云舒心想待会儿去查就是,问道:“容娘,我问你,洪管事是不是经常克扣你们工钱?你们大厨房那边是所有人都被克扣还是部分人被扣?一般扣多少?”
容娘似乎还有些犹豫,云舒道:“你前面都说了,说一句是说,说十句也是说,在洪嫂他们眼里没什么区别,在我这里区别就大了!”
容娘低头紧咬嘴唇,片刻后一咬牙:“回小姐,奴婢来这里半年,第一个月工钱一文未拿,之后每月只能拿到一半,其他的说是年底一起发。可我问过其他姐妹,他们说年底确实会发一些,但却是以主子赏钱的名义发,也给不齐。
奴婢不知别人如何,我们洗碗的这几个人人都扣了的,听说只有大厨、主子的亲戚、跟主子走得近的才不会扣,还有山下小杜村的不会扣,其他多半都会扣。”
云舒气得牙痒痒:“这么多人被扣钱,就没人有意见?为何没见人来告状?”
“其实,大家都挺有意见的,也有人去告过状,可一来单独见老爷夫人小姐的机会极少,二来即便告状夫人也不会把他们怎样,反倒是告状的人很快就会被洪管事他们找借口赶出去,工钱也一文都拿不到。
大家说其实这里的工钱给得挺高的,就算每个月只拿一半,也比其他主家干活的仆役少不了多少,再加上年底的赏钱就基本持平了。何况咱们主家几个主子都宽厚仁慈,从不打骂仆役,要是差事好,还能…还能拿些东西回去……”
!
第七二一章 哭穷
拿些东西回去?云舒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容娘目光闪烁的偷瞧自己,她愣了一下,稍稍一想,原来如此,容娘一个洗碗的杂役都这么说,看来利用职务之便拿东西已经是自家所有仆役的共识啰?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根本不算偷吧?
云舒哭笑不得,“容娘,你都‘拿’了些什么?给我看看。,!”
“奴…奴婢没…”
“你可不要跟我说什么都没拿,我不信,给我看看吧,我不会收的,也不会罚你的。”
容娘偷看云舒,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犹豫好一阵,才慢腾腾的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几个碗碟儿来。云舒过去捡起来看,有碗碟、菜盘子、杯子,粗瓷的细瓷的都有,仔细看,那些容器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损伤,比如缺个小口、碰掉点儿瓷什么的。
容娘怯生生的望着云舒,小声解释道:“小姐,这些都是管事说坏了要扔的,我看还能用,就…就捡回来了,好的奴婢从来不敢拿,真的!”
云舒笑笑:“我又没说你什么,干嘛那么着急?”她放下东西道:“确实还能用,包起来吧!对了,你们管事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的直属管事姓钟,我们叫她萍儿姑娘。”
“钟萍儿?不是姓马吗?”
“不是的,小姐,奴婢的差事是洗碗,所以归专门负责碗碟器具的萍儿姑娘管,马管事是负责大厨房采购的。”
“哦?还有这些道道儿!来,你起来坐着,跟我仔细说说,你们大厨房都是怎么个分工、怎么运作的?有几个管事,他们都负责些什么?”
据容娘说,大厨房的大管事当然是洪嫂。她手下还有四个管事分别负责采购、器具、厨子和杂役。其中最有油水的自然是采购,每日的柴米油盐肉菜都由采购负责,这个专门负责采购的管事就是洪嫂的侄女马琴娘,所以大厨房基本就是洪嫂的天下。
谁要惹了她,属她管的不仅要扣工钱还要挨罚,就像容娘上次打碎杯子一样。不属她管的其他管事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否则那饭菜里不是夹石子儿就是没油盐,饿你几天谁能不服软?如此手段,再加上娘亲的纵容、芸娘的袒护,谁敢说她半分不是?
至于其他几个小管事。洪嫂是他们顶头上司,她要做什么这些小管事自然管不了,也没心思没必要去管。听说洪嫂对他们也很不错,只要有好处从来少不了他们的份儿。
云舒心下一阵唏嘘,恐怕在这些仆役们眼里,那洪嫂的话比主子的话还做得准些,他们宁愿敷衍主子也不敢得罪洪嫂。因为后果完全不同嘛,瞧眼前这容娘不就如此吗,被逼得打包袱走人了还不敢说洪嫂半句不是。
云舒本想将容娘留在自己院里,正好自己院子少了两个婆子,须得重新找人补上,容娘却是不肯。坚持现在就要回去,并求云舒一定不要跟洪嫂等人提及她告密的事。云舒也不强求,让小蝶另给了她十两银子。并送她下山。
云舒望着门口呆愣半天,最后一声长叹,春秀笑道:“傻丫头,你才当家半天不到,怎地如此喜欢叹气?”
云舒苦着脸道:“春秀姐。我原本以为当家挺容易,现在看来却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还有那一堆的糊涂账,唉!”
“你刚刚上手,家里那十来个管事都认不全,如何能理清?慢慢来吧,只要找着头绪,慢慢理总能理清的。”
云舒心想也是,干着急也没用,慢慢来,于是她又拿了账本儿认真的翻看起来。半下午的时候,芸娘来报,说理事堂打扫好了,请云舒过去检验检验。云舒看现在无事,便拉了春秀一起过去看看。
他们一路过去,碰到的仆役丫鬟纷纷低头避让,他们一走过,那些仆妇丫鬟们定会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指指点点。云舒觉得奇怪,转头看春秀,春秀微微笑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理会,继续往前走。
云舒虽然照做,却格外留意了些,今天这一路的人似乎格外的多啊?而且多是些干粗活儿的丫头仆妇,他们看上去挺忙的,实际都尖着耳朵听自己这边的动静,似乎希望能打探到什么?她们想打探什么?
云舒一时没想明白,转弯的时候眼角瞟见后面的芸娘在对旁边一仆妇打眼色,她心思一转,停下来,回头道:“芸娘,咱们家大院子一共有多少人?”
芸娘吓了一跳,愣愣的望着云舒半晌,直到云舒问第二遍她才反应过来。她想了想道:“回小姐,如果只算长住在咱们大院的人数的话,一共一百三十五人,另外果园还有五十名长工,家里有事或稍忙的时候,还会临时请些短工。”
“哦?这么多!那……有几个管事?各自负责什么?”
“加上奴婢,大管事一共十二人。”
“小管事了?”
“小管事一般是大管事自己根据实际情况定,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向主子推荐人选,主子同意了便可任命其为小管事。”
“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有多少小管事啰?”
“这个……小姐要确认的话,奴婢这就去把他们叫来问问。”
“那倒不用,你只需通知他们,明天议事的时候,大小管事全都到理事堂来,有些人我还不认识了,先认认人也好。”
芸娘顿了顿,低头应诺一声,云舒挽着春秀继续缓缓前行,同时把芸娘叫到自己身侧:“芸娘婶婶,这些年家里的事一直是我娘在打理,如今我来接手,许多地方不明白的、或是做得不好的,还请芸娘婶婶多多指点才是。”
芸娘赶紧道:“奴婢不敢,小姐想问什么随时召唤芸娘,芸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先谢过芸娘婶婶了!”
“奴婢不敢当。”
“嗯,芸娘婶婶啊,你现在每月月例是多少?”
芸娘低着头:“回小姐,蒙老爷夫人厚待。芸娘每月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那跟老窑叔和杜十叔他们一样了,芸娘婶婶,十两银子够花不?”
“足够了,芸娘独身一人,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芸娘语气似乎有些低落,云舒转头看她一眼:“是吗?那芸娘婶婶可否跟我说说,那十两银子一般都怎么花的?”
“其实……也没怎么花,大半都托人带给老父老母了。”
云舒笑笑,“芸娘婶婶真是孝顺,我也要多向你学学。对了。芸娘婶婶,洪嫂他们的月例是多少啊?”
提到洪嫂,芸娘稍稍停顿。抬头看了云舒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回小姐,一般大管事是三两五钱。”
“哦?才三两五钱啊!听说洪嫂家孩子多,这些钱也不知够不够?哎,芸娘婶婶。你说我明天议事的时候给洪嫂加工钱好不好?就给她加到……十两好像多了点儿,她自己有六个孩子,那就加到六两吧,你看如何?”
“不可!小姐,千万不可,洪嫂她……”
“为什么?听说大厨房人多事多。以前经常乱糟糟的,一会儿缺食材,一会儿饭不够的。小丫鬟们时常饿肚子,换了几个管事都理不清,洪嫂一来就把大厨房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她做得好,给我们家出了大力。我们自然不能亏待她,是这样吧。芸娘婶婶?”
“这个……洪嫂确实做得不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芸娘犹豫半晌道:“小姐,一般人家的男人出去做工,一个月只得五六百文,稍微节俭点儿照样能养活一大家子。洪嫂家人口是多了点儿,不过三两多银子养活他们足够了,如果小姐当真觉得她做得好的话,年底时多发她些赏钱就是了。
再者,咱们家院子大管事有十来个,虽然他们各自负责的内容不同,可哪一个都不能缺,哪一个都很重要,如果单单给洪嫂涨了工钱,其他人却依然保持原样,他们多半会觉得小姐处事不公,心生怠慢之意。”
“哦,这样啊!嗯,也有道理,那…要不给所有大管事都涨工钱吧?”
芸娘愣了一下,脸色难看道:“小姐,您体恤下情、慷慨大方是好事,可咱们账面上的银子……”
云舒故作恍然大悟状:“哎呀,对啊,差点儿忘了,咱们账上都快没银子了!唉,山下小杜村那边要重建,果园采摘要请人,还有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和工钱,样样都要钱,账面上那点儿钱,怕是这个月都挨不过去了!”
云舒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芸娘宽慰道:“小姐不用太过担心,今年果子结得这么好,等摘了卖出去,定能得不少银子,那样账面上的银子就足够了,大家都能过个安稳年。”
云舒苦笑一声:“唉,芸娘婶婶,你是不知道啊,这果子哪能说换钱就换钱啊?去年能得那么多银子是咱们运气好,省城那边卖得多,今年怕是不行了,唉,这么多果子,投了那么多钱进去,这可怎么办啊?”
“不会吧?前两年不是一直很好卖吗?”
“唉,前两年是果子少又稀奇,大家图个新鲜。去年省城那边也是,开始的时候压了几大车都没卖出去,后来还是我花四百两银子请表嫂帮忙在正大街上租了个铺子,又到处托人,半赔半送卖出去的。
再说当时卖的都是些大户人家,不少还是看在大姑奶奶和表嫂的面上慕名而来的,那些人家里人口众多,几千斤的果子一人几斤就分了。今年果子结得好,至少能收十来万斤,这么多果子哪里卖得完啊?果子卖不出去就收不回钱,没钱日子怎么过啊?”
云舒一着急,脚下的步子都乱了,踢到颗小石子儿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下去,春秀、小蝶和芸娘同时扶住她,小蝶焦急的给她拍拍衣裳:“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急的!”
小蝶四下看看,见前面有个小亭子,“小姐。要不咱们先去那儿休息会儿,理事堂那边奴婢帮您去看了就是了!”
“嗯,也好,那就休息会儿吧,待会儿再去理事堂那边。”
芸娘道:“小姐,要不奴婢先过去看看,打扫的丫鬟仆妇们还在那儿等着了,我去先让她们散了,待会儿需要人的时候再去叫就是,您看行么?”
“嗯。也行,免得耽搁了她们的正事,芸娘婶婶。你让她们散了就赶紧过来,啊!”
“是,奴婢告退!”芸娘行礼后匆匆离开。
等芸娘走远后,小蝶挪到云舒身边,小声问:“小姐。您不会真想给洪嫂、还有那一大群管事都加工钱吧?她们明明……”
云舒笑道:“小蝶,你也算是大管事中的一员,给你加工钱还不好啊?”
小蝶愣了一下,红着脸道:“小姐,你又笑话我,我算什么管事啊?不过就算如此。每月三两五钱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加了。知足的给她一两她都觉得多,不知足的给一百两都嫌少。小姐,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云舒笑得开心,春秀也笑道:“小蝶果然是个好姑娘,云舒,你好眼光。”
“那当然。要人人都像刘婆子那样,我不就成孤家寡人了?小蝶。等以后得空了,我一定帮你寻个好人家!”
几人说笑一阵,等芸娘一回来,云舒立刻又变了脸,一手撑着脑袋作愁眉苦脸状,几个丫鬟都有些意外,春秀给她们打个眼色,大家对望一眼,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芸娘见云舒那样,上前道:“小姐,您怎么了?”
云舒叹道:“唉,也没什么,就是方才跟春秀姐商量了账本的事,原本还想年前给大家涨点儿月例的,可账面上那点儿银子……唉!”
芸娘目光闪了闪:“小姐,真的不用涨,现在这么多已经够高了。”
“就算不涨月例,马上就到年底了,万一果子卖得不好,今年年底的赏钱怕是也没着落了。”
“小姐不必担心,那赏钱本就是主子高兴才给,如果主子有困难,即便不发,相信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真的吗?没赏钱大家会不会很失望,做事也怠慢懒散了啊?”
“这个……应该不会吧,老爷夫人小姐平时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真要为这点事儿就偷懒,这种人不要也罢,干脆辞了再请,反正想到咱们家来上工的人多的是。”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多了!实在不行的话,我看干脆把能裁的人都裁出去,各院各房久置不用的东西都清出来卖了,反正能怎么省钱就怎么省钱。”云舒一副壮士割腕的样子,似乎这已经是定下的事,完全没有转换的余地般。
芸娘闻言惊了一下,“小姐,这样……不妥吧?那裁剪人手、变卖东西的做法可是乡里赤贫人家才做的事,咱们家好歹也算……会不会被人家说闲话啊?”
“谁说闲话啊?有什么好说的?我发不起工钱,让家里那些吃闲饭的出去另谋出路,不是为他们好吗?我卖我家的东西,又不是偷的抢的,谁能说我半句不是?要是不裁人,那就得人人都降工钱,这样大家乐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云舒这话说得大声,附近的人都驻足细听,并朝这边张望,芸娘四下看看,压低声音为难道:“小姐,这不是还没到那时候吗?您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舒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不好意思道:“芸娘婶婶,不好意思,方才一着急,说话没个轻重,您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不会,主子的难处就是我们大家的难处,即便真的到了那地步,芸娘自愿月例减半,或者不拿月例都行。”
“真的?!芸娘婶婶果然是自家人,我先代爹娘谢谢婶婶了。”云舒立马站起来对芸娘行礼,芸娘赶紧侧身避过,又说了好一番客套话才算了了这个话题。
之后,云舒几人跟着芸娘去理事堂走了一圈,挪了下桌凳,定了下位置顺序,便回院子了。等回到屋里休息会儿,喝了杯茶,云舒把雁儿蓉儿叫来。让她们去会会自己小姐妹,不用着急,晚上睡觉前回来就行。
两个丫头兴冲冲的走了,春秀和小蝶都觉奇怪,云舒却一直很淡定,什么都没说。小蝶总算忍不住了,问道:“小姐,这个时候你为何还让雁儿蓉儿到处去玩啊?”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您方才不是说……”
春秀笑道:“小蝶啊,云舒是在给那些人下套儿了。”
“下套儿?下什么套儿?”
“这个得问你的好小姐了。”
云舒得意一笑:“小蝶,瞧瞧。你跟我这么久,还没春秀姐了解我了。小蝶,给你个任务。待会儿雁儿蓉儿回来了,你仔细问问,她们都听说了些什么?问完了再来告诉我。”
小蝶有些糊涂:“小姐,你不是说让她们睡觉前回来吗?现在天还没黑了,再说您为何不亲自问她们?”
“让你问你就问。其他的你别管。”云舒喜滋滋的喝着茶,连账本都不看了。
小蝶满脸狐疑的下去,屋里就剩云舒和春秀二人,春秀看她那样子,嗔笑道:“瞧你那得意样儿,当心你那套儿没套住别人。反而套了自己。”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真卖不出果子去,否则我费那么多功夫弄这么大果园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方才你那么大声不就是想说给有心人听?可别忘了。哪些是有心人你又不能完全肯定,万一他们在你裁剪人手、变卖家当前就先下手了,看你怎么办?”
“先下手?”云舒想了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他们不至于吧?”
春秀没答。云舒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是个后患。她几步走到门口:“夜五在不在?”
一个黑影跳出来:“禀小姐,五爷暂时不在。”
“哪儿去了?”
“教三少爷练武去了。”
云舒抿抿嘴,“你去通知夜五,安排两个人手日夜守在山口,凡是下山的,不管人、车马一律搜查,不许带任何值钱的东西下山,银两超过十两的也拦下,带来见我。”
“是!”暗卫领命退下,云舒回去坐下,春秀笑道:“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叫穷。”
云舒抹抹额头:“我还真没往这边想,芸娘说那些有点儿家底的人家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做裁剪人手、变卖家当的事,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我原本就想吓吓洪嫂那群人,可咱们家院子的帮佣签卖身契的极少,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家发不起工钱,多半会偷了东西溜下山去,到时候我还没开始清理他们,他们就先把我们家给清空了。”
“你也别把大家想得那么快,相信会这么做的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好的。”
“那个极少数会带动绝大多数,你拿我拿大家都拿,不拿的人就是傻子。“
春秀笑道:“你有道理,放心吧,有那几个暗卫守着,即便他们有心也不敢更做不了。”
天擦黑的时候,云舒和春秀还在吃饭,雁儿和蓉儿就气呼呼的回来了,一旁伺候的小蝶有些惊讶,云舒给她打个眼色,她点头下去。等云舒她们吃完,小蝶正好回来。
不用云舒问,小蝶过来小声道:“小姐,不得了了,各个院子都在议论咱们家发不出工钱,要裁减人手,还要变卖家当了。
有的怕这个月工钱领不到,说要来找小姐要钱,然后打包袱回家了;还有人说要是实在领不到钱,就拿值钱的东西抵,免得以后被卖光了什么都捞不着!这些人真是……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咱们再穷也不到那个地步吧?”
春秀笑道:“小蝶,放心吧,你家小姐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他们闹不起来的。”
小蝶愣了一下:“是吗?可……”
云舒点点头:“小蝶,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消息?”
“有啊,说是他们工钱都拿不到了,您还要给那几个管事涨工钱,那些管事不做事却拿那么多钱,说主子做事不公,在这儿待着没意思。”
“还有了?”
“还有很多,反正都是说主子不好,想要辞工的。”
“很好,小蝶,你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凡是要辞工的一律允许,把工钱补齐了再多发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但要对这些人做记录,以后凡是咱们家的产业,一律不再接受这些人做工。”
!
第七二二章 白眼狼
小蝶愣了一下:“小姐,真要放他们走啊?那咱们家大院怕是剩不了几个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芸娘不都说想来咱们家做工的多的是?那些听风就是雨,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想分我家财产家当的人留下来也是祸害,万一以后咱们真遇上什么大事,这群人必定落井下石。”
小蝶想想,点头道:“也是,老爷夫人那么宽厚的人,平时对他们那么好,要因为晚领了几天工钱就想偷东西的话,这种人留下也无用。小姐,要不我现在就去账房,让他们准备准备?”
“也好,你让账房把账目整理清楚了,免得明天人多乱了方寸。”
“是!”小蝶应一声转身出了屋子,春秀看小蝶脚步匆匆,对云舒道:“云舒,你也别把事情弄得太大,万一大家全都辞了工,马上就要摘果子了,到时候你上哪儿请人去?”
“辞就辞,就算全都走光了,还有咱们自己一家人不是?那样更清净。想当初咱们家就爹娘你我和二毛,挺小的院子,也没什么钱,日子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春秀好笑的摇头道:“你呀,又来了,多久的事了,要真回过去,你未必还受得了。”
云舒不服输道:“怎么受不了?我巴不得回去了!”
当天晚上,云舒早早上床,打算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对付那一群老蛀虫。可她午夜正酣时,却被一阵恼人的声音叫醒,小蝶说夜五带了几个仆妇在外面求见,说是有人偷了东西趁夜要溜下山。
云舒一个激灵,瞌睡顿时没了,原本只说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急慌慌的穿好衣服出去。果然见院中跪着两个婆子三个妇人,雁儿和蓉儿提着灯笼站在两边,夜五带着两个暗卫立在她们身后。
云舒努力压住火气,深呼吸一下,走到那些个仆妇面前,扫视一圈,发现这几人身边还摆着些物件,多是些小巧玲珑的金银玉器,仔细辨认,那自然是自己的东西无疑。
呵。这些人挺会选的嘛,瞧这只浑身雪白雕工精细的玉石小白马,不是小顺子送三毛的礼物么?还有这块崭新的上等端砚。显然是二毛院子偷出来的;这几支成色十足的金簪是娘亲戴过的……咦,这两只银簪有些眼熟啊?
云舒停下来,弯腰捡起那银簪细看,一旁的小蝶道:“咦,小姐。这不是您的银簪吗?”
云舒没说话,小蝶指着那妇人斥道:“好大的胆子,我们小姐的东西都敢偷,你这妇人忒不要脸,抬起来头。”
妇人抬头望着云舒道:“云舒小姐,我没偷。这不是我偷的啊!”
“放肆,罪证在此,你还敢抵赖?是不是非要把你送去县衙上大刑才承认?”
“不是不是。小蝶姐姐,我是蓉儿她二姨啊,这银簪是她给我的,让我帮她带给她爹娘,不信你问蓉儿啊。哎呀。蓉儿,你快帮二姨说句话啊!”
云舒和小蝶同时看向一旁的蓉儿。蓉儿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回…回小姐,是…是奴婢给二姨的。”
云舒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的火气直往头顶上冲,小蝶见云舒脸色不好,扶着她低声安慰,另一边的雁儿盯着那簪子看了会儿,想了想道:“小姐,那簪子不是您赏给蓉儿的吗?就是两个月前,当时春秀小姐还在场了。”
云舒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似乎……还真有这回事。对了,好像是蓉儿打扫的时候找到一支很久以前遗失的金钗,那支金钗云舒一直很喜欢,就赏了蓉儿一直银簪,后来春秀姐说好事成双,那银簪本是一对,干脆都给她好了。
想到这里,云舒算是松了口气,如果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跟这群白眼狼一样的话,自己也太失败了。她点点头:“对,这是我赏给蓉儿的。”
蓉儿那二姨拍着胸口松口气:“唉,是啊是啊,吓死我了,云舒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那妇人不待云舒答话,就拍着衣裳站起来,云舒转念一想,“等等,蓉儿她二姨,你深更半夜下山做什么?”
那妇人顿了顿,干笑两声道:“呵呵,云舒小姐,我家就在山下小杜村,您也知道我们村受了灾,我担心我家那口子不会看孩子,怎么睡都睡不着,干脆就穿了衣服回家去看看,明儿再早点儿赶来就是。”
云舒看她说话时目光闪烁,并有意无意的用手护住腰间,直觉这妇人有问题,但她没偷东西的话,也不好直接上去搜,怎么办?
那妇人笑呵呵道:“云舒小姐,没事儿的话我…我先走了啊。”
她退后几步转身欲走,可转身那一瞬间,脚下一绊,妇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同时她的腰间衣服莫名散开了,一对玉镯子轱辘轱辘滚出来,妇人顾不得疼,大喊着“我的镯子、我的镯子!”,四肢并用爬着去追那镯子。
眼看妇人就要抓到镯子,夜五伸手一捞,那镯子便到了他的手里。妇人缓缓抬头,当看清是夜五时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夜五举着镯子打量一番,冷冷的盯着那妇人:“你的?”
“是……不不…是……”
云舒觉得那镯子有些眼熟,上前接过来看,这镯子成色还不错,就是样式老旧些,不过相信卖个十来两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东西吧,贵重算不上,但一般人家也戴不起,当成传家宝收藏倒也可能。
云舒低头看妇人,妇人却一直低头看地板,云舒想了想,把雁儿和蓉儿叫过来:“你们看看,认识这镯子不?”
雁儿仔细看了,摇头称不认识,蓉儿却一直低头不说话,一旁的小蝶道:“小姐,这镯子好像…跟老夫人手上那对很像。”
“老夫人?你说我外婆?”云舒仔细看那镯子,还真是。越看越像,再想想外婆最近一次来自己家的时间,好像是……对了,三个月前,爹娘在城里为自己办了及笄礼后没多久,全家一起回来,外婆也来住了两天后就匆匆回去了。
云舒皱眉,低头道:“蓉儿二姨,你在哪个院子当差?”
“奴婢…奴婢……”
云舒看她犹豫半天说不出来,心里便明白了大半。她抬头看向蓉儿,蓉儿瑟缩一下,小声道:“松…松林院。”
松林院是云舒家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院子。外婆每次来都是住那里,如此结论已经很清楚了。云舒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蓉儿突然跪下:“小姐,是奴婢的不是。那镯子是奴婢偷的,小姐要罚的话就罚奴婢吧!”
小蝶道:“蓉儿,你别胡说,老夫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你还没来咱们家大院了。”
雁儿也道:“就是,蓉儿,你天天跟我在一起。见都没见过老夫人,怎会偷她老人家的东西啊?”
蓉儿却趴在地上道:“小姐,镯子确是奴婢偷的。跟二姨没关系。”
那妇人怔愣好一阵,听蓉儿这么说,总算反应过来,赶紧道:“对对对,就是这丫头偷的。她让我帮她带给她爹娘,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问她她说是小姐赏她的,没想到是偷的!
你这死丫头,我好心介绍你来,又想方设法让你给云舒小姐当了贴身丫鬟,夫人还说以后让你陪嫁到京城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偷东西,你个不成器的丫头,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一顿。”
妇人说动就动,挽起袖子就使劲儿往蓉儿脑袋上拍,一边拍一边骂:“不成器的东西,我让你偷、让你偷……”
小蝶和雁儿赶紧拉住那妇人,那妇人还在一边挣扎一边大骂,而蓉儿却只是蹲在地上嗡嗡的哭。云舒有些心烦,对那妇人吼道:“吵什么吵?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夜五,把她给我绑了,关柴房去。”
妇人愣了一下,急道:“云舒小姐,为什么要绑我啊?我又没犯事。哎,哎,你干什么?放开、放开,臭男人,别碰我,不得了了,非礼了非礼了,呜呜呜~~~~”
看着那妇人演的一出又一出,直到最后被绑成粽子堵了嘴扔进柴房,还能听见她呜呜呜的吵闹声,云舒又好气又好笑,自家院子还有这等泼妇,云舒是第一次领教。
这边蓉儿已经被雁儿扶了起来,云舒皱眉看他们,雁儿道:“小姐,您别怪罪蓉儿,蓉儿没偷东西,都是那泼妇瞎说,诬陷蓉儿的。”
云舒没有说话,雁儿急道:“真的,小姐,蓉儿她二姨是我们村儿出了名的泼妇,我从小就见她欺负人,村长隔三差五就在找她,我还经常听她背地骂村长了。”
云舒转向蓉儿道:“蓉儿,东西…当真是你偷的?”
蓉儿低头轻轻嗯了一声,雁儿急道:“哎呀,傻蓉儿,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认啊?其他事情可以帮,这种事怎么能帮了?你二姨偷的可是老夫人的东西,就算你帮她顶了罪,那借据她一样不会还给你爹娘,只会继续跟你要钱。”
“什么借条?”
雁儿一愣,赶紧捂住嘴,云舒皱眉再问一边,雁儿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旁的小蝶低声道:“小姐,要不这事儿晚点儿再说,您看这些人…怎么办?”
云舒回头,见还有四个仆妇趴在地上,她们身边的东西明显都是她们偷盗来的。小蝶让她们抬起头来,这四人云舒大概都有印象,应该都是附近村子的农妇,在自己家里干了有些时候了,其中一个还是水家村铜锣院子的,她相公还是跟自己爹娘一辈儿的了。
云舒心烦的挥挥手道:“把她们全都绑了关进柴房,明日再审。”
然后她大步向自己屋子走去,旁边一妇人却突然拉住她的裙摆:“云舒小姐啊,我真没偷东西,这小马是别人给我的,不是偷的,真的。”
云舒低头,见拉自己裙摆的正是那个水家村的妇人,叫什么来着?小蝶赶紧蹲下去扯她的手:“你放开。别把我们小姐裙子扯坏了。”
那妇人却不松手,着急道:“云舒小姐,小云舒啊,我是范大娘啊,就住水家村铜锣院子,你小时候这么丁点儿大,你娘抱着你来我们院子,我还抱过你了。”
云舒微微皱眉,小蝶道:“你快松开,扯坏了你赔不起。”
那妇人急得一把推开小蝶:“小云舒啊。你不认得我了?唉,不认得也没关系,可我真没偷东西。你不能把我关起来啊!”
云舒深吸一口气:“你没偷东西,深更半夜下山做什么?”
“我…我……”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先去柴房想一宿,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我。”云舒一把扯开裙子,转了进了房间。后面是妇人们的吵闹声,不过那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呜呜声。
云舒在屋里瞪着油灯坐了良久,小蝶劝道:“小姐,快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了。”
云舒一动不动道:“小蝶,你说这些人的心到底怎么长的?我娘对他们那么好。凡是我们家做工的人,只要家里有困难,要预支工钱或者借钱的。我娘从来就没有说过不。
你瞧瞧账本上,那些仆役们借去的钱东一笔西一笔,几年时间加起来至少有五六百两,没几个是真正还过的,如今我就随口放了句话。这些人就坐不住了,巴不得立马把我们家房梁都拆走!唉~~~~”
云舒长叹一声。小蝶也轻轻吐口气低下头,半晌后她安慰道:“小姐,您不是常说,世间之人,形形色色,百个人百种想法,良心这东西,唉,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咱们家一两百号人,有这么几个没良心的也不意外,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睡吧?”
“唉,我被那些人气都气醒了,哪还有心思睡?对了,雁儿和蓉儿了?雁儿方才说那个什么借据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小姐,要不我去把她们叫来问问?”
“嗯,也好,去吧!”
每一会儿,小蝶带着二人进来,见礼后小蝶站到一旁,雁儿和蓉儿低着头站在云舒面前,仔细看,蓉儿眼睛红红的,刚才肯定哭过。
云舒抿抿嘴,淡淡道:“说吧,那借据怎么回事?”
二人低头不说话,小蝶催了两次依然如此,云舒道:“小蝶,去把蓉儿她二姨叫来,告诉她只要她把借据的事情说清楚,以前的事我都当没发生过。”
小蝶应了就要出去,蓉儿有些慌乱的抬头:“小蝶姐别去,小姐,我…我自己说。”
“如此甚好,不过蓉儿,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我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明白吗?”
蓉儿紧咬嘴唇沉默片刻,小声应道:“是,小姐!”
然后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奴婢家贫,却姐妹众多,爹爹一直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所以一直不喜欢我们。去年过年时我们家揭不开锅,爹爹就想从我们姐妹中挑一个去卖,娘亲哭闹了好久,又带我们上街乞讨,好不容易讨了几个铜板买了点儿米粮回去,爹爹这才作罢。
年后走亲戚的时候到二姨家,二姨听说爹爹要卖我们很不高兴,把爹爹骂了一通,之后又把娘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许久,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那天下午娘亲却破天荒的要在二姨家留宿,还坚持把大姐二姐我和四妹留了下来。
等爹爹走后,二姨跟我们说,山顶水家小姐要招几个贴身丫鬟,月例有二两银子,还时常有赏赐,如果我们姐妹中有人被选上,我们一家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我们听了都很高兴,第二天,二姨专程去借了衣裙脂粉和头花回来,把我们打扮一番后送到山上来让夫人选,没想到夫人会选中我,当场就拿出卖身契让娘亲签了,还给了十两银子。
我心里害怕,央求娘亲带我走,夫人仁慈,说我可以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好了再回来,当天我就跟娘亲和二姨下了山。
一进门,二姨就把娘亲和我拉到一间房里,掏出张纸要我娘和我摁手印,我娘有些犹豫。二姨就火了,说当初说好了,只要我们姐妹中任何一个被选上,我们的月例和赏赐都得分她一半,还要给她打张五百两银子的借据……”
“五百两!!!”小蝶惊呼一声,云舒也非常惊讶,五百两银子,那可是一般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蓉儿,你二姨为何要你把月例和赏钱分她一半?又为何还要你娘打五百两的欠条给她?这么苛刻的条件,你娘怎么会同意了?”
蓉儿垂着脑袋沉默良久。云舒也不追问,就静静的等待,其实她也满心疑惑。他娘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好一阵后,蓉儿轻轻吸口气,“我二姨说,小姐的未来姑爷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咱们城里的顺通钱庄和王记布庄都是那位姑爷家的产业。他们家金银堆成山,玉石做地砖,随便一出手就是上千两银子。这次夫人给小姐选的贴身丫鬟以后就是小姐的陪房丫鬟,多半是要给姑爷做…做……”
小蝶斥道:“放肆,什么陪房丫鬟,你们想做什么?那腌臜妇人怎地如此不要脸?”
云舒脸色也很不好看。虽然她早就知道自从自己跟小顺子定亲后,周围许多人都眼红得紧,想方设法要往自己身边安插人。她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憋得发慌。
云舒努力压下心中的起伏。止住小蝶,淡淡道:“蓉儿。继续说。”
蓉儿把头压得更低,紧咬嘴唇半晌后道:“二姨说那五百两银子不要我们现在还,平时只需把月例和赏钱给她,有什么事帮她顶着,等以后去了京城,让我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和表妹带上,她会帮我上…上位,到时候我再还那五百两不迟。”
蓉儿说完便紧紧捏着袖子一动不动,屋里一片寂静,谁也没说话,谁也不敢说话,小蝶和雁儿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舒。此时的云舒表面看来脸色严肃、面无表情,不知她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大发雷霆,把蓉儿赶出家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空气静得让人发慌,雁儿甚至眼皮一搭一搭的想打瞌睡,突然云舒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时辰不早了,都回去睡吧!”
雁儿顿时清醒,揉眼让自己清醒清醒,再看方才的位置,云舒已经不见,转头见她已经走到了床边,小蝶开始给她换衣服。
等云舒躺下,小蝶过来,轻声道:“好了,回去睡吧!”
雁儿张口想问,小蝶做个噤声的手势,亲自把她们送到门口,小蝶准备回屋时,蓉儿小声道:“小蝶姐!”
小蝶回身:“怎么了?”
蓉儿眼中有泪珠闪动:“小姐她…她会不会……”
“放心吧,小姐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小蝶要走,蓉儿拉住她:“小蝶姐,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上…上位,我…我只是……”
“好了好了,蓉儿,你今天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点儿做得很好,我了解小姐,她不会赶你走的。”
“真的?”蓉儿眼中顿时多了丝光芒,小蝶笑笑,把她们送走,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屋,到云舒床边看看,见她闭着眼,便轻轻放了帐子,灭了灯笼,回到床边的小踏上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床上的云舒睁开眼,定定的望着帐顶,良久后她轻叹一声,似乎最近特别倒霉,想什么别来就来什么,莫非自己触了霉头?真是奇怪了!
蓉儿这事儿吧,其实也在情喇中,希望她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她只是为让自己家人吃饱肚子,之前对陪房一事完全所知,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
算了,即便再换几个丫头,谁知道她们又有什么想法了?这种事想完全杜绝根本不可能,还是顺其自然吧!
当前要担心不是未来的事,而是家里这一大堆烂摊子,睡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了,云舒翻个身,很快便睡了过去。
!
第七二三章 议事
次日早上,云舒特地让小蝶几人为自己仔细打扮了一番,从妆容到衣饰,不说要多么雍容华贵,至少要让人看一眼就知道这就是主子,必须尊重她,避让她,服从她。,!
等到辰时三刻,芸娘来报,说众管事已经到齐,都在理事堂等候。云舒和春秀对望一眼,春秀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云舒,准备好了么?”
云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道:“早就准备好了,走吧!”
云舒和春秀一起,带着芸娘和几个丫鬟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出了院子,往理事堂方向去。到理事堂门口,一小厮大声唱道:“云舒小姐到,春秀小姐到!”
二人跨过门槛,见众管事整整齐齐的站成两列面向门口方向,齐刷刷的行礼问好,云舒理也不磊人,径直抬头挺胸走到正上方坐下,淡淡道:“各位管事免礼,请坐!”
众管事各自归位,这理事堂上方的位置要比下方高出一截儿,轻轻一扫,下方众人的小动作一目了然,看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不知是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还是突然变了环境不自在?无论如何,云舒布置理事堂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云舒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不小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接管家务,也是第一次启用这理事堂,从此以后,每逢三六九早上辰时中刻,所有管事均到此议事,有事的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个一个轮着报,不可争抢,不可吵闹,无事的应答一声便是。这是规矩,大家可听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汉子别扭道:“云舒小姐。你这大堂倒是不错,不过这地方搞得我好憋屈啊?干嘛非要这样…这样…”汉子指指那位置,又指指整齐站着的众人。
云舒看那汉子身板结实,面相粗犷,以前竟没见过这人,小蝶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这人名叫马三多,管车马房的,才来两个月,是方舅舅推荐来年底帮忙运果子的。”
云舒想了想。还真有这事儿,自己跟方舅舅要了几次人,他才把马三多推荐给自己。不过一直没见人,原来长这模样。虽然面相凶了些,不过这种人跑货别人才不敢惹。只是今天第一次见他就给自己出难题,真是……
云舒想了想,笑道:“马管事。此处乃议事之地,来的不过才十来个管事,如果这里都乱七八糟如同集市般,家里一两百号人岂不要乱套?再说,只要你没做亏心事,干嘛要不自在?就当来此喝喝茶、跟大家聊聊天不就行了?”
马三多愣了一下:“嘿。云舒小姐,我马三多活了几十年,还真没做过亏心事。不过……”他扫视一圈。目光从众管事身上一一掠过,然后哈哈一笑:
“我看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云舒小姐,你可得好生管管。
对了。云舒小姐,你们府上这伙食也忒差了。我老马跑了几十年的货,每顿必须有酒有肉,那小妮子送的饭菜就那么几小蝶儿,肉就那么几小片儿,塞牙缝儿都不够,还有那米饭,小碗还没我巴掌大,一口一嘴沙。
啧啧,要不是看小姐家有这么大几座山头的果园,我还以为到了哪个乡野贫户了呢!”
云舒抽抽眼角,瞟了一眼左边第二位的洪嫂,洪嫂顿时像被针扎了般跳起来,指着马三多骂道:“你胡说,我们大厨房给各位管事送的饭菜都一样,别人每次都有剩,就你挑三拣四这不是那不是,还吃得精光,有本事你不吃啊,你自己来做啊!”
马三多双手环胸,调笑的望着洪嫂:“啧啧,这妇人,一看就是个泼妇,又贪心又恶毒,居然也能当管事,云舒小姐,你眼光也忒差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个?”
洪嫂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的瞪着马三多,似乎随时都能冲上去跟马三多厮打一番。云舒咳嗽两声,芸娘看看她脸色,拉住洪嫂低声劝解几句,把她摁回到椅子上,然后又劝马三多道:“马管事,厨房东西不合你口味,你可以直接跟洪嫂说清楚,或者跟我说也行,我们可以给你换个厨子,直到你满意为止,你看可好?”
马三多嘿嘿笑道:“看看,还是这位管家娘子上得台面些。不用了,这山上到处都是野味,足够我顿顿美餐了,你们给我送些调料来即可。”
“马管事放心,此事稍后我亲自给你办。”
得了芸娘的承诺,马三多笑呵呵的谢过后坐了回去。大家安静下来,云舒给小蝶个眼色,小蝶上前一步道:“议事开始,请有事的管事依次报来。”
首先是芸娘,她站起来道:“小姐,方才老爷派人来取二百两银子,说是要拿去救济山下村民,此事可应否?”
“什么时候的事?何人来报的信?”
“大概两刻钟前,小杜村村长身边的年轻人,好像叫大壮。”
云舒想了想,目光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一圈,有些为难道:“目前账上所剩银钱不多,二百两自然不能交给生人,这样,芸娘,你派人下山请我爹回来,说我找他有事商量。”
“是,那银钱……?”
“暂时不给,你现在就派人去。”
“是。”芸娘应声后退出大堂。
接着应该是大厨房的洪嫂了,洪嫂稍稍犹豫,站起来道:“云舒小姐,今日大厨房例行采购食材,用银十两,上次预支的银两已经用完,是否能向账房再预支一百两?”
云舒微微眯起眼:“一百两?几日的?”
“这个……不一定,人多的时候用的时日短些,人少的时候就能多用几日。”
呵,居然给我这种敷衍之词,云舒本想发火儿,春秀示意她不要着急,她吸口气:“洪嫂。你上次预支银两是何时?预支了多少银子?”
“上次是十月十六,预支整一百两银子。”
“十月十六,今天十月二十三,七天,一天十四两三钱银子,挺能吃的啊!”
洪嫂低着头道:“回小姐,前几日山下小杜村受灾,村民都来了山上,他们的饭食全由大厨房包办,所以用得多些。另外翠夫人一直说要吃燕窝。夫人便让奴婢买两斤燕窝回来,那一下子就去二十两银子,所以……”
“燕窝?我怎么没见着?”
“这个……好像是…是翠夫人拿去了。”
云舒脸色自然不会好看。洪嫂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小册子,“小姐,这是奴婢这几日采购的食材价格、数量和用处,请小姐过目。”
云舒接过翻开大概看了看。还真是如此,上面的记录整整齐齐,那字体也还算端正,比起账本上光溜溜的一条条笼统的支出项目,这个显然细致多了,如果这东西不是洪嫂的。云舒定会笑眯眯的夸赞一番。
可她昨天才闹出事来,今天就用这种方式讨好,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当然。这小册子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云舒把册子递个春秀,春秀翻开看了看,笑眯眯的点头道:“真不错,洪嫂真是有心。这是你记的?”
“多谢春秀小姐夸奖,我一个山野婆子大字不识一个。怎会记账啊?这是我侄女琴娘做的,她说这样给主子看着方便些,免得……”
洪嫂偷看云舒一眼,然后收了话头。云舒心里冷哼一声,她要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就是说免得被主子误会他们贪墨了钱财吗?呵,有本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她就来个恶人先告状了。
春秀依然笑眯眯道:“哦?是吗?这东西真不错,她如此尽心我们也不能亏待了她,对吧,云舒?”
春秀对云舒直眨眼,云舒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眯起眼瞪着洪嫂:“当然,哪个是琴娘?出来给我看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从洪嫂位置后面走出来,到中间行礼:“奴婢琴娘见过云舒小姐、见过春秀小姐。”
云舒盯着那妇人仔细瞧了瞧,跟马喜娘还真有几分相似,莫非真是她姐姐?马琴娘一直未听到云舒二人回话,偷偷抬眼看二人。洪嫂道:“云舒小姐,春秀小姐,这就是我侄女琴娘,哦,云舒小姐,马喜娘是琴娘的亲妹妹。”
云舒抽抽嘴角:“是吗?让表嫂的姐姐来我们家做仆役,真是为难你们了,要不……”
“没事没事,奴婢能在这里讨口饭吃是奴婢的福分,多谢老爷夫人小姐照顾。”洪嫂不等云舒说话就赶紧客气应答,把云舒想说的话也全都堵了回去。
云舒沉默片刻,淡淡道:“做得好,以后再接再厉,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做事,亏待不了你们。这册子我先留着,待会儿让人誊抄几遍,发给各位管事,以后你们自己管的各房各院就这么记账吧,我随时抽查。好了,洪嫂、琴娘,你们坐着吧,下一个。”
浆洗房的惠嫂站起来道:“云舒小姐,我们浆洗房人手不够啊,咱们大院一两百人,我们浆洗房才十五人,除了我和副管事,真正干活儿的才十三人,人手实在不够啊!”
惠嫂说完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我和副管事也经常帮着洗衣服来着,可那衣服实在太多,果园里干活儿的工人衣服又脏得不行,洗都洗不出来,能不能……?”
云舒不待她说完,直接道:“账房上银钱不够,我们现在都节衣缩食了,还加什么人手?你们浆洗房何时加了个副管事?她是做什么的?我们家不养闲人,把那副管事撤了,浆洗房的人裁减几个,一共只留十人。”
惠嫂愣了片刻,着急道:“小姐,不可啊,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要再裁减人手,那衣服就要堆成山了啊!”
“你要办不来,就把浆洗房撤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这下惠嫂哑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蔫蔫的退了回去。
云舒之所以拿惠嫂开刀而不是洪嫂,一来衣服一两天不洗没关系,这些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哪个不会洗衣服?自己动手就是;二来昨晚抓到的五个小偷里有两个都是浆洗房的,她们自己供述利用送还衣服的机会去各院偷东西。
而之前老娘认为浆洗房的人辛苦。给他们的月例最低都是一两银子,如果洗的衣服超量,还另外有赏钱,多一件就是五文钱,所以浆洗房这些人虽然辛苦,工钱却不低,谁知带头干坏事的会是这群人,这让她大为关火,对惠嫂也极为不满,当然要拿她开刀。
接着是爹娘院子的管事瑾娘。她站起来说了句院里无事便坐下了。轮到左边最末的马三多,他呵呵笑道:“云舒小姐,你请我来也不给我事情干。那就拨几十两银子给我买马吧!”
云舒微微皱眉:“马管事,车马房不是已经有四匹马了吗?”
“四匹怎么够?一匹下了小马驹,不能拉货,两批在拉马车,老方不是说你家要运大批果子去省城。可能还要运到更远的地方,不弄几匹好点儿的马怎么拉得动?”
云舒想想也是,反正果子就要摘了,马上就要到用马车的时候了,她斟酌片刻:“这样吧,我拨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得给我买至少四匹良马回来。”
“啊?五十两买四匹,你这价也压得太低了吧?嘿嘿,总得给我留点儿辛苦钱吧?”
另几个管事闻言都不爽的回头看他。刚刚受了气的惠嫂道:“哼,五十两银子还嫌少,成天游手好闲什么事不做,拿那么多工钱办点儿事还想要辛苦钱,把自己当什么了?”
马三多牛眼一瞪:“老子就要辛苦钱怎么了?这是规矩。老子认得好马,别人捧着银子来请。老子还要考虑考虑,怎么着?有本事你去啊!”
惠嫂没想到这汉子会回她话,还是那么凶巴巴的样子,她有些吓到,虽然缩了回去,嘴上却依然在小声嘀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云舒心里暗笑,面上却一脸严肃的样子:“马管事,议事就议事,不要吵闹,你拿这牌子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给你半个月时间,务必买回四匹良驹回来。”
马三多接过牌子看了看,“嘿嘿,这玩意儿挺新奇。”
小蝶解释道:“这是我们小姐新做的理事牌,以后凡是从账房支领银子,一律须得有小姐的同意并有这木牌才能兑取。”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对那木牌相当好奇,以前他们要领银子不过随口一句话,有的是娘亲知道并点头同意的,大部分却是娘亲不知道,事后问起来他们就来告罪然后不了了之,如此混乱的管理就给这些管事足够的可趁之机,他们几乎把账房当成了自家钱柜。
然后是制衣房的桂二娘,她犹豫半晌,一咬牙站起来道:“小姐,夫人让我们制衣房在月底前赶出两百套棉衣,可那棉花和布料……”
说到这里她犹豫的看看左边的洪嫂,洪嫂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道:“桂二妹子,你们制衣房真够辛苦的,那棉衣应该做完了吧?马上天冷了,那棉衣就能排上用场了,夫人真是心疼咱们,发了布料棉花还发棉衣,呵呵!”
洪嫂表面看着笑呵呵的,她跟桂二娘的眼神交流却没逃过云舒的眼睛,看其他管事低头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这些人对此事毫不关心?
云舒想了想,也笑眯眯道:“桂管事,辛苦你们了,棉衣做好了么?”
桂二娘看看洪嫂,犹豫片刻,低头道:“做了大半,只是还缺点儿棉花和棉布。”
“哦?那直接去仓库领就是,差多少领多少,可不能让大家冻着过年。小蝶,给桂二娘发个牌子!”
“是!”小蝶拿了块木牌送到桂二娘面前,桂二娘盯着那木牌愣神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什么都没说,而她后面的于方庆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小姐,那个…仓库里的棉花和棉布已经……”
“怎么?棉花没了?不可能吧?听说今年棉花又好又便宜,我娘让你们按两倍的量采购。我看那账本上光采购棉花支出的银子就有二百两之多,市面上的普通棉花二十文一斤,就算购了些上等的或极品的,平均算个四十文一斤够了吧?二百两怎么也能买个五千斤啊,你们不会五千斤棉花全都用完了吧?”
云舒先把账目算得清清楚楚,堵了他们的嘴。看他还能找出什么理由。于方庆站在中间结结巴巴:“这个…这个……”
云舒故作惊讶道:“啊?不会吧,五千斤棉花真用完了?”
“这个……这个……”
左边末尾的马三多哈哈笑道:“云舒小姐,你瞧他那样儿,我看那棉花他吃不了,把你银子吃了才是真。”
于方庆身子一僵,脸色刷白,额角的冷汗直往外冒,马三多乐道:“哈哈,瞧瞧、瞧瞧,被我说中了吧。腿都在抖!啧啧,真没骨气,吃了就吃了呗。男人就要敢做敢当,你大方认了咱们小姐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马管事!”洪嫂站起来道:“你不要太过分,小姐早就有言在先,没轮到你不要胡乱插嘴,你凭什么说我家方庆吞了银子?你有什么证据?”
马三多无所谓的耸耸肩。洪嫂板着脸道:“没证据就不要胡乱给人安罪名,否则我上官府告你去,哼!”
马三多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洪嫂狠狠放几串眼刀子,然后转向云舒道:“云舒小姐,方庆自管仓库一来一直认真负责。从没敢有半分懈怠。那几千斤棉花是芸娘、方庆和我,我们三人一起去看的货、订的货,然后运回来的。只是……”
洪嫂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当然这只是后面才是正戏,云舒没有开口,她倒要看看这洪嫂又能编出个什么理由?
洪嫂见云舒半天不接话,她给于方庆打个眼色。于方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奴才失职。奴才…奴才对不起夫人啊……”
于方庆什么都还没说,趴在地上就像个妇人般嗡嗡嗡哭起来,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巴不得自己是空气般,唯独那马三多又是哈哈大笑:“你这厮怎么生成了个男人?干脆变个小娘们算了,哈哈哈!”
雁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舒斜她一眼,她赶紧收声,其实云舒自己也很想笑,这马三多还真是个妙人儿,下次见了方舅舅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等于方庆哭得差不多了,云舒咳嗽两声:“于方庆,你做了什么失职的事?快快说来。”
“小姐,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一时失查才铸成大错,请小姐恕罪!”
“恕不恕罪得看你犯的是什么事儿,别婆婆妈妈的,快快说来。”
于方庆偷眼看看洪嫂,洪嫂微微点头,他便抹抹眼泪:“小姐,我们订的五千斤棉花,运来的时候明明都是好好的,夫人还亲自来查验过,可是没过几天,许多棉花莫名其妙就慢慢变黑发霉了,我们闻到臭味儿赶紧打开来看,发现那压实的一大捆一大捆棉花,除了外层是上好的纯白棉花外,里面全是又霉又硬的烂棉花!”
“什么?五千斤棉花全是烂的?”云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于方庆缩缩脖子:“不…不全是,还…还是有一部分好的。”
“于方庆,你怎么回事?棉花有问题,为何不早说?你那棉花从哪儿买来的?快说,我立刻派人去官府报官,非要把那**商抓起来严惩不可。”云舒气得咬牙切齿,
“他…他们……”于方庆结结巴巴半天答不上,洪嫂赶紧跪下道:“小姐息怒,我们怕夫人责怪,一发现问题就托人去找那奸商了。可寻来寻去,听说那奸商就是个骗子,城里还有省城都有不少大户人家上他的当,官府一直在追查他,却一直没抓到人,现在去报案怕是……”
“怕是什么?那么多棉花,二百两银子,你们就给来个找不到人、不了了之?哼,你们当我三岁小孩好欺负是不是?”云舒拍着桌子大发雷霆,于方庆和洪嫂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云舒一通大骂之后道:
“不行,二百两银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儿是你们在办,找不到人那缺的棉花你们给我补上,否则…哼,先给我去县衙里吃几年牢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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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四章 处置
于方庆吓得不敢说话,洪嫂怔愣片刻,她一回神,立刻跪下眼泪花花儿道:“小姐啊,不是我们不赔,可那么多银子,我们实在赔不起啊!我们家九个孩子,六位老人,全靠我俩那点儿月例过活。?
现在几个孩子都在上学,几位老人又时常生病,别人看着我们一家似乎进项挺多、过得不错,可每月下来,家里几乎分文不剩,那么多银子,我们拿什么赔啊?呜呜呜~~~~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干脆让我一个人去坐牢算了。”
“洪妹,不能啊,家里孩子都等着你照顾啊!这事儿都怪我,都怪我没做好,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坐牢的话,就…就让我去吧!”
“哈哈哈,这才像个男人啊,于方庆,好样儿的!小姐,要不要我帮忙?我亲自赶车送这娘娘腔去县衙得了,哈哈哈!”马三多似乎很爱凑热闹,堂上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嘻嘻哈哈笑得欢。
洪嫂和于方庆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争着抢着要去坐牢,却没半句要赔的意思。演得多好啊,云舒若不是早就查得清楚,兴许真会相信他们家连锅都揭不开了,继而心一软就放过他们不了了之,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吧!但是现在,岂能让他们如愿?
云舒嘴角微翘:“好啊,既然你们夫妻赔不起,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向来对事不对人,谁做错了谁承担,于方庆,家里的仓库都是你在负责,既然那棉花是你去看的、你去订的,又是你验收的、保管的,此事你责任最大,叫你赔你又说赔不起。那你就去县衙吧。
二百两银子,按律至少要判十年,看在你在我家效力几年的份儿上,我会跟县太爷说说情,让他判你五年就够了。来人,把于方庆绑了送去县衙。”
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应声而入,手里还拿着绳子,黑着脸上前几下子就把于方庆捆成了粽子,推搡着他往外走。于方庆吓到了,洪嫂也吓到了。屋中众管事都吓到了,大家纷纷开始为于方庆求情,洪嫂更是哭声抢天。云舒却始终不松口。
眼看于方庆就要被推出大门,洪嫂大喊:“等等!等等,小姐,我们…赔!我们赔,就算砸锅卖铁、卖儿卖女我们都赔。求您放了方庆吧!”
云舒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对半路夫妻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大难临头各自飞那种,没想到关键时刻,洪嫂宁愿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也要救于方庆。很好,看来这洪嫂也不算完全忘恩负义。
云舒对那两个汉子微微点头。二人停下,给于方庆松了绑,一把将他推回来。洪嫂赶紧扑过去扶他,眼泪花花儿道:“方庆,你没事吧?方庆,我对不起你!”于方庆白着脸低着头,显然他也被吓坏了。
其实。即便洪嫂不松口,云舒也没打算立刻就把于方庆送去县衙。仓库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就这么送他走了岂不是便宜了他?这次不过是初步试探,看看这对夫妻到底有多么贪心?多么爱钱?
如果他们宁愿坐牢也不舍得出半文钱,这种人无药可救,不用给他们留任何情面;如果愿意认罪,把吞进去的吐出来,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洪嫂口口声声说没钱赔不起的鬼话当然不能信,云舒早就算过,库房能用的棉花有一千斤,这对夫妻只需补上四千斤即可。市面上的普通棉花售价一斤二十文左右,买得多肯定有优惠,最多十五文一斤,四千斤也不过才六十两,比他们私吞的那些差远了。
洪嫂夫妻依然在堂中哭哭啼啼,直到芸娘回来,见这架势非常惊讶,她询问的看向其他管事,大家都偏开头当没看见。
云舒给小蝶打个眼色,小蝶道:“芸娘婶子,方才于管事说仓库的棉花出了问题,小姐让报案,他却说那卖棉花的是个奸商,早跑了,肯定抓不着人。可现在家里本就困难,实在拨不出银子去补棉花,天气又冷了,大家都等不得,就只能让于管事赔了。
洪嫂、于管事,你们都快起来吧,小姐让你们赔不是欺负你们,要换做别人家不仅要赔,还要挨板子吃官司,我们小姐已经够仁慈了,你们这么哭哭啼啼的,外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小姐使坏了,多不好啊,是吧,芸娘婶子?”
芸娘尴尬的抽抽嘴角,上前去扶那二人:“是啊,洪嫂,于管事,快起来吧!”
等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云舒道:“桂管事,这次重购棉花,你跟于管事他们一起去。这次可不要再出岔子了,否则就不是赔偿能了事的了,听明白了吗?”
桂二娘把头垂得老低,小声应了句是后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云舒扫视一圈:“大家还有事情吗?”
堂上静默半晌,没人说话,云舒转头看看春秀,春秀依然挂着她那招牌式的微笑,微微点头,云舒道:“既然大家的事都说完了,该轮到我了!来人,把昨晚抓到的贼人全都带上来。”
几个粗壮的仆妇把昨晚抓到的五个人一起带上堂来,众管事惊讶得面面相觑,个个皆是满脸疑问,有邻近的互相咬耳朵议论,并对堂中那几人指指点点。
再看堂上这几人,昨晚被关了一夜,她们个个满脸疲色、精神萎靡、头发松散、衣衫凌乱。云舒扫了一圈:“各位管事,这些、是昨晚偷了东西想趁夜溜下山的毛贼,被我的护卫逮个正着,你们自己认认,哪些是自己的属下。”
众管事闻言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中间那几人,从他们的表情看,谁的属下他们自己应该都有谱儿了。云舒微微眯起眼,喊道:“把她们偷的东西都给我端上来。”
几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上来站成一排,那托盘中的金银玉器样样值钱,没一件是十两银子以下的,大家都暗暗咂舌,惠嫂一下子跳起来。指着两个婆子大骂:“好啊,我说你们大清早的不干活儿,跑哪儿鬼混去了,原来是偷东西去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然后惠嫂转身对云舒请罪道:“小姐,这两个婆子是我们浆洗房的,她们平时干活儿就爱偷奸耍滑,又时常耍小聪明,姑娘们送来的衣服那衣兜袖兜里忘拿出来的东西都被这两个老愚婆子搜出来分了,没抓住她们就抵死不认。即便抓住了她们也说是拿出来要给姑娘们送回去的。
哼!我就知道她们迟早会闹出事来,没想到主子的东西都敢偷。小姐,把这两个老愚婆送县衙去吧。让她们吃几年牢饭多涨点儿记性,免得以后又去祸害别人。”
惠嫂义愤填膺的样子感染了其他人,其他管事也纷纷痛骂偷几个毛贼,吵着要把她们送去县衙,地上那几个仆妇吓得瑟瑟发抖。眼看事情即成定局,蓉儿她二姨着急喊道:“冤枉啊,云舒小姐,那东西不是我偷的啊,是蓉儿那鬼丫头故意陷害我啊,冤枉啊……”
她这么一嚎。那个水家村的仆妇也喊:“我也没偷啊,云舒侄女,冤枉啊。你可不能把我送去县衙啊,云舒侄女啊,我闺女就要出嫁了,就等着我回去啊,云舒侄女啊……”
她一口一个云舒侄女把大家喊得都噤了声。一时间偌大的厅堂里就她一个人的声音。好一会儿过后,那妇人才反应过来。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一吸气也收了声。
静默片刻后,云舒淡淡道:“说完了?”
妇人瑟缩一下:“我…云舒侄…小姐,我…奴婢真的没偷,这…这玉石小白马是我…奴婢捡的,奴婢以……以为三少爷不喜欢,故意扔掉的,所以…所以才捡起来的。云舒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三少爷啊!”
“既然是捡的,你又明知这是三毛的,为何不去问问?我家院子这么多东西,人人都来捡,岂不是半天就要被你们搬空了?”
“我…我……”妇人涨红了脸不如该如何应答。云舒吐口气道:“就算如你所说,那东西是捡来的,你深更半夜下山去做什么?”
妇人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要下山,我只是…只是出去一下,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云舒小姐,真的,我真不是想走。”
“哼,说得好听,外面荒山野岭的,深更半夜到处乱跑,不是偷东西是什么?难道想偷人?”惠嫂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她那么随口一句却让地上那妇人脸色惨白、身子僵硬、嘴唇也直哆嗦。
云舒愣了一下,不会吧?说中了?她想了想,斟酌片刻后道:“把她先带下去关起来,等查实了再定。”
这次此妇人没再又喊又挣扎,而是规规矩矩跟着带她的仆妇们下去了,众人望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各人心中自有一番心思。
待那妇人离开后,云舒扫向剩下那几人,“你们了?”
蓉儿她二姨直起身子抬起头来:“云舒小姐,那东西真不是我偷的,是蓉儿那丫头给我的,我下山只是想念我家小四想得紧,回去看看而已,明天一早就回来。”
云舒身后的蓉儿低下头,紧咬嘴唇绞着袖子,雁儿拉拉她,小声道:“傻瓜,说句话啊!”,蓉儿没动,蓉儿二姨见之眼中有喜色闪过,更加确定道:“小姐,真的,不信你问蓉儿。”
云舒垂眼端起茶杯,缓缓道:“蓉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蓉儿依然没动,脑袋垂得更低,雁儿着急道:“胡说,明明是你自己偷的,别想赖在蓉儿身上,蓉儿才不会干那种龌龊事了。”
“哎呀,雁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按辈分我还是你本家的婶婶了,你怎能这样诬陷我了?云舒小姐,我家里还有不少蓉儿给的东西了,她说都是小姐赏的,我想她天天在小姐身边,就没怀疑,还以为是真的了,谁知道……
唉,这丫头,要早知她这样,我肯定不会把她介绍给夫人,也就没这些事儿了!蓉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小姐认罪求饶。”
蓉儿二姨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好像真有那么回事般,让人难辨真假,再加蓉儿自己不说话,大家还真以为是蓉儿干的。众人都偷偷看向云舒,兴许心里还在暗笑,哼,你不是要立威吗?这下好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看你怎么收场。
云舒不急不慌,缓缓喝完半杯茶,然后茶杯一放。叮当一声脆响,众人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云舒微微侧头:“蓉儿,是不是真的?”
蓉儿身子也是一颤,犹豫片刻后,自己走出来。在中间跪下,先给云舒磕几个头,然后直起身子,语气坚定道:“回小姐,不是!”
蓉儿二姨立刻就急了:“哎,你这臭丫头。怎么就不是了?那些东西明明是你亲手交给我让我转给你娘的,还说是小姐赏给你的,你怎么翻脸就不认账了呢?”
蓉儿低着头。声音虽小却语气坚定道:“奴婢自跟了小姐后,给二姨的东西除每月的月例,以及几件旧衣服外,就只有那两根银簪,其他的东西与奴婢无关。”
“什么叫无关?你这白眼狼。亏我当初那么……”
“住口,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小姐没问你你发什么话?这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们两个。她要再敢乱说话就给我张嘴!”小蝶一顿怒斥,又给旁边两个体壮妇人下令,蓉儿二姨怔愣片刻:“小蝶姑娘,你误会……”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蓉儿二姨捂着脸摔了下去,堂上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便只有蓉儿二姨的嚎哭声,在场众管事更是惊讶得半天反应不过来,他们在云舒家都算老人了,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主子动真格儿罚人。
若是以前夫人当家的时候,别说顶嘴偷东西,就算打架斗殴、摔坏几十两银子的东西,夫人最多不过训斥几句,从没说过要扇耳光、送官府之类的,连扣工钱都没有过。
而大小姐当家第一天,首先就质疑了洪嫂的拨款请求,虽然夸了琴娘,却没说那银子到底给还是不给,看样子要拿到钱肯定不容易;再者惠嫂那边加人手不成反倒被责令裁剪人手;然后于方庆更是倒霉,差点儿进了大牢,即便暂时保住了却要大出血,没个七八十两银子肯定摆不平。
现在,她又要拿自己贴身丫鬟的亲二姨开刀,这意味着什么,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众管事自己做过些什么他们自己最清楚不过,遇上如此厉害有手段的大小姐,他们心里都有些发虚,表面看似低眉顺眼的他们,脑子里却在飞快运转,怎么让自己免受波及?
云舒扫视一圈,冷哼一声,缓缓道:“蓉儿二姨,你不是让蓉儿他娘给你写了张五百两银子的欠条吗?你不是要帮蓉儿上位吗?你不是还要把自己女儿也捧上去吗?”
正在抽泣痛呼的蓉儿二姨闻言身子一抖,惊讶的张大嘴抬头看云舒,见云舒一脸冷色,身子又是一个颤,半晌后,她突然扑向跪在她前面几步出的蓉儿,一把抓住她头发:“死丫头,你敢出卖我,老娘真是瞎了眼,打死你个死丫头……”
尽管仆妇很快就拉开了她,蓉儿还是被她抓得满脸是、衣衫凌乱,头皮都扯下来一小块儿!小丫头们被吓得惊呼惊叫,春秀不忍心的偏开头去,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云舒让人把蓉儿抬下去,又拍着桌子怒吼:“把这泼妇给我绑了送县衙去!立刻就去!”
好一阵过后,仆妇们把堂上打扫干净,屋里总算恢复了平静,而另外还有三个妇人趴在地上,云舒心情不好,直接道:“你们老实交代,别抱丝毫幻想,要是谁敢糊弄我,立刻拉下去打上几十大板再说。”
这几个妇人还算老实,承认是趁着差事便利去各个院子偷的东西,听说家里换了大小姐当家,要对各房各院彻底清查,要是搜出她们偷的那些东西,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她们家都离得不远,下山走一会儿就到,她们怕到了明天下不了山,就提前把偷出来的值钱东西带回家去,明日再回来辞工要工钱。当然账房没钱这事儿也是她们不安的原因之一,听说大家睡觉前都在讨论走不走、要不要找主家要工钱的问题。
云舒很满意她们的配合态度,也没太为难她们,直接让她们写了口供签字画押。并保证只要她们把以往偷的东西都送还回来就把这口供销毁,偷盗之事一笔勾销,否则一旦发现,这口供就是证据,立马送她们进大牢。
那几人走后,云舒道:“你们也看到了,家里仆役间风传咱们家账面上没银子,这不是假话。我就跟大家交个底儿吧,咱们家账面上一共还有七百两银子,方才已经拨给马管事五十两。剩下六百五十两中有五百两是绝对不能动的,三百两用于采摘果子,二百两用于帮助山下小杜村重建。
就是说从现在起到过年前这段时间。咱们家近两百口人,还有摘果子时请的所有短工的衣食住行加工钱就靠那剩下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了。”
大家怔愣片刻,继而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芸娘道:“小姐,从现在到过年还有两个月了。一百五十两怎么够了?平时光咱们家大院的日常开销都要将近三百两银子了!”
“是啊,小姐,一百五十两银子吃饭都不够吧?”
“小姐,那果子摘了不就能卖钱了?窑厂那边和城里七味斋那边不都有进项吗?”
“今年果子太多不好卖,这个我已经跟芸娘解释过;窑厂这两个月做的砖全都要供应给山下小杜村,七味斋和另几个铺子的进项另有用处。这两个月不会上交,没有进项。”
大家闻言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的议论,有人道:“小姐。那救济小杜村那笔银子就省下来吧,多那二百两,大家再省点儿,应该能勉强熬过去。”
“是啊,小杜村受灾我们也很同情。可又不是我们把狼群招去的,他们各家各户在这里做工这么久。肯定有些积蓄,即便我们不帮忙,他们重建应该没有问题。”
“不行,小杜村的事,我爹和我都给村长和村民们承诺过,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们再难过也没村民们难过,那银子一定不能省。
好了,银子这事儿大家不用讨论了,这两个月只出不进,这是肯定的,果子那边能保本就不错了,大家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两个月只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大家有什么省钱的好办法?”
众人沉默,云舒道:“芸娘,我昨天就跟你说过这事儿,你有主意了吗?”
芸娘垂眼思虑片刻,微微叹口气:“小姐,所谓开源节流,如果开源不行只能节流,大家都省省,两个月时间并不太长,很快就熬过去了。”
“嗯,说得对,我也这么想,昨晚我和春秀姐大概算过,咱们家大院加果园近两百口人,每月的月例银子都要近一百五十两,这个月发了后面就没钱吃饭了。
所以我们商量决定,这个月到过年这三个月的工钱就暂时欠着不发了,至于什么时候补上嘛,看果子那边卖得好不好,不好的话就只有等七味斋缓过劲儿来,再一点儿一点儿慢慢补了,大家觉得如何?”
众管事面面相觑,惠嫂为难道:“小姐,三个月都不发啊?这个…我…我们家那么多人……都…都等着我的月例银子过冬过年了,能不能……”
“不能!你们身为管事,如果你们开了头,人人都来要,我拿什么发?”
惠嫂脸色难看的抽抽嘴角,收声没说什么,其他人则交头接耳议论开了,虽然当着云舒的面没人敢抱怨,那唉声叹气的样子却是挺扎眼的。
云舒观察片刻,一手轻敲桌面道:“这样吧,逼着大家跟我们一起吃苦太过难为大家,如果家里实在有困难的倒是可以把月例发给你们。”
这些人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云舒心里冷笑,面上也笑得温和:“不过……不能同甘共苦的人我们也不留了,拿了月例就请另谋高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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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五章 扣工钱
众人闻言脸上一僵,纷纷低下头去,云舒微微转头:“芸娘,你有什么打算?”
被点名的芸娘站起来道:“老爷夫人对芸娘有重生再造之恩,芸娘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在这里好吃好住,就算一文钱月例没有,只要老爷夫人小姐还用得着芸娘一天,芸娘绝不离开半步。,!”
芸娘说得真诚,虽然某些事情上云舒对她有些不满,不过她如此表态云舒还是很感动的,她轻叹一声:“唉,多谢你了,芸娘婶婶!”
“这是芸娘的本分,听候小姐吩咐。”
云舒微微笑笑,然后转向在座其他人,那些人都只拿头顶对着云舒,看样子很纠结。都舍不得这么好的待遇,又怕拿不到工钱,更重要的是现在云舒要整理家务,要拿人开刀,这些人哪个背后没点儿小九九?要是被查出来……
因此,这些人大多都在衡量,也动了要走的心思。
云舒心里冷笑,端起茶杯押几口茶,给他们点儿时间考虑。半盏茶功夫后,云舒将茶杯一放:“你们、可考虑好了?”
众人虽然低着头,却互相偷看,似乎想看看别人怎么办,一时间也没人敢带头站起来说话。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云舒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样吧,等待会儿散了,要走的可以私下来找我说。”
众人没有异议,芸娘道:“小姐,家中仆役要走的怎么办了?”
云舒转眼看她:“怎么,要走的人很多吗?”
账房吴先生站起来道:“小姐,今日一早,我们刚到账房,就有仆役在门口守着。说要领工钱回家,老奴本打算待会儿跟小姐私下商量……”
“哦?来的人很多?”
“这个……也不算很多,大概就十来个人吧,小姐,这些人的工钱是否要发给他们?”
云舒沉默片刻:“还是那句话,只同甘不共苦的我们不强留,或者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这样吧,芸娘,你挑几个做事稳重牢靠的,凡是要走的。让他们先到各自管事那里说一声,管事们好有所准备,然后你带人把她们东西搜一遍。
凡是我们家的东西。一律不许带走,即便是她们自己的东西,也要做好记录,检查完了没问题的结清工钱送他们离开。但是,凡查到偷盗东西。价值超过五两的一律拿下,送到这里来。”
芸娘应了一声坐回位置,账房吴先生道:“小姐,工钱要结清的话怕是要一大笔银子,到时候咱们账上就没银子了。”
“如何要得了一大笔?咱们家仆役的月例一般在八百文左右,就算小半人辞工。也才四五十两,总能剩下百来两银子吧?”
稍稍恢复过来的洪嫂道:“小姐,一百两银子。这么多人,不管怎么省,也吃不过两个月啊!”
“这个暂时不管,实在揭不开锅了,从仓库找些不怎么用的金银器件拿去典当变卖。凑合凑合总有办法过的。吴先生,怎样。账房那边没问题吧?”
“这个……”吴先生犹豫片刻,还是道:“小姐,如果只结这个月的工钱,应该差得不多,如果全都结清的话,恐怕还是不够啊!”
“哦?怎么会?莫非以前的工钱都还没结清吗?”
“这个……按惯例,一般都会扣下一下年底再发,所以……”
“惯例?哪里的惯例?”
众管事抬头看云舒,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小蝶小声道:“小姐,一般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为防帮佣奴役偷盗东西或损坏物品,追究时赔不上的话便可从没发的那部分工钱中扣除,别人家一直是这样的,我们家去年才开始这样做。”
云舒愣了一下,这事儿她居然不知道,“所有人都扣吗?”
“也不是,一般……管事的不扣。”
云舒看她一眼,小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云舒沉吟片刻:“一般扣多少?”
“没多少,一般每月只扣两成,就算工钱八百文的,扣了过后还有六百四十文,这已经比其他主家高了,剩下的年底一起发,再加上主子给的赏钱,一下子能领到二三两银子,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说起扣工钱这事儿,云舒想起昨天被洪嫂欺负的容娘,她想了想问账房先生道:“吴先生,一般各房各处的工钱是怎么发的?”
“以前是每月月底那两天,由他们自己一个一个排队到我们账房来领,可这样太费时,有的有差事来不了,托人代领又时常出现遗失缺漏的情况,后来夫人就说,让各房各处的管事来领,然后再分发给各自的属下。”
云舒点点头,刚才还以为容娘误会了洪嫂,看来未必了。记得容娘说自己每月领到的工钱只有进来时说好的一半,她八百文的月例,实际领到四百文,除去扣除那一百六十文,她本应领到六百四十文,就是说每月有二百四十文被私吞了?
大厨房一共将近三十人,每人扣二百多文,一共就有六七两银子,再加上她自己的月例,呵,洪嫂这么一个大厨房管事,每月的保底工钱都有十两银子了,更别说食材啊、器具啊、贿赂等等一大堆进项,那些灰色收入绝对是只多不少。
再加上这些人都是没签卖身契的自由身,随时都可以离开,就像这次,这些人一听说家里快没银子了,就开始打歪主意,如果自己没有足够证据,还真不能把他们怎样。
呵,没想到自家的福利这么好,当初她自己怎么就没遇上这等好事了?
账房吴先生见云舒半晌没说话,问道:“小姐,那些来结账的要全部发吗?要不……年底那份儿还是等他们过年前再来?”
云舒心里大概算了一下,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如果全部清帐的话,没人除了这个月的工钱,还要另外多发给二两左右。也就是说多一个辞工。就要多发出去三两银子,一百五十两只够发五十个人,家里有两百来号人了,如果真的出现辞工潮,那点儿银子怎么都不够。
云舒扫了一圈:“大家有什么主意?”
芸娘道:“小姐,芸娘以为,年底的钱还是年底再算的好,如此一来可以缓解当前的困局;二来免得大家恐慌;三来这些人匆匆辞工,即便每人都搜查了才放行,万一他们之前犯了事儿。完全结清了再找他们他们肯定不认,留下这笔银子总能抵挡一些。”
云舒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正要开口。洪嫂站起来道:“这样不妥吧?来咱们家干活儿的大多都是贫苦人家,我们每月扣其工钱本就让大家有所抱怨,人家辞工了还不发齐的话,万一他们出来闹事怎么办?”
“是啊,我们制衣房的媳妇最辛苦。经常从早到晚不停的赶工,拿针的手都僵硬了,眼睛也不行了,在我们制衣房干活儿的媳妇一般能坚持两年就不错了,好不容易挣点儿辛苦钱,每月扣了就扣了。人家要走都还要扣的话,当真让人心寒。”
“我们浆洗房还不是一样辛苦,那双手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泡在水里。夏天还好点儿,冬天外面下着雪,我们一样要在雪水里洗衣服,手都冻僵了也不敢休息片刻。我们那儿的媳妇一般只干几个月就换人,我一直想请夫人增加人手…呵呵。我是说,她们那么辛苦。扣工钱实在不应该啊!”
看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大部分人都是反对扣工钱的,只有芸娘支持,其他人则不说话,或看好戏或置身事外。
云舒一直没说话,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里反对扣工钱的不是良心发现要为自己属下争取利益,相反,他们是在为自己找退路。如果扣得太多,那些仆妇们不满意闹起来,这些管事自己要遭殃;还有,他们怕自己辞退的时候也被扣钱。
如此争论了近一刻钟左右,这些人一边倒的偏向不扣钱,芸娘也没说话,于是大家便把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云舒。
云舒抿嘴笑笑:“大家不愧都是带着属下的人,都会为自己属下争取利益,这点儿很好。不过大家想过没有,如果不扣的话,一百五十两银子只够发五十人的工钱,如果今天辞工的超过五十人,我们明天锅都揭不开了,剩下的人吃什么用什么?或者你们都已经想好了退路,准备立马拿钱走人了?”
大家闻言纷纷噤声低头,云舒严厉的眼神在他们头顶上停顿半晌,淡淡道:“吴先生,凡是辞工领工钱的只发这个月的工钱,剩余部分年底再发,如果有人不服,让她来理事堂找我,我随时在此恭候。”
吴先生拱手应诺,云舒又道:“另外,如果管事辞工,工钱全扣,并写下保证书,保证在我家当差期间未做任何违法乱纪之事,否则不仅要十倍赔偿损失,给他人造成的损害自己负责,与我家全无干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讶的抬头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开口质疑,云舒扫视一圈:“怎么?有意见?”
众人闻言又低下头,那爱出风头的惠嫂咬咬牙道:“小姐,您这样做,夫人要是知道了……”
“现在是我在管家,我娘是我亲娘,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云舒顿了顿,紧盯着惠嫂道:“所谓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娘对你们这些管事一向不薄,如今困难时期,你们要走,我们不拦,要你们写保证书也是为防万一,除非……你们自己心里有鬼,否则一张文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惠嫂抽抽嘴角:“小姐,您…您误会了,我…奴婢没说要走啊!”
云舒抿嘴轻笑:“那更好啊,我水云舒就先谢过了,不过还有一条,从今天开始,咱们家所有大管事工钱减半。”
众人闻言又是一片哗然,惊讶得面面相觑,“云舒小姐,这……”
“怎么?有意见?”
大家不说话了,云舒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芸娘身上,“芸娘。你可否愿意减工钱?”
“是,芸娘愿意,芸娘自请从现在起到年底这三个月不领工钱,即便以后情况好了,芸娘请小姐按一般管事的待遇对待芸娘。”
芸娘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芸娘不愧是我娘的左膀右臂,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大家还有事吗?”
众人无人应答,云舒道:“好吧,今天的议事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忙吧!”
等众人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时,云舒突然道:“洪嫂、于方庆、惠嫂,你们几个留下。”
三人停了脚步。疑惑的对望一眼,然后退回来立在一旁等候,等其他人都出了门,云舒道:“坐吧!”
三人坐下,云舒却没再跟他们说话。而是笑眯眯的问春秀道:“春秀姐,你觉得我方才做的如何?”
春秀笑眯眯的点点头:“嗯,不错,有当家人的气势。”
“那当然,我已经及笄了,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云舒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斜下面那几个人一眼。
云舒与春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下面几个人正襟危坐,好一阵过后。云舒突然道:“洪嫂。”
洪嫂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怔愣片刻后赶紧站起来:“小姐,请吩咐。”
“听说……你时常克扣属下工钱,可有此事?”
“没…没有啊!哪个不安好心的胡说八道?”洪嫂想了想:“小姐。是不是容娘那贱人说的?您别信她的,那贱人平时干活儿就偷奸耍滑。洗十个碗要打烂六个,奴婢早就想撵她走,只是看她家里困难,才勉强留下她。
是,奴婢是扣了她的工钱,可那点儿钱还不够赔她打烂的碗盘了,这小贱人,不识好歹还反咬一口,早知道奴婢早就该把她撵出去。”
洪嫂噼里啪啦一阵大骂,云舒淡淡道:“原来你扣了容娘一半工钱?枉她昨天还在我面前说你好话。”
洪嫂噎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云舒心下好笑,停顿片刻道:“洪嫂,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以前当真克扣过,我希望你自己尽快想办法补上,否则,若有人找上门来,你扣下的银子就算贪墨了,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听清楚了?”
洪嫂顿了顿,“小姐,奴婢当真没有无缘无故扣过工钱,全是因为他们做错事或……”
“行了,如果你觉得你自己理由正当充分,能让被扣之人心服口服,我当然不会追究;还有扣下的银子必须有个详细的账目及去向,否则同样当贪墨处置。”
洪嫂似乎还想辩解,见云舒脸色不善,她张嘴几次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低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洪嫂退到一旁,云舒目光一转:“于方庆!”
于方庆身子一抖,站出来躬身低头:“是,小姐!”
“棉花的事儿你可得抓紧了,今天十月二十三,我给你五天时间,务必把差的棉花全部补齐,你能否办到?”
于方庆低着头,微微转向洪嫂方向,继而低声道:“是,奴才…奴才能…能办到。”
听他毫无底气的样子,云舒嘴角微翘,“于方庆,最近家里事多,你一个人兴许忙不过来,这样吧,我给你派个帮手,来人,把何庆叫来。”
外面的小丫鬟应了一声匆匆走开,没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面相清秀、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进来,笑呵呵道:“小姐,何庆来了。”
小蝶瞪他一眼道:“何庆,见了小姐要行礼。”
“哦,是是,奴才何庆拜见小姐。”何庆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云舒满意的点点头,这年轻人,换了套衣服还真有是有模有样,就是言行上稍微欠缺些,历练历练兴许真是个不错的助手。
“何庆,这位是仓库的管事于方庆,你们二人名字中都有个庆字,也算缘分吧!从今天起,你就是仓库副管事,跟着于管事好好办事,知道吗?”
“是,奴才一定办好。于大哥,还请多多关照!”何庆满脸阳光的笑呵呵的对于方庆行礼,于方庆尴尬的扯扯嘴角,敷衍一句便转身不理他。
云舒笑笑:“好,何庆。正好这几天于管事要出门采购四千斤棉花,你跟他一起去,多学多看,不懂要问,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了,知道吗?”
“是,奴才领命!”何庆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处理完这两个人的事,就剩惠嫂了,云舒看她一眼,惠嫂尴尬的笑笑。提起精神满心戒备的等待云舒发话,云舒却没说什么,转手去端茶杯。慢慢的喝起茶来,这让惠嫂心里更是七上八下,遭了,莫非小姐知道什么了?……
半晌后,门口小丫鬟报:“小姐。您院里的刘婆婆、马婆婆和小文、小娇带来了。”
“让她们进来。”
当洪嫂几人看到刘婆婆几人是被五花大绑押进来的都很惊讶,这两个婆子跟着云舒有些时候了,特别是那马婆婆,还是云舒亲自带回来的,怎么突然被绑成这样?
几人被推到堂中跪下,云舒瞟了一眼。见她们个个灰头土脸、衣衫凌乱、脸色苍白,看来柴房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啊!
云舒道:“你们在柴房关了两天,感觉如何?”
那马婆婆立刻磕头求饶道:“小姐。云舒小姐,您大人大量,饶了老奴吧,老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心偷东西。更不该偷小姐的东西,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呵。你还想有以后?”
“不是不是,老奴什么时候都不敢,小姐,求你饶了老奴吧,饶了老奴吧!”刘婆婆连连磕头求饶,而洪嫂和惠嫂他们则是一头雾水的面面相觑。
云舒眼珠一转,笑眯眯道:“洪嫂、惠嫂、于方庆,正好你们也在,帮我参考参考,出出主意,看该怎么处置这几人。”
几人对望一眼,惠嫂道:“小姐,她们不都是您院里的吗?犯了什么事儿让小姐这么生气啊?”
云舒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冷哼一声:“问她们自己。”
刘婆婆自个儿招认:“老奴不是人,老奴贪财,老奴借着老爷夫人的信任,在夫人院里时偷东西,在二少爷院里也偷,到小姐院里,又拉了马大姐一起偷,老奴不是人,老奴忘恩负义,小姐,老奴知错了,求您饶了小姐吧!”
另两个丫头也低头认罪并哭诉求饶,唯独马婆婆一直趴在地上,半句话不说。惠嫂几人听完惊讶的对望一眼,惠嫂怒斥道:
“好啊,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胆,小姐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却忘恩负义,偷了一次又一次,还合起伙儿来偷,你们这种人留下来也是祸害。小姐,我看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把她们全送县衙去得了。”
云舒转走向洪嫂:“洪嫂,于管事,你们什么意见?”
二人对望一眼,低头道:“惠嫂说得对,他们偷了一次又一次,这种行为决不能纵容。”
云舒点头,“确实如此,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我们家迟早要被这种人搬空,不过就这么送走太便宜她们了,这样,小蝶,你找个人拿着铜锣押着刘婆子围着大院走十圈,一边走一边敲铜锣一边喊出她的罪行,然后再送去县衙。”
“是,小姐,那另外三个了?”
“小娇虽爱慕虚荣,却未偷盗,我可以暂且原谅她,不过我这院子却是留不得她了,让她收拾东西去账房领了工钱走吧。”小娇泪流满面,趴在地上千恩万谢后站起来抹着眼泪跟着领她来的仆妇走了,同时刘婆婆也垂头丧气的被另一个妇人带了出去。
剩下那两个,一个马婆婆,一个小文,云舒在她们之间扫了两圈,最后视线定在马婆婆身上。想当初自己初遇她时,这马婆婆蓬头垢面、形容枯槁、两眼无神,跟个将死之人差不多,如今虽然被关了两日,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比起当初还是好了许多。
云舒心下感慨,兴许……自己眼光真有问题,救人是好事,却不该什么人都救。她轻叹一声道:“马婆婆,你……”
“小姐,老奴对不起小姐,老奴罪不可恕,宁愿以死相报,但求小姐一事,请小姐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老女外孙女烟儿,求小姐了!”马婆婆脑袋砰砰砰使劲往地上磕,几下功夫就磕得头破血流。
!
第七二六章 闹事
云舒和春秀都站了起来,小蝶和雁儿几个丫头赶紧过去扶她,可她推开她们,依然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起来。云舒道:“马婆婆,你不要为难我,现在我们家本就困难,账房支不出银子,正要裁减人手了,怎能……”
“小姐,我的烟儿不要工钱,签卖身契都行,我也不要卖身银子,只求小姐能把烟儿带在身边,给她口饭吃就好!小姐,老婆子求您了,求您救救她吧,她才十二岁啊,呜呜呜~~~~”马婆婆痛哭失声,大家都停下来看云舒。
春秀小声道:“云舒,我看马婆婆挺有诚意的,不如你……”
云舒衡量片刻,想起之前被这些人浪费的信任,她满心不舒服,“不行,我们家现在本就一团遭,我处理家务都忙不过来了,哪有空去管那闲事?”
马婆婆闻言声音一收,愣愣的盯着云舒,半晌后她突然道:“云舒小姐,您一定是恨老奴辜负了您,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对不起小姐,老奴这就报了小姐的救命之恩!”
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马婆婆突然一发力,猛的像自己这边扎过来,云舒吓了一跳,本能的让开,嘭一声脆响,像是西瓜掉落地上的碎裂声,接着是众人的惊呼尖叫声。
云舒僵在原地好一会儿,耳里惊呼声嗡嗡作响,她缓缓回头,见马婆婆瘫软在地,脑门上好大一个洞,鲜血正汩汩往外冒。她惊愕的张大嘴,瞳孔剧缩,脑袋里一片空白,春秀大喊:“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云舒总算反应过来。赶紧蹲下去扶马婆婆,马婆婆一边抽搐一边缓缓转头,手也在在空中乱抓,似乎在找着什么。云舒顾不得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马婆婆,我是云舒,你别乱动,大夫一会儿就来,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啊!”
马婆婆一抓住云舒的手,瞬间加力,像抓住救命的稻草般。似乎要把这辈子的力气全都用在上面。云舒怕她出血过多,只能忍住疼痛不敢乱动,轻言安慰道:“马婆婆,你别动,大夫马上就来。别动啊,我在这里!”
马婆婆努力集中起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定在云舒身上:“救…救…烟…烟……”
“马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烟儿救回来,我这就派人去。你挺住,烟儿马上就来看你,你挺住啊!大夫。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云舒着急的大喊,“快,快拿棉布来,把她伤口堵住。”
等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时,云舒感觉手上一松。低头,马婆婆已经闭了眼。她额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出血,而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安心的微笑。大夫上来手忙脚乱一阵,最后拿块白布盖上,对云舒道:“云舒小姐,抱歉,伤口实在太大,在下无能为力!”
云舒点点头:“多谢大夫,雁儿,带大夫下去换洗,然后去账房支五两银子。”
大夫走后,云舒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堂前出神。小蝶默默的指挥仆妇们把马婆婆收敛入棺抬了出去,又把堂上打扫得干干净净。
“云舒,云舒!”耳边几声轻唤让她回过神来,抬头见春秀眉头紧皱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春秀伸手摸摸她额头:“云舒,你没事吧?”
云舒努力笑笑:“还好!”,这时她才发现除春秀和几个丫头外,洪嫂、惠嫂、于方庆和何庆也在堂上,他们就站在春秀身后不远处,正各怀心思、眼神闪烁的望着自己。
云舒一阵心烦,原本把马婆婆几人招来,当着这几人的面处置,不过是想让他们看清楚,她对自己院中多年的老人都不会手软,对他们更是如此,他们别想敷衍了事或侥幸逃过,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云舒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别立在这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人互相对望,稍稍犹豫,站起来行了个礼便默默的退了出去。云舒一声长叹,春秀轻言安慰:“云舒,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云舒苦笑一声:“怎会无关了,我方才那么决绝的拒绝她……唉!原本以为她闹腾一会儿就算了,谁知道……唉!”
春秀轻轻握住云舒的手,“算了,已成定局的事,现在后悔惋惜都没用,咱们还是……先给马婆婆办了后事,再想办法完成她的遗愿吧!”
云舒低头沉默良久,叹口气道:“说得也是,我现在就进城去把那烟儿找来,春秀姐,家里的事就暂时麻烦你了。”云舒站起来说走就走,春秀拉住她:“等等,云舒,你这样没头没脑怎么找人啊?不如先派人去打探打探,你也回去换套衣服、梳洗梳洗再说。”
云舒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裙被显血浸透大半,自己居然没发现,是该换换衣服,她站起来准备出门,却见雁儿急匆匆的冲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院里都在疯传,说您当家第一天就逼死马婆婆,说…说您……”
云舒见雁儿愤怒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雁儿,慢慢说,什么事?”
“小姐,她们…她们说您……坏话。”
云舒笑笑:“说就说吧,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可是小姐,她们说您心思歹毒,连个年逾花甲的看门婆子都不放过,说您…说您…唉,小姐,她们说的这些都是次要的,有几个人带头说小姐无情无义,不仅逼死老实巴交的马婆婆,还要扣他们工钱,把他们全都撵出去,说是这样恶毒的主家不值得他们卖命,不如……不如……”
云舒微微眯起眼:“不如什么?”
雁儿犹豫着片刻,隐隐能听见人群吵闹的声音正在往这边靠近,云舒铁青着脸绕过青儿,大步向门口走去,青儿赶紧追上来:“小姐,别去啊!小姐……”
云舒拨开雁儿,跨出门槛。站在正门外的石阶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小院大门方向。理事堂里的人都跟了出来,站在云舒身后,春秀也出来站在云舒身侧,小声道:“云舒,要不你先回去换套衣服,这里我来对付。”
“不用,她们不是说我恶毒,要找我要说法吗?我倒要看看她们想要个什么说法?”
半盏茶功夫后,那吵吵嚷嚷的声音总算到了小院外。却好一阵没见人进来,云舒盯着门口半晌,见那些人还没有动作。好啊。你们不进来就我出去了,她提起裙子抬头挺胸、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向小院门口,而春秀和其他人则紧跟在云舒身后。
当云舒跨过院门门槛时,见院门外的空地上约有六七十号人,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几个领头的着急的喊:“你们倒是走啊,围在外面有什么用?咱们要进去,让那恶…云舒小姐看看咱们虽然都是穷苦人家,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那几人背对小院门口,不知云舒正站在她身后,而空地上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发现云舒的出现。赶紧后退几步低头垂手,领头那几个很快便被孤立出来留在正前方。
她们见大家突然变得安静恭顺,以为信服了自己。方才那妇人大喊:“大家都看见了,马婆婆的棺材就在外面。她年逾花甲,尽心尽力伺候那恶毒小姐好几年,结果却是这个下场。都说兔死狗烹,马婆婆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不能软弱,不能任人宰割。我们一起去找那恶毒小姐,不给咱们个说法,咱们绝不善罢甘休。”
“你想要个什么说法?”云舒声音冰冷,那妇人吓得一僵,缓缓转身,见一身血衣的云舒正阴森森的瞪着她。
妇人的身子不自住的瑟缩一下,脚下也偷偷往后退了一步,旁边另一妇人拉她一下,梗着脖子道:“云舒小姐,您来得正好,我们听说您…你逼死了马婆婆!”
“那又如何?”
妇人见云舒面不改色,动都不动一下,这让她有些意外,她结结巴巴道:“你…你小小年纪,怎…怎可如此…如此……”
“我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定。”
妇人脸上涨得通红,说过更是结巴,“你…你你好…好歹毒,我…我们…要说法!”
云舒冷笑一声,觑着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说法?”
妇人被噎得脸色发紫,一时答不上话来,另一妇人暗地楸她一把,然后笑呵呵道:“云舒小姐,其实马婆婆跟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听说她突然就撞死了,我们觉得奇怪。
不过我们今天不是为马婆婆来的,我们听说……账上没银子了,这个月到年底的工钱都不发了,什么时候发也没个说法。
云舒小姐啊,我们都是普通人家,一家老小就指着我们那点儿工钱吃饭了,你说一个月不发工钱,我们东拼西凑、借点儿抠点儿也就过了,可…可三个月都不发的话……
唉,咱们比不得云舒小姐家大业大,又是铺子又是果园又是窑厂的,小姐啊,您从牙缝儿里挤出一点儿就够我们吃一年半载了,就算账面上没钱,城里还有铺子不是?就算铺子没钱您不是还有位富甲天下的姑爷不是?您就醒醒好,把工钱发给咱们吧?”
云舒微微眯起眼,淡淡道:“要领工钱可以,自己打包袱走人,该是你的自己带走,不该是你的全部留下,直接去管事那里报到,去账房领了工钱就可以走,没人拦你。”
空地上众人闻言有些惊讶,互相窃窃私语,那几个领头妇人回头看了一眼,互相打个眼色,中间那人道:“云舒小姐,其实能不走我们都不愿意走,可您……”
“少废话,要走就走,少来啰啰嗦嗦。”
妇人干笑两声,左边那人道:“小姐,您话是这么说,可为何要对走的人搜身搜包袱,还要写什么保证书,还有平时每月扣下的那部分工钱为何不一起发给我们啊?”
雁儿跳出来道:“你心里没鬼,为何要怕搜包袱、写保证书?我看你们就是些手脚不干净的!”
雁儿这话一出,那几个妇人立刻就跳了起来:“哎呀,雁儿姑娘。你无凭无据,怎能这样污蔑我们了?同是做下人的,你就不怕遭报应?”
“你才要遭报应了,我坦坦荡荡,是我的才拿,不是我的碰都不碰,小姐要搜我东西的话,我立马把东西全送来,才不会像你们那样吵吵闹闹,你们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哎。什么叫我们心里有鬼啊?我们也是人,要不是家里拮据,谁愿意来这里受这份儿罪啊?咱们平时忙来忙外看人脸色也就罢了。凭什么临走了还要羞辱我们?大家说是吧?”……
雁儿和几个领头妇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欢,显然雁儿不是这几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雁儿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答不上话去。
云舒举起一手制止雁儿,然后缓缓扫视下方众人。目光所到之处,大家纷纷低下头,云舒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听清楚了,现在要走的,我水云舒绝不强留,工钱只能领本月的。保证书必须写,搜身搜包袱也要执行,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领头妇人急了:“云舒小姐。您不能这样啊,以前夫人在的时候可从没这样对待过我们,夫人一走,您怎么就…就……”
“不管我娘在不在,就算她现在回来。我说的那几条一条不能少。”
云舒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你们一个一个。来我水家不是一天两天,我们一家人对你们如何,恶毒不恶毒,你们自己心里有杆秤,其他话我不再多话,要走的尽管走,留下来的我绝不亏待。
但是留下来的,从现在到年底这三个月的工钱暂时不发,以后我自会补上。至于何时补上,我现在给不了你们准话儿,你们信得过我就留,信不过我就走,就这样,自己决定吧!”
云舒说完一甩袖子,下了石梯,穿过人群,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下面的人群一见云舒过来,立刻低眉顺眼的退到一旁垂手恭立,即便那几个领头妇人也是如此。
半晌后,云舒走出老远,几个领头妇人才反应过来,茫然的面面相觑,中间那人小声道:“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好不容易凑到这么多人!”
“还能怎样?云舒小姐那么厉害,她要走谁敢拦?你敢拦?”
那妇人低头咕哝两句,另一人道:“咱们大管事那里怎么交代?咱们可是拿了钱的。”
“大不了把钱还回去,她有本事就自己来了,把咱们推出来还不是想拿咱们当挡箭牌,咱们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才是正经。”
“就是就是,咱们把云舒小姐都得罪了,这地方肯定留不得了。”
“唉,早知道我就不贪那几两银子了,其实云舒小姐虽然厉害点儿,平时对咱们还是挺不错的,其他地方哪有这里工钱高、活儿有轻省啊?唉~~~”
“那能怪谁?你自己拿了钱自己愿意来的,又没人逼你,我看咱们还是快快回去收拾包袱吧,万一云舒小姐发了火记住咱们了,把她身边那个黑面神派来对付我们就完了!”
“啊?不会吧!云舒小姐她…她不会那么小气吧?”
“谁知道了,我先回去了!”一人走了,另外两人呆立片刻,也各自回去收拾包袱。
云舒梳洗好换了衣服出来,见春秀正坐在外屋桌前喝茶,她见云舒出来,放下茶杯道:“现在就要去?”
“是啊,不把马婆婆的外孙女带回来,相信她走得也不安心。春秀姐,我把暗卫留下几个,要是再有人敢闹事,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把领头的抓起来,等我回来再收拾她们!”
春秀笑道:“瞧你那样子,像跟谁有仇似的,放心好了,有了今天这一趟,相信没人再敢闹事,我应付得来的,你放心去吧!”
“嗯,春秀姐,辛苦你了,还有马婆婆的丧事,也麻烦你帮忙盯着一下,不过小蝶已经做过几次了,应该没问题。”
“哦?小蝶张罗过几次……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云舒愣了一下,干笑两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我们家干活儿的两个婆子得了重病,吊了几个月就去了。那婆子是我娘从人丫子那里买来的,没有亲友,所以就让小蝶张罗了。春秀姐,不说了,我要走了,家里就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去吧,早点儿回来,啊!”
“好,知道了。我找到那烟儿就回来。”
云舒带着夜五匆匆出门,自己身边那些贴身丫鬟一个都没带,全都留在家里帮春秀处理家务。夜五赶着马车走得快,路过山下小杜村儿时看见老爹连招呼都没打,就一闪而过了。
他们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就赶到了城门附近,在城门前广场追上自家押送偷盗婆子们的马车。云舒让夜五拦下马车,把刘婆婆带下来。被绑成粽子的刘婆婆一见云舒,顿时大喜,呜呜叫唤着使劲挣扎,如此情形顿时引起过往路人的注意。
云舒让夜五把她带到广场边一颗大树后,拔掉堵嘴的布,刘婆婆喘两口气。然后哀求道:“小姐,老奴知道您一定不会那么狠心的,小姐。老奴知错了,求您饶了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刘婆婆嘴上不停求饶,生怕少一句自己就少了一线希望般。云舒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半晌后,她淡淡道:“说完了没有?”
刘婆婆一噎。赶紧停了嘴,怯生生的望着云舒,云舒吸口气道:“刘婆婆,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帮得上忙,我就放你一马。”
刘婆婆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小姐,您说您说,您让老婆子做什么都行。”
云舒沉吟片刻,“你跟马婆婆天天在一起,你可知道她儿孙们住在何处?”
刘婆婆愣了一下,“小姐,你找马婆婆儿孙做什么?”
云舒瞪她一眼,她立刻收声,低头想了会儿:“记得以前听马大姐提过,她说她三个儿子都住在城里,大儿子和三儿子就住隔壁,二儿子是做上门女婿的,所以不在一起。”
“那……她那外孙女跟谁在一起的?”
“外孙女?好像是……是……小姐,这个还真不确定。”
云舒微微眯起眼:“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快点儿,想不起来就去大牢里蹲着。”
“是是是,小姐息怒,小姐息怒。马大姐说她原本是跟老三夫妻过日子的,那外孙女可怜,她娘死了,她爹找了个后娘,后娘又不待见那姑娘,时常打骂她不给她饭吃,马大姐花了不少功夫和银钱才把那孩子接过来。
后来那不成器的老三染上赌瘾,把家里东西输光了,又开始打小女娃娃的主意,几次差点儿把小女娃娃卖了,马大姐不让,时常护着那小女娃娃,实在逼得不行就带小女娃娃去了老大家。
老大媳妇厉害,逼着她们没日没夜的干活儿,马大姐心疼孩子,就带着小女娃去了老二家,谁知老二家的更厉害,直接就把他们撵了出来。马大姐好一番哀求,二媳妇见那孩子长得周正,又手脚勤快,就勉强留下小女娃当丫鬟,单单把马大姐赶了出来。”
“你是说那孩子现在在老二家?”
“这个……”刘婆婆为难的看看云舒:
“小姐,这事儿老奴不敢胡说,马大姐说她走的时候那丫头在老二家,可今年最先来要钱的却是老三,他说小丫头已经被他接了过去;接着是老二,他也说丫头在他家;后来老大也来,他们几兄弟几乎是轮流来,个个都说小丫头在他们家。
马大姐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谁家,反正每次都想方设法凑钱给那几个不孝的东西。
小姐啊,老奴觉着吧,那几个逆子都不像说实话的,说不定那丫头早被他们卖了,不过拿个借口来敷衍马大姐要钱而已。”
!
第七二七章 找人
云舒皱起眉头,如果真如刘婆子所说,那就麻烦了!
“你可知道马婆婆她几个儿子家在何处?”
“这个……”刘婆婆偷看云舒一眼,犹豫片刻道:“老奴只知马大姐她老大和老三住在西边一个什么巷子里,老二好像在南面,哦,马大姐说那二媳妇家是开豆腐坊的。?”
“西面?……南面?”云舒沉吟片刻,西面是贫户区,南面是商业区,莫非要一个一个去找?西区人员嘈杂,南区还稍微好些,如果是开豆腐坊的话……南区的豆腐坊应该不算太多,这样排查起来应该容易不少,找到老二再找老大和老三就容易多了。
云舒打定主意,转身就要走开,刘婆婆慌忙道:“小姐,云舒小姐,您别走啊!”
云舒停下回头看她,刘婆婆瑟缩一下,怯生生道:“小姐,您…您不是答应……”
云舒想想,轻笑一声:“放心,我会让人跟县太爷求情,给你减刑的。”
“小姐,您不是说……”
“怎么,给你减刑你不满意?要不你还是去蹲十年大牢算了。”
云舒没再理她,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走到一半,突闻刘婆婆大喊:“小姐,老奴认得马大姐那几个儿子,小姐把老奴带上吧!”
云舒脚下一顿,稍稍想想,回过身,叫人把刘婆子带过来:“你认识马婆婆的儿子?”
“是啊是啊,他们来要钱时,老奴留意了一下,跟着马大姐到门口看过两眼。小姐,您带上老奴,老奴定能一眼认出那几个畜牲,您也能省不少时间不是?”
云舒微微眯起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让你一辈子蹲大牢。”
“不敢不敢,老奴骗谁也不敢骗小姐啊!”
云舒瞪着她片刻,转身走向马车,刘婆子一愣,片刻后大喜,乐颠颠的小跑着追了上去,夜五回来跳上马车,鞭子一挥,马驹得得得小跑起来。
他们进城后,没做任何停留。直奔西南方向的方舅舅家去。方舅舅见云舒突然前来,笑呵呵的把他们迎进门,云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方舅舅,云舒又来请您帮忙了,您可不要嫌云舒麻烦啊!”
方舅舅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本就是个大麻烦,没办法,谁叫我老方是你舅舅了。说吧。什么事?”
“我要找几个人,一个在南区,两个在西区,南区那个男的是入赘的,她媳妇家是开豆腐坊的。我原本想自己去找,可想来想去南区还是舅舅熟人多些。知道的地方多些,然后我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需要尽快赶回去。所以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几个人。”
“哦,这么着急?你有多少时间?”
“这个倒没有强制限制,当然能越快越好。”
方舅舅想了想,站起来道:“好吧,我去找人帮忙。你去你干娘家等着,有消息了通知你。”
“行啊。那就劳烦方舅舅了。”
“呵呵,客套话不说了,那我先走了,你出来给我把院门掩上。”
云舒把方舅舅送到门口,突然想起刘婆子:“方舅舅,等一下,这个婆子见过那个男的,你把她带上吧!”
“行,跟上吧!”方舅舅大步出去,刘婆子跟云舒行个礼,也赶紧颠着小脚追上去。
云舒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爬上马车,夜伍道:“小姐,上哪儿?”
云舒想了想:“先…去县衙一趟吧!”
他们来到县衙,找到门房问了问,听说自家送来的几个偷盗的仆役已经关进了大牢,县太爷择日再审,然后那门房凑过来小声道:“小云舒啊,那几个人偷了什么让你这么大火气啊?我看你们家还是第一次送家仆来县衙了,要不要叔叔帮你出口气?”
云舒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他,他嘿嘿一笑,小声道:“伍牢头时常跟我喝酒,也算关系不错的哥们儿,你只需一句话,我让伍牢头安排安排,让他们一辈子过不得堂都行。”
云舒顿时明白过来,这种抓回来还没定罪的嫌犯一般会先送去县衙大牢,由县太爷择日再审,当然什么时候审有多方面因素决定,如果一辈子不审那些人还真可能就在大牢里坐一杯黑牢了。
云舒抽抽嘴角,从袖子里掏出个银锭子,塞给那门房道:“谢谢叔叔,不过这些人也不算太坏,偷的东西也不贵重,我才刚当家,不过拿他们吓吓那些仆役而已,还是关他们几天就放了吧!”
门房乐呵呵的垫垫银子,收进袖子里,“呵呵,小云舒果然心善又上道儿,难怪大家都喜欢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就能办,你不用找别人了!”
“那就谢谢叔叔了,不过我还想找陈叔叔说点儿事儿,陈叔叔在吗?”
“陈捕头啊?昨日去安乐镇出公差了,还没回来了,要我帮你带话不?”
“这样啊,那算了,我明天再来,多谢叔叔,牢里那几个就麻烦叔叔了!”
“放心放心,小云舒的事肯定不能怠慢,叔叔定能帮你办得妥妥的。”
云舒从县衙出来,上了马车,夜五赶着马车走出一段,晃悠悠道:“云舒小姐,你跟县衙那群人挺熟的啊?”
“还好吧,那陈捕头是我大姑儿媳妇的亲哥哥,何况我每年给县衙送的银子不下二百两,他们一是看陈捕头的面子,而是看银子的面子,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夜五回头看了一眼,云舒笑道:“怎么,夜五,我说的不对?”
“不是,这话主子也时常说。”
“小顺子?不会吧?”云舒哑然失笑,“左相大人那么高的地位,莫非还要给别人送银子不成?”
“你以为了,朝上那些人比谁都贪,比谁都爱银子,还有后宫那些嫔妃、太监……”
云舒有些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夜五说朝廷上的事。听他语气里略微透露出来的不屑和不满,原来这还是个正义感十足的热血青年了。云舒笑笑:“没办法,贪婪是人类的本性,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如此,水至清则无鱼,有的时候,太清廉了未必是好事。”
夜五顿了顿,身子微微抖了抖,看得出来他是在笑:“没想到云舒小姐年纪轻轻,也能说出这种话。”
云舒玩笑道:“那当然。我是活了千年的仙女你信不信?”
这次夜五笑出了声:“确实,只有仙女才配得上我们家主子。”
他们到干娘家门口时,正好见干娘挎着个篮子回来。云舒跳下马车:“干娘!”
干娘方氏吓了一跳,见是云舒拍着胸口道:“你这丫头,吓死我了,你怎么有空来了?你娘了?你一个人来的?”
“干娘,人家特地来看您的。不好啊?”
“好,好啊!走,进去吧,干娘做饭给你吃!”
云舒喜滋滋的伸手去接她的菜篮子:“让我瞧瞧,今天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她在里面翻了翻。见有一大块油纸裹着的豆腐,顿了顿:“干娘,你这豆腐哪儿买的?”
“豆腐?哦。喏,就那边,你时常在这街上跑,还不知道啊?”
云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个专门卖豆制品的铺子。豆腐、豆芽、豆花儿什么的,门口人还挺多。生意还不错了。再仔细看,那铺子不就在小姨家铺面的隔壁?对了,自家小时候还专门种过黄豆卖给那豆腐坊了。
干娘道:“怎么?想吃豆花儿了?那家的豆花儿挺不错的,去吃上两碗吧?”
“不用,我还要留着肚子品尝干娘的手艺了,走,干娘,咱们进去吧!”云舒给夜五打个手势,然后拎着篮子跟干娘进了门。
院子里,云舒一边帮干娘摘菜一边闲聊,几句话就转到那豆腐坊上:“干娘,按豆腐坊开了有些年份了吧?”
“是啊,我进唐家门之前那豆腐坊就在了,听说已经传了几代了。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好高骛远,都喜欢往外面跑,要不就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只知道伸手要钱到处闹事,能把家里的产业好好经营下去的不多啊!”
云舒笑笑:“干娘,如此看来,那豆腐坊的儿女还挺争气的嘛?”
“那老冯家只有个女儿冯豆娘,没有儿子,还是豆娘能干,把家里家外打理得妥妥帖帖,招了个女婿回来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上次你小姨还在说,瞧瞧人家那女儿,比许多大男人还中用,谁说一定要生儿子,要是能生个像你和那冯豆娘一样能干的女儿更好。”
云舒干笑两声:“干娘又夸我了,干娘,你说那豆腐坊只有个女儿,还招了个女婿?那女婿叫什么名字?女婿家在哪儿?干什么的啊?”
方氏顿了顿,“我平时极少出门,不太喜欢打听这些,云舒,你问这个干什么?”
“啊?没什么,呵呵,就是好奇,不是说男人一般都不愿做上门女婿吗?我想那男的家里肯定条件不好,要不他爹娘怎能答应?”
方氏想了想:“可能是吧,唉,别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少议论的好。”云舒抽抽嘴角,见方氏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只好歇了话头。
一个时辰后,饭菜准备妥当,唐方明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一家人正准备吃午饭,夜五走了进来,云舒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怎么样?”
“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有八成把握,小姐,要不要属下把他抓来审问一番,保证一刻钟不到定能让他原形毕露。”
“云舒,你们要抓谁啊?”干娘突然出现在身边,把云舒吓了一跳,她干笑两声道:“没什么,干娘,那个……我小姨院子那边有点儿事,叫我过去一下,干娘,你们先吃吧,我去去就来,啊!”
“什么事非要……哎,云舒,吃了饭再去吧?云舒?”
“不用,你们先吃吧!”云舒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带着夜五径直往小姨家院子去,进到小姨家后门那个巷子。云舒低声道:“夜五,去把那人抓来,蒙上眼,不要让他知道在哪儿,更别让他知道是我们干的。”
“是!”夜五应了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云舒一个人快步走向小姨家后门,敲门进院子后让看门的婆子落闩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她自己则进到了之前自己独住的房间。
云舒坐下没多久,房门吱嘎一声响。抬头,夜五已经把一个黑布麻袋扔在了地上,里面呜呜呜扭来扭去肯定有人。
夜五打开麻袋。一个堵嘴蒙眼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坐了起来,夜五扯掉他口中的臭步,男人顾不得喘气便大声求饶:“大爷饶命,小的银子全在娘子那里,大爷宽限几天。小的一定把银子凑齐。”
云舒听这话不对劲,跟夜五对望一眼,夜五咳嗽一声,沉声道:“宽限几天?胡二林,这话你说了多少次了?哼,少拿你家那臭娘们来敷衍老子。说,你家银子藏哪儿了?”
云舒闻言愣了一下,继而捂嘴偷笑。表面看夜五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标准的土匪腔,那语调儿真是恰到好处,要不是屋中只有他们两人,云舒绝不会相信这话是出自夜五之口。
那男人信以为真。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豹爷、豹爷,求您再宽限几天吧。我……我明天就去找老娘要钱,她…她一定有办法的,求您了,豹爷!”
“哼,你个不孝的东西,你老娘多大岁数了,还好意思问她要钱?”
男人愣了一下,怯生生道:“豹爷,小的……小的不是…不是为了还您的债吗?”
“哦?你老娘很有钱?”
“这个……豹爷,小的上次就跟您说过的啊,我娘没钱,不过她那主子有的是钱。
您不知道啊,我娘伺候的那位小姐姓水,就是大家都在议论那个,攀上高枝儿的,跟京城富贵人家定亲的那个,听说咱们城里的老字号王记布庄和顺通钱庄都是那小姐夫家的产业了,我去找我娘,让她顺便偷个什么东西出来就能值个几十上百两银子。
豹爷,豹爷,您就再宽限一天吧,我…我马上找我娘去。”
“混账!”云舒忍不住拍桌子怒斥,这一声倒是把那男人吓得一僵,茫然的转向云舒方向,仔细倾听。
夜五给云舒打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男人听了半晌,没有其他声音,他讨好道:“豹爷,您新收的小娘子声音真好听,模样一定也好,呵呵,豹爷真有眼光!”
“放肆,老子的小娘子是你能评头论足的吗?”
男人赶紧张嘴:“豹爷息怒,小的多嘴,豹爷息怒,小的多嘴!”
云舒看他连连扇自己数个耳光,直到脸颊痛得不行才停下,看来这家伙欠了那个所谓的豹爷不少钱,而且那豹爷定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如此……云舒突然想到个好主意。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夜五身边对他耳语几句,夜五目光闪了闪,云舒点点头,夜五对那男人道:“胡二林,听说你有个相貌不错的外侄女?”
男人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小的外侄女叫柳烟儿,虽然年纪不大,相貌当真不错,豹爷要是喜欢的话,小的…小的马上帮您找来。”
“哦?那小娘子现在何处?”
“在…在……”男人想了会儿,一拍脑袋:“遭了!”
“怎么?”
“豹爷,您要真喜欢我侄女的话,能不能先…先放了我啊?现在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胡二林,你少给我耍心眼儿,交不出小娘子,你休想离开此处半步,哼!”
“不是不是,豹爷,小的哪敢啊!三天前小的三弟把外侄女接了去,说有个老财主看上她,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断她,我们说好银子到手就平分的。豹爷,您看……要不小的重新给您找个小娘子?哦,我娘子姐妹的女儿也不错,那姑娘今年就及笄了……”
听到这里,云舒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啪啪啪用力扇了好几个巴掌,然后一把扯下他的蒙眼布:“胡二林,你个畜牲,看清楚我是谁?”
男人被扇得两眼直冒星星,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当她看清云舒的面容时吓了一跳:“水……水小姐,您…您怎么在这儿?豹爷……”
他回头,见夜五正双手环胸靠在桌沿儿上,男人惊讶的张大了嘴:“怎么…怎么……”
“胡二林,你不是要去找你娘,让她来偷我的东西吗?”
胡二林愣了一下,赶紧磕头道:“水小姐饶命,小的随口乱说的。”
“胡二林,老实交代,柳烟儿现在何处?”胡二林结结巴巴半晌答不上话。云舒冲上去啪啪啪又是几巴掌,胡二林那本就红肿的脸颊肿得更高,甚至有些发紫。
云舒哗啦一下抽出夜五的软剑:“快说。再不说我一刀宰了你!”
胡二林吓得全杀哆嗦,“我…我三弟要…要把她卖给城…城西申大官人。”
“你三弟家在何处?”
“在…在西城门附近的弯…弯月巷。”
“弯月巷?胡二林,你若敢有半句假话,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敢不敢,小的死也不敢。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云舒把软剑还给夜五道:“想办法把他弄进大牢里去,关他个十年半载。”
“水小姐饶命,水小姐…”胡二林的声音戛然而止,云舒回头,见他已经软倒在地。
“夜五。你没杀他吧?”
“没有,太吵了!”
“那好,我去找方舅舅。你先把这人处理了再来找我们。”
云舒从房中出来,正好看见在门口跟守门仆妇说话的方舅舅,她迎上去,方舅舅也看到了她:“云舒,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就在这铺子隔壁。”
“哦,我知道了。方舅舅,你知道城西申大官人吗?”
“申大官人……那个又老又肥的土财主?”
“方舅舅认识他?”
“当然,云雾城没几个不认识的,那老东西,一把年纪却到处买未及笄的小姑娘……”
“方舅舅,咱们先去弯月巷子,路上慢慢说。”
二人出了巷子跳上马车,唐方明已经等在马车边了,正好充当车夫。马车往城西去的路上,云舒将马婆婆和她几个儿子以及柳烟儿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方舅舅骂道:“这群畜牲,他们爹娘白生养他们一遭,待会儿遇见那几个畜牲,老子非揍他们一顿不可。”
“方舅舅,不着急,咱们先找到烟儿姑娘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修理他们,但愿那土财主还没把小烟儿带走。”
方舅舅点头:“也是,方明,快点儿,别耽搁时间。”
马车得得得在城中大道上一路小跑,等到了弯月巷巷口,里面太窄,马车不能进入,唐方明留下看马车,云舒和方舅舅一起进去。这巷子的房子又低又矮、又破又烂,短短几十米的巷子,起码住了二三十户人家。
云舒二人一路问过去,总算找到胡二林三弟家,他们敲了半天,来开门的时候瘦骨嶙峋、精神萎靡的中年妇人,她见到方舅舅吓了一跳,立刻跪下:“大爷,我相公他不在家,求您醒醒好,我们家已经没有东西搬了。”
方舅舅愣了一下:“谁要你东西了?柳烟儿了?”
妇人有些意外,抬头愣愣的看着方舅舅。云舒上前道:“我是你婆婆的主家,马婆婆拜托我来接她外孙女柳烟儿,她现在何处?”
妇人惊讶的上下打量云舒一番,怔愣半晌,继而失落的低头去擦眼泪:“小姐,您…您来晚了,烟儿她…她已经被申大官人的家奴带走了。”
云舒与方舅舅对望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妇人吸吸鼻子:“就…就昨天下午……”
云舒转身就走,却被那妇人拉住了裙子,云舒回头,见妇人可怜巴巴道:“小姐,我娘她…她还好吗?”
云舒顿了顿,没想到她会问马婆婆,云舒垂眉片刻,叹口气道:“她已经…去了!”
“去了…”妇人怔愣片刻:“小姐,您是不是弄错了?前几天相公还说娘她好好的啊!”
“没错,上午去的,临死前拜托我来接烟儿!”
妇人呆呆的坐着,眼眶里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云舒看得心酸,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妇人手上,然后跟方舅舅快步出了弯月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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