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却似白雪1
冷晴散开了发髻,双臂交叠着趴在浴桶边缘舒服地哼哼,姿态慵懒而惬意。
三千青丝沿着光洁的玉肩垂下,发尾散开漂浮于升腾着热气的水面上,与同样漂浮于水面的红梅花瓣相互映衬,室内暗香浮动,晃人心神。
冷晴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微闭着双目想着:古人的花瓣浴真舒服啊!这还是自醒来后她第一次这样舒舒服服无所顾忌地泡澡!
冷晴今早醒来奇迹地发现胸前的伤口全部愈合了,虽然留下了小小的丑陋的伤疤,却再也不用顾忌伤口会沾水发炎,是以便有些感慨万千。
泡了好长时间,直到感觉水有些凉了冷晴才不舍地起身。
跨出浴桶,拿起搭在旁边屏风上的干净布巾将身上与头发上的水迹擦干,接着冷晴便熟稔地穿肚兜,再是中衣。
最后,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唯一一件白色长袍披在身上,冷晴就这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外室茶桌上放着的烛台上的白烛不知何时已经点燃,冷晴走到房门边开门。
轻轻拉开房门后冷晴才发现天已黑了,一抹下弦月挂在远方天际,四周有几点寒星微弱地闪烁着。
侧头,冷晴对在洗澡水送进新房里后,被她毫不犹豫地赶到门外守着的陆雪月吩咐着:“去叫人来把浴桶抬出去,记得把晚饭送来。”
听到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的声音时陆雪月就已抬起头了,当冷晴出现在她眼前时,陆雪月愣愣地似被惊到了。
三千乌黑青丝有些凌乱地沿着消瘦的肩垂在身前,有些则垂在身后,发梢尚在滴着水珠。一袭白色的长袍随意地披在肩头,让人看着有几分洒然不羁的意味,那如雪的肌肤在白衣白袍的承托下更显雪白……
但是,这副“美人出浴图”却因为冷晴脸上的漠然与冷清有了一丝丝不和谐。
倘若此时冷晴能微微一笑,必是倾国倾城、魅惑人心。
这次陆雪月回神的速度到是挺快的,只见陆雪月闻言后当即朝冷晴福了福身子就往韩院外走去。
少夫人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家主会娶少夫人。像少夫人这般绝美的女子就应该和自家同样有着俊朗容颜的家主配成对!只是,如果少夫人能多笑笑就好了,那样一定更美。
陆雪月一边往韩院外走,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陆雪月走后,冷晴也转身回房内了。
冷晴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同样换下孝衣着一袭素色长袍的朱梓陌竟自韩院院中一处假山后缓步走了出来,且望着冷晴那未关的房门怔怔出神。
“一袭华服天地间,浩然冷冽气长存。不爱玫瑰红似火,却似白雪暗伤魂……”一个很轻的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一处假山后传来。
听到那个声音,朱梓陌心中一惊,瞬间回神扭头去看时,只见一个黑影自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下。
看着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朱梓陌想也没想就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对于屋外发生的一切,屋内的冷晴自是不知道的。
冷晴转身回房后径直走到茶桌边坐下,由于折腾了一天,刚刚又泡了个热水澡,坐下没过两秒冷晴便开始瞌睡连天。
抗不过睡意,冷晴抬起双手交叠放在茶桌边沿,然后将脑袋搁在交叠的双臂上便沉沉睡去。
真的好累……睡一会就好……睡醒了再去吃饭吧……
**
黑影施展着举世无双的绝顶轻功在前方奔驰,后面紧紧追赶的素色身影同样轻功绝顶,追寻着前方那个黑影穿梭于树木丛林间,没有丝毫停顿。
许是因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竟没有惊动在林间休憩的鸟儿。
此时此刻,黑影和素影在追赶的过程中早已掠出了大梁京都绉平。
素影自是知道他而今身处何处,但仍旧没有放弃的念头,一刻也不曾松懈地在黑影后面紧紧追赶着。
良久后,飞驰在前方的黑影似是累了,蓦地在一根只有儿臂粗的树枝上停了下来,悄然转身等着后面那素影追赶上来。
黑影将这一切动作做完时,那儿臂粗的树枝仅是轻微地上下晃了晃,丝毫没有要折断的趋势,这足以证明黑影的轻功有多高强。
不过三秒,黑影身后那一路紧紧追赶而来的素影也在距黑影三米远处的一棵树的树枝上停了下来。
素影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不远处那个似乎隐匿于黑暗中的黑影。
“不错不错,几年不见,你又将幻影踪练上了一个层次,都快赶上我的速度了。”那个慵懒中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响起。
“说吧,这么晚了引我到城郊来有什么事。”没有多余的寒暄废话,朱梓陌很直白地问那个黑影。
黑影没有回答朱梓陌的话,只是兀自问朱梓陌:“一袭华服天地间,浩然冷冽气长存。不爱玫瑰红似火,却似白雪暗伤魂。你觉得这首诗用来形容你那位刚迎进门的夫人如何?是不是很贴切呢?”
说完,那个黑影自顾自地补了句:“看到她刚才的模样,我觉得很是贴切啊!”
朱梓陌皱眉,语气冰冷:“我夫人如何与你何干!以后别没事就往韩院飘,知道的人明白是你轻功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从哪冒出来的魑魅魍魉。”
饶是心理素质超强的某人,也被朱梓陌最后那句话噎住了。
黑暗中,黑影那双看向朱梓陌的桃花眼中多了抹探寻和了然。
“唉!”良久,那个黑影叹息一声,随即似是在自言自语:“真没趣,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你三千两黄金一样。真不知道二师弟妹那样的美人儿怎么就看上你了,真为二师弟妹以后的日子担忧哇!”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有事就直说,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朱梓陌的语气冰冷至极,竟无端端地给这寂静的夜添了一抹凉意。
“大章和良国准备联姻,至于联姻的原因,我想你应该猜得到。”见朱梓陌如此冷冰冰的态度,那个黑影也不再浪费口水,言简意赅地说出了他今夜诱朱梓陌出来的缘由。
朱梓陌没有接话。
他的情报网渗透九国,尤其是九国朝堂,他知道大章和良国有意联盟,玄武那日冒险出现在朱府便是为了告知他此事,却因没有听到具体的联盟方式而不十分确定!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选择联姻,亲上加亲,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用装沉默,我不信你没有收到消息!”那个黑影不屑地嗤笑。
朱梓陌也不在意那个黑影对他的嗤笑,直接转移话题问对方:“你不会就只为了说这个可有可无的情报才把我引这么远吧!还有什么事也一并说出来吧!”
“我昨天夜里接到师傅传来的讯息,师傅说,让你派人将三师弟送去江南的武林世家林家,还要让派去的人盯着三师弟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那个黑影也不和朱梓陌浪费口舌,因为他知道和朱梓陌浪费口舌累的也是他自己,遂直接了当地开口。
“师傅没说缘由吗?”朱梓陌其实知道他问的话是一句废话,但还是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黑影不屑地笑笑,出口的语气透着一丝鄙夷:“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的性子,不论做什么事从来不说缘由,我们这些做徒儿的只管照着师傅的话去做就行了。”
“行了,我知道了,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三师弟去江南武林世家林家的。你也赶紧滚回去,别有事没事就往外跑,金蝉脱壳这招总有被揭穿的时候,让那个老妖婆知道了,有你受的。”朱梓陌不耐烦地说着。
一阵凉风自林间拂过,带来几许凉意,本就不算明亮的下弦月此刻更是躲到了乌云后,连那淡淡的月华都吝啬地收了起来,静谧的林间,只余一片黑暗。
对于朱梓陌最后那两句话,黑影似乎充耳未闻,黑暗中,只听得黑影笑嘻嘻地道:“你怎么能说我人不在那里呢?老妖婆眼皮子底下可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在那顶着,就算我在外面晃上个一年半载她也发现不了。毕竟,你也说了,她是个老妖婆,已经老了。”
朱梓陌嗤笑一声:“除了油嘴滑舌,你还有什么本事!”
那个黑影同样笑了一声,道:“对付那种老妖婆,油嘴滑舌足矣!”
话落,原本躲起来的月亮又慢慢显露了身形,再度向世间撒下淡淡月华。
转身,朱梓陌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飞身离去。
朱梓陌说:“最好是你说的那样,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帐尚未曾算清,不要早早就被那老妖婆收拾了,这样我会很遗憾。”
看着朱梓陌飞身离去的方向,那个黑影缓缓吐出一句未说的话:“师傅说过,成大事者,必不为情所困,二师弟,你一旦动情,便是在成大事前就输了,而且,你为之动情的人还是……”
声音戛然而止,静谧的林间只余衣决纷飞之声。
第五十九章 却似白雪2
翌日。清晨。
冷晴和朱梓陌穿着一身孝衣并肩出现在左偏厅。
跪于香案一侧蒲团上,为朱辉和刘如云守灵的紫雨看着冷晴和朱梓陌那翩翩而来的身影,明显地愣住了,半晌之后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见过家主、少夫人。”
待两人一起走到紫雨面前,朱梓陌才轻声对紫雨道:“紫姨,这些天你也守累了,换我来为娘亲守灵吧!”
说罢,不待紫雨开口说些什么,朱梓陌就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将紫姨送回暖香阁,好生照看着。”
“是。”两个丫鬟一起答应,然后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跪于蒲团上的紫雨,强行将紫雨扶离了左偏厅。
和朱梓陌一前一后地跪于蒲团上,冷晴忍不住问朱梓陌:“你已经没事了吗?要是还没恢复,还是不要强撑的好。”
“她是我娘亲。”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朱梓陌将他的心意简单地告诉了冷晴。
听到朱梓陌如此回答,冷晴也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与朱梓陌并肩跪着。
大梁敬武帝年间。开平七年三月初十。
大梁京都绉平。西区西街朱府。
晨曦,天还未大亮,朱红色大门上高悬白绫的朱府内便又传出一阵阵做法事的声音。
过往的路人们再次纷纷停下脚步,然后在一番唏嘘感慨后又继续迈步离开。
同样的一番折腾过后,朱辉和刘如云的棺木分别由四个长得五大三粗,身穿粗布麻衣的彪悍男人抬着出了朱府正门。
差不多人数的送殡队伍,依旧站成四队。
队伍最前端,七名打幡儿的家丁开道,其后是一身孝衣的朱梓陌和冷晴一人手上端着一个灵牌,只是灵牌上的刻字变作了朱辉和刘如云的名字。
朱梓陌和冷晴身后,依旧是一身素衣手持长剑的林萧阳,只是这次林萧阳身边多了个满目哀伤,一身孝衣的紫雨。
那些守城的士兵们依旧好心地将一众进出城门的路人统统挡到了城墙边上,留下城门那处五六米宽七八米长的甬道给朱府送殡的队伍行走。
朱梓陌脸上照旧没有流露出丝毫感谢之情,依旧是无动于衷和木然,但这次眼底多了抹明显且真实的哀伤。
出了城门,头前打幡儿的三人带着众人一路向西行去。
穿过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后,冷晴再次隐约看见了不远处露出的那个山头。
大约快到午时时,朱府的送殡队伍再次登上了那座山的半山腰。
登上半山腰,呈现在冷晴面前的依旧是朱家那座占地大约一公顷的陵园。
往陵园深处走了约三十余米,两个相隔大约有两三米的新墓出现在冷晴的视线范围内,那是前两日才下葬的陈柔和朱辉的坟墓。
队伍又往左行了大约七八米远,一个双墓穴出现在冷晴的视线范围内,只是这次墓穴边上只放了一块白晃晃的大石碑,上面刻的字明显较多。
依旧和朱梓陌、林萧阳一同站在一旁,冷晴静静地看着那些人将两幅棺木缓缓放进墓穴中,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铲铲起旁边的黑土撒向棺木,逐渐将棺木掩埋。
朱梓陌知道,这个双墓穴定是冷晴吩咐风水大师选定风水后挖的,或许,这也是他娘亲的遗愿,希望能和那个男人同穴而葬。
小半个时辰后。
站在已掩埋好墓土,竖好墓碑的朱辉和刘如云的合葬墓前,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朱梓陌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直直地向前扑去。
由于习武之人的反应本就比普通人快,站在朱梓陌旁边的林萧阳最先反应过来。
在朱梓陌的身体即将触及地面前,林萧阳一个大跨步,及时上前扶住了朱梓陌。
“家主!!”原本还沉浸在哀伤中的紫雨看着倒在林萧阳怀中的朱梓陌惊呼出声。
冷晴原本就站在离林萧阳和朱梓陌不太远的地方,此时三两步就走到了林萧阳身边。
看了眼旁边已泪眼朦胧的紫雨,视线转向林萧阳怀中双目紧闭已晕厥过去的朱梓陌,冷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他怎么了?”
仰头看向冷晴,林萧阳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但看情况不怎么好。”
转身,冷晴没有丝毫犹豫地吩咐众人:“快点收拾东西下山回府!脚程快的人先去把绉大夫请到府上。”
因为是丧事,绉大夫也不好长时间留在朱府,所以在陈柔和朱梓尧出殡的前一天,绉大夫就离开朱府回了他的医馆。
“你一个人能将你二师兄送回朱府吗?”吩咐完那些下人,冷晴又转身问蹲在地上扶着朱梓陌的林萧阳。
点头,林萧阳肯定地回答:“没问题。”
然后,在冷晴和紫雨的帮忙下,林萧阳将朱梓陌背到了背上,脚下生风地走在整个送殡队伍的最前端。
一脸担忧的紫雨泪眼朦胧地和帮林萧阳拿着长剑的冷晴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萧阳身后。
紫雨和冷晴身后,紧跟着同样一脸担忧的朱府下人们,只是,那些下人们脸上的担忧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冷晴他们回到朱府的时候才未时过半,比上一次陈柔和朱梓尧出殡整整早了一个多时辰。
朱府的下人们看见他们的新家主被人背着回来,朱府差点乱成了一锅粥,好在有冷晴这个“少夫人”在,朱府下人们才不至于群龙无首。
挑了两个看着机灵的丫鬟照顾朱梓陌,冷晴沉声吩咐其他的下人们按照之前就定下的,开始准备今天傍晚酉时一刻的丧宴。
今天之前,毕竟朱辉和刘如云的棺木还在朱府上停放着,就算陈柔和朱梓尧出了殡,府上也不好大摆丧宴,以免传出去被骂不孝。
所以,经过商量,朱梓陌将陈柔和朱梓尧的丧宴一并放在了今天傍晚酉时一刻。
得了吩咐,朱府上的下人们开始分头忙活起来。
林萧阳和紫雨则干脆在朱梓陌的卧房内守着朱梓陌,至于冷晴,如今她算是这偌大的朱府上唯一可以说话做主的人,根本就没有闲暇时间,都快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不多时候,绉大夫在朱府某家丁的带领下进了朱府,直奔韩院而去。
韩院。一楼。朱梓陌的卧房。
为朱梓陌把完脉,绉大夫起身走至外室的茶桌前,提笔挥墨写了张药方。
拿着药方返回内室,绉大夫将药方交给一旁候着的林知吾,林知吾接过药方就出去了。
绉大夫一下接一下地抚着下巴上的白须对房内的林萧阳和紫雨道:“老夫早就说过,让家主静养,家主不但不静养,还长时间使用内力,如今伤了元气才会如此。不过,只要家主能躺上个十天半月的,恢复起来到也是快的。”
对于朱梓陌成为朱府家主一事,林知吾早先就通知绉大夫了,是以,如今朱辉等人亡故的消息一经公布,绉大夫对朱梓陌的称谓也就变了。
“多谢绉大夫提醒。”紫雨朝绉大夫施施然福了福身子,对绉大夫道:“奴婢送绉大夫出府。”
知道紫雨有话要说,绉大夫没有拒绝,点点头,走到外室拿起自己的药箱和紫雨一起出去了。
待绉大夫和紫雨走后,林萧阳走到朱梓陌的床边,俯身,体贴地为朱梓陌掖了掖被角。
站直身子,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朱梓陌,林萧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绉大夫所说的长时间使用内力,外人不知道,林萧阳却是知道原因的,因为那晚林萧阳恰好看见了朱梓陌施展轻功去追他们的大师兄。
对于自己的二师兄和大师兄弄成如今这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林萧阳一直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不明白归不明白,林萧阳终究还是没有傻到去问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的。
这也算是林萧阳这十八年来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了吧!
另一边,紫雨在送绉大夫出府的路上果不其然地问绉大夫:“绉大夫,不知您刚才说的家主长时间使用内力是怎么一回事?”
“以老夫的猜测,家主这两日应该长时间使用过轻功。”绉大夫看着面前的石子小路,将自己的猜测说给紫雨听。
“轻功??”紫雨糊涂了。
家主好好的用轻功作甚?
点头,绉大夫继续道:“若是平常,家主长时间使用轻功自是没事的,顶多身体累些,可以家主如今的身体情况还长时间使用轻功必是会伤及元气。而且,老夫从家主的脉中还探知,家主这两日一直在强撑,直至今日才将胸中那口淤血吐出。”
紫雨也弄不明白朱梓陌为什么要用轻功,遂只能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送绉大夫出了朱府。
因为朱梓陌的身体状况不佳,朱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全都落在了冷晴这个朱少夫人肩上,包括今天傍晚的丧宴。
办丧宴的位置还是在朱府前院,只不过那些红灯笼红绫红桌布的,全部换做了白色。
咳咳……丧宴的菜色也做了更改,在此就不一一叙述了。
第六十章 却似白雪3
酉时初。
天色已渐黑,当朱府前院坐满了前来参加丧宴的宾客,丧宴即将开始时,冷晴才身穿一身白色孝衣出现在一众宾客面前。
冷晴出现后,全场鸦雀无声,即使有些宾客在此之前来朱府吊唁时已见过冷晴一面,也仍旧被冷晴的美所震撼。
在刘管事念完一长篇致歉词,并说明了朱梓陌不能出席丧宴,由他们的少夫人代为出席的缘由后,冷晴恭恭敬敬地朝着一众宾客福身三次,随后便和刘管事一同离开了前院。
冷晴走了良久后,一众宾客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霎时,关于冷晴的议论纷纷。
绉平万春楼。三楼。楼梯口左侧的第四间厢房前。
一个约有一米八高,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厢房门前的栏杆处。
望着楼下那红灯高悬,男女搂抱而行亦或相拥而坐,更有甚者,衣裙歪歪斜斜地披在肩头,露出了香肩与胸前处的一抹春色,男子则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那抹春色看,女子却是掩嘴一笑的**景象,男人不耻地冷哼。
“牧文,别看了,世人皆有世人的生存方式,你再不耻她们也是要这般生活下去的,何必给自己添堵找不快。”那个男人身后那紧闭着门扉的厢房内忽地传出一个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闻言,牧文不再看楼下那副**景象,转身轻推开那扇厢房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利落地转身关门。
厢房内,依旧是那层层垂着的青纱帐,因着从窗口拂进厢房内的风而轻轻摇曳,如同美人身姿。
牧文径直朝着那层层青纱深深一拜,声音低沉:“爷。”
“嗯,说吧,都查到些什么?”帘后传出一个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牧文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禀报起来。
将一切禀报完毕,牧文又补了句:“那些参加丧宴的客人,在那个少夫人走了半天后才回过神来,并且对那个少夫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子衍那厮居然拼着元气大伤也要追上爷我,啧啧!他可真是不心疼他自个儿的身子。”那慵懒的声音忍不住感慨。
感慨过后,那慵懒的声音又缓缓地念到:“一袭华服天地间,浩然冷冽气长存。不爱玫瑰红似火,却似白雪暗伤魂……她,果然和这诗十分相配。”
“爷是指朱府少夫人吗?”牧文疑惑出声。
“嗯。”那慵懒的声音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后就不再出声了。
厢房内,只余潺潺的流水声。
良久后,厢房内只听得牧文沉沉的声音响起:“爷,大章和良国联盟一事可有了解决之法?”
闻言,那个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接过话道:“这件事你可以就此罢手了,剩下的,交给子衍去解决吧!比起我们,子衍可是最不希望大章和良国联盟的。”
“是!爷!”
翌日。卯时过半。
在陆雪月的帮忙下,冷晴重新穿上了那身水墨画的衫裙。
因朱辉、刘如云等人去世未满一月,不能戴饰品,冷晴那一头青丝便只用了几根银白色缎带绑着。
出了新房,穿梭在韩院院子里的假山怪石间,冷晴对跟在她身后的陆雪月道:“小月啊,今天我们出府去逛逛如何?顺便约上家主的师弟林萧阳。”
在朱府内闷了这么久,冷晴决定还是出去逛逛,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
至于为何要约林萧阳,是因为冷晴昨天看到林萧阳背着朱梓陌还能脚下生风的样子,觉得林萧阳的功夫应该很不错,那可是免费的保镖啊!
听了冷晴的话,陆雪月却是当即否决:“少夫人怎可和旁的男子一同出府上街,这可是对家主……”
陆雪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晴打断了,只听得冷晴不容否定地道:“有何不可,林萧阳又不是外人,他可是你们家主的师弟。再说了,家主他自己也答应林萧阳要在老爷和二姨娘出殡后陪林萧阳去外面逛逛的,现在家主病倒了,我身为少夫人自然得替家主履行承诺啊!总不能让林萧阳说家主言而无信不是?就这样定了!”
说完,冷晴大步往前迈去。
亦步亦趋地跟在冷晴身后,陆雪月真真是欲哭无泪:少夫人这哪是询问她的意见啊!根本就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嘛!这下让家主知道了,肯定要责怪她不看好少夫人了!
冷晴和陆雪月刚走出韩院准备去东客院找林萧阳,远远地便看见一袭素衣,同样未戴任何饰品的紫雨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待紫雨行至自己面前,冷晴才浅笑着跟紫雨打招呼:“早啊!”
紫雨朝冷晴施施然福了福身子,淡声道:“少夫人早。”
站直身子,不顾尊卑之分,紫雨直视着冷晴,一字一句道:“紫雨恳请少夫人批准紫雨出府去水云庵出家为尼,为老爷、大夫人、二姨娘和大少爷祈福。”
“已经想清楚了吗?”回视着紫雨,冷晴的语气平淡无波。
紫雨微垂下头,肯定地回答:“是。紫雨已经想了几日了。”
没有多说什么,冷晴看着紫雨淡淡地道:“好,我准你去水云庵出家为尼,至于什么时候离府去水云庵你自己决定。此事,你也不需要再去和家主打招呼了,家主需要静养,待家主身体恢复后我自会告诉家主的。”
“谢谢少夫人。”紫雨再次朝冷晴福了福身子。
起身,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红绢,紫雨将其交给冷晴,语气平缓:“少夫人,这是二姨娘临去前让奴婢转交给您的东西,请您好生收着,日后也是个念想。”
说罢,不待冷晴有何反应,紫雨转身往暖香阁的方向离去。
小姐,紫雨此生不能再侍奉家主了,但您不必担忧,因为您为家主找了个好妻子。
看着紫雨离去的背影,陆雪月有些不解地问冷晴:“少夫人为什么要准紫姨出家呢?府上的生活可比庵里的生活强些啊!”
至少不用一日三餐吃素不是?
不看陆雪月,冷晴抬腿迈上右边第二条石子小路,一边朝东客院走一边说着:“你没听见紫雨说吗?她已经想了几日了,既然她去意已定,我又何必强留她在府上?就算留下了又怎样?心死了,就是死了。”
心如死灰的人,冷晴从不强留。
“哦……”陆雪月似懂非懂地点头,不再说话。
往东客院走的路上,冷晴将紫雨交给她的红娟打开看了,里面包着的是一条银白色的珍珠项链和一只白玉镯。
冷晴忽然想起,她初见刘如云的时候,刘如云曾说要送她一只白玉镯……
冷晴将珍珠项链和白玉镯包好塞进袖袋里时,恰好和陆雪月走到了东客院院门处。
朱府东(男)客院和西(女)客院内的房子都是排房,围着院墙建立,只一层。
东客院院门外种了两棵槐树,如今长得十分茂盛,院门内一侧有个八角凉亭,院子中央则空了好大一块地方。
还没进院门便能看见一身素衣的林萧阳正手握出鞘长剑,身形如风般在院中那块空地上练剑。
在现代的时候冷晴也在影视作品上看过那些古代武者练剑的片段,当时只觉得他们身手灵活,而今身临其境时才感觉到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气。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林萧阳缓缓收了挥舞的长剑,立剑于身后,转身看向院门的方向。
见林萧阳收了剑朝院门这边看过来,冷晴淡笑着迈步进了东客院。
冷晴一边往客院内走一边笑说着:“我虽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我却看得出来,你武功很不错,比我可要强上十几倍!”
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冷晴,林萧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二师嫂过奖了,我的功夫还没二师兄好呢!”
冷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对林萧阳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逛街?”
对于她实则是想让林萧阳当免费保镖的事,冷晴绝口不提。
一听到冷晴说要出去逛街,林萧阳眼睛都亮了。
只见林萧阳一脸兴奋地喊着:“二师嫂要出去逛街吗?好啊好啊!”
随后,林萧阳像个孩子一样地笑着。
见林萧阳点头答应一起去逛街,冷晴便回头对她身后的陆雪月吩咐道:“小月,你去看看林副管事在哪,跟他说我和林公子要出去逛街,去向他取点银子。我和林公子去大门那等你,拿了银子你直接去大门那找我们。”
逛街没银子怎么逛??当然是去找人要了!
“是。”陆雪月恭敬地答应,然后转身去找林知吾了。
重新看向林萧阳,冷晴浅笑道:“还拿着剑?我们是去逛街,不是去打架。”
“啊?哦,我这就去放好。”林萧阳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冷晴话里的意思,遂笑着转身朝旁边一间房门大开的厢房走去。
看着林萧阳跨进房门进到屋内,冷晴好笑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待林萧阳从厢房内出来时,手中已不见了那柄长剑。
“走吧!我们先去大门那等小月。”冷晴说着便转身走了,林萧阳赶紧迈步跟上。
第一章 相邀逛街1
朱府。正门。
林萧阳和冷晴在朱府大门内的貔貅石屏旁站了约半柱香的功夫,便见陆雪月拿着一个深蓝色荷包出了垂花门朝他们小跑过来。
“少夫人,林副管事说,府上超过五十两银子的支取必须有老爷的签字才能领取,如今老爷不在了,新家主又昏迷未醒,所以林副管事只给奴婢取了五十两银子。”一路小跑到冷晴和林萧阳面前,陆雪月一边小喘着气一边对冷晴说着。
说罢,陆雪月忙将她手中那个鼓鼓的,深蓝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朱”字的荷包递到冷晴面前。
瞥了眼陆雪月手中那鼓囊囊的深蓝色荷包,冷晴没有伸手去接。
冷晴只淡淡地对陆雪月道:“银子你先拿着吧!等到该付钱的时候再拿出来。”
“是。”陆雪月也不啰嗦,一边答应一边将荷包往袖袋中塞去。
帮主子领着荷包,本就是下人的本分之一。难不成主子要买什么物件时,还要主子自己掏荷包付账?
见陆雪月收好了荷包,冷晴才再次开口:“走吧!”
说完,冷晴率先一步转过貔貅石屏走了,林萧阳与陆雪月随即跟上。
出了朱府,走在大街上,看着左右两边商铺林立,冷晴看向跟在她身后慢半步的陆雪月,随口问了句:“小月,京都哪条街最繁华?”
“我们京都一共有四条繁华的街道,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区,京都中央那块是皇宫梁萧城。我们现在就是在西区的西街,西区最繁华的那条街在前方十字路口往右拐的南街,因为对面的东街挨着皇宫,冷清得紧。”听见冷晴问她,陆雪月忙上前半步走到与冷晴平行的位置,详细地为冷晴讲述。
点头,冷晴出口的话语听不出情绪:“嗯。我知道了,我们就去南街逛逛。”
继续往前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屋角,冷晴才看见不远处,陆雪月口中说的那个十字路口。
虽说西街没有南街热闹,行人却也不少,一路走来,周围有不少人盯着冷晴看,就算是与冷晴背道而驰之人,走出去老远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冷晴。
在现代时,冷晴早已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也就全当没看见,直接忽视。
冷晴尚能淡定地忽视那些目光,可跟在冷晴身后一步远处的林萧阳却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走到西街尽头时,冷晴往十字路口对面的东街望了一眼,目所能及的,街面上除了一些零星摊位,并没有太多往来的行人,的确冷清非常。
再往前望,遥远的街道尽头却是一面十余米高,两面皆望不见尽头,气势宏伟的红色围墙,想必那就是梁萧城的宫墙了。
古代历朝对房子的高度都有限制,皇宫的大殿最高,依次减除高度。平民的房子比大臣家的要矮,佛寺也可以建高,当然塔是不拿来跟一般的住宅比的。
皇权不允许宫墙外有能够偷窥宫墙内的房子存在,如果臣子、平民把房子建太高了,是违法的。
所以,无论站在哪条街面、楼阁上看那宫墙里面,基本看不见建筑,只有蔚蓝的天空。
如今冷晴眼中所倒映的,那高大的红色宫墙后面,只有蔚蓝的天空。
尚未转过十字路口,冷晴便已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待转过十字路口,果见南街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街上来往的行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熙熙攘攘。
街边摆摊的有卖早点的,卖青菜的,卖传记杂谈的,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布匹首饰荷包绢扇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有的摊位前还挤着不少人,有的人是真要买东西有的人则是看看罢了。
冷晴想,街道两旁那些店门大开的店铺卖的东西,同摆摊的商贩卖的东西应是差不多的,但质量方面肯定是要比摆摊的好些。
这一点,冷晴相信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也不排除地摊里出现宝的可能,只是概率十分渺小罢了。
朱府所在的西街虽也有不少摊贩商铺,却比不上这南街多,连行人都没有南街的二分之一,热闹程度也自是比不上的,光听那鼎沸的人声便知道了。
“卖馄饨叻……热乎乎又好吃的馄饨……皮薄馅多的馄饨……”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徐徐传进冷晴耳中。
抬头看向大约五米远处的那个馄饨摊,冷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馄饨啊!她在现代的时候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啊!那薄薄的皮,入口即化的口感,光想想就要流口水了!咳咳……
侧头,冷晴对不知何时与她并肩而行的林萧阳道:“今早起的早,我们都还没吃早饭,一起去吃碗馄饨吧!”
林萧阳闻言,下意识地望向那个馄饨摊,仔细想想,他自下秦山后一路走来只看过却没吃过那种东西。
林萧阳笑着点头:“嗯。”
如此,三人齐步朝那个馄饨摊走去。
馄饨摊的老板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整个摊子只有挨着摊子放置的一张方桌和围着方桌放置的四条长条凳可供客人坐着吃馄饨。
“大娘,麻烦给我们来三碗馄饨。”冷晴走到那个摊子前,隔着热气蒸腾的锅子对那位老妇人说着。
老妇人闻言抬眼看了冷晴三人一眼,笑眯眯地答应了,手脚利落地去煮馄饨。
“少夫人,奴婢不饿。”许是明白了冷晴那句话的意思,陆雪月在冷晴身后轻声说着。
自古以来哪有奴婢和主子同桌而食的道理?这要是让府上的管事婆子知道了,她定会被好生训斥一顿,甚至还有可能被责罚!陆雪月光想想就觉得害怕。
“你起床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这会都饿了,你怎么可能不饿?”回头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的陆雪月,冷晴淡淡一笑,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说罢,冷晴不再理会陆雪月。
见冷晴三人一直在摊子前站着,老妇人一边忙着煮馄饨一边招呼冷晴三人去旁边那张方桌旁坐,说馄饨一会儿就好,煮好了便给他们端到桌上去。
冷晴依言朝那张古旧的方桌走了过去,林萧阳第二,陆雪月最后。
坐到桌边的长条凳上,冷晴瞥了眼桌上摆着的大瓷碗。
瓷碗内放着十几只瓷勺,只是那瓷勺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头了,早已没了瓷勺该有的颜色,上面有些裂纹,裂纹边沿泛着浅浅的灰,怎么看怎么让人食不下咽。
没有丝毫的犹豫,冷晴对站在她身旁的陆雪月道:“小月,你去看看这附近哪有卖瓷勺的铺子,去帮我买三只瓷勺回来。”
陆雪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答应了声“是”便离开去找卖瓷勺的商铺了。
陆雪月纳闷也不奇怪,明明桌上有一大把瓷勺何必还要去买瓷勺呢?
林萧阳不明白冷晴为什么要叫陆雪月去买瓷勺,遂问道:“二师嫂,你干嘛要买瓷勺啊?这不是有吗?”
林萧阳说着,便伸手去桌上的洗碗内拿瓷勺。
刻意压低了声音,冷晴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脏。”
林萧阳原本已经拿起一只瓷勺了,听了冷晴这话,林萧阳拿着瓷勺的右手在空中一顿,然后,只见林萧阳又默默地将那只瓷勺放回了瓷碗中……
当三碗馄饨都端上桌时,被冷晴派去买瓷勺的陆雪月也拿着三只新瓷勺回来了。
接过陆雪月递过来的瓷勺,冷晴动作优雅地吃起了馄饨,林萧阳如是。
陆雪月站在冷晴身后,手里拿着剩下的那只瓷勺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虽然少夫人一开始是有说给她一碗的,可是少夫人现在也没发话是让她吃还是不让她吃,那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呼着热气吃完一个馄饨后,冷晴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扭头,看着傻站在她身后的陆雪月,冷晴微皱眉:“怎么还站着,你也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是。”陆雪月轻声答应。
就在冷晴刚舒展开眉头时,却见陆雪月直接伸手去桌上端装馄饨的碗,结果果断被烫了手,险些将碗给摔了。
见状,冷晴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以命令的口吻对陆雪月道:“坐下来吃。”
陆雪月惶恐了:“少夫人,您让奴婢吃馄饨本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奴婢岂能再与您同桌而食!奴婢站着吃就好,站着就好。”
闻言,冷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傻丫头!
放下手中瓷勺,冷晴伸手将陆雪月拉到她身边的长条凳上坐下,严肃道:“我让你坐着吃你就坐着吃,我是你主子,听我的。”
“是,奴婢遵命。”主子的命令不能违抗,陆雪月无法,只得答应了。
陆雪月终究不敢太过放肆,两个手掌宽的长条凳,陆雪月只坐了半个手掌宽的位置,与其说是坐,还不如说是半蹲。
这种坐法,简直比站着还累!
看着陆雪月的表现,冷晴无奈地摇头,但也不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吃她的馄饨。
冷晴知道,这种主子奴才的阶级观念早已在这些古人脑中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若要陆雪月接受她的思想,还得慢慢来,若是急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第二章 相邀逛街2
吃完馄饨,等陆雪月结了帐,冷晴三人便开始正式逛街。
这虽是冷晴来到这个异世后第一次正式的逛街,冷晴虽好奇却也未表现得如乡下人进城一般,至少面上看去是十分淡定的。
因为本身就不喜欢化妆,而且深觉古代化妆品含铅量更重,忒伤害皮肤,所以遇到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商铺,冷晴皆是一概将其无视之。
是以,一路上,冷晴逛的大都是些卖饰品和糕点、蜜饯果脯的摊位、商铺。
林萧阳一个大男人,更是十八年来初次下山来到尘世,也不知道该逛些什么,也就一直跟着冷晴。
至于陆雪月这个小丫鬟就更不用说了,压根就是唯冷晴这个“少夫人”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在逛了几家卖饰品的商铺后,冷晴带着林萧阳和陆雪月走到了一家名为“珍宝阁”以经营玉器为主的商铺门前。
站在珍宝阁门口,放眼看去,入目的大部分是不明金属制成的物品,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木制品或瓷制品,唯独没有看见和玉有关的东西。
从外面看这家珍宝阁面积似乎不大,可是进到里面,冷晴发现,这家店铺是有分层的,至少有两层。
在古代,除了客栈酒楼,贩卖物品的商铺一般都只有一层,至多再分个里外间或偏间,像这种分楼层的商铺可谓是少之又少。
走进珍宝阁内,也不看店内的装饰摆设,冷晴带着林萧阳和陆雪月直接走向她右手边的木制柜台。
站在柜台前,冷晴浅笑着看着柜台后那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声音如玉石之声:“请问,你这有玉簪或者玉佩之类的玉饰吗?”
站在柜台后的中年男人闻言,仔细打量了冷晴一番后才笑着反问:“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我们珍宝阁的玉饰都放在二楼,没有什么身份的人家,按规矩我们是不能对其开放的。”(寄言:古代女性少女和已婚妇女的发式不同,很容易分辨身份。)
呵!还要考核身份才能上二楼呵!冷晴觉得她今天长见识了。
冷晴以前还以为这只是电视剧、小说里瞎编的,直到今天冷晴才知道,原来在古代还真有这样看不起人的人!
那个中年男人之所以这样问,并非他看不起冷晴,只因“珍宝阁”这三个字在绉平乃至整个大梁那都是响当当的,而珍宝阁的规矩,在大梁也算是人尽皆知的。
在大梁,几乎无人不知珍宝阁内出售的玉器那都是当世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出,每一件玉器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因着这些原因,珍宝阁内的玉器也就卖价极高,除非是官家千金富家小家,一般人可买不起。
冷晴因是刚穿越来不久,对这个世界根本就不熟悉,也没人跟冷晴讲过这珍宝阁的事,冷晴不知道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可那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冷晴的来历啊!
要知道,一般人既然买不起珍宝阁内的玉器,他们自然不会进珍宝阁寻开心,除非他们想被打出珍宝阁!
那个中年男人见冷晴穿着打扮像个富家夫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却又问珍宝阁有没有玉饰卖,这可让那个中年男人糊涂了。
为了不得罪人,那个中年男人只有如此问了。
不过可惜,他还是被冷晴误会了意思,就连陆雪月都误会他liao……
随侍冷晴身侧的陆雪月一听那个中年男人的话,立即壮着胆子梗着脖子朝那个中年男人喊道:“这可是朱府的少夫人!”
后面那句“把你的眼睛擦亮了再说话”,一向没说过狠话的陆雪月终是没能说出口。
听到陆雪月说“朱府”二字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听到还是“少夫人”时,他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连笑容都变得更加灿烂。
也没管陆雪月说话的语气,陆雪月话音才落,那个中年男人就忙不迭地笑道:“原来是朱府少夫人,是小的眼拙,是小的眼拙了。珍宝阁内的物品还请少夫人随意看,若要去二楼也自是可以的。”
奉承完,那个中年男人朝身后高喊了一声:“三儿,还不快出来带朱少夫人去二楼看看咱们珍宝阁的玉器。”
“是。”一个清朗的男音响起。
随后,柜台后那面墙上的灰布帘被人撩起,一个面带笑容,长相清秀,着一身裋褐服,二十出头的清瘦男人从布帘后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绕出柜台,走到冷晴三人面前,弯腰对冷晴三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口中还说着:“三位贵客请随小的上二楼。”
“嗯。”冷晴冷冷地应了一声,当先跟着那个叫三儿的男人走上楼梯上二楼去了,林萧阳和陆雪月连忙跟上。
上了珍宝阁二楼,冷晴三人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
整整一个二楼整齐地列放着十张长条桌,每张长条桌上都铺着一条与桌面同样大小的洁白羊绒毯,毯上则摆着满满一层玉器。
那些玉器有玉簪、玉佩、玉镯,还有以玉为骨的玉骨扇,玉佛,玉雕则各种各样,只要能用玉雕刻出来的,应有尽有。
而且,玉的质地还不止一种,一共有三种:白玉(包括羊脂玉)、翠玉和玉中珍品——血玉。
珍宝阁二楼的窗户位置开的极好,此刻窗扇大开,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珍宝阁二楼,投射在那些玉器上,玉器又将阳光折射,好不耀眼华丽,怎能不让人眼花缭乱?
冷晴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张长条桌前,仔细地看着桌上摆着的玉器,看到最后,冷晴却是摇了摇头。
又看了两张桌子上摆着的玉器,冷晴都不怎么满意。
直到走到第四张桌子前,冷晴才看了两件玉器就双眼一亮。
那是一根碧绿色的翠玉簪,围绕簪身雕刻着一枝桃花。
将其拿起细看,触手温润,而那支桃花却似真花一般盛开着,恍惚间似能嗅到那淡淡的桃花香。
“这支玉簪多少银子?”冷晴拿着那根碧绿色玉簪回头浅笑着问那个叫三儿的男人。
三儿同样回以一笑,道:“十两。虽说这支玉簪远不止这个价,不过掌柜说这是二十多年前一位公子委托我们珍宝阁代卖的玉簪,那位公子说只要有人看中了这支玉簪,不论对方身份如何,皆只要十两白银,且卖出的银子那位公子分文不取,只归我们珍宝阁。只是不知为何,这玉簪放在珍宝阁都二十多年了却一直无人问津,今日夫人能看中它,有朝一日那位公子知晓了定会十分高兴的。”
点头,冷晴没有接三儿的话,只笑着对陆雪月道:“小月,掏钱。”
“是,少夫人。”虽然陆雪月很想说花十两银子买一只玉簪太贵了,但毕竟冷晴才是主子,银子也是冷晴的,所以,陆雪月只好选择了默不作声,乖乖付钱。
让陆雪月帮忙将那只桃花玉簪簪在发髻间,冷晴又看了两张桌子上摆的玉器。
忽地,冷晴又一次双眼一亮,比刚才看中桃花玉簪时更甚。
那是一只白玉簪,垫在桌子上的白色羊绒毯衬得那只白玉簪洁白无一丝瑕疵,玉簪尾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拿起白玉簪,触手冰凉,凑到眼前细细观看,还能看见不足初生婴儿尾指粗的簪身上雕刻着一条缠绕簪身,每一片龙鳞都能看清,栩栩如生的飞龙。
“尤大师以雕琢玉佩闻名九国,这可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只出自尤大师之手的玉簪,您也就是在我们珍宝阁才能瞧见尤大师亲手雕琢的玉饰。”见冷晴似乎很满意那只玉簪,三儿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笑着对冷晴解述。
冷晴知道这都是生意人的营销手段,但是冷晴的确很喜欢这只玉簪,也就不打算计较那么多了。
至于这只玉簪是不是那个什么尤大师至今为止雕琢的唯一一只玉簪,冷晴只想说——关她毛事!
拿着那只白玉簪,冷晴淡笑着问三儿:“多少银子?”
“因这是尤大师迄今为止唯一雕琢的一只玉簪,卖价五百两白银。”三儿先是说了这玉簪的来历,然后才说出价格。
闻言,冷晴却有些囧了。
五……百两啊……
貌似……林知吾那货只给陆雪月取了五十两银子来着……
虽然朱梓陌成亲那天的确遵守诺言给了她一百两,可偏巧她今天没有带出来,就算带出来也明显不够……
“咳咳!”轻咳两声掩饰住尴尬,冷晴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她手中那只白玉簪。
正当冷晴准备去看其它的玉器时,却听得林萧阳的声音响起。
只见林萧阳走到冷晴身旁,伸手拿起那只白玉簪,细细打量后才笑着看向冷晴,问道:“二师嫂,我觉得这只玉簪很适合你,你怎么不买呢?才五百两啊!”
冷晴一听林萧阳的话,更是囧到无脸见人。
丫的!这货是白痴还是怎么的?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林知吾那货只给了陆雪月五十两银子吗?他现在是故意的吧!嗯!一定是故意的!
第三章 相邀逛街3
林萧阳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冷晴,更不会知冷晴所想。
就在冷晴囧到不行时,只见林萧阳放下白玉簪,直接伸手进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那些银票面值最小的是一百两,更有不少是一千两面值的。
那银票之多,面值之大,看得冷晴直抽嘴角,陆雪月嘴巴张成了“o”形,三儿笑眯了眼。
林萧阳十分淡定地从那一沓银票中抽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然后继续十分淡定地收好其余的银票。
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三儿,林萧阳笑呵呵地对三儿道:“这只白玉簪我要了。”
看着林萧阳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三儿,冷晴真想扶额:怪不得林萧阳说得那么轻松,原来这货和朱梓陌一样是个有钱人!不对!是土豪!货真价实的土豪!
一旁的陆雪月更是被林萧阳的大手笔惊吓得三魂丢了二魂半,而找回了魂后,陆雪月只觉得一阵心疼加肉疼。
五百两啊!林公子可真是舍得啊!她在朱府做一年活也才十两银子呐!五百两,她得做整整五十年呐!>_<
接过林萧阳递给自己的银票,三儿笑得更加和蔼可亲:“公子出手真是阔绰!想必是买给心上人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三儿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往冷晴身上飘去。
林萧阳闻言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
偷偷瞧了眼他身旁的冷晴,见冷晴只是在低头在看其它玉器,似乎并未听见三儿的话,林萧阳才算是放下心来。
殊不知,冷晴是在感觉到林萧阳的视线的同时才低下的头。
看向三儿,林萧阳微笑道:“小哥你多想了,我这是买给我二师嫂的。”
说罢,林萧阳将那只白玉簪拿起,递到冷晴面前,道:“二师嫂,这只白玉簪送给你。你与二师兄成亲那日我都没有送贺礼,这只白玉簪,算是我现在补上的贺礼。”
抬头看向林萧阳,冷晴只浅浅一笑,伸手接下了那只白玉簪,没有多说其它。
冷晴能感觉到,林萧阳是个好男儿,她,不愿误了他。
将剩下的桌子上摆着的玉器全部看完,冷晴又买了一件玉饰。
是块乳白色与血红色交杂,内部有明显裂纹,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背面雕刻着两条锦鲤的圆形玉佩。
玉佩四周镂空雕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玉佩顶端镂空的地方系着一条墨色的编有吉祥结的锦绳。
三儿说因为这块血玉掺杂了乳白色,并不纯粹,虽然卖价相较其它纯粹的血玉要低许多倍,可却因有瑕疵之故,就算雕工精细也一直无人问津。
不过冷晴可不在意这些,她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素手一挥——小月,掏银子!
出了珍宝阁,冷晴问陆雪月:“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林萧阳掏的钱只能单算了。
“回少夫人,买瓷勺用了两文钱,买玉簪用了十两,买玉佩用了三十两,还剩九两九钱九十八文。”陆雪月恭恭敬敬地回答。(注:本文银两换算为:1两黄金=10两白银。1两白银=10钱。1钱=1000文钱)
在见识了林萧阳的大手笔后,陆雪月到是觉得她家少夫人买两样玉饰只用了四十两,真的算是相当“节俭”了!
“哦。”对于不是自己的银子,冷晴是不会在意的,所以听了陆雪月的回答冷晴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至于林萧阳,在秦山上不需要银子这种东西,完全靠的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他的银子都是他下山前他师傅给他的。
换而言之,对于银子,林萧阳基本没什么概念,这从林萧阳一出手就是五百两白银这一点可见一斑。
冷晴又带着林萧阳和陆雪月去逛了几家卖糕点的铺子,买了诸如桂花糕、绿豆糕、芙蓉糕、小麻花之类的糕点。
每一样糕点老板都精心地用油面纸包好,用一根结实的细麻绳扎好后才递给陆雪月,陆雪月照旧打开荷包掏银子。
当东西都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冷晴当即决定,今天中午不回朱府了,三人就在外面的酒楼吃午饭。
嗯……冷晴做这个决定还是基于林萧阳银子够多,不会让他们吃霸王餐……
林萧阳表示无所谓,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反观陆雪月一听冷晴的话,险些泪流满面:少夫人啊!府上做好了午饭您不回去吃,您这是存心糟蹋银子啊!
冷晴自是不知陆雪月怎么想的,站在街上,左右看了看,冷晴指着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对林萧阳和陆雪月说:“就那家好了。”
然后,一行三人向醉仙居进发。
“哟!三位客官,第一次来小店啊!里边请里边请!”当冷晴三人踏进醉仙居的大门时,立即有肩搭布巾的小二笑脸迎了上来。
“小二,找个清静点的包间。临窗的。”冷晴无视小二的热情,淡声吩咐。
“好嘞!三位客官楼上请!”小二依旧笑得热情,引着冷晴三人往二楼去了。
四人身后,是一群被冷晴的容貌惊艳到的客人和掌柜。
冷晴三人所在的包间并不大,从房门口走到桌边一共就四五步的距离。
包间内摆放的东西也很简单,一张挨着窗户放着的方桌,三条围着方桌放置的长条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坐在包间内靠窗放着的方桌边,冷晴点了几个据说是这里的招牌菜的菜色就挥手让小二下去准备了。
过了不久,有另一个小二端着三副碗筷和一壶热茶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后,那小二又退了出去。
拿起小二送来的那壶茶,冷晴将自己面前的筷子竖到碗中,然后从筷子的三分之二处开始淋热茶。
茶水从壶嘴倒出,立刻升腾起一片热气。
因那筷子看颜色似是新做的,冷晴便没有让陆雪月再去买筷子,但也淋了三遍热茶水冷晴才作罢。
嗯……不用怀疑,冷晴的洁癖又发作了……
见冷晴如此,林萧阳照做,陆雪月则不明所以。
将筷子淋泡了三遍后,冷晴忽然发现没地方倒脏水,无法,冷晴又将碗中的茶水倒进了茶壶中……林萧阳如是……
扭头,见陆雪月还提着那些糕点在旁边站着,冷晴便笑道:“小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边上,你也坐下吧。”
“是。”这次陆雪月乖乖地答应了。
将手中的糕点小吃放到了挨着窗户的桌边上,陆雪月在窗户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
这一次冷晴让陆雪月和她同桌而食,陆雪月已没了早晨吃馄饨时的拘束。
一个上午下来,陆雪月发现,她家这位少夫人从不摆夫人的架子,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呃……除了爱糟蹋银子外。
约有十来分钟后,有小二端着一个托盘敲门后进了冷晴他们的包间,小二将托盘上放着的两盘菜放下后就出去了。
来来回回一共跑了三趟,那个小二才算是将冷晴他们点的菜上齐。
小二道了声“客官请慢用”,便关上门退下了。
看着桌上摆着的六道颜色各异的菜,冷晴食指大动,举起手中筷子就开始大吃特吃,那架势,完全和一府夫人沾不上边。
坐在冷晴对面的林萧阳,因林萧阳基本上没有与女子接触过,看着冷晴的吃相便也未觉得有合不妥。
至于陆雪月,有了之前冷晴守灵一日后狼吞虎咽的经历,对于冷晴的吃相,陆雪月基本已经可以免疫了。
陆雪月甚至觉得比起那次,冷晴现在的吃相真心斯文太多了……囧……
南街街面上,人来人往中,一个锦衣华服,手摇折扇,头戴玉冠,年约二十五六,吊儿郎当的男人正带着他的手下在逛街,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却瞥见了坐在醉仙居二楼一间包间靠窗位置吃饭的冷晴。
在看见冷晴的那刻,那个男人可谓是立刻双眼放光,嘴角流涎……
醉仙居。
就在冷晴三人吃得正欢的时候,“嘭”地一声,他们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此时,冷晴正好夹了根肉丝准备往嘴里送,被那开门声一吓,筷子夹着的肉丝直直地掉在了她那身水墨衫裙的裙裾上,一小片油渍当即缓缓晕开。
看着裙裾上的油渍,冷晴忍不住皱眉。
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冷晴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手摇折扇,头戴玉冠,年约二十五六,吊儿郎当的男人迈着方步进了他们的包间。
冷晴看见,那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猫见了老鼠一样,贼亮贼亮的。
“大爷!您不能进去,这间包间里有客人!”一旁的小二还想阻拦那个男人,却被那个男人身后跟着的一个长得十分粗犷的男人随手拨到了旁边的地上。
那小二摔到地上后眼泪都摔出来了,努力了几下才从地上爬起来。
小二爬起来后却不敢再阻拦那个男人,只得担忧地望了冷晴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去。
“美人儿!陪爷吃顿饭可好?”那个男人双眼色迷迷地盯着冷晴的脸,出口的话语含着浓浓的调戏意味。
第四章 何德何能1
那个华服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冷晴,满心满脑都在想着接下来的污秽不堪,完全无视了桌边坐着的林萧阳和陆雪月。
看着那个站在包间门口的男人,冷晴无语得直想抚额:不是这么点背吧!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来逛街吃饭就遇上色狼了?!
冷晴原本只是想临窗的包间空气流通状况好些,在包间里不会憋闷,却没想到此举恰恰给他们惹来了麻烦。
看见华服男人盯着冷晴的那副色迷迷的模样,林萧阳当即就火了,握着筷子的手指骨节捏的“咯吱咯吱”直响。
就在林萧阳刚准备起身时,却听见冷晴轻声说:“你坐着别动,我来摆平。”
林萧阳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对面的冷晴,却只见冷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安抚的笑容,然后就扭头看向了华服男人。
林萧阳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十分听话。
比如现在,虽然不明白冷晴为什么不让他出手,但林萧阳却依旧听话地坐着不再动了。
背对着包间门而坐的陆雪月就别提了,虽然陆雪月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可她的勇气不是时时都能爆发的。
好比在珍宝阁那时的场景,已经算是陆雪月勇气爆发的极限了。
是以,此刻,陆雪月只敢僵着身子坐在长条凳上,不敢有丝毫动作。
见冷晴三人都默不作声,华服男人更加大胆了,双眼从冷晴脸上移到了冷晴脖子下方的禁地,走上前,抬手就准备去摸冷晴的脸。
见华服男人如此猥琐的动作,林萧阳本想出手阻拦,但想起冷晴刚才说的话,林萧阳还是忍住了没有出手。
只是,让林萧阳和陆雪月都没有想到的是,华服男人的手还没摸到冷晴的脸,他就先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将林萧阳与陆雪月着实吓了一跳。
再一看,赫然是华服男人伸向冷晴的那只右手被冷晴反手按在了他身后,因为脑袋被冷晴一起按了下去,所以他的上半身匍匐在桌边,半边右脸砸进了一道菜里。
在华服男人被冷晴按到桌子上的同时,陆雪月是真的条件反射地倏地一下跳了起来,同时脚下下意识地朝着林萧阳的方向退了一步,一副受惊的小兔模样。
“下次调戏人的时候要看清楚了再调戏,不是谁都可以让你这种废物动手动脚的。”冷晴一手按着华服男人的头,一手将华服男人的手反抓在他身后,冷冷地笑着。
冷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长的很好,虽然比她长得还好的人也有,但那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出门有人跟着护着,出了事有人出面摆平,如同众星拱月。
而她,冷晴,一个没有父亲,被母亲抛弃的孤女,就算有蒙爸爸、蒙妈妈护着,有些事,她仍需要自己动手解决。
所以,冷晴一直知道,若想不因为这张脸被欺负,她就要有能力自我保护。
才五岁的冷晴,毅然决定地报了跆拳道、散打等武术班。
对于别的孩子来说那么痛苦的练习、对抗,即使这中间受了很重的伤冷晴也从不哀嚎哭泣,十三年如一日。
冷晴的刻苦用功,就连教她的那些师傅都自愧不如。
那之后的十年,冷晴早已不记得她被人欺负过多少次,但她记得,她,从没有输过!
就算是当初被十几个小混混围堵在小巷里,面对那些手持木棍威胁恐吓她,若她不从就要群殴她,打到她从的小混混,赤手空拳的冷晴依旧没有输!
不是冷晴真的有多厉害,是她真的输不起。
输掉的结果,不是心高气傲的冷晴可以承受的。
坐在冷晴对面的林萧阳和站着的陆雪月都被冷晴这堪称彪悍的架势震住了,除了瞪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冷晴就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你大胆!你可知爷我是何人!爷乃……”被冷晴按在桌上不能动弹,华服男人准备用他的身份吓唬冷晴。
“你是何人与我何干?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是你想调戏就可以调戏的。”冷晴打断了华服男人的话,冷冷地笑着。
“妈的!刘虎,你瞎了啊!还不快来救本爷!”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华服男人只能气急地扯着嗓子朝门外那个长得十分粗犷的男人大声嚷嚷。
闻言,被称为刘虎的粗狂男人应了一声,立刻朝着冷晴和华服男人大步走了过去。
手下按着华服男人,冷晴抬眼看向她对面稳坐如山的林萧阳,冷淡地开口:“你可以出手了。”
说完,冷晴又不放心地补了句:“记得留条性命,别把事情闹大了。”
冷晴觉得,只要不出人命,依照朱府的财力势力,就算事后被人找上门了,朱梓陌也能处理掉的。
冷晴说完时,只见林萧阳微微点了下头,双眼亮晶晶的,看得冷晴心头直跳。
下一秒,冷晴甚至都没看见林萧阳是如何动作的,等她回过神时,林萧阳人已经挡在了那个刘虎身前。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明显不如自己长得壮的男人,刘虎不屑地哼了声。
抬手,刘虎准备像刚才拨那个小二那般将林萧阳拨到边上去。
可惜,刘虎的手才伸出去一半,就听“嘭”地一声,刘虎那粗犷的身子直直地朝着门外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走廊对面的那堵墙壁上。
看着刘虎的身体沿着墙壁慢慢滑到地上,林萧阳单手做出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后便缓缓收了手。
扭头,林萧阳朝冷晴灿然一笑:“二师嫂,我只断了他两根肋骨,伤不了性命。”
冷晴无语扶额:囧……只轻轻一掌就把人打飞了不说,还断了对方两根肋骨,看来她叫他留条性命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让冷晴惊奇的是,照理说这么大的冲击力和声响,那堵墙壁理应凹陷甚至被撞穿。
可当刘虎沿着墙壁滑到地上后,冷晴却连墙壁凹陷的半点痕迹都没看见。
冷晴不知道,这便是练武之人的最高境界。
不管使多大的劲,只伤敌,与敌无关的东西,半分都不会伤到。
华服男人看见他那长得堪比壮牛的手下,就这样轻飘飘地被眼前这个笑得灿烂无比的男人一掌打飞了,他被冷晴按着的身体不由得颤了颤。
冷晴当然感觉到了被她按着的男人的反应,遂冷笑着问华服男人:“现在,你还想调戏我吗?”
听到冷晴那冰冷的声音,华服男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忙道:“不敢了不敢了!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看着被她按着不能动弹连连求饶的男人,冷晴冷冷一笑,声音柔软得如同情人呓语:“那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下次别让我碰到你,否则,你的手下就是你的下场。”
冷晴说完冷哼一声,双手稍微用力便将华服男人推到了地上,连带着那个被华服男人右脸砸到的菜盘一并带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那般的突兀。
华服男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忙说着“记住了记住了”,然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跑到门外时,华服男人还不忘朝趴在走廊上不能动弹的刘虎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刘虎当即便痛呼一声,显然是伤上加伤了。
华服男人充耳未闻,反而怒骂:“妈的!爷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紧要关头屁用没有!”
冷晴不想看见华服男人在她面前晃悠,遂冷冷地说了声:“快滚。”
华服男人回头赔着笑脸对冷晴道:“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说罢,华服男人也不管刘虎,只顾自己逃命一般地朝着楼下奔去。
“三位客官,真是对不住,刚才那位是咱们京都恶霸刘天的三儿子,那刘天又是咱们当今天子宠妃丹妃的本家侄子,我们这家店小,又没个靠山的,也不敢出手管……”待华服男人彻底不见了后,起初的那个被刘虎拨倒的小二这才赔着笑脸出现在冷晴他们包间的门口,对冷晴三人解释着。
“知道了,这种事你们也确实管不了。”冷晴无所谓地挥挥手打断了那个小二的话。
面上无所谓,冷晴心里却愤愤然:果然和电视上演的一样,敢在外面惹事称霸王的,都是背后有靠山的,背后没靠山的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你们给大爷等着!大爷回去就找人来收拾你们!有种的,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爷!”窗外,忽然传进一个恶狠狠的充满威胁意味的声音。
冷晴三人并着站在包间门口的小二都奇怪地走到窗边,伸头往窗外看去……
只见刚才那个被冷晴和林萧阳联手赶走的锦衣华服的男人,此刻正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手指着冷晴他们这个包间的窗户,一双死鱼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仔细看去,华服男人发髻有些散乱,光洁的半边右脸上是一片油渍,衣领处还挂着几片翠绿翠绿的菜叶,狼狈不堪,煞是好笑。
街面上,不少往来行人已经驻足往那个的华服男人手指的方向仰头望去,下一瞬,街面上一片倒抽气之声……
第五章 何德何能2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瞥见林萧阳左腿踏上条凳,摆出一副欲跳窗的架势,冷晴连忙伸手拦住他。
林萧阳也觉得冷晴的话有些道理,点了点头,十分淡定地收了准备跳窗的动作。
见状,冷晴松了口气,她可不想为了这点事惊动官府!再看窗外,街上只余来往的行人,华服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被这般一闹,冷晴三人皆没了继续吃饭逛街的心情,草草结了帐,拿着上午买的东西回朱府去了。
结账的时候,醉仙居老板本欲免了冷晴三人的饭钱,可是冷晴却执意要给,惹得陆雪月那张小脸又垮了下来。
少夫人啊!人家要免饭钱就让人家免了好了,您为什么非要给呢!虽然付账的是林公子,可您这也算是糟蹋银子啊糟蹋银子……
回朱府的路上,冷晴三人遇到几个无赖欺负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周围都是冷漠围观的路人,竟然没有一个出手相助!
冷晴本就被那个华服公子弄得一肚子火没处发,再看这世风日下、人情冷漠,那几个无赖这下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冷晴也不问缘由,二话不说,一个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个无赖的手腕,侧身,一个标准过肩摔,摔得那个无赖断了两根肋骨,痛得哇哇直叫。
剩下那几个无赖见状,丢下那个老人家,凶神恶煞地朝着冷晴围了过去。
冷晴岂会惧怕那几个只会使蛮力的无赖?使出散打,啪啪啪几招,干净利落,全部撂倒!
最后,看着不是抱着胳膊大腿,就是捂着身体某一处满地哀嚎的无赖,冷晴拍拍手,也没去问那个老人家如何了,只心满意足嘴角带笑地走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者……
朱府。韩院。新房。
回到房间,冷晴走到内室墙角放置的那扇屏风后,一边手脚利落地脱衣服,一边让陆雪月去衣柜里给她拿套干净的看起来不是那么鲜艳的衣服。
将脱下的衣服随手搭在屏风上,冷晴接过陆雪月给她取来的一套天蓝色齐胸襦裙换上。
走出屏风,冷晴看着搭在屏风上的那套水墨画齐胸襦裙,对陆雪月道:“小月,把那套衣服拿去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尤其是裙裾那的一小块油渍。”
好好的一套水墨画衫裙,被一块油渍给毁了就可惜了。
“是。少夫人。”陆雪月答应着,走到屏风边取了那套水墨画衫裙出去了。
另一边,朱梓陌的卧房。
林萧阳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才一走进内室就看见本该在床上安静睡着的朱梓陌已经睁开了双目,正好看向他这个方向。
快步上前,林萧阳惊喜地喊着:“二师兄!你醒了!”
“嗯。”朱梓陌淡淡地应了声。
看着走到他床边的林萧阳,朱梓陌语意不明地问着:“三师弟,听知吾说,今日你和你二师嫂去逛街了?”
问这个话的时候,朱梓陌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感觉,说吃醋吧,算不上,说郁闷吧,也不是,说生气吧,根本谈不上,朱梓陌自己都纠结了。
点头,林萧阳没有隐瞒朱梓陌,将今天在府外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梓陌。
“二师嫂真厉害,一下就把那个男人按到了桌上,动作干净利落。还有啊还有啊,那几个大男人居然连二师嫂一招都扛不住,二师嫂一个踢腿,再一勾拳,一个肘击,他们全趴下了!”林萧阳边说还边比划着动作,整一个声情并茂。
“二师嫂身手敏捷,下手快、准、狠,丝毫不逊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呐!比我这一路走来见过的女子强百倍呢!她们遇到点事就知道哭,不似二师嫂,直面敌人而不惧!”这段纯粹是过于激动的林萧阳对冷晴的纯夸赞了……
听完林萧阳的话,朱梓陌却是微微皱眉。
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和男子动手呢?!!还是几个比她都壮的男子!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胡闹!若是那些人会武怎么办?!”责备的话语中透着一丝连朱梓陌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
林萧阳闻言,却是当即拍胸脯道:“没事,还有我呢!”
看着林萧阳那副小孩子模样,朱梓陌好笑地摇了摇头,笑骂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当时既在场,怎能由着你二师嫂胡闹!她一个女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得亏是没出事,这要是出了个好歹,看师兄我怎么收拾你!”
林萧阳却是笑嘻嘻地接话道:“有我在二师兄还能不放心?再说了,二师兄最疼我了,一定不舍得真收拾我的!”
朱梓陌被林萧阳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当即便岔开了话题问:“三师弟,我成亲那日交给你的锦盒呢?”
林萧阳很直接地回答:“在呢!我放在东客院我住的那间厢房里了。”
“去取来给我。”朱梓陌淡淡地道。
点头,林萧阳说了句“二师兄,你等会,我马上回来”就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林萧阳返回了朱梓陌的卧房,手中多了一个六面皆雕刻着飞龙的褐色正方形锦盒。
“二师兄。”林萧阳走到朱梓陌床边,将手中锦盒递到朱梓陌面前。
撑起身子靠在床柱上,接过林萧阳递过来的锦盒,朱梓陌眼中神色不明。
盯着锦盒看了一会儿,将锦盒放到枕下,朱梓陌看向林萧阳,微笑道:“三师弟,师傅他老人家前两日传来了讯息,让师兄我尽快派人送你去江南武林世家林家。师傅还说,今年的武林大会,你也要参加。如此,二师兄便不能陪你逛遍绉平了,”
闻言,林萧阳不满地撇嘴,但……师命不可违啊!
别扭半晌,林萧阳终究还是无奈地答应了:“知道了,二师兄,我过几日就去。”
“好!到时二师兄自去送你一程。”看着林萧阳那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朱梓陌的笑意更浓。
依照当年师傅他老人家对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教导,他就知道林萧阳不会乐意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唔……师傅其实是故意的吧!
是夜。月明,星稀。
装饰奢侈的新房中十六盏柱灯外加一只矮脚烛台全部点亮,室内一片灯火通明。
冷晴将将沐浴完,发梢尚在滴水,只穿着中衣静静地坐在外室茶桌边,双手交握在膝上,双眸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思绪有些飘摇……
十天,从她醒来,已经过去十天。
以前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十天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可自从到了这个异世,十天,真的变得好缓慢好漫长……
十天前,她以为她醒来该在地府,可是睁开眼,她看见的是满室古香古色的装饰,还有坐在她身边倚柱而眠的朱梓陌。
那时候她看见朱梓陌的第一眼,脑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一段她曾在哪见过的古文: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若是单纯的谈论朱梓陌的相貌,其俊美程度是毋庸置疑的,就算在这个异世不是天姿绝色,也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不过因为她一睁开眼就设计他这个救命恩人的事,朱梓陌始终对她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一直冷冷淡淡。
后来,她闯过迷阵出了韩院,一通乱走,闯进了暖香阁,见到了紫雨,还有朱梓陌的娘亲,那个病弱美妇。
对于初初见面就数次对她怒目而视,呼喝她不懂礼数、目无尊卑的紫雨,她的感觉一直不好不坏。
一个处处维护主子的丫鬟,紫雨有她的立场,她不会怪紫雨,也不会怎么喜欢就是了。
而刘如云,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初见刘如云时的感觉。
虽然她答应刘如云嫁给朱梓陌有些私心利用的成分,想将朱梓陌作为她在这个异世的第一支跳板,但她对刘如云是出自真心垂怜的,从第一眼开始。
其实她是羡慕朱梓陌的,因为朱梓陌有一个即使在重病中都对他念念不忘、担忧挂念,即使他错得离谱,依旧为他细细思量、悉心谋划的娘亲。
和朱梓陌相比,她是多么可怜啊!
爸爸一出事,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卷着赔偿款和陌生男人跑了,如果不是蒙爸蒙妈,她的童年必定是在福利院度过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不知道还能否塑造出今日的她!
所以,羡慕之后,她嫉妒了。
然后,她打着为刘如云着想,让朱梓陌翻然改悟的旗号,行着几次三番挑衅朱梓陌的事,最后却总是自讨苦吃。
但本心上,她又是同情朱梓陌的。
她再可怜,她还有蒙爸蒙妈蒙语,这三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人关心、爱护着她,让她拥有一个比同样没有爸妈的孩子幸福百倍的无忧童年。
而她,在这份关心、爱护下安然成长,一步一步走出她想要的路,尽管,她终没能走到路的尽头。
第六章 何德何能3
朱梓陌,他的出身本就是个悲剧。
他的诞生,无关乎爱情,不过是个只想着一夜风流的男人不小心给了他娘亲一颗种子而已,怪只怪他这颗种子太过坚强了。
这近二十五年,在这个传承上百年的深宅大院,朱梓陌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活得有多累多苦,冷晴只需闭上眼就能够看到。
冷晴觉得,她所失去的,比起她得到的,刚好相抵。
而朱梓陌,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她曾得到的一切,相反,朱梓陌一直在失去,不断地体会什么叫做“痛苦”、“失望”、“悲愤”。
所以,她同情、怜悯他。
摒除嫉妒之后,她愿意尽她所能帮助朱梓陌,因为她答应了刘如云。
所以,在朱梓陌失落、哀伤昏迷的时候,她一举挑起了朱府的所有担子,一个说着容易,挑起才知有多重的担子。
这些天,对于她不懂不会的,她一点一点认真地学,尽量不让自己出错,尽量地,希望在朱梓陌恢复后,朱府依旧是他倒下前的朱府,不曾有变。
然后,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摸着她的良心对天上的刘如云说:“你看呐!虽然我一开始欺骗了你,隐瞒了我和朱梓陌的关系,但是我做到我答应你的事了,我有好好帮他打理朱府。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才那样做的,所以啊,你可不能怪我了哦!”
十天,也许在别人眼中不过眨眼的时间,可是她过得很累,真的很累。
紫雨、林知吾、陆雪月,还有已经亡故的刘如云,他们都只看见她和朱梓陌斗智斗勇,看似是她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间,可谁又知她心底有多恐惧、多害怕?
她醒来的第一天,朱府死了三名主子级人物,三名丫鬟,一名家丁,一共七条人命啊,他们曾是那样的鲜活,可是,说没就没了,转瞬即逝,那么不堪一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她不是掐脖子就是生命威胁,她的害怕,她的恐惧,没有人能体会、明白。
她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可她也是个正常的普通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也会欣喜、愤怒、悲痛、憎恨以及——惊惧!
在没有经历过死亡前,她可以毫无畏惧地迎面死亡。
可是,她经历过一次死亡,她深深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生命流逝的恐惧与无奈。
所以,她怕,怕她会赌输,怕她的一再挑衅会让朱梓陌发疯,怕她会再死一次,更怕……她这次没有这么幸运,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获得——重生。
当朱梓陌的手掌第一次掐上她的脖子时,她心底奔涌而来的,不是毫不畏惧,而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谁能想象,当时的她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将她想要去掰开朱梓陌手掌的冲动压下的?
现在,不过十天,连她自己都想不起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努力去抑制自己在朱梓陌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当刘如云哀求她嫁给朱梓陌的时候,她的犹豫不决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在犹豫。
她怕,怕她无法跟那个冷血疯狂到敢对自己亲生父亲、兄弟下杀手的人沟通、交流,怕她一个不慎就会惹怒朱梓陌,然后落得个草席卷尸、永眠乱葬岗的凄惨结局。
然,事有两极,她会输,就会赢。
所以,她强迫自己压下一切恐惧,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从暖香阁移步韩院。
所幸,上天怜她,让她活着出了韩院,并且拿到了她想要的契约书。
接下来的一切,渐渐变得顺理成章——
朱梓陌和她拜堂成亲,她登上朱府少夫人的位置,在刘如云过世后,在朱梓陌卧床不起时,她毫无疑问地执掌一府职权。
朱府内所有下人见到她,都要尊她一声“少夫人”亦或“主母”,不好拿主意的事,刘管事或林知吾都会来找她决断……
可是,就在冷晴觉得她就快入戏的时候,紫雨却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将她从“朱府少夫人”这个角色中狠狠打醒。
茶桌上放着的摊开的红绢上的银白色南海珍珠项链和羊脂白玉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冷晴,不过是个靠欺骗将死之人登上朱府少夫人位置的骗子、混蛋。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常年出入上流社会,交往的都是身份高雅人世,她的见识与眼光不亚于珠宝界专业的鉴定家。
那条银白色南海珍珠项链和羊脂白玉镯,冷晴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它们的价值——无价!!
相识不过三天,交谈不过尔尔,交情更是泛泛,刘如云甚至只知道她叫冷晴,她来至哪里、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刘如云一无所知。
可就是这样,刘如云一眼便认定了她是她的儿媳,所以,刘如云将这两样无价之宝留给她。
如此贵重的物品,刘如云不是留给与她有着血缘之联的朱梓陌,不是留给伺候她二十五年的紫雨,也不是留给那个唯唯诺诺惹人怜爱的陆雪月,而是留给了她,冷晴!
这两样物品,于冷晴而言,再值钱,再珍宝,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但是,这潜在的含义,冷晴却不能不去在意。
刘如云哀求她嫁给朱梓陌,一则是为了朱梓陌不再孑然一身,但同时也是相信她,相信她会照顾好朱梓陌。
当她和朱梓陌成婚,刘如云交到她手中的,就不仅仅是朱梓陌这一个人,而是整个朱府与朱氏的家业!
因为信她,所以将朱梓陌托付给她照顾。
因为信她,所以将整个朱府交到她手中打理。
最后,连这两样无价珍宝都当做遗物交给了她——冷晴!
她何德何能接受刘如云如此毫不保留的信任啊!她……受之有愧啊!
茶桌上的珍珠项链与白玉镯忽然有些模糊不清,抬手抹了抹眼睛,冷晴忽然就笑了——她……竟然想着想着就落泪了!
长到这么大,自记事后她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三岁时那场变故,因她年纪委实太小,不懂世事,所以不曾哭过。
后来渐渐长大,她的心性比同龄人坚韧,再痛的伤痕她都能忍下。无端落泪,从未有过。
只有那次,蒙语自杀,她独自窝在家中哭了两天,险些哭瞎。
可是仔细想想,来到这个异世后,她已数次落泪,这次更甚!
“少夫人!您让奴婢着人打造的锦盒,奴婢给您拿来啦!”远远儿地,陆雪月那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隔着覆着薄纱的雕花门扉传进了房中。
冷晴想起,下午回到韩院换了衣服,她曾去找过朱梓陌。
冷晴告诉朱梓陌,她想用最好的木材打造一个盒子,里面要用最好的绸缎做垫子,这样一来可能要花些银子,问朱梓陌能不能将契约上的三千两白银提前预支她一些。
彼时朱梓陌特好说话,大手一挥,说:“随你,要多少银子去跟知吾取,就说是我吩咐的。若知吾有疑问,让他来找我。”
然后,冷晴让陆雪月带着朱梓陌的原话去找了林知吾,让林知吾帮忙打造一个绝无仅有的,这世上最好的盒子给她,盒子表面还要漆上防腐的漆。
思及此,在房门被撞开前,冷晴深吸一口气再猛地吐出,几乎瞬间就平复了复杂感伤的情绪。
抬手,用衣袖抹去泪水,冷晴,依旧是那个清冷孤傲,国色天香的冷晴。
下一瞬,紧闭的门扉被陆雪月猛地推开,一身湖绿色衣裙的陆雪月带着薄凉月色,踩着浅绿鞋面、上绣朵朵紫兰的绣鞋,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两掌厚的褐色木盒跑进了房中。
连房门也未关上,陆雪月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坐在茶桌边的冷晴跑到去。
在撞上茶桌前刹住脚步,陆雪月献宝一般将她手中的褐色锦盒放到冷晴面前,口中同时喋喋不休:“少夫人,您看,这是您回府后吩咐奴婢去找林副管事着人打造的锦盒,盒子是百年的桃木,凑近了依稀能闻见桃木香,盒面上的每一支桃花都是顶尖的师傅精雕细琢出来的。盒面上漆的是最好的防腐漆,置在水中百年不腐。”
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陆雪月指着锦盒里面的金黄色垫子继续喋喋不休:“您看,这盒子里垫着的,可是天成大陆最昂贵的暗纹鎏金缎,这种缎子只有我们大梁江南沿海那带才有织造,每年有八成是送进宫中的贡品呢!余下两层只有锦绣阁才有得卖,且价格不菲,小小一指宽一段缎子就要一百两呐!就是顶富贵的人家,也不会随便就买这暗纹鎏金缎……”
“行了,我知道了。”抬手,冷晴淡淡地打断了陆雪月的喋喋不休。
陆雪月当下噤声,手捧着锦盒,偷偷去瞧冷晴,见冷晴眉眼间没有不耐烦,陆雪月这才放下那因冷晴一句话而瞬间提到嗓子眼的心。
就在陆雪月松口气的同时,只见冷晴拿起茶桌上的红绢,连着红绢中的银白色南海珍珠项链和羊脂白玉镯一起放进了被陆雪月打开的锦盒中。
第七章 城外惜别1
金黄色流光溢彩的缎子衬着银白色南海珍珠项链和羊脂白玉镯,很绚丽、华美。
在陆雪月的注视下,冷晴轻轻合上散发着淡淡桃木清香的盒盖,掩去了盒中的绚丽,也掩去了冷晴心中的……愧疚。
在烛光的照耀下,雕刻着栩栩如生桃花的盒面渡着的薄漆折射着微弱烛光,不刺目,却十分耀眼,让人不忍直视。
取下锁环上的小铜锁,压下锁牌,套上小铜锁,落锁。锁住了绚丽,锁住了愧疚。
拿着精致小巧的锦盒,冷晴问:“听府中人说,中院有一个小湖?”
在朱府住了这么多天,冷晴却没有机会好好逛逛朱府,关于中院那的小湖,还是冷晴今日下午回府后随便喊了个丫鬟问来的。
陆雪月却是点头:“是的,少夫人。府中老一辈的婆子说,那个小湖是建府之初挖掘的,有大半个韩院那么大呢!因湖对面就是祠堂,湖四周十分开阔,无甚建筑,不过湖四周种着许多品种的梅花,冬日里梅香四溢,十分沁人。湖内种着满满一湖粉荷,每到夏季,成片成片的荷叶衬着粉嫩的荷花,可好看了!”
微微一笑,冷晴将锁好的锦盒交到陆雪月手中,清而冷的声音响彻整间新房。
冷晴说:“小月,将锁匙毁了,盒子的缝隙用烛蜡仔细封好,然后……沉入府中的荷花湖里,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半晌,双手捧着巴掌大两掌厚的锦盒,原本说的眉飞色舞的陆雪月才呐呐地答应着。
转身,陆雪月抬步往房门的方向走,看她那愣然的神情,显然还没从冷晴的吩咐中回过神。
“可是少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这盒子和盒子里装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呀!就这么沉进湖里……”刚走了两步,回过神的陆雪月就回身如是问冷晴。
“你觉得很可惜?”尤自坐着的冷晴不冷不淡地接过陆雪月的话。
陆雪月闻言狂点头。
“呵呵,小月啊,你忘记下人的本分了吗?还是本夫人最近太好说话了?以致你开始飘飘然,不知所以,胆敢质疑主子的命令了?”冷晴的声音本就十分清冷,此时刻意压低,即使面上笑着,也透着一股森寒之意。
向来胆小的陆雪月显然被冷晴这森寒的语调吓到了,在愣了三秒之久后,陆雪月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双腿一颤,“咚”地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额头随即磕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冷晴并未去扶陆雪月,只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惶恐不安的话语从陆雪月深深埋着的身子下发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原谅奴婢这一次,求少夫人……”
“念你是初犯,本夫人不与你计较,你且去做本夫人交代的事吧!”文绉绉的话语打断了陆雪月的求饶,冷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是!少夫人!奴婢这就去沉盒!”说罢,陆雪月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精雕细琢的锦盒,一步一步地退到房门边,然后转身……逃也似地奔出了房门。
房中茶桌边,看着陆雪月飞奔而逃的身影,冷晴浅浅淡淡地笑了。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禁吓呢!
处理完了刘如云留给她的遗物,冷晴站起身,却忽然想起紫雨要离开朱府去水云庵出家的事。
冷晴下午去找朱梓陌时将紫雨的事忘记了,现在想起了就必须去跟朱梓陌说说。
想来朱梓陌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睡,去内室衣柜里随便取了件衣服披上,冷晴随即就出门去了。
古时的下人都有卖身契,想来这个世界的下人也是一样的,毕竟冷晴不是朱府货真价实的少夫人,这种人事调动,咳……其实是她擅自允诺紫雨离开朱府的事,冷晴觉得还是给**oss汇报一下比较靠谱。
站在朱梓陌卧房门外,看着投射在房门上那微弱的烛光,冷晴抬手轻敲房门:“朱梓陌,睡着没有?我有事想和你说。”
“进来吧,门没锁。”门后,传出朱梓陌那冷淡的声音。
闻言,冷晴伸手推门,果然没锁,只一用力门便推开了。
冷晴举步走进卧房,房内的柱灯都是黑的,与她那十六盏柱灯齐亮,满室亮堂的新房比,这件厢房就显得十分昏暗了。
走进内室,却见朱梓陌披散着三千墨发,盖着薄被,靠躺在床边,借着放在距床一米来远的小案上的烛台那微弱的烛光看书。
此刻朱梓陌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丝毫不像个步步为营、事事算计的商人,到像个要考科举进士的读书人。
路过小案时,冷晴也不知怎么想的,将小案上的烛台拿起,走到朱梓陌床边后,冷晴便将手中的烛台举到了离朱梓陌手中书籍不远的地方。
感觉到光线突然明亮起来,看着手中书籍上的字越发清晰,朱梓陌却也没有抬头,心知是冷晴将烛台拿到了他身边。
“今早紫雨找到我,说要去水云庵出家,为逝去的人祈福,因你那时还在昏迷着,我便私自准了紫雨,让她自己选时间去水云庵。”看着朱梓陌手中书籍上那蝇头小楷,冷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说这话的时候,冷晴却也在腹诽着:靠!这么小的字还在这么暗的光线下看!就是她现在把蜡烛端来了她也看不太清啊!莫非他以为他是孙悟空?或是他存心和自己的眼睛过不去?
将手中书籍翻了一页,朱梓陌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知道了,我既已将府中事物交给你打理,你无需事事向我汇报。紫雨的事,我早已预料到,她和娘亲一直甚为亲近,如今娘亲去世,紫雨无心再留在府上也是正常的,她要去要留,你做主吧。”
朱梓陌都这样说了,冷晴觉得她也没什么说的了,紫雨的事,算是了结了。
“喂,朱梓陌!”冷晴忽然喊了一句。
听见冷晴喊他,朱梓陌疑惑地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冷晴,虽没开口询问,却也满脸写着“疑问”二字。
“伸手。”冷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却是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微微皱了眉,朱梓陌终究还是伸出了右手。
对于朱梓陌的合作,冷晴表示十分满意。
将手中烛台放到朱梓陌伸出的右手上,冷晴看着朱梓陌浅笑道:“晚上看书本就对眼睛不好,不要还在那么暗的光线下看书,会加重眼睛负担的。”
说罢,冷晴满意地转身离去,还不忘帮朱梓陌将房门从外面关上。
卧房内室里,朱梓陌依旧靠躺在床边,左手拿着书籍,右手端着烛台,双眸微微垂着,让人读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朱梓陌看着手中端着的烛台,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抹淡笑,还真就这样手拿烛台看书了。
绉平万春楼。三楼。楼梯口左侧的第四间厢房内。
“哦?你是说,我那个二师弟的夫人,只凭一人之力便制服了那些个恶霸?”慵懒的声音自层层青纱后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怀疑。
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的牧文站在层层青纱外,拱手道:“是的,爷,属下看的清清楚楚,她只一人一招就将那些地痞打倒在地,那些地痞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招式凌厉干净,出手快、准、狠,但是属下却看不出她出自何门何派。”
“呵呵!有趣!有趣!没想到我这个二师弟的夫人还会武!嗯,且武艺十分不错!”慵懒的声音笑着响起。
思衬半晌,牧文终是提议道:“爷,大章和良国联盟一事,不知爷准备如何处置?属下今日已查实他们当日会安排的大致人数以及要走的路线,届时属下带上相应的人手沿途埋伏破坏应是容易的。”
“此事你不必再记挂,四日前爷我已经转告给子衍知晓了,相比爷我,子衍可更加不乐意看见大章和良国联盟。你且安心,此事由子衍出手绝对干净利落,有人代刀,爷我何乐而不为呢?”邪肆的声音,邪肆的话语,让人隐隐心惊。
“既然爷已告诉给朱梓陌知晓了,剩下的事自有朱梓陌去摆平,不知爷打算何时动身回去?昨日属下收到王泉信件,他在信中催促属下与爷速速回去,说是那位最近纵欲过度,身子似乎不太好了,不知何时就会……”牧文问着,声音里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短暂的流水声过后,那个慵懒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不急,师傅让爷我在这多留几天,爷自然是要听从师傅的话。师傅对爷我一向严厉,违抗师命可是要受罚的。至于那位,他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回信王泉,就说爷我早则月底赶回,迟嘛……那就不好说了。”
声音不带一丝迟疑地,牧文恭敬地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对了牧文,告诉**,就说爷我最近有些腻了她楼子里这些庸姿俗粉,让她给爷寻个新鲜货色来解解闷儿,只要能让爷高兴,价码随她开。”慵懒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无尽邪魅。
“是!”牧文再次不带一丝迟疑的声音。
第八章 城外惜别2
大梁开平七年。三月十五。清晨。
朱府。前厅。
厅中四周侍立着不少丫鬟家丁,厅中正中位置此时摆了一张圆形饭桌,桌面上是丰盛的饭菜,有三人围桌而坐。
坐于主位上的朱梓陌着一袭素袍,三千青丝仅用一根深青色缎带束于脑后。
冷晴穿着那身洗净了的水墨画齐胸襦裙,未戴任何发饰,长发只随意地用几根白色缎带绑着,坐在朱梓陌左手过去一个位置。
装扮未改分毫的林萧阳则坐在朱梓陌右手过去一个位置。
饭桌上,按顺序摆着四道凉菜,八道热菜,一碗热汤,一碗甜汤,还有一壶二十年的上好杜康。
看着朱梓陌和冷晴,林萧阳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朗声道:“二师兄、二师嫂,我今天就要出发去江南了,等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就回来看你们。”
朱梓陌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冷晴则端起她面前的茶杯,与林萧阳举起的酒杯隔空相碰,三人收回手,将各自杯中酒、茶一饮而尽。
喝过酒,吃过早饭,朱梓陌和冷晴一起送林萧阳出府,随行的还有被朱梓陌指派的跟着林萧阳一起去大梁江南参加武林大会的林知吾。
一行五人,林萧阳右手握着他那柄几不离身的长剑,和林知吾一人手牵一匹高头大马慢悠悠地朝着绉平南城门的方向走去。
因要出南城门必穿过绉平南区,遂耗费了不少时间。不过一路上五人谈天聊地,到也打发了时间。
待出了南城门,又走了百十米远,朱梓陌才停下脚步,道:“三师弟,二师兄就只送你到这里了,前面的路,你自己小心。”
“嗯!二师兄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林萧阳微笑着握剑抱拳作答。
看向朱梓陌身边的冷晴,林萧阳微笑依旧:“二师嫂,就此别过了。”
冷晴闻言扯起一抹笑意,点头算作回答。
下一瞬,冷晴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物件递给林萧阳,浅笑道:“这块玉佩本是买给我自己的,现在你要走了,身为你的二师嫂,我却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你,这块玉佩,你要是不嫌寒碜就收下吧。”
比起那日林萧阳送给她的那根白玉龙凤簪,这块玉佩算得了什么?
看着冷晴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块红色玉佩,林萧阳双眼都在闪闪发光。
那正是四日前林萧阳陪同冷晴逛街时,冷晴在珍宝阁内买的那块乳白色与血红色交杂,内部有明显裂纹,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背面雕刻着两条锦鲤,四周镂空雕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顶端镂空的地方系着一条墨色的编有吉祥结的锦绳的圆形玉佩。
生怕冷晴会反悔一般,林萧阳接过那块玉佩就直接塞进了他怀中,笑容灿烂无比地对冷晴道:“多谢二师嫂!”
对于林萧阳的开怀,冷晴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以一个淡笑。
转身,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扶在马背上,林萧阳翻身上马,一旁的林知吾亦如是。
上了马,林知吾对朱梓陌说了句“家主,告辞!”便和林萧阳一起策马远去。
半晌,望着林萧阳离去的方向,冷晴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的朱梓陌闻声,忽然问了句:“怎么?舍不得三师弟吗?”
扭头看了眼身边同样望着前方远去那两人的朱梓陌,冷晴将视线再度转回时,语气怅然:“是啊!像林萧阳这样心性单纯的人,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了,不知道这一去,等他回来时,是否还能和今天离去时一样。”
“世事无常,三师弟这副心性于他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可若是遇上别的心术不正的人,三师弟只怕会吃亏。若是三师弟此行能有些变化,也是好的!”望着前方身影渐渐消失的林萧阳和林知吾,朱梓陌淡淡地说着。
说罢,朱梓陌潇洒转身,往回走。
冷晴见状,亦转身快走两步跟上朱梓陌的脚步,与朱梓陌并肩而行。
一边走冷晴一边伸手从袖袋里将那根那天一起买的碧绿色玉簪拿了出来,递到朱梓陌面前,正经道:“这个是送给你的,总不能花了你的银子却什么东西都不给你买。”
低头,看着冷晴递到自己面前的碧绿色玉簪,朱梓陌能清晰地看见围绕簪身雕刻着的那一枝盛开的桃花,仿若桃香已扑鼻而来。
接过玉簪收进怀中,朱梓陌淡淡地道了声“谢谢”。
忽然,不远处的树林内响起一声奇怪的声响,不轻不重,刚好传入朱梓陌与冷晴耳中。
朱梓陌听到那声响后,忽对冷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四周逛一会再回去。”
说罢,不待冷晴有何反应,朱梓陌转身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冷晴自是知道事情并不像朱梓陌嘴上说的那样,但冷晴却也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应了一声就自己往城门的方向走了。
走了十几米远的朱梓陌回头见冷晴并未往他这个方向看,而是目不斜视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朱梓陌这才放心地走进了那片树林。
让朱梓陌和冷晴以及林萧阳、林知吾四人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别,竟让朱梓陌和冷晴两人一别半年有余,林萧阳与林知吾亦险些与他们成为生死之别。
咳咳,此为后话,暂且不谈。
这厢,朱梓陌往树林内走了大约二十几米深,一黑影突然凭空降落在朱梓陌面前,口中不含半分情绪地说着:“参见主人。”
看着那个穿一身黑衣,单膝跪地,头低垂着的黑影,朱梓陌冷冷地开口:“说。”
“苍蝶首领派属下前来禀报主人,两日前,良国秘密派往大章与大章太子商谈联盟一事的秘史,已被驻扎在大章边境的苍蝶六分堂堂主截杀,并从其身上搜到一封良国国君亲笔书写的秘信。”说罢,那个黑影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信封,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呈到朱梓陌眼前。
整个动作做下来,那个黑影都没有将头抬起过半分,便让人无法窥其相貌。
朱梓陌伸手拿过信封,只见信封封面上用草书写着“大章太子亲启”六个字。
“还有何事?”朱梓陌并不急着看信,收起信封后如是问那个黑影。
黑影没有说话,下一刻,却已经消失在朱梓陌眼前。
绉平城内。西区西街。
冷晴一路闲逛地往朱府的方向走着,在路过一个巷子口时,只见冷晴突然被一股力道从旁边拉进了那个巷子中。
一切都来得太快,还不待冷晴有所反应,一块白色含着奇特香气的半湿润的帕子便捂住了冷晴的口鼻。
只浅浅地吸了一口气,一阵眩晕感瞬间袭来,冷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身子也软绵绵地滑到了地上。
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将冷晴套进一个**袋中,将麻袋扛到肩上后便朝着巷子深处走了。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巷子外,行人依旧。
另一边,在绉平南城门外告别了朱梓陌和冷晴后,林萧阳便与林知吾踏上了前往江南武林世家林家,参加武林大会的路。
路上,林萧阳骑着马一路狂奔,且一直不嫌累地问着林知吾江湖上近些年的新鲜事,林知吾也同样不嫌累地一一详细地告诉林萧阳。
林知吾也是无法,谁让头一天晚上朱梓陌指派林知吾跟着林萧阳一起去江南时就跟林知吾说,林萧阳有些孩子脾性,在路上,只要不耽搁行程,皆要依了林萧阳。
是以,林知吾就算不想回答那些问题也是必须回答的。
“你是说,两年前,武林盟主傲龙就是被那个什么苍蝶刺客团所杀,以至于这两年来武林中人无人带领,弄得门派与门派之间黑白两道交错、乌烟瘴气?”耳边风声呼啸,林萧阳的声音一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
骑在马背上,林萧阳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好心情地问紧跟在他身侧同样纵马狂奔的林知吾,他们两人的左右是飞快后退的景物。
“是啊。起初,那些以正义之士自称的武林人士还嚷嚷着要替傲龙报仇雪恨,可是忙活了大半年,那一干武林人士却是连苍蝶刺客团的影子都没能找到,最终只得罢手各自斗法去了。”林知吾同林萧阳一样微向前倾着上半身,一手紧紧抓着马缰,一手握着一根二指粗的马鞭,若感觉身下马匹慢了便会凌空抽下马鞭。
“照你说的,苍蝶刺客团皆是清一色的女子,她们虽行事乖张,但怎么说也不过是一群女子,怎么偌大一个九国武林,还斗不过一群女子?”林萧阳再次问道。
要说这林萧阳算是自幼便生长在秦山之巅,几乎没见过女子,又怎么会觉得女子不如男子呢?
这还是得拜林萧阳那个大师兄所赐,林萧阳那个大师兄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个甚么好东西,总喜欢跟林萧阳这个心性单纯的孩子说些有的没的。
虽没把林萧阳这孩子的纯洁心灵污染了,却也将林萧阳那单纯的思想抹黑了不少,不然,林萧阳哪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九章 城外惜别3
湛蓝天空下的宽阔官道上,是两匹疾驰的骏马,马背上的驱马之人正是林知吾和林萧阳。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与马蹄声,两边是快速后退的景物,哪怕是在说话,林萧阳和林知吾都未曾放慢过速度,不时地还会凌空抽下马鞭,让身下骏马再跑快些。
林知吾此时心中暗笑:你二师兄培养出来的人,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摆平,那你二师兄也就不会那么器重她们了,女子又如何,女子有时比男子还要强!至少,他们朱府上的那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林知吾却还是回答道:“应该是因为那些女子神出鬼没吧!至今也没人能活捉到她们,就算是偶然有执行任务失败被围困的,也是在被擒前就吞了化尸散的,不仅人死了,连尸身都没留下,想要顺藤摸瓜却是不可能的。”
林萧阳闻言惊道:“这未免也太狠了吧!人死了便也就算了,毕竟死者为大,那个苍蝶刺客团一旦执行任务失败,竟是连尸身也不让留的吗?”
林知吾也是忍不住感慨:“那些女子,她们背后的主子是要如何训练她们,她们又该是如何的出身,才能有勇气做到死后连尸身都不要也要保全苍蝶刺客团啊!就算是男子,只怕也很少有能做到死后不要尸身的,任谁都希望死后能有个尸身好入土为安啊!”
除了面对爷的时候能露出笑意,玄武从未对他们几人笑过,在旁的人面前笑,那也只是假装罢了。
玄武她,一定是心里有浓浓的苦才会这般训练她的手下吧!才会在桃李年华便失了笑容。
“谁知道呢!师傅说过,这个世上的事总是无常的,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地忠于另一个人,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人受过莫大的恩惠,否则,谁会不为自己活着呢?”林萧阳淡淡地丢出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他和他的大师兄、二师兄,都那么听师傅他老人家的话,不仅是因为师傅是教他们绝顶武艺的师傅,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都受过师傅的恩惠呢?
他的命,不就是师傅救的吗?若当年没有师傅,何来今日的林萧阳?
“虽然这两年因为没了武林盟主的领导,九国武林变的黑白两道交错、乌烟瘴气,不过好在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武林盟主的选举大会,只要选举出了武林盟主,有了领导人物,九国武林应该可以慢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的。”林知吾道。
林萧阳想了想,接过话头道:“不过,这一届的武林盟主,上任后应该会主动带领九国武林的正道人士去为上一届武林盟主傲龙报仇雪恨吧!而且还会不报傲龙的仇不罢休。师傅说,这就是面子。”
听了林萧阳的话,林知吾险些笑得从马背上摔下去。
好半晌,林知吾才笑道:“林公子,您和家主的师傅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他不仅教你们武艺,连这些都教你们的吗?”
“没有啊!这是我偶然听到师傅给大师兄训话时说的,师傅很少会跟我提及武艺以外的事,到是经常跟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提及。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的武艺还是不如大师兄和二师兄好。”说到最后,林萧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林萧阳在学武这方面也是很努力的,林萧阳的师傅教给他们师兄弟三人的东西又都是一样的,可是林萧阳不管怎么刻苦练习就是不能超越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林萧阳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的武艺不如你大师兄和二师兄,那是因为你大师兄和二师兄身上背负的担子太重,那个担子,容不得他们比别人差,只能比别人强,更强!对于林萧阳的话,林知吾只能在心底如此默默地想着。
话音一转,林萧阳又问林知吾:“林副管事,你之前说的幽冥宫是怎么回事?”
既然林萧阳问了,林知吾只好继续详细解说:“幽冥宫位于大章南边,听说,好像是自上届武林盟主傲龙被杀后,幽冥宫才突然开始活跃起来的,只短短两年的时间,竟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魔宫一跃成为了九国武林魔道的领袖。”
林知吾再次凌空抽了下马鞭,而后才继续道:“幽冥宫和苍蝶刺客团一样,合宫上下皆是清一色的女子。不过在行径方面,幽冥宫与苍蝶刺客团却是相去甚远。至少苍蝶刺客团不会滥杀无辜,幽冥宫的人,却是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大章边境百姓真真是闻‘幽冥宫’三字色变。
幽冥宫在武学造诣方面到不是如何厉害,她们主要以蛊毒为主,但武林人士偏偏最忌讳的就是蛊毒,是以,尽管幽冥宫宫人武艺不高,却也几乎没人敢主动去招惹她们。九国武林正道对幽冥宫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因忌惮她们善于施蛊下毒,这两年来九国武林正道人士也只杀了些独身在外的幽冥宫宫人,只要遇上数量多一些的幽冥宫宫人,那些武林正道人士全都是避而远之。”
林萧阳的确心性单纯,可他不笨,除了情爱之事他一窍不通,在别的方面,林萧阳可是一点就通的。
比如现在,林萧阳一听林知吾的话,当即就插话道:“那为什么武林人士不合力一举歼灭幽冥宫?只要歼灭了幽冥宫,不就天下太平了?”
闻言,林知吾却笑道:“那是因为至今为止也无人找到幽冥宫的所在,否则,你以为九国武林中那些自诩正道人士的人会放过幽冥宫?”
话音一转,只听得林知吾又道:“你二师兄说,今年的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后,大抵只有两件大事。一是找到苍蝶刺客团,为上一届武林盟主傲龙报仇雪恨;二便是带领那些自诩武林正道的武林人士找到幽冥宫的正确位置,围歼幽冥宫。”
“哦!原来如此!”林萧阳了然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问:“我记得,二师兄说,今年的武林大会就是在江南武林世家林家举行,那你可知道那个林家的情况吗?”
对于林萧阳有此一问,林知吾并不觉得诧异。
早前林知吾就听朱梓陌说过,朱梓陌的三师弟林萧阳,乃是大梁江南金义郡南岭城武林世家林家第三子,也是林家现任家主最疼爱的幼子。
林知吾想,估计林萧阳一路上问了那么多,其实林萧阳最想问的还是这个问题吧!
毕竟,林萧阳已离家十八载了啊!
如此,林知吾了然地笑笑,道:“今年的武林大会的确是在江南武林世家林家举行,林家在九国武林中也算是一大武林世家,说话的分量也还是可以的,所以,自两年前武林盟主傲龙被杀后,九国武林中的事一直是林家和其余四大武林世家在勉力维持,各门派之间才没有明着翻脸闹出什么大事来。林家现任家主是林翱,但是据说林翱已经卧病将近一年之久了,似是一年前中了什么奇毒,一直没有得到解药,但因为其内力深厚,又一直用灵丹妙药辅助着,所以才能拖了一年之久。现在林家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林翱的长子林宇。江湖上有人传言,林翱今年很有可能就要归天了,而林家家主之权不出意外也会落在林翱的长子林宇手中。”
听到林知吾最后那两句话,林萧阳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心绪有些飘忽。
想他离家十八年,如今二十三岁了才再次踏上回家的路,如果,不是师傅要他去江南武林世家林家,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家!
用力凌空一抽马鞭,林萧阳在心中默念着:父亲,您一定要等着孩儿,孩儿回来了……
是夜。
朱府。前厅。
“来人!去看看少夫人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用饭。”坐在饭桌的主位上,看着一桌子已没了热气的饭菜,朱梓陌淡淡地说着。
“是。”一旁有侍立的丫鬟答应了一声,随即离开前厅去韩院找他们的少夫人。
刚走到韩院门口,那丫鬟迎面便遇上了从韩院里出来的陆雪月,遂道:“雪月姐姐,家主派我来请少夫人去前厅用饭。”
陆雪月一愣,下意识地问:“少夫人不是早上跟着家主一起出府了吗?”
“雪月姐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向家主回禀吧!”闻言,那个丫鬟如是对陆雪月道。
陆雪月觉得也是,便点头答应了那个丫鬟与她一同去前厅。
“你的意思是,少夫人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未曾回来?”前厅内,听完陆雪月的话,朱梓陌微微皱眉。
站在离饭桌不远的地方的陆雪月闻言恭敬地答道:“是的。今早少夫人对奴婢说,少夫人要与家主一起去送林公子,回来的可能有些晚,还特意吩咐奴婢不用为少夫人准备午饭。”
“那少夫人出门时可有带银两?”朱梓陌又问。
摇头,陆雪月老实回答:“没有。上次出门用剩的银两,外加一张百两银票少夫人都放在奴婢这,今早少夫人出门时并未问奴婢要任何银两。”
闻言,朱梓陌陷入沉思。
忽猛地一拍饭桌,朱梓陌倏地站起身,同时低呼:“出事了!”
第十章 村庄借宿1
春风得意马蹄疾,林知吾和林萧阳赶了大半天的路,直到傍晚时分才远远瞧见一座小村庄,村庄背面便是那深蓝色中夹杂着片片红霞的天空,一片安静祥和之景。
因怕惊扰到村中居民,扰了这一片安静祥和,林知吾和林萧阳在离村庄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便勒住了狂奔的骏马。
骏马被勒得前蹄抬起伴着嘶鸣,当马蹄落地,他二人翻身下马,牵着马于山野田地间徒步走近那座小村庄。
许是刚好到了饭点,村里各家的妇人都在厨房里忙活,各家房顶烟囱炊烟冉冉。
村外不少男人有的肩扛农具返回村庄,有的则三三两两地坐在村口谈天说地。
见到林知吾和林萧阳两人牵着马徒步走近村庄,那些人都善意地朝他们笑了笑。
走到村口,林知吾对离他最近的那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道:“老人家,我们兄弟是去江南看亲戚的,赶了一天的路,现下时辰也晚了,不知能否在贵村里借住一宿?”
“行的,正好村东头那有座小院,房主前段时间搬到城里去了,院子也就空了下来。房子里头的家具被褥都没搬走,但也一直没人去住,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去那间空房住一晚。”并没有怀疑林知吾的话,那名老者和蔼地笑着回答。
点头,林知吾道了声谢,问明了具体位置,便带着林萧阳一前一后地进村去了。
林知吾和林萧阳身后,那个刚刚与林知吾对话的老者望着林知吾和林萧阳远去的背影,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隐晦不明的光芒。
林知吾和林萧阳一起来到村庄东面,果然见到一座小院——
院墙是黄土堆砌的,许是年代久了,上面有些斑驳裂缝。院门是竹编的,门上的铜环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生了薄锈的铜锁,没有上锁。
牵着马走到竹编的院门前,林知吾抬手小心地取下那把生了薄锈的铜锁。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宽敞的院子,院内有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
即使站在院门口,林知吾和林萧阳也能看见那三间小木屋上的门窗都关着,并未看见有人在的样子,显然是一座空院。
牵着马走进院子里,林知吾惯性地四下环顾。
除了正对院门的那三间小木屋,院子右侧有一口井,左侧有一颗柳树,条条低垂的柔枝上已缀满了点点嫩绿,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余物。
牵着马走到左边那棵柳树下,林知吾将手中马缰拴在了手臂粗的树干上,随后进入院子里的林萧阳亦是。
取下系在马鞍上的包袱,林知吾率先朝那三间小木屋走了过去。
将木屋房门一间一间推开,一间一间地挨个仔细检查了一遍,林知吾最后得到的结果一般无二:屋子里的一应用具皆摆放齐整,干净整洁,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许是因为多年来跟在朱梓陌身边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奸邪手段,林知吾总隐隐觉得这院子有哪里不对劲!
然,无论林知吾怎么想,想到脑袋都疼了却也怎么都想不出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也罢,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秉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想法,林知吾很明智地放弃了不再深究。
选了正对着院门的那间木屋作为今晚的休憩之所,林知吾进屋后便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桌上的半截蜡烛。
将手中包袱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却是离开朱府前,朱梓陌让府中下人给林知吾和林萧阳两人准备的这两日的干粮。
林萧阳坐在木桌边,看着站在桌边解包袱的林知吾,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道:“林副管事,刚才在村口的时候,你为何要那样对那位老人家说呢?”
此刻,单纯的林萧阳心中有个极大的疑问,那就是——
他和林知吾是去江南不错,不过不是去看亲戚的,而是去参加九国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而且,他们虽都姓林,但不是兄弟啊!那样说不就是骗人呐?
将解开的包袱里的两个水囊拿起一个递给林萧阳,林知吾又拿起包袱里的一个油纸包。
边打开油纸包林知吾边解释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的好。除非必要,否则绝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和目的告诉他人,这是最简单的生存法则。”
赶了一天的路,早已口渴,拔下林知吾递给自己的水囊囊口的木塞,林萧阳灌了一大口水后才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记住了。”
“林公子,人生在世,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今日这事你就该好好学着。”林知吾说这话的时候,一副长辈教导晚辈的口吻。
在林知吾心中,林萧阳就和他的弟弟林知升一般,教林萧阳这些,是他应该的。
不过之后发生的许多事,却让林知吾觉得他今日这几句话真真是白说了!
林知吾说罢,将油纸包里早已冰冷的馒头拿起一个递给林萧阳。
放下包着馒头的油纸包,拿起另一个水囊,拔下木塞,林知吾复又拿了一个冰冷的馒头与林萧阳一起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下。
凉水配冷馒头,这味道着实不好受,可是却无可奈何。
“有人在吗?”紧闭的院门外,忽然响起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右手几乎瞬间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馒头,随即条件反射地抚上腰间软剑,林知吾眯着眼大声问:“谁?”
对于林知吾惊弓之鸟般的行为,林萧阳却是恍若未见,依旧安稳地坐着吃他的冷馒头、喝凉水。
这也许就是在世间摸爬滚打,几经死里逃生的人与初出茅庐的牛犊的差别所在。
“我是这个村村长的媳妇,我家老头子刚才回到家里跟我说,他在村口遇到两个来村里借宿的年轻人,他让你们到村东头这座空院子来住一宿。我那老头子说,这院子里也没口吃的,正好我家里头煮了面,我那老头子就寻思着让我给你们一人送碗面来,这开春的天,吃完热乎的面晚上睡觉总是舒服的。”那个老妇人一句一顿地说着。
看了稳坐泰山的林萧阳一眼,林知吾放下按在腰间的右手,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大声回答:“您等会!我这就来开门!”
出了屋子,穿过空阔的院子,林知吾走到院门边。
打开院门,林知吾便见院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粗布短衣,双鬓染霜的老妇人。老妇人双手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篮。
见院门打开,一个相貌清俊的年轻人站在院门内看着她,老妇人连忙腾出一只手,打开竹篮上的盖子,露出竹篮里装着的两大碗冒着热气的青菜面条。
那位老妇人和蔼地笑看着林知吾,道:“这乡下的人家也没多少银钱,这面里也就没放块肉食,只有几根自家地里头种的青菜,还请你们别嫌弃。”
天虽已黑,却因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天边那轮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
借着皎洁月光,林知吾能清楚地看见,那位老妇人手中提着的竹篮里只有两碗青菜面条和两双竹筷,再也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
伸手接过老妇人手中的竹篮,林知吾笑着回道:“真是麻烦您了,还让您给我们兄弟二人送吃食来!我们自己本也备着干粮,您实在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既然您都送来了,那我也就不拒绝,厚着脸皮收下了,正好能吃口热乎的面条暖身子。”
听完林知吾的话,那位老妇人笑着点头,道:“就是嘛!这开春的天,再好的干粮也冰冷了,能吃口热乎的吃食多好啊!那你们吃,明早我再过来拿篮子和碗筷啊!”
说罢,那位老妇人将竹篮盖子盖上便转身往西面离开了。
望着老妇人离去的身影,林知吾关上院门,提着竹篮返回了正对着院门的那间木屋。
林知吾不知道,在他关上院门后,那个本该径直离去的老妇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遥望那扇关上的院门,老妇人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回到木屋中,关上房门,林知吾走到木桌边,将手中的竹篮放到了桌上,顺手揭了盖子一道放在桌上。
看见竹篮里赫然装着两碗青菜面条,林萧阳丢下吃了几口的馒头便伸手去竹篮中端面条。
然,林萧阳手还没碰到竹篮便被林知吾伸手拦住了。
林知吾凛然道:“慢着!”
“怎么了?”保持着去端面条的姿势,林萧阳不解地看向拦住他的林知吾。
林知吾并未回答林萧阳,而是拔下他一直插在发间的那根木簪。
只见林知吾将那根木簪簪尾左右扭动了下,然后便将簪尾从簪身上拔了下来,接着从簪身中倒出了一枚银光闪闪的细长银针捏在手中。
看着林知吾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林萧阳惊讶了——那根木簪居然是中空的!
“让我先试试这面里有没有毒。”林知吾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银针插进了其中一个装青菜面条的碗里。
等了约有几秒,林知吾拿起银针看了一下,确定银针没有变黑后,又将银针插进了另一个碗里,又等了几秒再拿起来看,银针依旧未曾变黑……
第十一章 村庄借宿2
“林副管事,你委实太多心了。人家好心送两碗面条来,你却怀疑面里下了毒!”见两次银针都不曾变黑,林萧阳有些不高兴了。
不等林知吾再作阻止,林萧阳已然端起一碗青菜面条大吃特吃起来。
“但愿是我多心了吧!”看着林萧阳吃得香喷喷的模样,林知吾语气淡淡。
说罢,林知吾将银针上沾着的面汤用衣袖擦拭干净,重新装进簪身里,旋上簪尾,将木簪插回发间。
其实这也怪不得林知吾,毕竟那么多年都是在阴谋诡计中走过来的,林知吾的小心翼翼也是经历使然,不然,谁乐意每天神经兮兮的?
口中虽说着但愿是自己多心了,但林知吾终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以,不论林萧阳如何劝说,林知吾也不肯吃那碗青菜面条,只吃从朱府上带出来的已经又冷又硬的馒头。
对于林知吾的执拗,林萧阳无可奈何,最后,那两碗青菜面条都下了林萧阳的肚。
吃过晚饭,收拾好装水囊和干粮的包袱,林知吾道:“林公子,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今晚还是将就着睡一间房吧!倘若出了什么事也能立即有个照应。”
尚在秦山之时,只要林萧阳的大师兄、二师兄在秦山上小住,他们师兄弟三人便总是挤在一间竹屋里,且每每林萧阳的大师兄都要和林萧阳挤在一张竹床上。
是以,对于林知吾的提议,林萧阳便没什么意见。
只是这间木屋中只有一张约一米来宽的木床,两个大男人睡却是委实挤了些。
林知吾便提议他在地上睡,林萧阳也未说什么,只将床上的两床棉被抱了一床给林知吾当地铺用。
如此,林萧阳便将他的宝贝长剑放在床沿,和衣躺在床上睡下了。
确定房门拴好无误,将那床棉被铺在床边的地上,林知吾取下腰间软剑放在棉被边上,吹灭了桌上那已快要燃尽的蜡烛,便同样和衣躺在了地铺上,闭目浅眠。
深夜,睡在木床上的林萧阳突然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翻滚起来,豆大的冷汗不断从他的额际渗出。
翻滚间,林萧阳睡前放在床沿的长剑被他撞到床下去了,正好落在了床边林知吾的地铺上。
因心里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林知吾不敢深睡,是以,即便是长剑掉在棉被上如此轻微的声响,仍是惊醒了浅眠的林知吾。
倏然坐起身,林知吾看向床上的林萧阳。
借着窗纱上透进屋内的淡淡月华,林知吾看见的便是林萧阳蜷缩着身子,皱着眉,双眸紧闭,上齿紧紧咬着下唇,额间似还有冷汗渗出,躺在木床上不断来回翻滚的画面。
见状,林知吾立刻就知大事不好!
起身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林萧阳,林知吾担忧地唤着:“林公子,林公子,你怎么了?林公子?快醒醒!!”
似乎是听到了林知吾的呼唤,林萧阳渐渐停止了翻滚,良久后才幽幽地睁开紧闭的双眸。
看着一脸担忧的林知吾,林萧阳轻微喘息道:“我、我浑身都像被蚂蚁咬一样,很痛,很难受……”
借着屋内那淡淡的月光,也因为习武之人目力比平常人好,林知吾看见,林萧阳那原本古铜色的皮肤此刻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皮肤下还有丝丝黑气在来回游走。
看着林萧阳此种情况,林知吾不难猜测——林萧阳中毒了,且是剧毒!
不敢有丝毫耽搁,林知吾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掉瓶口的小红布塞,从瓷瓶里倒了一粒白色药丸在掌心。
那粒白色药丸一见空气,便缓缓散出微微的馨香,可见是用极好的药材所制。
林知吾捏起掌心那粒白色药丸塞进林萧阳口中,同时道:“这是临出府前你二师兄给我的一瓶可解世间百毒的灵药,你先咽下去,就算解不了毒至少也能稍稍缓解毒性,让你舒服些。”
闻言,林萧阳听话地咽下口中药丸,只是药丸入口即化,唇齿间已只余淡淡馨香。
不过片刻,林萧阳果真觉得舒服了不少,那种被蚂蚁啃咬的感觉也渐渐退了下去。
“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收起白色小瓷瓶,林知吾关切地看着林萧阳。
林萧阳闻言老实回答:“好多了,就是浑身上下都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着林萧阳面上那异样的红隐去,那丝丝游走于皮肤下的黑气渐渐散去,林知吾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林知吾笑着解释:“那就证明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服了百解丸后,只要解了毒,都是这样浑身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只要休息小半个时辰便好了。”
“知道了。”林萧阳乖乖地应着。
想了想,林萧阳仍是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会中毒呢?那碗面,你不是用银针检查过了吗?里面并没有下毒啊!”
对于朱梓陌为他们准备的吃食,林萧阳是绝对不会有丝毫怀疑的。
“那碗面里的确没有下毒,那毒,应该是抹在筷子上的。起先我不曾注意,那两双筷子,并不是搁在面碗上,而是斜插在面碗与竹篮间的空隙里。”林知吾点头,开始条理清明地分析。
“不放在面碗上搁着,估计就是怕竹篮在晃动时毒会掉进面碗里。只怕他们也是猜到了我们可能会试毒,所以才没有直接将毒下在面里,而是将毒抹在了筷子上。只要我们想不到这一点,用他们准备的筷子吃了面,毒就会通过筷子渗进面里,我们一样会中毒。”分析完毕,林知吾的猜测分毫不差。
看着林萧阳那有些苍白的脸色,林知吾不免庆幸,还好他一开始就留了个心眼,不然现在……
想到这,林知吾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我们是第一次经过这里不是吗?”林萧阳想不明白,便又问林知吾。
摇头,林知吾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向我们下毒。起初进到这个院子里,检查了三间屋子后,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一直想不明白是哪出了问题。我还以为是自己太多虑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顿了一下,林知吾没往下说,而是看向林萧阳,问:“林公子,你还记得我们在村口的时候遇到的那位老人家吗?”
闻言,林萧阳点头,答道:“记得,还是那位老人家告诉我们这里是个空院子,让我们来这里住的。”
林知吾随即接话道:“没错,我记得那位老人家说过,他们村东头的这座院子,房主前段时间搬到城里去了,院子也就空了下来。屋子里的一应用具虽然未曾搬走,但也一直无人居住。”
林萧阳听到此处点了点头,道:“那位老人家是这般说的。”
“可是,在检查房间的时候,我却发现,三间屋子里摆放的用具都十分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并不像空置了一段时间的样子。况且,现在正值春季,梅雨颇多,我们大梁又地处气候湿润的南方。没道理空置了一段时间没人打扫的房屋还能如此干净整洁,没有丝毫受潮发霉的迹象。”林知吾继续一条一条地分析着。
话音一顿,林知吾将手放在床上的棉被上,手下触感干燥蓬松,分明是经常翻晒的缘故:“就连这棉被都是干燥的很啊!”
听了林知吾的分析,林萧阳虽天性单纯,但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聪明的。
林萧阳当即就道:“你的意思是,这座院子并不是空置的,而是还有人居住,且天天有人打扫?”
摇头,林知吾不确定地回答:“有没有人居住,是否天天有人打扫我不知道,但在我们来之前有人曾来打扫这座院子却是可以肯定的,绝不是那位老人家说的是座空置的院子。”
沉默了一会,林萧阳突然看向房门的方向,警惕道:“有人来了!”
林萧阳现在虽浑身使不上力,但他的内力还是在的,不说方圆百米,至少方圆五十米内的动静林萧阳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听了林萧阳的提醒,林知吾方凝神细听了一小会,果然听到了屋外有人翻墙头跳进院子里的声音。
再仔细听,那些人落地时发出的声响有的轻有的重,显然有的人习过武有的人不曾习武。
林知吾和林萧阳对视一眼,林知吾抿唇一笑,轻声道:“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来确定我们是不是毒发了。”
点头,林萧阳同样轻声道:“他们之中有的人是习过武的,但听动静,习武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我现在使不上力不能动,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话语里的担忧不言而喻。
林知吾却是轻声道:“放心,我武艺虽没林公子你高,但要摆平外面那些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将脚边的长剑捡起,放到林萧阳手边,又将自己的软剑重新藏于腰间,林知吾朝林萧阳露齿一笑——他这些年死里逃生的日子可不是白过的!
第十二章 村庄借宿3
重新躺回铺在地上的棉被上,林知吾轻轻丢出一句话:“林公子,气沉丹田,闭目静气,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还活着。等会不管听到什么,或是他们做了些什么,都不要有动静,且看他们有何目的。”
说罢,林知吾率先闭目静气——装死去也。
林萧阳听话地闭上双眼,宁心静气,呼吸渐弱,直至停止。
然,林知吾与林萧阳却皆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听了一丝动静。
不大一会儿功夫,一截亮晃晃的匕首从门缝间插进了门内,正好在门闩下面。
只见那一小截匕首缓缓向上移动,微微顶住门闩,然后开始缓缓左右移动起来。
不过几秒的功夫,随着一声细弱的“咔哒”声,门闩被挑开了。
匕首被从门缝中抽出去,接着,“吱呀”一声轻微的声响,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随着木门打开,大把皎洁的月光投射进了屋内,让原本只有些微亮光的屋子更显明亮。
定睛看去,房门外,背着天边圆月站着七个人。
因背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看出那七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分不清熟男熟女。
“大哥,做完这一次,咱们还是收手吧!这可是造孽的事啊!会损阴德的!”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你以为我不想收手吗?可是,你觉得那个人,会让我们收手吗?”同样刻意压低的声音,含着浓浓的无奈。
“就是,那个人如果会让我们收手,我们这些人,又有谁愿意去做这杀人损阴德的勾当?”第三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啊!大哥和二哥说的对,老四,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第四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四哥,我们都知道你心善,我们七个兄弟里,也没有真的十恶不赦的恶人,这不都是被那个人给逼的吗?我们要是不干了,那个人不仅不会放过我们,只怕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保不住啊!”第五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啊!四哥,就算我们不为自己,为了村子里的人,我们也不能收手啊!你家里的娃儿才满三岁,难道你舍得丢下他不管吗?还有你家媳妇儿,你当年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她娶回家的,这才四个年头不到,你舍得撇下她?”第六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含着提醒。
一时间,空间静了下来。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那个被称为老四的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唉!算了,他们俩人都死了,咱们还是先把他们处理了吧!”
话落,为首站着的三人中最左侧那个当先一步跨进了木屋里,朝着躺在地上的林知吾走去。
见那个人迈进木屋里了,剩下的六个人也都陆续走进了屋内,同样朝着林知吾和林萧阳他们走了过去。
最先走到林知吾身边的那个人,踩在棉被上,蹲身在林知吾身边,伸出双手在林知吾身上摸来摸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另一个走到林萧阳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伸手在林萧阳身上摸来摸去,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些什么。
蹲在林知吾身边的那个人许是搜完了,站起身对其余六人道:“他身上除了银票和一柄软剑,什么也没有。”
另一个站在林萧阳身边的人收了手后也对其余人道:“这个人也是一样,除了他进村时手上拿着的长剑,身上除了块玉佩和一沓银票,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听了那两人的话,七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个走到他们边上,朝他们伸手道:“把你搜出来的那块玉佩给我瞧瞧,那个人要找的好像就是跟玉有关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是的话,那咱们可能真的就不用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那个负责搜林萧阳的人将手中捏着的一个扁圆形的东西交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接过东西便走到门边。
借着屋外月光仔细看了一阵,那个男人转身,丧气道:“不是,这上面的花纹跟那个人给我看过的不一样。”
就是傻子此刻也该明白这七人的确是在找什么东西了,只是,却又让人觉得糊涂——
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们这般不惜残害人命地寻找呢?
“大哥,那这两个人是不是照老规矩,抬到后山的山崖上去扔了?”依旧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询问。
那个站在门边被众人称为大哥的男人,估计是因为从林萧阳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并非他们要找的东西,因此十分失望,听了这话,可能导致其心情更加不好,语气也有些不好地道:“不然你还想抬到你们家去搂着睡觉啊?”
“大哥,现在没找到总有一天会找到的,老五嘴笨,你也别生气了。”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四的声音。
“大哥,那你手上的玉佩怎么办?”是那个负责搜查林萧阳的人的声音。
“大哥,反正这也不是那个人要找的东西,而且人都死了,要不,咱们将这玉拿去二十里外的小镇卖了换些钱财吧!那些银票咱们也拿去算了!自从被逼干这事以来,咱们村子就没人离开去外面谋生活的。就算偶尔有离开的,只要出了村子五十里的范围,第二天就会被送回来一具尸首。人心惶惶之下,咱们村的人至今都没人再敢离开村子,再这样耗下去,咱们村都得穷死了,只怕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可奈何。
“老七!!”
“不可以!!”两个制止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七人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除了站在林知吾身边的老四和那个站在门边拿着林萧阳的那块玉佩的大哥,其余五人纷纷惊呼出声,异口同声地喊着:“妈呀!诈尸啦!诈尸啦!”
那五人两个被吓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其余三人则一边喊着一边往房门的方向冲了过去,那模样,用屁滚尿流形容都不为过。
“诈尸??”躺在床上的林萧阳看着四散逃跑的几人不解地呢喃。
好一会儿林萧阳才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装尸体的,突然开口说话了,可不就是诈尸?
不过,林萧阳可没时间继续想其它的。
林萧阳现在只惦记着今天上午他和他家二师嫂冷晴分别时,冷晴送给他的那块代表饯别之礼的红色玉佩!
林萧阳觉得那快玉佩可是他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亦是二师嫂送她的第一份礼物,绝不能让人拿走了!若是日后二师嫂问起来,他要如何解释?若二师嫂因此生气如何是好?
因心里着急,林萧阳出口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急切:“快把玉佩还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绝对不是威胁,林萧阳绝对会让这句话变成事实!
不过,因为才刚解了毒,又心急,林萧阳出口的声音没有显出丝毫的气势,反到让人觉得有些空灵,在这清冷的夜里到显得有几分瘆人的味道。
先前说要将玉佩拿去卖掉的那个被称为老七的人此时已经跑到了门外,听到林萧阳的话,不禁停住脚步,回头遥望着躺在床上的林萧阳,战战兢兢道:“你、你都已经死了、还、还要玉佩做、做什么?!”
站在林知吾身边的老四离林萧阳最近,他看向站在门边的那个大哥,强自镇定道:“大哥,还是将玉佩还给人家吧!我们以前就算杀了人也从不拿人的东西,这次刚一动这念头就诈了尸,何必害了人性命还拿走他们的东西!这是加深咱们的罪孽啊!”
同老七相距不远,站在房门内的那个大哥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点头:“也是,都害了人家的性命,不能再夺了人家的东西。”
说罢,那个大哥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萧阳走了过去。
“玉佩还你,你安息吧!要是死不瞑目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哥几个,要报仇你就去找那个逼我们的人去,是那个人逼迫我们杀人的,不关我们哥几个的事!更和村子里的人无关啊!”那个大哥一边走口中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声音有些发颤。
避过躺在地上的林知吾,走到床边,那个大哥颤抖着手,将手中的玉佩放到了林萧阳身上,然后像触电一般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那个一直站在林知吾身边的老四见那个大哥将玉佩还给了林萧阳,便提醒道:“大哥,还是让哥几个将他们入土为安吧!”
闻言,那个大哥连连点头,语带急切:“老四说得对,老四说得对,还是入土为安,入土为安的好!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你们赶紧来抬人!”
说罢,那个大哥就抬手招呼其余四人上来搬林萧阳和林知吾。
不过,既然那些人都认为林萧阳是诈尸了,怎敢再上前?
且床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个,谁知道那个会不会也突然来个诈尸?
是以,不管那个大哥如何催促,被点名的四人都死死站在原地不动,既不上前抬人也不没义气地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