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干戈玉帛3
当身处南岭郡的炎子明和朱梓陌这边为了寻找林萧阳,而弄得从上到下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时,距离南岭郡两百里开外的南曲郡,却是一派的祥和安宁。
日落西山,远方天际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金义省。平南州。南曲郡。城郊。
一座不大的简陋小院外,院墙是黄土堆砌的,许是年代久了,上面有些斑驳裂缝。
院门是竹编的,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门上的铜环上生了绿色的铜锈,一个铜环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生了薄锈的铜锁,透露着一股老旧破败的气息。
但见一名梳着垂挂髻,脸上用一块绿色的薄纱扎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穿一身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一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到了那竹编的院门前。
抬手轻推开那竹编的院门,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进了院中。
进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宽敞的院子,院内有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院子右侧有一口井,左侧有一颗柳树,条条低垂的柔枝上长满了绿色的柳叶,风一吹,柳枝便随着风的方向缓缓摇摆。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余物。
“大夫,这边请。”如是说着,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引着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走到了正对着院门的那间木屋前。
“吱呀”一声轻响,不待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抬手敲门,他们面前那扇两扇开的紧闭的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与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抬头看去,只见大开的屋门内,站着一名梳着燕尾髻,穿一身桃红色交领襦裙的年轻女子。
那名女子肌肤如玉瓷般光洁无瑕,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不薄不厚的双唇涂着嫣红色的唇蜜,琼鼻微挺,眉若烟柳,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然,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却好似一朵盛开的曼珠莎华,给她纯真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摄人心魄。
咳咳……此名女子,正是幽冥宫圣女寒星。而那名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则是寒星的忠实随从,牡丹。
这方,见到站在屋门内的寒星,牡丹当即张口便道:“圣……”
然而,牡丹才喊出一个字,就接受到了来自寒星的冷眼,牡丹当时便狠狠地一噎。
“……小姐,这位是南曲郡中医术最高明的路老大夫,最擅长医治外伤。”在寒星那冷冰冰的视线的注视下,牡丹默默地咽下了卡在她喉间的那个“女”字,默默地改了称呼地如此说到。
那方,站在屋门内的寒星闻言,面色和善地朝站在牡丹身边的那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的老者施了一礼:“路老大夫。”轻柔和缓的声音,一改以往的柔糯魅人。
这方,被称为“路老大夫”的老者伸手虚扶了施礼的寒星一把,语气和蔼地与寒星道:“不必多礼,请起请起。老夫来的路上,听这小姑娘说她与她家夫人、姑爷来南曲途中遭人掳劫,她家姑爷因此受了极重的外伤,小丫头这就带老夫去看看伤患吧!”
那方,站在屋门内的寒星从善如流地站直了身子,往一旁侧身,让出一条进屋的路,声音轻柔和缓、语气恭敬地说着:“路老大夫这边请。”话音一转,寒星又朝牡丹吩咐道:“小丹,你去给路老大夫沏杯茶来。”
这方,在寒星那冷冰冰的视线的注视下,本欲习惯性地抬手朝寒星拱手抱拳的牡丹抽着嘴角地朝寒星盈盈一福身,颤着声儿地应道:“是……小姐。”话音未落,牡丹已经转身离开了。
牡丹一走,寒星便迎着那位路老大夫进了屋子。
“小丫头,不单你长得漂亮,你家相公也很俊啊!”进到屋内后,那位路老大夫一看见躺在简易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林萧阳就如此夸赞了一句。
这方,手中端着一只矮凳的寒星闻言,微笑着应道:“谢路老大夫夸奖,小女子的相公也就这张脸长得俊俏些,旁的却是不怎么中用,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躺在这儿了。”
言罢,寒星将她手中端着的那只矮凳摆在了靠近那张木床床头的地上,语气恭敬地道了一句:“路老大夫请坐。”
那方,那位路老大夫一边从善如流地取下他肩头背着的那只老旧木箱,一边碎碎念着:“你看你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家相公呢!夫妻嘛,都是互补互扶的,有缺点才是对的。要是什么都会,那这日子反到怕是也过不下去咯!”
站在一旁的寒星耳听着路老大夫的碎碎念,微笑着附和道:“路老大夫说的是。”
“咦?!你家相公这脉象怎么虚弱成这模样了?”坐在寒星刚刚搬来的那只矮凳上,为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把了把脉的路老大夫忽然如此惊疑道。
如此惊疑罢了,不待站在一旁的寒星做出反应,那位路老大夫就已经站起了身,兀自掀开了盖在林萧阳身上的那条薄被。
薄被下,林萧阳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而那身里衣,此时已经失去了它原来的颜色和样式,变得十分脏污不堪、破破烂烂,上面污迹斑斑、血迹斑斑,从上到下都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垂眸看着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路老大夫沉默了须臾,忽然张口便吩咐道:“小丫头,拿把剪子来,老夫要将你家相公身上的衣裳剪开看看他身上的伤。”
“是。”寒星轻轻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去拿了一把剪子给那位路老大夫。
拿着剪子,路老大夫一路小心翼翼地剪掉了林萧阳身上那脏污不堪、破破烂烂的衣裳,只给林萧阳堪堪留了一条遮羞的短裤。
“嘶……”等到路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处理完了林萧阳身上那碍事的衣裳后,安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倒吸凉气的声音。
看着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身上那骇人的伤痕,饶是路老大夫行医数十载,见多识广,也被林萧阳身上的伤势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压下初时的惊骇后,路老大夫将林萧阳身上的伤一处一处地仔细翻看了一遍。
最终,路老大夫于心中腹诽道:难怪他说这小丫头的相公脉象怎么若成了如斯地步,这么重的伤,别说脉象弱了,还能有口气就真是积了大福了啊!!
如此想着,路老大夫转眸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寒星,面色沉凝,斟酌着言词地说道:“小丫头,你家相公这身伤……大部分像是箭伤啊!看这伤势,还是三翼倒钩型的箭矢造成的箭伤。不过现在这么重的伤势……你们这是自己拔了箭啊!
依老夫以往行医的经验看,你家相公身上的箭伤原本应该没有这么重的,只是后来拔箭的时候下手不对,这箭矢都是硬生生拔出来的,这才弄成了现在这么严重的伤势。所以所你们这些门外汉不要自己给自己治伤,你看看这弄得……”
眼看着林萧阳身上那骇人的伤势,耳听着路老大夫这一番话,站在一旁的寒星的面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许久许久,寒星才终于找回了她自己的声音,但出口,却是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是相公他自己……”
路老大夫闻言,撇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寒星,见寒星面色一片惨白,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则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路老大夫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寒星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路老大夫自己却脑补出了后面的情节,不过,眼见着寒星的面色苍白如纸,路老大夫便十分善意地没有继续追问。
将视线转回到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身上,路老大夫皱着眉头,满面严肃地说道:“小丫头,老夫仔细看了看,你家相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加在一起,一共有八处,三处剑伤,刀剑的剑,还有五处箭伤,箭矢的箭。其中五处箭伤因为你们自己拔箭的原因,导致伤口扩大了数倍,以至伤势十分严重。
三处剑伤分别在左手小臂、左肩和左大腿外侧,其中左手小臂上的剑伤是有几日的旧伤了,上了药,包扎的也仔细,所以愈合情况很好;左肩和左大腿外侧上的两处剑伤是这两日添的新伤,没有上药包扎,现在伤口隐隐有发炎化脓的趋势。
五处箭伤分别在左上臂、右腿小腿肚、右后腰侧和左后肩上,其中右腿小腿肚上有两处箭伤。虽然五处箭伤均上了止血治伤的草药,但是因为伤势过重,用的草药也是新鲜草药,药性不太好,所以愈合情况也很差。
不过,虽然你家相公右腿小腿肚上有两处箭伤,且整个右腿小腿肚上一小半的皮肉都被撕扯掉了,在右腿小腿肚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但你家相公右腿小腿肚上的两处箭伤却是五处箭伤里愈合情况最好的。
其次是你家相公左臂上的那处箭伤,愈合情况虽算不得太好,但创口较小,并没有发炎化脓的迹象。但是你家相公左后肩和右腰后侧上的这两处箭伤在拔箭时造成了十分严重的二次伤害,即便箭矢已拔,也敷了大量治伤的草药,但这两处伤口却均已经在发炎化脓了。
最后就是左肩和左大腿外侧的两处剑伤,虽然这两处伤势均穿透了骨肉,但是因为是新伤,虽然没有上药,伤口还隐隐有发炎化脓的趋势,但相对来说,这两处箭伤的伤势却是所有伤势里面最稳定的。”
如此仔仔细细地陈述完了林萧阳身上的伤势后,路老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声。
转眸,看向站在他身旁,面色比之先前还要惨白上几分的寒星,路老大夫万分感慨地说道:“小丫头,不得不说,你家相公带着这么一身重伤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天大的幸事啊!”
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面色惨白如纸的寒星没有接路老大夫的话,只在心中默默地道:是啊!能活着,就是幸事!
那方,路老大夫又扭头看向了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路老大夫张了张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小丫头,看你家相公这身板体格,像是自幼习武的模样,习武之人的身体筋骨到底是要比常人强上几分的。小丫头你放心,虽然你家相公的伤势极重,不过要救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话至此,路老大夫沉默了须臾,再开口时,却带上了几分犹豫:“只是……”
话音停住,路老大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寒星,面上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寒星虽面色苍白如纸,但见状仍旧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了一句:“路老大夫有话请说。”
回头瞥了一眼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路老大夫与寒星四目相对,面色肃然地说道:“小丫头,你家相公身上的其它几处伤到是好说,老夫我都能治,等到三两个月后愈合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小丫头你看啊,你家相公左大腿这处的剑伤,虽然这处伤势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实际上这道剑伤却是你家相公身上最严重的一处伤势。这道剑伤从大腿前面直接穿透到大腿后面,虽然没有危及性命,但是……”(未完待续。)
第一章 画地为牢1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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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日落西山,远方天际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屋内,因为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只有红霞余晖,屋内又没有点灯,所以光线难免有些暗沉,但却并不妨碍视物。
靠墙角摆着的那张简陋的木床上,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林萧阳安静地平躺着,他身上此刻只剩一条聊以遮羞的短裤,其余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要么沾染着泥尘和血迹的混合物,要么,就是恐怖骇人的伤口。
衣着简朴的路老大夫和穿一身桃红色交领襦裙的寒星双双站在木床前,前者面色肃然,后者面色苍白如纸。
不得不说,寒星那面色白的,饶是比起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林萧阳都不遑多让。尤其是被那一身桃红色的交领襦裙一衬,寒星那苍白的面色中似透出了一抹惨白。
此刻,面色肃然的路老大夫正与面色苍白如纸的寒星四目相对,口吻严肃地说着:“小丫头,你家相公左大腿这处的剑伤,虽然这处伤势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实际上这道剑伤却是你家相公身上最严重的一处伤势。这道剑伤从大腿前面直接穿透到大腿后面,虽然没有危及性命,但是这一剑恰恰刺断了你家相公大腿上的筋脉……”
面色苍白如纸的寒星闻言,下意识地瞥了眼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萧阳,而后看向路老大夫,寒星如是接话道:“路老大夫的意思是……”
看着寒星那苍白如纸的面色,路老大夫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张了张口,仿似怕刺激到寒星一般,尽量放缓了语气地说道:“小丫头,老夫这么跟你说吧,你家相公老夫肯定是能给小丫头你救回来的,而且救回来以后,老夫保证他的身体跟以前一样棒儿。但是只有一点,这断了筋脉的腿……”
路老大夫话至此,话音忽然犹犹豫豫地一停,面上亦是一副犹豫不决之色。
在寒星目不斜视的注视下,就见路老大夫缓缓转眸,面色略有些复杂地瞥了一眼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林萧阳的左腿,然后……
路老大夫皱紧了眉头,一咬牙,狠心道了一句:“你家相公这左腿怕是跟废人无异了。”
路老大夫这句话说完后,不大的一间木屋里,气氛瞬间冷冻凝结,空气中的温度更是仿佛一瞬间降至了最低点,让寒星如坠冰窟,刺骨寒凉。
无论是路老大夫,还是寒星,在这一瞬后都沉默了,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面色苍白如纸的寒星才仿似找回了她自己的声音一般,有些呐呐地张了张口,声音带着一股涩然地问道:“路老大夫,真的……一点也治不好吗?”
“唉……”回以寒星的,是路老大夫一边叹息着,一边缓缓摇了摇头的言行。
摇头叹息之后,路老大夫将目光直视向寒星,神色肃穆,言语诚恳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小丫头,不是老夫吓唬你,更不是老夫不肯给你家相公医治,实在是筋脉这种东西,若断了,便是最难医治的。”
听完路老大夫这话,寒星却是立时双眸一亮,用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看着路老大夫,言语中亦是充满了希冀:“路老大夫这话的意思,还是有可能医治的不是吗?”
路老大夫说的是“最难医治”,却没有说“不能医治”,所以林萧阳的左腿筋脉还是有医治好的可能的!寒星在心中如此想着。
那方,对于寒星的问话,路老大夫沉默了一瞬,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似回忆一般地说道:“据老夫所知,当世能帮人续接筋脉之人,唯有萧国药王谷谷主童老神医。只可惜童老神医年迈,数年前就避世不出,不再医治任何伤患,而前两年便传出了童老神医……”
路老大夫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但是,即便言尽于此,路老大夫也从寒星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了寒星已经听懂他最终想要说什么了。
的确,一直在旁聆听路老大夫的话的寒星,她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从一开始的充满希冀,随着路老大夫的话,一点一点地,化为了一潭死水,一潭充满了绝望的死水。
看着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林萧阳,寒星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深沉,足以将人吞噬的绝望。
而那方,路老大夫眼睁睁地看着寒星的神色变化,那种从希望再到绝望的神色变化,饶是路老大夫行医多年,博闻广见,也被寒星最终露出的那满面绝望惊了一跳。
最终,路老大夫再一次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用十分轻缓的语调,如此对寒星说道:“小丫头,别说老夫没童老神医那个本事,就是老夫有那个本事,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将这断了的筋脉再给它续上啊!”
话说,路老大夫从一见面就对寒星如此和善,不单单是因为路老大夫的确有颗悬壶济世的医者道德心,同时也因为,寒星的年纪与身形,均与路老大夫远嫁异地的孙女相仿,路老大夫可谓是将寒星当成了他那远嫁异地,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的孙女看待了。
正因此,路老大夫才会在初次见面,就一口一个“小丫头”地唤寒星,才会对寒星如此的和善,和善得远远超出了一名大夫本应有的职责与范畴。
虽然不太想刺激寒星,但是,作为一名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大夫,路老大夫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地顺着病患家属的意愿,将一个明明情况很差、很危险的病患的情况往好了说,这样有违医德。
因此,即便路老大夫初初见面就将寒星当做了他的孙女看待,对寒星的态度也一直十分和善,但路老大夫也不可能因此而顺着寒星的心愿,说那些昧良心的话。
而这方,在路老大夫说完这番话后,先时一直面色苍白如纸的寒星忽然抿唇笑了笑,笑得一脸苍白虚弱地朝路老大夫说道:“没关系,路老大夫,能将人救回来就行。”
林萧阳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她不该再苛求其它了……
那方,路老大夫听了寒星这话,则是当即一拍大腿,十分爽快地如此说道:“行嘞!就冲小丫头你这话,老夫也一定将你家相公给小丫头你妥妥地救回来,保证让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好得以后连后遗症都留不下!”
寒星闻言,抿唇浅浅一笑:“那就劳烦路老大夫了。”朝路老大夫盈盈行了一礼,面色仍没有褪去苍白的寒星如此语气温和谦逊地道了一句。
那方,路老大夫闻言,朝寒星点了点头,用词客气地道:“不劳烦不劳烦,医者父母心,老夫身为大夫,理当如此。”
“小丫头你去打盆热水来,老夫要帮你家相公清理下伤口和身上的污迹。”前脚才与寒星客气了一番,后脚,路老大夫看向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面无血色的林萧阳,口中就如此不客气地吩咐了起来。
“好的。”寒星到是没有觉得路老大夫的吩咐有何过分,如此温和谦逊地应了一声,寒星便施施然地转身,步履盈盈地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因为路老大夫背对着寒星,所以,路老大夫并没有看见,在寒星踏出他身后的那扇屋门的那一瞬,两行清泪顺着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暇的肌肤的鹅蛋脸无声地滑下……
漫天灿然的夕阳下,待到寒星悄无声息地拂去了她面上的泪水,步履盈盈地进了修建在院中角落里的厨房去烧水后,手中端着搁着一只土坯盏茶的托盘,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牡丹,才缓缓从木屋的一侧拐角中转了出来。
遥看向厨房的方向,回想着她刚刚于匆忙中藏身到这处木屋拐角中时,看见的寒星落泪又悄无声息地拭泪的情形,牡丹那双好看的柳眉深深地皱成了个“川”字。
其实,刚才寒星和那位路老大夫在屋中说话时,按照寒星的吩咐,沏好了茶端过来,正欲进屋的牡丹,正好听见了关于林萧阳的腿的那一段。
而之后路老大夫和寒星之间的对话,就站在屋门外的牡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牡丹不是林萧阳,并不知道如果林萧阳现在是醒着的,林萧阳听见路老大夫的话会怎么想,但牡丹觉得,虽然那个林萧阳看上去跟个愣头青一样,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似乎根本没什么在意的,但是……
一个自幼习武,且如今武艺超群得足以傲视群雄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的腿残废掉?哪怕仅仅只是残了一条腿!
废了一条腿对于一名武者意味着什么,同为武者的牡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就像她自己,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腿废了,她一定不能接受!说不定还会想要轻生!!!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牡丹自己的猜测,但是,寒星此时的心情,牡丹却约莫是知道的——寒星此时应该十分,不!是极端的难过吧……
若不是极端的难过,以寒星的身手,不可能察觉不到牡丹就站在门外。尤其是,若是寒星察觉到了牡丹就站在门外,那寒星就不会在出门的那一瞬落泪了。
牡丹可以说是从小和寒星一起长大的,寒星那要强的个性,牡丹十分清楚。
就算当年年仅十二岁的寒星初初走出幽冥宫,十分倒霉地被一名武林正道追杀,寒星被对方一剑捅穿了腹部,血流了一地,寒星面上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
相反,寒星撑着重伤的身体,利用她那因为长期服食各种毒药,而渐渐变得带毒的血,将那个追杀她的武林正道杀掉了。
后来,等到牡丹找到寒星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寒星差不多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但是,面对牡丹的时候,寒星还是笑着的,别说眼泪,寒星脸上连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没有。
再后来,牡丹拖着只剩一口气的寒星回到了幽冥宫,求幽冥宫宫主治好了寒星。
在寒星养伤的那段时间,有一次牡丹外出执行任务,夜半才回到幽冥宫,因为放心不下寒星,牡丹便趁夜去看望寒星。
结果,当时牡丹才走到寒星那紧闭的房门口,就听见房门后传出来的,寒星那“嘶嘶”地倒抽凉气的声音,还有那因为痛极了而压抑隐忍的啜泣声。
那时候,牡丹才知道,原来寒星不是不痛,而是寒星在人前将她自己伪装得很好、伪装得很强大,让所有人都以为寒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
但是,在夜深人静,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寒星……其实也只是个无依无助,会害怕,甚至会哭泣的小姑娘。
从那以后,牡丹越来越多地发现,不论寒星重伤到什么地步,亦或者遭受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人前,寒星永远是笑盈盈,不知痛苦、烦扰为何物的幽冥宫圣女。
但是,在人后,寒星却会将她自己蜷缩在众人的视线之外,蜷缩在黑暗中,让她内心的恐惧与痛苦,暂时地稍稍流露出那么一点点。
其实,当时牡丹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屋子里,光明正大地听路老大夫和寒星的谈话的。但是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牡丹并没有进去打扰路老大夫和寒星的谈话,并且在寒星转身的那一瞬,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如今,遥看着厨房的方向,牡丹想,她也许是为了让寒星可以将她心中那满溢的难过及时发泄出来吧……
最终,遥看着厨房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灰色烟灰,牡丹叹息着摇了摇头:林萧阳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如今却落得一身重伤,还搭上了一条腿的惨境……唉……江湖这个地方,当真是害人不浅啊……(未完待续。)
第二章 画地为牢2
林萧阳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已经是他被带到南曲郡五日后的事情了。
林萧阳醒来的时候,正是日上中天,临近午时,南曲郡中处处炊烟袅袅,一派祥和。而位于南曲郡城郊的,林萧阳所在的那座简朴小院,亦是炊烟袅袅。
不过,与其说林萧阳是脱离了危险,伤势趋于平稳后自然醒来的,不如说林萧阳其实是被深度的饥饿给饿醒的。
毕竟,自那夜负伤逃出林家本庄后,之后的两日,林萧阳便一直拖着一身重伤藏在深山老林中,除了那个山洞里的清泉水和那棵不知名果树结出的不知名野果外,足足两日有余,林萧阳一直没有吃过正经的可以果腹的食物。
后来林萧阳被寒星救了以后,直接就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五六日里一直都是被喂食的治理身体、调理身体的汤药,最多再被偶尔喂些清粥。
可林萧阳是个身长九尺的大男人,不说林萧阳的饭量有多大,最基本的一顿两碗饭也是要吃的,所以,这些汤药、清粥对于林萧阳而言,又如何能真正地起到果腹的作用呢?
于是,在伤势完全稳定下来的第五日,也就是今日,林萧阳被硬生生饿醒了……
因为林萧阳醒的时候,正是日上中天,临近午时,太阳光最明亮炙热的时候,所以……
当躺在屋中那张简陋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的林萧阳睁开眼的那一瞬,就被从大开的窗外投射进屋中的明亮阳光刺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又闭上了双眼。
又因为林萧阳住的那间屋子是全木头盖的,所以,在林萧阳适应了屋中的明亮阳光,再度睁开眼后,林萧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头顶上的那灰扑扑的木头屋顶。
转移视线,躺在床上的林萧阳进而环顾四周,发现他躺着的这间屋子的墙体、紧闭的屋门,还有屋中摆着的桌椅板凳等等统统都是灰扑扑的木头做的,就连他脑袋下枕着的枕头……也是灰扑扑的木头做的……
而将整间木屋环视一遍后,林萧阳发现,唯有正对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上摆着的一套土培茶壶、杯盏是泛着泥黄的颜色,还有桌上摆着的一盏油灯是黑色的。再就是他身上盖着的那条薄被……
默默地盯着他身上盖着的那条薄被看了好一会儿,林萧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吧……虽然他身上盖着的这条薄被不是木头做的,但也是灰扑扑的颜色。
于是,在将整间木屋环视了一遍后,林萧阳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间内里摆设十分简洁的屋子,除了必要的家具,如床、桌椅外,没有半分多余的装饰。
而在打量完了他所处的这间木屋的环境后,林萧阳终于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伤。
于是,林萧阳动了动他的四肢,发现除了他的左腿似乎不能动外,他的双手和右腿都很好。不过因为他的右腿和左手都受了极重的伤,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
而除了他的四肢外,他的左后肩、右后腰侧也受了伤,相比于四肢上传来的疼痛感,这两个地方的疼痛简直太过强烈,强烈得让林萧阳完全无法忽视。
不过,虽然几乎浑身上下都在撕裂一般地痛着,痛得林萧阳那双英挺的剑眉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但林萧阳心中却十分清楚,以他目前的情况,其实已经很好了。
毕竟,若是换做常人,身受似他这般重的伤,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诚然,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就被这一身重伤夺去了性命,更遑论能撑到今日!
而林萧阳当时能在那般缺药少食的情况下,硬生生熬了两天都没有倒下,凭借的,乃是林萧阳那异于常人的坚韧毅力!
依靠着这股异于常人的坚韧毅力,林萧阳觉得,他就是再撑个两日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偏偏林萧阳时运不济,还没等他养好伤,就遇上了慕容让,还强撑着本就已在强弩之末的身体,与慕容让连过十余招……
说好听些,林萧阳那是在自救,说难听些,林萧阳那根本就是在透支他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在与慕容让过招时,林萧阳因躲避不及被慕容让刺了两剑,一剑在左肩上,一剑在左大腿外侧,虽然这两剑都避开了要害,却也让林萧阳受伤不轻,流了不少的血。
可想而知,林萧阳本就有重伤在身,当时又添新伤,还狠狠地放了一把血,这无疑让林萧阳的身体更加虚弱不堪了,林萧阳就算真是铁打的身体,也再熬不住了。
所以,当林萧阳后来遇上去救他的寒星时,林萧阳虽没有及时认出对方就是寒星,但林萧阳的潜意识里知道他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于是,在极端的疲累与伤痛下,林萧阳就十分放心地——昏迷了。
正因此,后来寒星将林萧阳背出那个山洞后,牡丹看见的,才会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林萧阳。
昏迷之后的事情,林萧阳自然是半点都不知道的。不过,昏迷之前的事情,林萧阳隐约还是有那么点记忆的——
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星目看着他头顶上那灰扑扑的木头屋顶的林萧阳只是稍稍那么一眯眼,一回忆,他昏迷之前的记忆就尽数回笼了。
不过,昏迷之前的记忆虽然悉数回笼,奈何林萧阳当时就已经有些神智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他昏迷前是被一名女子救了,但是关于那名女子到底是谁……
林萧阳格外认真地想了半晌儿,最终不得不承认,他是半分都想不起那名女子是谁。
正当躺在床上的林萧阳眯着一双星目,苦思冥想,在他昏迷前救了他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谁时,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随即,一道冷冰冰的女子声音传进了躺在床上的林萧阳耳中:“林萧阳?你醒了?”
循声看过去,就见大开的屋门口,梳着垂挂髻,脸上用一块绿色的薄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眼,穿一身水绿色裙衣的牡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
牡丹双手端着一只灰扑扑的木托盘,托盘上搁着一只碗口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的土培碗,碗中黑漆漆的药汁还在冒着袅袅热气,一股苦涩的药草味向四周溢散着。
因为这间木屋只有一间,不分内外室,所以躺在床上的林萧阳只需一个侧脸,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牡丹。
虽然之前林萧阳与牡丹同行过一路,但是当时牡丹是白纱遮面,穿一身白色裙衣,而当时一行幽冥宫宫人除了寒星穿一身显眼的红衣外,所有幽冥宫宫人都是白纱遮面,穿一身白色裙衣的打扮……
因此,在林萧阳眼中,幽冥宫宫人都长得一个样儿,无甚区别。
也因此,即便现在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牡丹,即便牡丹现在那身打扮除了颜色与之前不同外,样式上和之前基本一致,林萧阳也完全没有将牡丹的身份往幽冥宫那方面想。
于是,看着牡丹,林萧阳如此询问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这方,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牡丹并没有理会林萧阳的疑问,只态度冷淡地端着她手中那只搁着药碗的托盘进入屋内。
“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家圣女好心救了你。”在将她手中端着的那只托盘放在屋内唯一的那张四方桌上时,牡丹才如此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
“圣女??”躺在床上的林萧阳微微蹙眉,如此满面疑问地重复。
端起托盘里搁着的,那只盛着黑漆漆的药汁,碗口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的土培碗,牡丹一边走向躺在床上的林萧阳,一边用冷冰冰的声音答道:“幽冥宫圣女,寒星。”
躺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林萧阳张口,恍然大悟一般地喊了一声:“哦!是你们啊!”
端着药碗的牡丹被林萧阳这一惊一乍的声音喊得脚下步子一个踉跄,身形一顿,手中药碗里的药汁一荡,热乎乎的药汁霎时从药碗中洒出了少许溅在了牡丹脚边的地上。
朝躺在床上的林萧阳甩过去一个白眼,牡丹十分不耐烦地呵斥道:“喊什么喊!”
呵斥完了林萧阳,牡丹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碗:还好,药汁只洒了一点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若非她手中这碗药汁煎得浓稠,刚刚那一下少说要洒出去一半!若是真的洒掉一半,她就得重新煎一碗了。
如此想着,牡丹已经端着药碗走到了躺在床上的林萧阳身边。
不待林萧阳做出反应,牡丹已经将她手中的药碗伸到了躺在床上的林萧阳面前,同时冷冰冰地道了一句:“醒了就自己喝。”
躺在床上的林萧阳见状,沉默了一瞬,无声地腹诽:他浑身的伤基本都在左边的身体上,现在他整个左边身体都跟废了差不多,稍微动弹一下就撕心裂肺地痛。唯一能动还不痛的,就一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了。让他自己喝药?呵、呵、呵。
虽然心中如此腹诽着,但林萧阳还是依言,用右手撑起了他的上半身,然后……
“嘭”地一声闷响,林萧阳狠狠地摔回了他身下的木床上。
一身的伤,哪一处都没有好利索,被这么一摔,虽然力道算不得多重,却也仍旧痛得林萧阳一瞬间惨白了面色,额间更是冷汗沁沁。
站在床边的牡丹见状,当即柳眉蹙起,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嫌弃道:“毛毛躁躁的。”
躺在床上的林萧阳被牡丹嫌弃得再度沉默了:呵呵……说得好像他想摔自己一样。若不是她要他自己喝药,他怎么会勉强他自己起身?他若不勉强他自己起身,便不会因为扯动了右腰后侧的伤而一时手臂脱力,也就不会摔回到床上了好吗?!!
当林萧阳如此心中腹诽的时候,牡丹已经伸手抬起了林萧阳的后脖颈,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地将她手中那碗黑漆漆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给林萧阳一滴不留地灌下去了。
而一向最讨厌苦涩的药草味的林萧阳,在被牡丹态度强硬,动作粗鲁地灌下一碗足以苦死人的药汁后,林萧阳只觉得他醒来还不如不醒的好——至少昏迷状态下被人灌药也感觉不到什么。
“你们家圣女呢?”在牡丹端着搁着空了的药碗的托盘踏出大开的屋门前,躺在床上的林萧阳才如此问了一句。
这厢,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的牡丹站住脚步,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林萧阳,冷冷地甩过去一句:“你找圣女干什么!”
躺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默了一瞬,而后林萧阳直视着牡丹,与牡丹四目相对,张了张口,用十分诚恳地语气答道:“我想谢谢她。”
虽然当时林萧阳遇到寒星的时候,已经因为重伤而有些神智不清了,但是林萧阳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是清楚地记得他是被人背出那个山洞的。
而牡丹说是寒星救了他,是以,林萧阳十分理所当然地觉得,当时将他背出山洞的那个人,肯定也是寒星了。
咳咳,诚然,林萧阳的思路十分正确。
不得不说,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林萧阳的确挺瞧不上寒星,挺瞧不上幽冥宫的一众宫人的,只觉得她们是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歪魔邪道。
但是后来与寒星等人同行了一段路途,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期间又有林知吾在一旁为寒星说话,林萧阳渐渐觉得,其她那些幽冥宫宫人且不去管,至少寒星的人品还是可以的,并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泯灭人性、滥杀无辜。
而自从林萧阳放下了对寒星等人先入为主的成见后,林萧阳与寒星等人之间的关系虽没有明显的改善,但林萧阳内心深处却已经不再反感和寒星她们的交往了。
再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寒星之于他,则是救命之恩!
寒星既然救了他,林萧阳觉得他自然是要感谢下寒星的。(未完待续。)
第三章 画地为牢3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越人歌》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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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十分诚恳地表示了他想要感谢寒星的救命之恩的想法后,端着搁着空了的药碗的托盘的牡丹并没有对林萧阳的善意做任何表示,只是一扭头,十分潇洒地走掉了。
没过一会儿,牡丹又端了一碗熬得浓稠的,香喷喷的鸡肉粥返回了。
林萧阳本就是被饿醒的,所以,当牡丹端着那碗熬得浓稠的,香喷喷的鸡肉粥走到林萧阳床前的时候,林萧阳只觉得他都快要垂涎三尺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足足给林萧阳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啊——
站在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面前的牡丹,就像她之前给林萧阳喂药那样,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十分粗鲁地将她手中那碗熬得浓稠的,香喷喷的,让林萧阳垂涎三尺的鸡肉粥给林萧阳一口不剩地……灌下去了。
不过,鉴于那是一熬得浓稠的鸡肉粥,并非一碗纯液态的药汁,所以,在牡丹动作粗鲁的喂食下,只能躺着被动地接受喂食的林萧阳十分理所当然地,因为吞咽不及而——呛到了。
然而,牡丹却根本就不理会她手下被她灌得直咳嗽的林萧阳,依旧眼都不带眨地,将她手中那挽熬得浓稠的鸡肉粥给林萧阳一口不剩地灌下去了。
若是有旁人在场,只会觉得牡丹给林萧阳喂食的那气势、那动作、那架势……
那哪里是在喂食啊!那简直就像是跟林萧阳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直接用她手中那碗鸡肉粥活活呛死林萧阳一样好嘛!!
于是,在被牡丹一点也不温柔地,十分粗鲁地灌下一碗鸡肉粥后,躺在简易的木床上咳嗽得生不如死,又因为过于激烈的咳嗽而牵扯了身上的伤势,撕裂了好几处伤口,导致一边咳嗽还一边痛得撕心裂肺的林萧阳只觉得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碰鸡肉粥这种食物了。
而在动作粗鲁地给林萧阳灌完了一整碗鸡肉粥后,牡丹就一言不发地端着空碗走了。
临跨出门的时候,牡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将屋门给林萧阳关上了,且一丝门缝都没有给林萧阳留下,完全隔绝了林萧阳看向屋外的视线。
只是,牡丹走后过了许久,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才渐渐止住了咳嗽声。而彼时,林萧阳都已经咳嗽得双眼微微泛红了……
林萧阳虽已经醒来,但碍于他身上的伤势,也只能安静地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时而望着他头顶那灰扑扑的木头屋顶发会儿呆,时而闭上眼睛,静静地调理内息。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
转眼间已是日落西山,远方天际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吱呀”一声轻响,紧闭了一下午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同时,一道柔糯的女声传进了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闭目养神的林萧阳耳中:“林萧阳,牡丹说你要感谢我救了你?”柔糯的女声,好听却不显娇媚,却又有着勾人心魄的味道。
这方,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睁开双眼,循声侧头看过去,就见梳着燕尾髻,穿一身桃红色交领襦裙,脚踩一双桃红色鞋面绣鞋的寒星正唇畔带笑地站在屋门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将他看着。
见来人果然是寒星,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朝寒星点了点头,面色平淡,语气平淡地答道:“嗯。救命之恩暂时无以为报,只有先道一句‘多谢’!当然,待日后我的伤好了,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去帮你达到的。”
如此说完后,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脸认真地如此补充道:“但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等等,诸如此类恶事一概不做。”
那方,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闻言,勾唇一笑,笑得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让你去做那些事。”话音顿了顿,但见寒星又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地如此道了一句:“我想你娶我可以吗?”
“……”屋内,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眯眼看着寒星,对于寒星的问题,林萧阳不置一词。
而那方,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见状,忽而嘻嘻一笑,红唇微张间,但听得寒星用一种类似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特有的调皮语调朝林萧阳如是笑道:“啊呀呀,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黑脸了呢?”
屋内,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面无表情地,语调冷淡地直接甩给笑得开怀的寒星一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真的!
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闻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笑过后,寒星正了正面色,敛去了唇边笑意,用一本正经的面色、一本正经的语气如此说道:“假如我想你当我的护卫呢?时间不用多久,一年半载的就够了,因为我近一年可能都要在外面,不会返回幽冥宫。只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幽冥宫在江湖上树敌颇多……”
“可以。”不待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将话说完,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就如此果断地道了一句。
那方,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闻言,霎时双眸一亮,但是随即,寒星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的明亮神采瞬间又熄灭了。
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虽将寒星的神情变化看了个清楚,却完全不明所以,不过林萧阳并不打算询问原因,因为林萧阳对寒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许久许久,当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以为,寒星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时,林萧阳就听见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如此笑呵呵地问他:“真的可以吗?你要知道,我们幽冥宫的敌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个九国江湖的正道人士哦!”
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沉默了,然,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透露出了林萧阳此刻正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须臾,便听得林萧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如此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不是被大批围剿,百人以内应该问题不大。就算被围剿也不怕,实在打不过,我还可以带你跑。我的轻功是我的师傅自创的,很厉害。”
明明是十分不着调的话语,却被林萧阳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若是放在平时,也许寒星会就这么被逗笑了,但此时此刻,寒星心中却半分笑意都没有。
这方,站在屋门大开的门口的寒星闻言,面上表情虽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唇畔噙笑的模样,但寒星的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瞥向了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的腿部。
极为短暂的一瞥,几乎在瞬间寒星就收回了视线。
再度对上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那满含诚挚的目光时,寒星眼中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完全让人无法看出寒星此时在想什么。
并没有沉默多久,寒星忽而朝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出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糯:“报恩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有点事情,现在需要出去一趟,你呢,就好好躺着养伤,别乱动,不然伤口若是崩裂了,那可就麻烦了。”
不待躺在屋内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对她这番话做出反应,突然出现在林萧阳面前的寒星在笑容灿烂地扔下了这番话后,就果断地抬手,帮林萧阳重新关上了屋门,从林萧阳的视线中消失了。
虽然寒星与林萧阳说了一番话,但从始至终,除了关门的时候,寒星一直没有踏进过林萧阳居住的那间木屋半步。
至于寒星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进过那间木屋,这个中缘由,就只有寒星她自己知道了。
镜头切换到屋外,只见寒星在将那扇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关上后,却并没有像她告诉林萧阳的“有事需要处理”地立即离去,而是微微低垂着头,面色晦暗不明地在屋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好半晌儿后,寒星才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面前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
古有画地为牢,她寒星在不知不觉间,在时间长河的流逝中,也为她自己画了一个牢,一个名为“林萧阳”的牢,挣不脱,更逃不开。不过,她也从未想过要挣脱、逃开,而是甘愿被这个“牢”困住一辈子。所以……
轻轻地移动脚步,寒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在寒星自以为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屋内,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本是闭着双眸的林萧阳忽而睁开了双眼。
随即,只见林萧阳将他的视线缓缓下移,隔着盖在他身上的那条灰扑扑的薄被,看向了他自己的双腿。
林萧阳眼中的神色,一如之前寒星那短暂如昙华一现的一瞥一般,晦暗不明……
另一方,在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后,寒星并没有走很远,而是去了距离她们居住的那座简陋小院只有百米之遥的一片树林里。
进了那片树林,并深入林中约莫百米后,寒星方站住脚步。
一抬头,站在林间的寒星就看见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牡丹正蹲在她前方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上……掏鸟窝……咳咳……掏鸟窝里的鸟蛋……
话说牡丹这个人吧,为人既冷淡又寡淡,除了对寒星绝对的忠诚外,牡丹也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吃鸟蛋。
因为有这么一个算得上特殊的爱好,所以每到一处地界,但凡周边有林子,而时间又允许的情况下,牡丹都会去满林子地找鸟窝、掏鸟蛋。这次也不例外。
观之那方,蹲在大树上的牡丹眼角余光瞥见寒星来了,牡丹便也顾不得继续掏鸟窝了,匆匆忙忙地抓着两枚已经到手的,只有她拇指大小的白壳鸟蛋就从那棵大树上一跃而下,直接降落在寒星面前。
落地后,牡丹才握着两枚鸟蛋地朝寒星拱手抱拳地一揖,还没来得及张口与寒星见礼,寒星就率先张口,如是语气淡淡地道:“牡丹,我记得宫里有一种可以帮人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
随着寒星那飘飘然的话音响起的,是“咯嘣”一声脆响,那是牡丹手中那两枚只有她拇指大小的白壳鸟蛋被牡丹失手捏碎的声音。
鸟蛋碎裂,白色的蛋清、淡黄色的蛋黄糊了牡丹一手,还有些顺着牡丹的手掌滴落在了牡丹那水绿色的斜面上,看着脏污又恶心,但是牡丹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更没那个心思去可惜她才刚刚到手的两枚鸟蛋。
别说去清理那些黏糊糊的黄白之物了,牡丹连她手中的碎蛋壳都没有时间扔掉,直接就着拱手抱拳的姿势再度朝寒星深深地一揖,而后牡丹面色急切、语气急切地如此说道:“圣女万万使不得啊!!那套功法可是要以牺牲施术者自身的功力、筋脉去帮别人续接筋脉的啊!使用这套功法,轻者浑身筋脉破损,虽然不会妨碍日常的生活行走,但施术者此生再也无法修习任何内功心法,甚至连最基本的拳脚功夫都不能学习。重者……则全身筋脉尽断,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废人……”
“牡丹,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两个下场都还是挺好的,至少无论落得哪种下场,都不会死,不是吗?”不待面色急切的牡丹将话说完,寒星就抿唇微微一笑,语气轻飘飘地如此打断了牡丹的话。(未完待续。)
第四章 甘之如饴
日落西山,远方天际悬着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位于南曲郡郊外的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一桃红、一水绿的两个身影面对面地站着,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远远看去透着一股和谐的感觉。但是近看……
梳着燕尾髻,穿一身桃红色交领襦裙,脚踩一双桃红色鞋面绣鞋的寒星站的身姿笔挺,唇畔带笑,笑得一脸和煦如风。嗯,近看还不错。
而与寒星面对面站着的,绿纱遮面,身穿水绿色裙衣的牡丹则因她拱手抱拳的姿势而有些微微躬着身子。再看牡丹的面色——柳眉紧蹙,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即便隔着一层面纱,也不难想象牡丹此时的面色大抵十分难看。
不过,若是忽略掉牡丹那双抱拳的双手中缓缓滴落的黏糊糊的,看着霎时恶心的黄白之物,此时的牡丹近看上去也还是挺不错的。
“圣女!您别胡闹了!这不是可以闹着玩的!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根本就是用一个好人的筋脉,去换一个废人的筋脉,这在我们幽冥宫都属于禁术啊!”静谧的树林间,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声音,从牡丹那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
“呵!”站在牡丹对面的寒星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笑过后,寒星继续微笑着看着牡丹,用一种类似嘲讽的语气如此说道:“什么禁术,若当真是禁术,那为什么在幽冥宫内,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不单我这个圣女会、牡丹你也会,就连幽冥宫中最下等的宫人都会呢?”
对于寒星这番话,柳眉紧蹙的牡丹只略沉默了一瞬便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答道:“圣女,您是知道的,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可以帮助宫人们提升内力,所以宫主才会将之授予宫人们,但是宫主严禁宫人们将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用在实处上,尤其是……”
话音一停,却是牡丹抬眸,将视线越过站在她前面的寒星,朝着寒星来时的方向眼神不明地望了一眼。十分短暂的一眼,不过一息牡丹就收回了她的视线。
收回视线后,牡丹再也顾不得身份之别地直接对上了寒星的视线,语气幽幽地说道:“尤其是圣女您现在,还要拿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去救人,若是让宫主知道了,圣女您可有想过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寒星闻言,只是唇畔带笑地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如此说道:“牡丹,你不懂的,这世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如今仅剩下的,与我的‘过去’还有牵连的,就只有林萧阳了。后果什么的……”
“那都是我去承担的,而我并不在乎那个所谓的‘后果’,所以无所谓。”笑的和煦如风的寒星用这番云淡风轻的话给了牡丹她的答案。
牡丹闻言,眉头蹙得越发深了,出口的声音冷得仿佛可以冷冻结冰一般:“圣女,若是让宫主知道您用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救了林萧阳,毁了您自己二十年的修为,圣女您当真以为林萧阳能逃得过,能独善其身吗?”
回头看了一眼她来时的方向,寒星微笑着收回视线,看向眉头紧蹙的牡丹,如是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我二人,你我皆不说,又有谁能知道,我救的人,是林萧阳呢?”
牡丹闻言,沉默了。
须臾,牡丹放下了她抱拳的双手,站得要板挺直地看着寒星,声音冰冷且硬邦邦地如此道:“圣女!若您真的如此做,属下……属下会的,会告诉宫主的!!”
唇畔带笑的寒星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却十分笃定:“牡丹,你不会的。”
“……”牡丹沉默无言地看着寒星。
的确,正如寒星所言,若寒星真的用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救了林萧阳,牡丹也不会将寒星救的人是林萧阳这件事说出去。因为牡丹对寒星太过忠诚,忠诚到,即便寒星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寒星自己,牡丹也没办法去违抗寒星的地步……
在牡丹的沉默无言中,寒星到是缓缓张了张口,如此语气轻飘飘地说道:“牡丹,林萧阳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比我自己还要重要,你……明白吗?”
“属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属下只知道不能任由圣女您如此任性胡闹!!”前一刻还沉默无言的牡丹一听寒星这话,立时一改往日在寒星面前的温顺恭敬,仿佛暴走了一样朝寒星吼了起来。然而,吼到最后,牡丹那双美丽的凤眼却默默地淌出了两行清冷。
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牡丹那双美丽的凤眼眼角溢出,顺着牡丹的脸颊滑下,转瞬就被牡丹面上那水绿色的面纱吸收遮掩。
这方,寒星见状,笑容不变地往前迈出两步,抬起一只手,轻抚上牡丹一侧的眼睛,动作轻柔地为牡丹拭去她眼角淌出的泪水。
夕阳余晖下,葱葱树林间,此情此景,好不生动!
若是将此间为牡丹拭泪的寒星换作一位身量高于牡丹,又风度翩翩的男子,那绝对是一副令人陶醉的美景。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厢,一边动作轻柔地为牡丹拭泪,寒星一边用极其轻柔的语调,如此说道:“牡丹,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林萧阳之间的过去吗?”
被泪水无声地哽了一下的牡丹闻言,弱弱地呜咽出一句:“圣女……”
“牡丹,如果这次我没有成为废人,而只是被废了一身武功,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没有让牡丹将话说完,寒星就如此微笑着对牡丹吐出了这番话。
如此说完,寒星收回了她为牡丹拭泪的手掌,然后飘飘然地转身,不再理会牡丹,兀自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厢,看着寒星毫不犹豫地离开的背影,牡丹抬手用手背揉了揉眼角,而后朝着寒星的背影大声喊道:“圣女!倘若您执意如此,不如就让牡丹来做这件事吧!”
那厢,已经走出去几步距离的寒星闻言,脚下步伐猛地停住。
然,停下脚步后,寒星并没有立时回头去看牡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寒星身后,牡丹一步、一步地走向寒星,同时口中语气坚定地说着:“圣女,牡丹当年不过幽冥宫中区区一名低等宫人,无关紧要如蝼蚁,若不是圣女您救了牡丹,牡丹早就死在宫主手下了。牡丹这条命,是圣女您给的,今日,权当牡丹报答圣女您当日的救命之恩!”
一番话说完,牡丹正好绕到了寒星前面,再次与寒星面对面而立。
抬眸,看向比她高出一点点的牡丹,看着牡丹那双美丽的凤眼中透露出的坚定不移,面无表情的寒星勾唇笑了笑,而后,寒星缓缓地摇头。
“牡丹,如果是别的事情,让你替代了我去做,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唯独这件事……牡丹,不行啊!”柔糯的女声,好听却不显娇媚,却又有着勾人心魄的味道。
寒星十分平静地拒绝了牡丹的提议。
相比于寒星的平静,牡丹就显得十分不平静了。几乎在寒星拒绝了她的提议的那一瞬,牡丹就急急地张口反问了一句:“为何不行??!”
依旧唇畔带笑地看着牡丹,寒星用她那柔糯的声音平缓地说着:“牡丹,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是要在什么前提下才可以进行的,你忘记了?”
“属下记得……”牡丹闻言,语气讷讷地如此接了一句,但是随即牡丹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柳眉蹙起,语气急急地补充道:“可是圣女,属下对林萧阳那个愣头青没那个意思您是知道的!”
牡丹如此说的时候,内心真是纠结郁闷极了:她家圣女看得上林萧阳,就以为她牡丹也看得上林萧阳?虽然她不否认林萧阳的确长的很好看,身材也很好,身手更是一等一的高超,可并不是所有女子都看得上林萧阳那种愣头青的好嘛……
不知道寒星是不是猜出了牡丹心中所想,总之,在牡丹说完后,寒星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接话道:“嗯,我知道你看不上他,还很嫌弃他。”话音一顿,寒星又语气幽幽地吐出两个字:“但是……”
这二字一出口,牡丹那一双柳眉就蹙得越发深沉了。
那方的牡丹将眉头越蹙越深,这方的寒星却是笑得一脸自嘲地如是说道:“但是怎么办呢?若是我不知道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是要在什么前提下才可以进行的,那到也罢了。可既然我明明知道必须那样做才能使用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我就没办法接受啊!”
眉头紧蹙的牡丹闻言,幽幽地叹了一声,眼神幽幽地看向寒星,语气幽幽地道:“圣女,就算您愿意,那林萧阳能愿意吗?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实施的必要前提……若是林萧阳知道了,按照他那个性子,必定不会愿意的吧!”
牡丹说得一本正经,寒星闻言,却是一挑眉,不甚在意地笑道:“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关系啊,将他打晕了就好了嘛!就像之前我为了让他跟我们同路而行,对他用迷香一样。”
与寒星面对面站着的牡丹闻言,语气颇为无奈地唤了一声:“圣女……”
话音一顿,但见牡丹眼神颇为怪异地看着寒星,喉间滑动了半晌儿,最终,只听得牡丹语气有些弱弱地如此道了一句:“您确定打晕了……还能干那事儿吗?”
听牡丹如此一说,寒星面色略有些窘迫地张口道:“唔……这个我到是没认真想过,毕竟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话音一转间,又听得寒星一本正经地如此说道:“如果不能打晕他,那……用燃情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燃情……”被寒星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的牡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蹙眉看着寒星,牡丹沉默了一瞬后,如此问道:“圣女,您当真决定好了吗?”
毫不迟疑地点头,寒星笑得一脸单纯天真地答道:“嗯,决定好了啊!”
在寒星如此毫不犹豫地言语肯定地回答了牡丹的问题后,葱葱树林间,忽然安静了。
在夕阳余晖下,牡丹与寒星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安静地相互对视着。
寒星始终笑得一脸单纯天真,而牡丹眼中,却渐渐显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圣女,属下能否斗胆问一问,您为何突然想要救林萧阳吗?”最终,在幽幽地叹了一声后,牡丹将她犹豫了半晌儿的疑问问出了口。
问出这个问题后,不待寒星回答,牡丹便又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明明之前路老大夫说林萧阳的左腿筋脉必废无疑的时候,圣女您那时根本连提都没提过这件事的,如今五日过去,圣女您却突然与属下提起这件事……”
在牡丹将她的话说完后,寒星才不疾不徐地张口,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说道:“之前并非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罢了。来这里见你之前,我去和林萧阳闲聊了几句……”
“所以是林萧阳与圣女您说了什么吗?”不待寒星将话说完,牡丹就眉头紧蹙地打断了寒星的话,语气中饱含着明显的杀气。
寒星并未理会牡丹那外放的杀气,只是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道:“并没有,是我主动试探地问他,愿不愿意用做我的护卫的方式来报我对他的救命之恩。”
如此说罢,寒星抿了抿唇,凝眸与牡丹四目相对,寒星似叹非叹地道:“牡丹,我听得出来的,他很喜欢习武,对他那身轻功更是信心满满。若是让他知道他日后要残废一条腿,不但再也无法施展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就连基本的行走都成了问题,他该有多难过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甘之如饴2
“牡丹,我听得出来的,他很喜欢习武,对他那身轻功更是信心满满。若是让他知道,他日后要残废一条腿,不但再也无法施展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就连基本的行走都成了问题,他该有多难过啊!”被夕阳余晖笼罩的静谧树林间,寒星这似叹非叹的声音平缓地飘散着。
与寒星面对面站着的牡丹闻言,面上虽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满是郁闷地腹诽着:林萧阳难过不难过,与她何干?即便林萧阳为此而难过得要死,那她家圣女就可以牺牲她自己去救林萧阳,只为了不让林萧阳难过了?简直是荒谬!!!
这方,没有得到牡丹的应和,寒星也不在意,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暇的肌肤的鹅蛋脸上,那习惯性的微笑始终温温柔柔地挂在涂着唇蜜的唇畔,就像一幅定格的美好画卷。
“牡丹,你知道么……”涂着桃红色唇蜜的红唇忽然开合,却是寒星话音一转地,如此语气轻飘飘地问到:“知道当年我初时被她带回宫中后,那段日子我过得有多痛苦吗?”
绿纱遮面的牡丹闻言,并未立时接话,只是眼神幽幽地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寒星。
牡丹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十分复杂,复杂得竟让人无从去探究牡丹看过去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须臾,在寒星那平静的目光中,平静的面色下,就听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幽幽的语气从那块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幽冥宫中的宫人,从未有谁幸福过。就连常人最平常的快乐,都是奢侈。”
从踏进幽冥宫的宫门的那一刻起,牡丹就明白,从今往后,无论是快乐也好,幸福也罢,于她而言都将是水中花、镜中月,一生无望的奢侈之物。
不仅仅是她,每一名幽冥宫宫人,从她们踏进幽冥宫的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与世间一切的快乐、幸福无缘了。
一如她,一如她,一如她们。每一个身处幽冥宫的人,既从未快乐过,又何谈幸福过?
这厢,虽然寒星知道牡丹的话并没有说错,但是寒星却仍旧在牡丹说完话后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声音轻缓地如此道:“不,牡丹,我与你们是不同的。因为我是幽冥宫圣女,是‘幽冥神’选定的圣女,我的地位,决定了我要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痛苦上百倍、千倍。”
如此说着话,寒星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一般。
许久许久,久到牡丹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时,牡丹忽然听见寒星那柔糯的声音如此一字一句地轻缓地说道:“那种被毒蛇毒虫等诸般毒物撕咬的痛苦,那种饮鸩只为止渴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毒物的痛苦……”
耳听着寒星的话,也不知牡丹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美丽的凤眼中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痛苦。寒星的话未曾说完,牡丹的眼神却已经痛苦得近乎绝望了。
然而,观之说出这番话的寒星,寒星的面色却一如先前的平静无波,说话的语调也一直保持着一个云淡风轻的高度,就仿佛这些瘆人的话并非出自寒星的口中一般。
那厢,牡丹眼中满溢着近乎绝望的痛苦。
这厢,寒星却仿佛根本瞧不见牡丹眼中那满溢的近乎绝望的痛苦一般,仍旧在那儿兀自云淡风轻地说着:“牡丹,你知道吗……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仍然时常会在睡梦中梦见那时候的自己,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怪物。”
说着话,寒星忽然轻飘飘地抬手,纤纤素手轻轻地抚摸上她自己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暇的肌肤的鹅蛋脸。
寒星就这么一边仔细地抚摸着她自己的脸,一边似沉溺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一般,用近乎飘渺的语气如是说着:“当年,除了这一张脸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以外,我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被毒蛇毒虫等诸般毒物撕咬之后留下的,鲜血淋漓的,让人看着就恶心的伤痕。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
听着寒星这云淡风轻的,仿似讲故事一般的话语,牡丹的心却没来由地轻颤起来。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牡丹朝寒星伸出一只手去,想要去抱住寒星的肩头,想要用拥抱去安慰寒星。但最终,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寒星的肩膀时,牡丹的手却倏然顿住了。
被夕阳余晖笼罩的静谧树林间,牡丹就这样保持着朝寒星伸出去一只手的动作,眉头紧蹙地沉默了。
而目光空洞,似乎沉溺在回忆中的寒星,许是并未注意到牡丹的动作,因为寒星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并未看向牡丹,更未对牡丹的动作做出任何表示。
在良久的沉默后,牡丹终究还是默默地,缓缓收回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
看着静默而立的寒星,牡丹张了张口,冷冰冰的,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从那块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都过去了,圣女,最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您是幽冥宫内地位最尊崇的圣女,没有人会再那样对待您了,没有了,即便是宫主也不能……”
因为喉间的哽咽越发明显,牡丹终究还是没能将话说完。她怕她说到最后,会再也忍不住地哭出来。
这方,站在牡丹对面的寒星闻言,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地看向了牡丹。
勾了勾唇,寒星朝牡丹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温柔浅笑。
“不,牡丹,你不懂的。”朝牡丹缓缓摇了摇头,寒星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牡丹,唇畔带笑地如是轻声说着:“因为你从未经历过我的过去。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幽冥宫内地位最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了,所以牡丹你永远体会不了那时候的我究竟痛苦到了什么地步。那真的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啊!”
的确,因为相遇的时间差,牡丹并没有经历过寒星的过去,但牡丹听得出来,寒星曾经的经历,是一种恐怖到极致,甚至让人不敢去探究的经历。
可是此时此刻,那种恐怖到极致的经历过往从寒星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是那么地可有可无、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得,仿佛那噩梦般的过去并非寒星她自己的经历,而是与她无关之人的经历过往,寒星不过是从中当了一个转述者而已。
这方,寒星的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寒星的声音又显得有些飘渺起来:“即便如今再也无人能那样对待我,但当年那一场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噩梦,却永远挥之不去,坚如磐石一般扎根在了我的脑海中、内心里,甚至是梦境里,永远都摆脱不了。”
“圣女……”看着面色平静得简直过分的寒星,牡丹不由自主地如是轻唤了一声。
然而,真的唤出声后,牡丹却又不知道她此时还能说些什么。
的确,正如寒星所言,她不懂,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寒星的过去。既然她不懂,她又能与寒星说什么呢?她又有何立场去安慰寒星呢??
于是,在唤出声后,牡丹又沉默了。
其实牡丹约莫是知道的,牡丹知道她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全部加起来,怕是都远远及不上寒星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十分之一!
牡丹犹清楚地记得,她截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幽冥宫宫主用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浑身皮开肉绽,抽得只剩半条命罢了。
也不知道那幽冥宫宫主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因为那幽冥宫宫主无论怎么处置幽冥宫内的宫人,均从不伤人脸皮。
所以,当年的牡丹,就像当年初到幽冥宫的寒星一样,除了那一张脸之外,牡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每一处皮肉几乎都被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皮肉外翻,抽得鲜血淋漓……
那种痛,直到现在牡丹都记忆尤深。
那时候,牡丹浑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不仅仅是被鞭子抽过之后的痛,鞭子抽完之后,那些沾在鞭子上的浓盐水和辣椒水就会残留在鞭伤里,继续折磨牡丹……
虽然当年那一顿鞭刑几乎要了牡丹的命,可是牡丹是知道的,皮肉伤痛即便再严重,又怎可能及得上心与灵魂上的伤痛?
皮肉伤痛尚且可以敷一敷对症的药,慢慢地也就愈合了,可是心上的伤痛、灵魂上的伤痛,要如何治愈??
这厢,寒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的牡丹,寒星也不介意作为下属的牡丹竟然在她面前走神,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句:“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言罢,寒星率先迈步,绕过牡丹,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牡丹见状,亦沉默地跟上。
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一边往回走,寒星一边似闲聊一般,语带笑意地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牡丹说着:“牡丹,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想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吗?几乎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死去,轻松快活地死去。
可是牡丹,我最终却没有如愿地死去,你可知是为什么?因为我害怕啊,那时候的我,才六七岁的年纪,胆子很小很小的。我害怕我若是就那么死在一堆毒蛇毒虫之间,最后会连具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下。
牡丹,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恨她,恨幽冥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幽冥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统统都恨透了。但是啊,我却在这股恨意的支撑下,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时今日……”
走在前面的寒星如闲聊一般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就沉默地听着。
而寒星说的那些,牡丹其实约莫都是知道的,她只是从未与寒星提及而已。
牡丹知道,正因为当年寒星那刻入骨髓的恨意,所以,寒星才会在遇上被幽冥宫宫主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她时,不问缘由地出手救下了她。
牡丹一直都明白,当年寒星会出手救她,大抵是出于对她的那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罢了。但是……
牡丹却并不在意当年寒星究竟是为什么而救了她,牡丹只知道,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是寒星救了她,她的命,是寒星给的,就足够了。
走在后面的牡丹沉默不语,走在前面的寒星却一直在絮絮叨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后来,宫中的宫人们都开始说我残酷无情,没有人性,而我自己也一直以为在经历了那么痛苦的过去后,我真的能做到残酷无情、泯灭人性。
可是牡丹,自从与他重逢后,我才恍然发现,原来在他面前,我还是当年那个不曾踏进过幽冥宫的我,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残酷无情。否则,早在与他重逢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寒星的话音顿了顿,恍惚间,牡丹似听见寒星轻轻地叹了一声。
然,寒星出口的语气,依旧如之前那般轻松随意、云淡风轻:“反正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在那个血腥、残酷又无情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腻了,也烦了。”
如此说罢,寒星忽然站住了脚步。
亦步亦趋地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未能及时注意到寒星已经停住了脚步,便直冲冲地朝着寒星的脊背撞了上去。
好在即将撞上寒星的脊背时,牡丹险而又险地及时反应了过来,随即牡丹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连退出去两步有余才堪堪停住。
这厢,寒星慢悠悠地转身,看向先前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此时眼中仍带着余惊的牡丹,寒星唇畔的笑意始终不减,说话的语调也是一如先前的轻松随意、云淡风轻。
寒星说:“原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只是因为我在等他而已。”(未完待续。)
第六章 甘之如饴3
夕阳余晖下,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寒星如是微笑着与眼中余惊未定的牡丹说着:“原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只是因为我在等他。等待着与他的重逢。而如今,我已经等到他了,其它任何事情,都没有他来得重要。”
“圣女,林萧阳早已不记得您是何人了,您如此为他……值吗?”冷冰冰的声音,硬邦邦的语调,自那块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牡丹终于在寒星说出这番话后,出言反驳了寒星的话。
然而,寒星却只是回以牡丹一个温柔缱眷的笑容:“虽然他的确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是没关系,我还记得他,是一样的。”
如此说罢,寒星再度转身,朝着她来时的方向缓步而行。牡丹亦再次沉默地跟上。
“也许是因为心中对他的执念太深,所以我能忍心看天下人受苦受难,能舍得让天下人难过,却唯独……不忍心看他受到一丝磨难,亦舍不得他难过半分。”柔糯的声音,慢悠悠的语气,自走在前方的寒星口中吐出。
抬眸,看向前方的树林边缘,看向树林外那座若隐若现的简陋小院,寒星轻柔地笑了起来:“所以啊牡丹,用我这一身内力去他为他续接筋脉,让他的腿可以继续健健康康的,让他可以继续肆意江湖、快意恩仇,也没什么不好的。”
“圣女,属下只觉得,无论您的过去与那个林萧阳之间有怎样的牵连,您都无需为那个林萧阳牺牲至此啊!!”沉默地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幽幽地张口,用冷得刺骨的声音对寒星这番话做了评判。
对于寒星的想法,牡丹真的很想不通,明明好不容易才在那个血腥的地狱里活了下来,可寒星如今却要为了一个男人……亲手毁了她自己?!寒星究竟是怎么想的??
已经快要走到树林边缘的寒星闻言,再次站住了脚步。
这次牡丹到是反应迅速,几乎在寒星停步的下一瞬,牡丹亦停住了脚步。
随即,牡丹听见背对着她的寒星如是低声呢喃:“啊……是啊……我为什么……要为他牺牲至此呢?容我想想……”
不过须臾,寒星倏然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牡丹,笑容灿烂地对牡丹轻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欢喜他吧!欢喜到,早已将对他的这份情意揉进了骨血里,望不掉,亦无法剥离。为了他,不论让我去做什么,牺牲什么,就算是要我赔上这条命,我都甘之如饴。”
寒星如此笑容灿烂地说完后,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许久许久,牡丹才幽幽地叹了一声,语气幽幽地道了一句:“圣女,这世间的****是最不值得相信的。”
唇边笑意不减的寒星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无比轻松的姿态如是道:“牡丹,这话你就说错了,你家圣女这是单相思哦!从十八年前起,我就欢喜他了,但是他对我……并无男女之情。所以我和他之间,算不得****。”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绿纱遮面的牡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寒星的话,在寒星说完以后,牡丹只是如此蹙眉垂眸呢喃不休。
忽而,牡丹猛地抬眸凝视向寒星,语带震惊地道:“圣女您莫非是……”
微笑着朝牡丹摇头,寒星笑得一派天真无辜地说着:“牡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哦!”
牡丹闻言,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先前我就说过了呀!等我救了林萧阳以后,若我没有变成废人,届时无论牡丹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牡丹的。但是不是现在。”不待牡丹将话问完,寒星就如此笑眯眯地打断了牡丹的话。
转身,看向树林外远处,那座被夕阳余晖笼罩的简陋小院,寒星终于收敛了唇边笑意,转而挂上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出口的语气以带上了几分肃然:“现在,牡丹你需要做的,是去准备辅助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使用时需要的草药。
清影她们今日带了消息来,说林萧阳那两个师兄手底下的人,已经出了南岭郡,向周边扩散寻找林萧阳了,清影她们最多能拖延那些人二十日,扰乱他们搜寻的方向。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我们必须将一切事情了结,交给他们一个好手好脚的林萧阳。
二十日,也许根本就支撑不到二十日,总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十四日后,七夕当日就开始吧!林萧阳本身底子极好,届时林萧阳的身体应该可以恢复个七八成,到那时使用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林萧阳应该能承受得住。”
牡丹闻言,呐呐地张口,低声唤了一声:“圣女……”
“牡丹,我今日来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找你商量的,而是将我的决定通知你知晓。因为那套接筋脉的秘术功法施用时极其危险,容不得半分差错,所以那****需要你在外为我护法,也只有你为我护法我才能放心。”也许是已经料到牡丹想要说什么,所以,不待牡丹将话说出口,寒星就直接如此语气坚决地打断了牡丹的低唤。
“牡丹,我等了十八年才等到和他的重逢,总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能了了我心中对他的那份执念啊!”寒星忽然放缓了声音,如此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番话。
回头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牡丹,寒星勾唇露出一抹有些清冷的浅笑,近乎呢喃自语一般地说道:“牡丹,等此事结束,我们就离开,往后……再也不见他了,可好?”
如此说罢,不待牡丹给出她的回答,寒星便已收回视线,兀自迈步,朝着远处那座被夕阳余晖笼罩的简陋小院走去。
夕阳余晖下,朝着寒星渐渐远去的背影,牡丹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脑袋,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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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后。时值七夕佳节。
不过傍晚十分,夕阳尚有余晖,南曲郡城内便已处处悬起了彩色的灯笼。街边商铺摊位鳞次栉比,如游龙一般蜿蜒绵长。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年轻男女成双成对地相携游街,人头攒动间,处处一派祥和升平。
然,位于南曲郡城郊外的一座简陋小院中,除却院中那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中间那间木屋里点了灯烛外,院中其余地方连一盏灯烛都没有,一片清冷幽静,与今日这热闹喜庆的节日气氛截然相反。
沉默的氛围下,忽然响起“吱呀”一声轻响,却是中间那间亮着烛光的木屋屋门被从里面打开,绿纱遮面,穿一身水绿色裙衣的牡丹从屋中走了出来。
出了屋子,牡丹旋即转身关上屋门,而后迈步朝着她右边那间没有燃灯烛的木屋走去。
待走到那间木屋门前,牡丹未经敲门就径直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点灯而光线稍显昏暗的木屋内,摆在屋中角落位置的那张简易木床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的寒星静静地坐在木床边。
这厢,关上屋门的牡丹直直地走到那张摆在屋角的简易木床前,如是对坐在床边的寒星低声说道:“圣女,辅助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用的药汁属下已经添进浴桶里了。之后属下将林萧阳带到了浴桶边,属下离开的时候,听见了入水声,想来林萧阳已经在沐浴了。
燃情香……属下也已经点上了,算算时辰,差不多再有一刻钟左右就该发作了。路老大夫那边,属下今日也已经去打好招呼了,明日晌午之后路老大夫就会来接手照看林萧阳,直到林萧阳两个师兄那边的人马找过来。”
坐在木床边的寒星一直安静地等到牡丹将事情一件一件地说完了,寒星才朝牡丹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很好。接下来就要麻烦牡丹在院子里护法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
言罢,坐在木床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的寒星站起身,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圣女……”牡丹忽然在寒星身后如是低声唤了一声,而后,牡丹压低了声音地说道:“您若现在改变主意放弃,还来得及……”
已经走到紧闭的屋门前的寒星闻言,倏然站住了脚步。
光线稍显昏暗的木屋内,但听得站在紧闭的屋门前,背对着牡丹的寒星如是低声叹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如何能放弃呢!”
那方,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凝视着寒星的背影,语气幽幽地道:“那套续接筋脉的秘术功法属下也是会的,只要圣女您愿意……”
“牡丹。”不待牡丹将话说完,这方,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便倏然张口唤了一声,寒星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打断牡丹的话。
喊停了牡丹的话后,但听得站在紧闭的屋门前,背对着牡丹的寒星如是低声叹道:“若日后我变成了一个废人,自然是再也配不上他了,到那时他愿意跟谁在一起,我自然不会拦着,也没资格拦着。但是现在我仍好好地站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打他的主意的。即便我知道牡丹你是为了我好,那也不行。”
“圣女……”那方,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也不知道她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如此唤了一声,略有些无助的语气。
光线稍显昏暗的木屋内,只见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忽而垂眸,看向了她身上穿着的那身单薄的白色里衣。语气幽幽的话语自寒星口中缓缓吐出:“真的没办法啊,只要一想到牡丹你要和他做那种事,我就嫉妒得想要杀掉牡丹啊!”
“圣女,如果只是这样,事后您大可以杀了牡丹,牡丹绝无怨言。”回以寒星的,是牡丹这压低了声音的,坚定又带着决绝的话语。
这方,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忽而幽幽地叹了一声,语气幽幽地如是道:“牡丹,你的想法,我都懂的。但是牡丹,我太自私了,自私得无法忍受他和任何人在我面前……”
“圣女!这不一样!属下并无任何私心,只是为了救您还有林萧阳啊!”那方,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语气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寒星的话。
这方,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苦笑道:“牡丹你怎么就不懂呢?这与你是否有无私心,是否要救他无关,只是我纯粹的无法接受罢了。”
那方,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闻言,沉默了一瞬,最终,但听得牡丹语气幽幽地叹道:“圣女,您为何就要如此固执?”
牡丹是真的不能理解啊!明明不一定非要寒星牺牲才可以救林萧阳的,她也可以去做这件事的,可是为什么寒星就偏要为了那种虚妄的事情,而将她自己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牡丹的话说出口后,这方,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亦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地张口,用有些飘渺的语气如是低声说道:“固执吗?也许真的是我太固执了吧!但是……牡丹,若是没有这份固执,也许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死在万毒窟了。”
光线稍显昏暗的木屋内,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儿,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方叹息一声,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低叹:“圣女,不值得啊……”
这方,始终面朝紧闭的屋门站着的寒星再次缓缓摇了摇头,再次低声苦笑道:“牡丹,不要再劝了,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这件事了。”
如此言罢,寒星再不给牡丹说话的机会,径直抬手拉开了她面前那扇紧闭的屋门,走出了屋子。
屋内,站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前的牡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迈步,亦走出了屋子。
几步踏出大开的屋门,牡丹侧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在夕阳余晖下,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的寒星走到了位于三间木屋中间的那间亮着烛火的木屋门前,抬手,推门……(未完待续。)
第七章 南柯一梦1
摆设简洁,一目既明的木屋里,正对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上摆着的一盏黑色油灯亮着灯火,一灯如豆,却在这昏暗的室内耀眼得紧。
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的床尾处,一扇简单且单调的屏风展开了来,屏风后,是一个硕大的浴桶,一个大到足以供两个成年人同时沐浴都绰绰有余的浴桶。
而此刻,那个硕大的,足以供两个成年人同时沐浴都绰绰有余的浴桶上,浓郁的白色水汽缭绕袅袅——那是浴桶中的热水散发出的水汽。
在这一片足以模糊视线的袅袅水汽中,因为添加了大量药汁,而水色变得有些微微泛黑的浴桶中,墨发披散开来,长且厚的墨发遮挡住了整个宽厚的肩头,发尾如水草一般漂浮在那有些泛黑的水面上,赤着胸膛的林萧阳正安静地闭着双眼,泡在这个硕大的浴桶内。
别看林萧阳泡在浴桶中,一副闭目养神,好不自在的闲适模样,其实此刻的林萧阳的内心是很郁闷的。
林萧阳为什么郁闷?因为林萧阳眼下会泡在这个硕大的浴桶内,完全是被逼迫的好嘛!!林萧阳是被谁逼迫的?那还用问,当然是牡丹咯!!
其实吧,被牡丹逼迫着泡澡,林萧阳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的意见,因为林萧阳原本也打算再过个几日,等他身上的伤势好个大半了,林萧阳第一件事就是要——沐浴洁身。
林萧阳并没有什么洁癖,只是,自从上个月,也就是六月初九颁发盟主印当日闹出那些事之后,此后林萧阳便一直疲于奔命,每日露宿野外,几乎没怎么清理过身体。
后来,六月十四日夜,林萧阳又夜闯林家本庄,最后负伤而逃,这之后的几日就更不用说了,命悬一线的林萧阳哪有那个心思去清洁身体?
再后来,林萧阳被寒星和牡丹带来南曲郡后,林萧阳虽然脱离了危险,人也清醒了,可是洗澡这件事,却仍旧是个大问题——
起初那几天是因为林萧阳身上伤势过重,沾不得水,因而林萧阳没有洗澡。之后的几天……就是苦于这座小院里除了寒星和牡丹外,再无旁人,根本没人能帮林萧阳洗澡啊!!
这么近一个月的日子拖下来,林萧阳自己都能嗅到他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所以说,牡丹今日让林萧阳沐浴,林萧阳本心上并不如何反抗,不过是将林萧阳原本打算好的沐浴的日子提前了几日罢了。
只是,当林萧阳看到浴桶内的水时,林萧阳的脸就黑了——
也不知道那牡丹在这浴桶的水里加了什么东西,竟弄得浴桶内原本清凉的水色微微泛黑,浓郁的白色水汽还散发着一股林萧阳最不喜欢的苦涩草药味儿。
于是,面对着一桶水色微微泛黑的浴水的林萧阳拒绝了牡丹要他泡澡的要求。
然而,牡丹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林萧阳,说这桶微微泛黑的浴水是她为林萧阳专门准备的药浴,若林萧阳希望他身上的伤能早日愈合,就必须在这桶药浴里泡上一泡。而且,牡丹还说,林萧阳若是泡这药浴,就必须褪尽衣衫,不然会妨碍到药浴的效果。
鉴于牡丹都如此说了,而且当时林萧阳都已经被牡丹搀扶到浴桶边了,索性,在牡丹离开后,林萧阳就一咬牙,褪尽了衣衫,忍受着那熏人的苦涩水汽进到浴桶里泡着了。
可是真当林萧阳进到浴桶内,将他整个身子都浸泡在那微微泛黑的热水中后,林萧阳又开始后悔了——
这确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治伤的药浴,而不是掺了毒药的毒水吗?为什么他泡在这浴桶中没一会儿功夫,竟感觉浑身都仿佛要烧起来一般的灼烫??!!!
若不是下水的时候,林萧阳确定浴桶内的水温是正常的,林萧阳怕是都要以为他是进到一桶沸水里面泡澡了!
好在没过多久,那种浑身都仿佛要烧起来一般的灼烫感就渐渐地淡了下去,不然林萧阳一定早就从这个大到足以供两个成年人同时沐浴都绰绰有余的浴桶中出来了。
说起这个硕大的浴桶……林萧阳也很是郁闷。
林萧阳就想不通了,那牡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是为他准备了桶药浴而已,何须费那么大劲儿地给他弄来一个这么……大得离谱的浴桶!!都足足占了小半间屋子了。
林萧阳就这么满心郁闷地,在这个硕大的,足以供两个成年人同时沐浴都绰绰有余的浴桶中泡了一会儿澡,不多时,林萧阳忽而觉得有些头晕起来。
不过,因为之前牡丹一再强调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药浴,是以林萧阳虽忽而觉得头晕,却也未曾多想,只觉得他会感到头晕,大概是因为这浴水里面加了许多药汁的缘故吧!
然而,不过几息的功夫,林萧阳就觉得眩晕感越发严重了,睁开双眼视物,林萧阳只觉得他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与之同时,林萧阳感到他的身体也开始有些不对劲起来,尤其是他的小腹以下,似有一团火在烧一般。林萧阳从前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总之那种感觉怪异到了极点。
然而,不待林萧阳去细究那种怪异的感觉因何而起,林萧阳便忽闻他面前那扇屏风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是那原本被牡丹关上了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的声音。
不待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做出反应,屏风后随即又传来一声“吱呀”轻响,是刚刚被推开的屋门再度关上的声音。
虽然屋门打开又再关上,期间并未响起明显的脚步声,但是,林萧阳感觉得到,他这间小屋中此刻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这方,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剑眉微蹙,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眩晕感,林萧阳凝眸看向挡在他面前的那扇屏风,低声喝问:“谁?!”
屋内一片沉静,对方没有回答林萧阳。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林萧阳的喝问,但是,耳尖的林萧阳却依稀听见了挡在他面前的那扇屏风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听那声音……有些像是在……脱衣服??
此念头一出,林萧阳自己先吓了一跳。
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眩晕感,林萧阳开始急速思索挡在他面前的那扇屏风后的那个人是谁。
然而,屏风后的那个人却没有给林萧阳多余的时间思考,因为不过几息的功夫,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消失了,转而响起的,是轻缓但清晰的脚步声。
林萧阳几乎不用细听都能听出来,那道轻缓但清晰的脚步声的主人,正坚定不移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这间木屋并不大,因此,不过几步之后,林萧阳就已经能透过那扇挡在他面前的屏风,隐约看见站在屏风后的一道人影了。
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眩晕感的林萧阳细细打量了一番那道站在屏风后的人影,但见那道人影十分纤瘦,身量虽不高,但也不算矮,目测应当是名女子。
林萧阳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座院子里只有寒星和牡丹两名女子,那……现在出现在他屋子里的这个人……会是谁?
然,不待林萧阳思索出来人是谁,那道站在屏风后的人影就已经举步绕过了屏风,站到了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面前。然后……
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愣住了——那个人是寒星,一丝不挂的……寒星!!!!!不……
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猛地甩了甩头——那个人不是寒星……那个人是……
这方,站在屏风边,一丝不挂的寒星隔着浓郁的缭绕袅袅的白色水汽看着泡在浴桶中,眼神逐渐迷离的林萧阳,寒星知道这是牡丹离开时下的燃情香已经开始发作了——
燃情香是幽冥宫的“特产”,因此寒星十分清楚,但凡中了燃情香的人,初时会觉得头晕目眩,而后眩晕感越渐加深,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中了燃情香的人就会开始眼神迷离,之后第一眼入目之人,就会变成那中了燃情香的人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就在寒星如是想着,准备迈步向前时,却隔着浓郁的缭绕袅袅的白色水汽,见到泡在浴桶中,眼神透出几分迷离的林萧阳忽然张了张口,发出三个微弱的音节。
隔着浓郁的缭绕袅袅的白色水汽,站在屏风边,一丝不挂的寒星听见林萧阳语气有些轻飘飘、软绵绵地如此唤了一声:“二师嫂?”
寒星闻言,面上沉默不语,然则寒星的内心,此刻却弥漫着一股苦涩——但凡身中燃情香之人,所唤之名,皆是他眼中所见之人……
虽然寒星不知道林萧阳口中的“二师嫂”是谁,但是寒星却十分清楚,此刻的她在林萧阳眼中,是另外一个人……
说不难过,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将他放在心上近二十年,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从他口中,听见他唤另一个女人……
但是那又如何?反正……无论林萧阳心中有没有她,过了今夜,她往后都不会再见林萧阳了。如此,林萧阳心中无她,更好。
在林萧阳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时,在林萧阳第二次唤出“二师嫂”这三个字时,站在屏风边,一丝不挂的寒星终于再次迈开脚步。
不过两步,寒星就走到了那个硕大的浴桶边,然后,寒星沉默地踩上摆在浴桶边的地上的脚凳,沉默地跨进了那个硕大的浴桶中。
水波涟漪,入水声起,寒星如林萧阳一般,将她自己泡进了水色微微泛黑的浴桶中。
那方,泡在浴桶中的林萧阳见状,惊得倏然往后一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后的浴桶壁上,同时,林萧阳口中低声惊呼道:“二师嫂你这是干什么?快些出去将衣裳穿上!”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语气,透着一股欲拒还迎的味道。
泡在浴桶中,与林萧阳面面相对的寒星依旧沉默不语。
没有得到“冷晴”的回答,背后紧贴浴桶壁的林萧阳有些急了,几乎想也没想地,林萧阳就如此说道:“二师嫂,你快些离开这里,我觉得我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林萧阳会如此说,是因为林萧阳在看见“冷晴”出现在他面前后,林萧阳就觉得……他总有种奇(非)怪(分)的(之)感(想)觉,所以林萧阳此时十分希望“冷晴”能离开,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掉!不然林萧阳真害怕他会控制不住地对“冷晴”做出什么事情。
诚然林萧阳此刻的心情十分急切,但是,真当林萧阳张了口后,发出的声音却轻飘飘又软绵绵的,反而透着一股浓郁的欲拒还迎的味道。
估计连林萧阳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话音一转间,但听得林萧阳如是问道:“为什么我的声音……”这么奇怪?他怎么会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不!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对他的二师嫂产生那种奇怪想法……太奇怪了,他今天真的太奇怪了!
这方,泡在浴桶中,与林萧阳面面相对的寒星依旧沉默不语。然后,寒星听见林萧阳用那种轻飘飘又软绵绵的声音,如此问她:“二师嫂,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二师兄也来了吗?”
泡在浴桶中,与林萧阳面面相对的寒星依旧沉默不语。但,寒星心中却开始腹诽起来:哦……原来他口中的女子,竟是他二师兄的妻子!呵呵……他居然看上了他的师嫂,还真是……讽刺啊!
如此想着,寒星忽然往前倾身,带动浴桶内的浴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二师嫂你……”在林萧阳的惊呼声中,寒星轻轻地覆到了林萧阳身上……
屏风后,水波荡漾起伏……
屏风外,正对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上摆着的那盏黑色油灯依旧一灯如豆,但是那灯火,却忽然开始散发出一股微弱的甜腥味……(未完待续。)
第八章 南柯一梦2
夜尽,天明。
当屋外天光大亮时,摆设简洁,一目既明的木屋里,躺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的林萧阳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林萧阳醒来后,待适应了屋中那明晃晃的光线后,便睁着一双星目,神色发怔地望着他头顶上那灰扑扑的木头屋顶,发起了呆。
恍惚间,回忆起昨夜那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奇怪却又令人身心愉悦的感觉,林萧阳只觉得,他似乎做了一场梦,一场……很美好很美好,但美好得又太过虚幻的,美梦……
虽是一场梦,但林萧阳却能清楚地回忆起,在那一场美梦里,他梦见了他那位许久未见的二师嫂,他还梦见他和他那位二师嫂……
虽是一场梦,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每一个肢体动作,林萧阳几乎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还有梦境中那种奇怪却又令人身心愉悦的感觉,林萧阳都清楚地记得。
于是,几乎是十分自然地,林萧阳的身体又……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奇妙变化,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默然闭上双眼,幽幽地叹了一声,而后张了张口,呢喃了一句:“林萧阳,你真是太……无耻了!”
口中骂着他自己,然而林萧阳心中,却又在无法抑制地想着:二师嫂她如今还好吗?二师兄有没有欺负二师嫂?他离开这么久,几乎****都会想起二师嫂,不知二师嫂她……有没有想起过他呢?
其实,这本该是一个很普通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刚一生出,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林萧阳就又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声:“唉……”
叹过后,林萧阳就开始在他心中唾弃他自己了:林萧阳啊林萧阳!她可是你的二师嫂啊!你对谁心生不轨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她啊!你自己想一想,这十八年里,你的二师兄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一般关心疼爱,从未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过。
可你林萧阳呢?你林萧阳竟然肖想你自己二师兄的妻子!还做出那样的梦……林萧阳,你真是太无耻、太不要脸了!!似你这般的无耻之徒,日后还有何颜面回去见你的师傅?还有何颜面去见你的二师兄?
林萧阳如此在他心中义正言辞地唾弃了他自己一番,并将他心中那点不能为外人道的无耻念头狠狠地按压下去后,林萧阳忽感腹中饥饿如擂鼓。
睁眼,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张了张口,如是高声喊道:“寒星!牡丹!你们在吗?”
喊声落下,屋外一片安静,无人回应林萧阳的喊话。
“寒星?!牡丹?!你们在吗?!”因为不方便移动而只能躺在床上挺尸的林萧阳无奈,只得又高声喊了一遍。然而……
喊声再次落下,屋外依旧一片安静,仍旧无人回应林萧阳的喊话。
难道她们不在院子里?如此想着,林萧阳便没有再张口呼喊。
因为腹中过于饥饿,屋中又没有放置可以果腹的食物,且林萧阳一个人也不好移动,无奈之下,林萧阳只能闭眼继续休息,借此降低身体的消耗。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休憩的林萧阳忽闻院中有微弱的脚步声响起。本是闭着眼睛的林萧阳倏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地看向了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
不多时,院中那微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郎君,你醒了啊!正午都过了,小郎君饿了没?老夫带了烧鸡来,小郎君你要不要吃点?”还不待躺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的林萧阳做出反应,一道浑厚的老者声音便传进了林萧阳耳中。
躺在屋中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声,立时凝眸看过去,却见大开的屋门口,背光站着一位白发苍苍,脊背有些微微佝偻,衣着简朴,肩头背着一个老旧木箱,右手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的老者。
无须疑问,此名老者,正是当初那位为林萧阳治伤的那位路老大夫。
虽然路老大夫为林萧阳治过伤,然,当时路老大夫为林萧阳治伤时,林萧阳处于昏迷状态,对外界事物全无所觉,因此林萧阳并不知路老大夫是何人。
因此,在见到站在大开的屋门口的路老大夫时,林萧阳十分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不知您老人家是……”
站在大开的屋门口的路老大夫闻林萧阳此问,当即抬起他的左手,“啪”地拍了下他那长了许多皱纹的额头,而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笑道:“哦哦!你看老夫这记性,到是老夫忘记了,老夫为小郎君你治伤的时候,小郎君你还昏迷着呢!”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则是当即反问一句:“我的伤是老人家您治的?”
这厢,站在大开的屋门口的路老大夫一边朝着屋内走,一边点头,笑眯眯地应着:“是啊!你那一身伤可都是老夫给小郎君你治的。”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微微点头,勾唇露出一个浅笑,如是声音温和地道:“如此,那就要多谢老人家了。不知老人家您贵姓?”
“老夫免贵姓路,名遥,就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那个‘路遥’。”这厢,已经走到正对着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一边将他肩头背着的老旧木箱和他右手拿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放在桌面上,一边态度随意地如此应着。
介绍完了他自己的姓名,路老大夫又如是说道:“老夫是这南曲郡里的大夫,祖上数代行医,如今这南曲地界的百姓都唤老夫一声‘路老大夫’,小郎君也这么唤老夫吧,莫要一口一个‘老人家’的了,听着怪奇怪的。”
口中说着话,路老大夫手上的动作可没停,就这么会说话的功夫,路老大夫已经将他带来的那个油纸包打开了,露出了包在油纸里面的一只油光闪闪、色泽金黄的烧鸡。
而那方,因为路老大夫是背对着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站着的,因此,林萧阳并没能看清路老大夫在做什么。
当然了,林萧阳也并不关心路老大夫在做什么,林萧阳只是忽然嗅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气罢了,但林萧阳并未主动出言询问,而是唇畔带笑地如是客气道:“原来如此,难怪路老大夫能妙手回春。”
站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笑着转身,看向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路老大夫谦逊地笑道:“妙手回春谈不上,虽然小郎君你那一身伤甚是骇人,不过小郎君你命硬,阎王爷他不收,这才让老夫凭白捡了个‘妙手回春’的名号。对了,小郎君,烧鸡你吃不?这么些日子过去,小郎君你身上的伤势应当好得七七八八了,老喝清粥也不行,也该吃些肉补一补了。”
如此说着话,路老大夫回身就将那只搁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上,油光闪闪、色泽金黄的烧鸡捧了起来,而后迈步就朝着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走去。
那方,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看着捧着烧鸡走向他的路老大夫,林萧阳笑着摇头道:“多谢路老大夫好意,我茹素,不沾荤腥。”
已经捧着烧鸡走到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面前的路老大夫闻言,笑容一滞,有些好心做了坏事一般地,略有些尴尬地笑道:“呃……看小郎君你年纪轻轻的,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怎生还学那庙里的师傅们吃素了?”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朝路老大夫笑了笑,如实答道:“家师教诲,不敢不从。”
“冒昧地问一句,小郎君的师傅莫非是庙里的和尚??”听了林萧阳的话,路老大夫一时好奇心起,便如此礼貌地问林萧阳。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一愣,面色有些为难地道:“唔……那到不是,家师……应该算是居士之流吧!家师不仅不让我沾荤腥,家师自己也不沾半点荤腥。”
“哈哈!”一听林萧阳这话,路老大夫当即就笑开了。
一边捧着烧鸡往回走,路老大夫一边笑眯眯地说着:“在咱们天成大陆上竟还有不沾荤腥的居士?老夫活了几十载,还是头一次听说,小郎君的师傅到是个奇人。”
居士毕竟是带发修行之人,没有那些寺庙里的师傅们那般严以律己,而天成大陆上的居士则更是要开放许多,在天成大陆上,自古就没有那种能真正做到不沾荤腥的居士。因此路老大夫才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那方,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听闻路老大夫的话,也跟着笑了笑,用微带自豪之感的语气如此附和了一句:“家师的确是位奇人。”
这方,路老大夫将他手中的烧鸡放回到了那张四方桌上,而后转身看向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面色温和地笑问道:“小郎君,这烧鸡你不吃,那你总要吃些什么,不能饿着肚子了。小郎君你想吃什么就说,老夫现在去给你做,做不了的老夫去给你买。”
“不敢劳烦路老大夫。”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笑着摇了摇头,张口拒绝了路老大夫的好意。
这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
如此道罢,但闻路老大夫话音一转,却是如此笑着与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说道:“俗话说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老夫既然应承了你家娘子要来照顾小郎君你,且还收了你家娘子的银子,老夫自然是要将小郎君你照顾好的。”
路老大夫这番话说完后,那方,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却直接懵了。
有些愣愣地张了张口,林萧阳满是疑惑地道了一句:“我家娘子??”
这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笑看着林萧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家娘子啊,那个穿红色衣裳,长得很漂亮的小丫头。当初小郎君你重伤昏迷地到了南曲郡,就是你家娘子身边的丫鬟请的老夫来给小郎君你治的伤啊!
当初老夫给小郎君你治完伤后就走了,不过昨日你家娘子身边的丫鬟突然来找老夫,说是她和她家夫人,也就是你家娘子要暂时离开南曲一阵子,却又担心你无人照看,便托老夫来照看小郎君你几日。
反正老夫的徒弟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老夫近日也挺清闲,便应承了你家娘子的请求。哦,对了!你家娘子临走前还交代了,若是这几日有人来寻小郎君你,就让小郎君你随那些人先离开,不用等你家娘子。待你家娘子的事情办好了,你家娘子自会去寻你的。”
耳听着路老大夫一口一个“你家娘子”地叫的欢快,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忍了又忍,才将那句“我没有娘子”憋回了肚子里,没有将之说出来打击路老大夫。
当然了,虽然林萧阳很纳闷他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娘子”,不过,林萧阳将路老大夫的话思索了一遍后,林萧阳便猜测出,路老大夫口中的,他林萧阳的娘子,约莫是寒星或者牡丹二人中的某一人罢,而其中寒星是他林萧阳的“娘子”的概率比较大。
林萧阳会如此推断,纯粹是因为林萧阳从路老大夫的话中听出来,他那个“娘子”是穿一身红色衣裳的,而寒星和牡丹二人,只有寒星总是穿一身桃红色的衣裳,至于牡丹……那一身水绿色,简直就是一株生长茂盛的植物好吧!
而且,听路老大夫这番话的意思,他的“娘子”和他的“娘子”身边的丫鬟已经离开了南曲郡了?也就是说……(未完待续。)
第九章 南柯一梦3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寓意》宋·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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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她们已经离开了?”摆设简洁,一目既明的木屋里,看着站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笑的一脸和蔼和善的路老大夫,这方,躺在摆在屋中角落的那张简易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的林萧阳如此问了一句。
那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笑意一凝,随即路老大夫满面疑惑地反问林萧阳:“寒星?什么寒星?”
这方,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着实被路老大夫这句反问狠狠地噎了一把。
沉默须臾,林萧阳才默默地张口道出一句:“就是我的……娘子……”
那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立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哦哦!原来那小丫头叫寒星啊!老夫当时也未曾问及小丫头名姓,到是让小郎君你见笑了。”
如此笑着道罢,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又笑眯眯地说道:“是啊!小丫头她们今儿一早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去郡里面跟老夫我告了辞,老夫这才买了烧鸡过来的。”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面色不由得一黯:原来寒星和牡丹她们一早就走了啊!难怪他之前怎么喊都没人应答。可是她们临走时可以绕道去南曲郡里和路老大夫作别,却对他林萧阳不告而别,她们有这么厌烦他吗?连走,都不愿与他打声招呼……
眼见着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原本一直唇畔挂笑的林萧阳的面色忽然黯淡了下去,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有些奇怪地如此问道:“难道小郎君你不知道你家娘子已经离开了?”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她们并未与我作别。”所以他连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那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略沉默了一瞬,而后路老大夫忽然张口笑道:“从这里到郡里少说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想来你家娘子今早走时,小郎君你还未醒。嗯!一定是你家娘子念小郎君你有伤在身,需要多多休息,你家娘子不愿打扰了小郎君你的睡眠,这才没有与小郎君你告别的。”
话音一转间,但听得路老大夫又如此笑容和蔼地说着:“小郎君你当时昏迷未醒,所以不知道,当初老夫为小郎君你治伤,除去小郎君你身上的衣裳、绷带,露出小郎君你身上的伤时,你家娘子那脸色苍白的,比当时小郎君你的脸色还要白上几分。
你家娘子话虽不多,但是老夫却大抵能知道你家娘子当时的心情。你家娘子当时应当十分难受,恨不得那身伤是伤在她的身上。所以啊,小郎君你也别多想,你家娘子不告而别,定然是心疼小郎君你,不愿意打扰了小郎君,这才没有叫醒小郎君你的。”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安静地听完了路老大夫的话,林萧阳知道路老大夫这是在为寒星和牡丹说好话,因此,林萧阳只抿唇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也许吧……”
“话说小郎君你饿不饿?你家娘子临走前给老夫留了一笔银子,小郎君你莫要客气,想吃什么就跟老夫说。”那方林萧阳的话音还未消散,这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就转移了话题地如此笑问林萧阳。
那方,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唇边笑意加深了些许,同时朝路老大夫点头应和道:“如此,那就麻烦路老大夫了。只要是素的都行,我不挑食。”
这方,站在那张四方桌前的路老大夫闻言,唇边的笑意越发和蔼了:“不挑食好,不挑食好养活。”
如此道罢,路老大夫抬步走到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面前,笑容和蔼地朝林萧阳如是道:“容老夫先看看小郎君你身上的伤势,老夫再去给小郎君你弄吃食可好?”
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点头,客气地应道:“好,麻烦路老大夫了。”
得了林萧阳的应承,路老大夫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在林萧阳身上的那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露出了薄被下,林萧阳那只穿着一条遮羞短裤,身上包扎了好几处白色纱布,肌肤呈健康的古铜色的精壮身子。
“来,小郎君你坐起来,老夫先看看小郎君你左肩上的箭伤恢复得如何了。”路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动作小心翼翼地扶着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坐了起来。
扶起林萧阳后,路老大夫一把扯过床上那条颜色灰扑扑的薄被塞到了林萧阳腰后,让林萧阳靠在了床头后的墙壁上。
“瞧这纱布包扎的,可真是仔细,小郎君的娘子可真是用心照顾小郎君了。”一边小心地拆着林萧阳左肩上缠着的纱布,路老大夫一边如是笑着感慨着。
靠坐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但笑不语。
其实此时林萧阳心中在腹诽着:他能告诉路老大夫,自从他清醒了以后,虽然行动上多有不便,但事实上所有换药、包扎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吗??他能告诉路老大夫,他不愿意让寒星和牡丹二人触碰他的身体吗??
如此腹诽一番后,林萧阳将这两个问题仔细想了想,最后决定,他还是不要将这些话告诉路老大夫了。
毕竟在路老大夫心中,寒星可是他林萧阳的“娘子”,他这话要真说出来,无疑是在打击路老大夫。而打击老人家这件事……
他那位大师兄说了,作为晚辈,要懂得敬老,不能刺激老人家。
路老大夫不知林萧阳心中所想,在拆开了林萧阳左肩上缠着的纱布后,路老大夫仔细查看了一番林萧阳左肩上的那处箭伤,而后如此温声询问林萧阳:“嗯,这处伤势恢复的不错,这药是你家娘子昨日才帮小郎君你换的吧?”
靠坐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点头,轻声答了一个字:“是。”
林萧阳应的轻巧,并没有告诉路老大夫,其实是昨日下午寒星说他身上的伤该换药了,于是他就自己将药都换了一遍……
路老大夫闻言,信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一边将他刚刚拆开的纱布往回缠,一边态度和煦地说着:“嗯,那今日就不用换药了。”
话音一转间,但听得路老大夫忽然如是问林萧阳:“小郎君的左腿如何了?这几日可有知觉?”
靠坐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闻言,尝试性地动了动他的左腿,然后……
“咦?昨日还没有知觉来着,今日竟开始有些知觉了!”看向他那缠着一大片白色纱布的左腿,靠坐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如此惊疑不定地说到。
林萧阳是真的觉得惊疑的,因为自从他前段时日清醒以后,他的左腿就一直处于一种没有知觉的状态。
尤其是就在昨日,林萧阳还尝试过移动他的左腿,但是无论林萧阳如何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别说移动左腿了,他的整只左腿根本就一直处于没有知觉的状态!
若非林萧阳的左腿还完好无损地长在林萧阳的身上,且昨日下午,林萧阳为他自己换药时,亲眼看见他那左大腿外侧的剑伤一直在往好的方向愈合,林萧阳怕是都要以为他的左腿已经没有了!
与他那仅仅受了一道剑伤的左腿相比,反到是他那受伤更为严重的右腿恢复得更加快速,这两****的右腿都已经可以随意屈伸,且伤口不会感觉到明显的疼痛了。
正因此,当林萧阳刚刚一番尝试,发觉他那一直没有知觉的左腿忽然能动了时,林萧阳自然免不了心中惊疑。
“有知觉就好,有知觉就好。”也不知路老大夫究竟有没有听清林萧阳的话,在林萧阳的话音落下后,路老大夫却是有些无意识地如此喃喃了两句。
将林萧阳左肩上的纱布重新缠好后,路老大夫便扶着林萧阳,让林萧阳重新躺下了,并仔仔细细地为林萧阳盖好了薄被。
扶着林萧阳重新躺下时,路老大夫还十分尽职尽责地与林萧阳说着:“从小郎君左肩上那道箭伤的恢复程度来看,小郎君身上其它的伤势应当都在往好的方向恢复中了,若是小郎君现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老夫今日就不一一拆开来查看了。等到后日换药时,老夫再一一为小郎君你查看下伤势。”
对于路老大夫的解释,林萧阳只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那行,小郎君你再躺一躺,老夫这就去给你弄吃的。”为林萧阳盖好薄被后,路老大夫一边如此笑着说着话,一边迈动脚步,朝着那大开的屋门走去。
路老大夫身后,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一直微笑着目送路老大夫走出屋子。
待到彻底看不见路老大夫的身影后,躺在那张简易木床上的林萧阳才幽幽地叹了一声,语调幽幽地喃喃自语起来:“连寒星她们都离开了,我还要在这个地方困到何时?”
也不知道林副管事他们那边怎样了,慕子儒要找的药材找到了没有?林副管事他们可曾回到南岭郡了?
他当时离开南岭郡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他连怎么离开南岭郡的都不知道,更别提留下什么信息给林副管事他们了。
若是林副管事他们回到南岭郡,却找不到他,林副管事他们该多着急啊!唉!
还有他那位二师兄,若是他那位二师兄知道他在南岭郡发生了那些事后又失踪了,他那位二师兄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不过……
若是他那位二师兄知道了他失踪的消息,二师兄他……会不会将之告诉二师嫂呢?
若是二师嫂知道他失踪了,二师嫂会不会为他着急担心?
唉……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他竟还有那等闲心去想那风花雪月之事!这是病,得治啊!!
他如今最应该考虑的,应当是他这身伤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痊愈好吗?
他这身伤一日不能痊愈,他就一日不好回去见他那位二师兄啊!不然以他那位二师兄的脾气,他怕是又要被关禁闭了。
可如此一来,真不知他要到何时才能见到他那位二师兄和他那位二师嫂了……
唉……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自己,好端端地逞什么能呢?那林家本庄是那么容易来去的吗?他当时怎么就能那般高估他自己的本事?竟以为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
还有那武林盟主的位子……
虽然他并不稀罕那武林盟主的位子,而他会去参加武林大会,完全就是奉的师命,可他既然登了台,就定然是要全力以赴去夺那武林盟主的位子的。
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拿下过武林盟主的位子,那到罢了,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他拿下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却又将之弄丢了……
尤其是,他不但丢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还落了一身重伤,如此一来,待他伤好后回去秦山,他该怎么跟他们那位师傅交代?真是自作孽啊!
尤其是,如今他被困在这南曲郡,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到底演变到了何种地步,他是否要与他那位二师兄修书一封,告知他那位二师兄他如今的处境和情况?
呸……什么修书给他那位二师兄,他分明就是想修书给他那位二师嫂才是!
林萧阳你真是太无耻了!你这么想,对得起你那位疼爱你如亲弟的二师兄吗?
算了,还是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只是……
他还会在梦中梦见他那位二师嫂吗?还会……梦见他和他那位二师嫂……
唉……林萧阳啊林萧阳,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真是没救了你……(未完待续。)
第十章 终于找到1
时光匆匆。四日后。晌午。万里无云的晴空中烈日高悬。
南岭郡。清风客栈。二楼某间客房内。
不大的一间客房内,摆在正对着客房门的那张圆木茶桌边,稀稀拉拉地围坐着三个人。
正对着客房门的那张圆凳上,面朝客房门的方向,端坐着满头青丝在脑后以一条天青色发带扎成一束高马尾,身穿一件单薄的天青色长衫,脚踩一双天青色长靴的炎子明。
炎子明左手边的圆凳上,端坐着满头墨发一丝不苟地用一盏白玉冠和一支白玉簪束在头顶,身穿一件单薄的天蓝色儒衫,脚踩一双鞋面为天蓝色的长靴的朱梓陌。
而炎子明右手边,也就是朱梓陌对面的那张圆凳上,则端坐着穿一身深青色窄袖长袍,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由发根起,发色逐渐从棕色变成灰色,直至发尾一指长处全部变成白色的慕子儒。
满屋的安静中,但见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抬手,张开拇指和食指,缓缓揉了揉两侧额角,同时语气略显疲惫地如此说道:“我这边还是没有消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说完话,炎子明放下揉额头的手,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他左手边的朱梓陌。
虽然炎子明并没有亲自出去找林萧阳,没有受那奔波之苦,但炎子明此时的确是疲惫的——身体不累,心累啊!
炎子明觉得心累,也不为别的,只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炎子明一直在忙着处理南岭郡官府发布的对林萧阳的通缉文书,努力为林萧阳日后的归来以绝后患。
对于南岭郡官府发布的对林萧阳的通缉文书,炎子明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自然是南岭郡官府能将他们发布的对林萧阳的通缉文书撤销掉,即便不能撤销,压一压,不要弄得全大梁国地通缉林萧阳那也是好的啊!
于是,思来想去,炎子明直接干脆地修书一封,送回了赤冰国皇宫,让王泉以他炎子明赤冰国储君的名义,修一封国书,并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大梁国当朝皇帝的手中。
远在赤冰国的王泉在收到炎子明的修书后,当即按照炎子明的意思,以炎子明的名义写了一封国书,盖上了赤冰国储君的专属印玺,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大梁国。
至于那封国书的内容,写的比较隐晦,其中并未提及林萧阳和炎子明之间的真实关系,而是说炎子明当年偷跑出宫时,曾受惠于林萧阳,如今林萧阳身陷囹囫,而事实真假却有待商榷,望大梁国皇帝在彻查清楚林萧阳的罪证之前,不要扩大对林萧阳的通缉。
因为王泉派去大梁国的使臣骑的本就是千里马,又是快马加鞭,所以早在十日前,王泉写的那封国书就呈送到了大梁国皇帝的御案上,并且,大梁国皇宫中随即传出消息,说大梁国皇帝确实看了“赤冰国太子”送呈的国书。
但是,关于大梁国皇帝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却无人知道。
因为大梁国皇帝在收到“赤冰国太子”派人送呈的国书后,当即提笔,亲笔写了封回复的国书,但大梁国皇帝却并未将他写的国书交给“赤冰国太子”派到大梁国的使臣,而是另派了使臣将回复的国书送去了赤冰国。
大梁国皇帝另派的使臣是乘坐马车去赤冰国的,速度不是一般的缓慢,今早炎子明还得到消息说,大梁国皇帝亲写的国书昨日才进入惠国境内,远还未送到赤冰国。
给炎子明送消息的人还说,按照大梁国皇帝另派的使臣的前行速度,估摸着那封大梁国皇帝亲笔所写的国书最少要到八月初才能送到赤冰国。
因为不知道大梁国皇帝究竟怎么回复的国书,所以炎子明很捉急!真的非常捉急!
可炎子明又不能因此而去抢了大梁国皇帝的国书,所以至今也无人知道,大梁国皇帝在那封回复的国书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心中过于忧虑,炎子明面上自然难免觉得倦怠。
这方,坐在桌边的朱梓陌瞥了一眼看向他的,面色略显疲惫的炎子明,朱梓陌语气颇有些不好地回了炎子明两个字:“一样。”
朱梓陌现在的心情同样非常不好、非常烦躁。究其原因,与炎子明一般无二,都是为了他那个至今踪迹不明、生死不明的三师弟,林萧阳。
说起找林萧阳这件事,朱梓陌就真是一肚子火啊!
从朱梓陌六月十八那日到达南岭郡那天算起,到今日,已足足过去二十五日了。
这二十五日里,不说炎子明手底下的人,单是朱梓陌手底下的人,就派出去了好几拨,统共百余人去寻林萧阳的下落。朱梓陌手底下的人,再加上炎子明手底下的人,两方人马加起来,怎么也有个两三百人吧!可是结果呢?
二十五日的时间,几百号人,就是将南岭郡翻个底朝天都足够了。可是,这么多人别说找到林萧阳如今究竟在哪里,就连林萧阳最后的去向,都无法确定!!
朱梓陌为什么会到这南岭郡来?不就是为了林萧阳吗?!
然而,撇下偌大的朱府不闻不问的朱梓陌在这南岭郡足足逗留了二十五日,却始终没有得到手底下的人找到林萧阳的消息。
而一个人无法被众人找到,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这个人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要么,就是这个人被人刻意藏了起来,而且藏得特别严实。
然,无论眼下的林萧阳是哪种情况,对于朱梓陌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如此一来,会加大朱梓陌寻找林萧阳的难度,或者……让朱梓陌根本就找不到林萧阳!
所以啊,你们说朱梓陌火不火?你们说朱梓陌烦躁不烦躁?
而与面露疲惫之态的炎子明,以及面露烦躁之色的朱梓陌相比,这间客房中的另一个人,就显得要轻松平和许多了——
但见另一方,坐在炎子明右手边的慕子儒默默地将视线从炎子明和朱梓陌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而后,但闻慕子儒如此嘻嘻笑道:“你们两个出动那么多人去找,竟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人,看来拐走林萧阳的人将林萧阳藏得很深啊!”
同坐桌边的炎子明和朱梓陌闻言,纷纷扭头看向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慕子儒,然后……
炎子明朝慕子儒翻了个白眼,而后偏过头,不再看慕子儒。
朱梓陌则是狠狠地剜了慕子儒一眼,并语气不善地朝慕子儒道了一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别惹我。”毫不掩饰的威胁。
熟料,朱梓陌的话音刚落,紧闭的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三人齐齐扭头看过去,却见是穿一身深蓝色裋褐服,墨发高束的林知吾推门而入。
这方,坐在桌边的三人谁也没有主动出声,而那方,林知吾进入客房后,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坐在桌边的朱梓陌身边,朝朱梓陌拱手抱拳地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爷!”
坐在桌边的朱梓陌闻声,这才神色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这方,林知吾维持着朝朱梓陌拱手抱拳的姿势,神色肃穆地如此禀报道:“爷,刚刚下面的人来消息说,林公子现今在南曲郡郊外的一座院子里养伤。”
坐在桌边的朱梓陌闻言,当即眉头一蹙,凝眸看着林知吾,缓缓吐出三个字:“南曲郡?”
这方,维持着朝朱梓陌拱手抱拳的姿势林知吾点头,语气恭敬地应道:“是的,爷。”
坐在桌边的朱梓陌闻言,眉头蹙得更加深了。
满屋的安静中,只见坐在桌边的朱梓陌斜睨着站在他身边,维持着朝他拱手抱拳的姿势的林知吾,如此语带不善地朝林知吾道:“南曲郡距离南岭郡总不过两百里左右,这么近的距离,你们竟然找了近一个月才找到?!”
平和的面色,平缓的语调,但站在朱梓陌身边,维持着朝朱梓陌拱手抱拳的姿势的林知吾闻言,却是额间倏然滑落两滴冷汗。
虽然朱梓陌的面色并无异样,且声调平缓,但林知吾听得出来——他家爷,怒了。
诚然林知吾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触朱梓陌的霉头,但为了他自己和下面的人的小命,林知吾只能硬着头皮朝朱梓陌回禀道:“回爷的话,不是下面的人不用心找,而是带走林公子的人将林公子藏得太深,且故布疑阵,从中阻挠我等寻找林公子……”
说到最后,林知吾的声音却是一点一点地小了下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不是林知吾不知道该如何与朱梓陌解释下去,而是在朱梓陌那冷冰冰的眼神的注视下,林知吾忽然觉得,此时无论他说什么,于朱梓陌而言都是多余的,都是办事不利的借口!
林知吾了解朱梓陌的脾气,这种时候说的多了,反到适得其反,更加惹得朱梓陌不快,索性,林知吾干脆就闭了嘴。
而在林知吾的话音停了一会儿后,坐在桌边的朱梓陌却是微微叹了一声,如是颇为有气无力地叹道:“罢了,既然人已找到了,你让下面的人都散了罢。”
“是,爷!”朱梓陌的话才说完,站在朱梓陌身边,维持着朝朱梓陌拱手抱拳的姿势的林知吾就如此姿态恭敬地应承道。
这方,坐在桌边的朱梓陌忽然站起身,看向坐在他对面,唇畔隐隐挂笑的慕子儒,朱梓陌神色淡淡地朝慕子儒道了一句:“阿洺,走吧。”
那方,坐在炎子明右手边的慕子儒也不问朱梓陌要去哪儿,听见朱梓陌叫他走,慕子儒只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迈步就跟着朱梓陌往客房门外走去。
另一方,维持着拱手抱拳的姿势的林知吾见朱梓陌朝客房那大开的房门走去,林知吾当即收了姿势,举步跟上,同时小心翼翼地询问朱梓陌:“爷现在就要去南曲郡吗?”
已经走到大开的客房门前的朱梓陌闻言,脚下步子略一停顿,随即朱梓陌侧头,斜了林知吾一眼,神色淡漠,语调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被朱梓陌如此神色淡漠地斜了一眼,林知吾当即垂下头,恭恭敬敬地朝朱梓陌如是道:“属下这就去备车……”
“不必了,马车太慢,直接备马。”不待林知吾将话说完,站在大开的客房门前的朱梓陌便如此言语坚定地打断了林知吾的话。
垂着头的林知吾闻言,当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爷!”
如此应罢,林知吾便欲离开去为朱梓陌备马,然而,林知吾脚下步子才抬起来,他就被人喊住了。而喊住林知吾的人,正是坐在他身后那张茶桌边的主位上的炎子明——
只听得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如此朝背对着他的林知吾说道:“那个林知吾,我手底下的人都还没回来,麻烦你顺便也给我备匹马,我也要去南曲郡。”
“你去做什么?”这方,不待林知吾对炎子明的话做出回应,站在大开的客房门前的朱梓陌就率先蹙眉回头,十分明显的不满的语气。
凝眸看向坐在桌边主位上笑得一脸和(讨)煦(厌)的炎子明,朱梓陌面露嫌弃,语气更为嫌弃地问炎子明:“还嫌不够乱吗?”
“你说呢?”仿佛是故意学朱梓陌似的,在朱梓陌的话问完后,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便如此笑意盎然地反问了朱梓陌一句。
这方的朱梓陌闻言,白了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一眼,而后,朱梓陌收回他的视线,看向站在他身侧的林知吾,朱梓陌如此朝林知吾吩咐道:“知吾,不必管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如此吩咐罢,朱梓陌又看向慕子儒,淡淡地道了一句:“阿洺,我们走。”
如此说罢,朱梓陌再不逗留于此,大步一迈,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而慕子儒在跨出客房那大开的房门前,还不忘笑眯眯地回头,朝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如此笑着打招呼:“炎公子,回见!”
如此笑语罢了,慕子儒也同朱梓陌一样,大步一迈,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坐在桌边主位上的炎子明内心:朱梓陌你大爷的!(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终于找到2
日落西山,远方天际悬着一轮红日,四周浮着漫天红霞,显出一片灿然之色,映照着整片天空都红艳艳的。
金义省。平南州。南曲郡。城郊。
一座不大的简陋小院外,院墙是黄土堆砌的,许是年代久了,上面有些斑驳裂缝。
院门是竹编的,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门上的铜环上生了绿色的铜锈,一个铜环上还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生了薄锈的铜锁,透露着一股老旧破败的气息。
此刻,在这座简陋的小院外,站着几十匹颜色各异的高头大马,每一匹马的马背上,均骑跨着一个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
而在这一群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中,那为首的四人衣着打扮则明显不同,在这一群单调的青色中十分吸引眼球。
这为首的四人,便是骑在一匹棕色的骏马背上,满头青丝在脑后以一条天青色发带扎成一束高马尾,身穿一件单薄的天青色长衫,脚踩一双天青色长靴的炎子明。
和骑在一匹黄骠马背上,满头墨发一丝不苟地用一盏白玉冠和一支白玉簪束在头顶,身穿一件单薄的天蓝色儒衫,脚踩一双鞋面为天蓝色的长靴的朱梓陌。
还有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穿一身深青色窄袖长袍,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由发根起,发色逐渐从棕色变成灰色,直至发尾一指长处全部变成白色的慕子儒。
以及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驹背上,穿一身深蓝色裋褐服,墨发高束的林知吾。
看着眼前这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院,骑在那匹黄骠马背上的朱梓陌蹙眉,有些怀疑地问他身边的人:“确定是这里?”
朱梓陌身边,骑在那匹高大的黑驹背上的林知吾闻言,毫不迟疑地朝朱梓陌垂首应道:“下面的人查过了,确定林公子在这里。”
骑在那匹黄骠马背上的朱梓陌闻言,略一沉吟,随即朱梓陌张了张口,朝林知吾如是吩咐道:“将院子围起来,我们进去看看。”
言罢,朱梓陌身形一动,转眼间已经潇洒地跳下了那匹黄骠马的马背。
那方,林知吾亦翻身下马,然后转身,看向他身后那几十匹颜色各异的高头大马,如此张口吩咐道:“全部下马,将院子围起来!”
林知吾身后,那几十个骑在马背上的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闻言,纷纷翻身下马,然后自动分成两队,小跑着将这座简陋的小院围了起来。
另一方,骑在那匹棕色的骏马背上的炎子明,和骑在那匹枣红马背上的慕子儒亦在林知吾翻身下马后,动作潇洒地翻身下马了。
以朱梓陌为首,四人举步走到那扇竹编的院门前。而后,站在最前方的朱梓陌抬手,推开了那扇竹编的院门。
进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平坦宽敞的院子,院内有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
院子右侧有一口井,左侧有一颗柳树,条条低垂的柔枝上长满了绿色的柳叶,风一吹,柳枝便随着风的方向缓缓摇摆,院角盖着一间厨房。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余物。
这方,站在院子的进门处,朱梓陌并不急着朝院内走,而是侧眸,看向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炎子明,如是问了一句:“你觉得是哪间?”
炎子明闻言,放眼将院内那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扫了一遍,须臾,炎子明淡淡地回了朱梓陌两个字:“正中。”
因为朱梓陌和炎子明之间过去的那点恩怨,以往无论炎子明说什么,朱梓陌都要与炎子明呛上两句,但这次朱梓陌十分难得地没有与炎子明唱反调,而是在炎子明的话音落下后,大步一迈,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三间呈半合围式的小木屋中间的那间木屋走去。
这方,炎子明和慕子儒、林知吾三人亦抬步,跟上了朱梓陌的脚步。
大步流星地走到那间位于三间木屋中间的木屋门前,朱梓陌抬手,猛地推开那扇紧闭的两扇开的灰扑扑的屋门,随即朱梓陌快速地将屋内环境环视一圈,然而——
摆设简洁,一目既明的木屋里,并未看见林萧阳,甚至半个人影也无。
虽没有见到他要找的林萧阳,但朱梓陌却并不着急,也不往后退,而是继续朝前迈步,进到了屋内,并施施然地走到了正对着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的主位上坐下了。
紧随朱梓陌进屋的炎子明和慕子儒二人亦沉默地走到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前坐了下来。
眨眼的功夫,不大的一张四方桌边就有三边坐了人,朱梓陌和炎子明、慕子儒三人各据一方,林知吾则沉默地站在朱梓陌身后侧。
三人坐定,一人站定后,但见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忽然淡淡地将视线扫向了摆在门后的那个一人多高的颜色灰扑扑的木衣柜上。随即,就见朱梓陌张了张口,如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子墨,别藏了,出来罢。”
随着朱梓陌的声音落下,只见那方,摆在门后的那个一人多高的颜色灰扑扑的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林萧阳慢腾腾地从夹缝中走了出来。
从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走出来后,林萧阳一转眼,就看见了那方围桌而坐的朱梓陌和炎子明、慕子儒,以及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林知吾四人。
话说,因今日上午路老大夫的徒弟来了信,说是医馆中来了重病的患者,需要路老大夫回去医治,而这两日林萧阳的身体大好,独自行走虽仍有些困难,但慢腾腾地走两步却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今日午后林萧阳就让路老大夫回去了南曲郡中。
只是路老大夫走了以后,就无人陪林萧阳说话了,这就难免会让林萧阳无聊起来。
若是以往无聊时,林萧阳还可以借以练剑打发时间,但现下林萧阳重伤未愈,总不能拖着伤病的身体去练剑吧!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索性,林萧阳就爬到床上躺着,想要强制性地入睡,可结果躺了半晌儿,林萧阳仍旧没能睡着。
后来林萧阳躺着躺着,觉得口渴了,就下了床,慢腾腾地挪到了正对着屋门摆着的,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提起了桌面上摆着的那只黄泥土培茶壶。正欲倒水喝时,林萧阳却忽闻屋外马蹄声阵阵,直冲着这座小院而来。
林萧阳不知来者是谁,只能从马蹄声中判断出,来人约莫在三十余人左右。
鉴于之前被林家本庄和慕容让追杀的经历,林萧阳当即神经一绷,下意识地就藏到了这间木屋中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处一人多高的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
而彼时林萧阳刚刚藏好,那紧闭的屋门便被从外面“嘭”地一声推开了,随即,藏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中的林萧阳就听见了几人走进屋中的脚步声,再然后……
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端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这方,站在衣柜与墙体的夹缝前的林萧阳嘴唇动了动,有些嗫喏地道:“呃……二、二师兄,你怎么到南曲郡来了?”
虽然口中问着朱梓陌怎么到这南曲郡来了,但林萧阳又不傻,甚至可以说,林萧阳心中其实无比清楚朱梓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非不是在得知他在南岭郡出事后,朱梓陌就赶去了南岭郡找他,朱梓陌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南曲郡?
只是……林萧阳现在最怕见到的人,无疑就是朱梓陌了。
而林萧阳的害怕也不为别的,纯粹只因为他前几日做的那个……梦……
自从那日林萧阳梦见他在梦中与“冷晴”行了鱼水之欢后,这几日,林萧阳只要一想到朱梓陌,就无法抑制地觉得心中发虚,更遑论此刻突然见到朱梓陌本人了!
打从刚刚听见朱梓陌喊他的那一瞬间起,林萧阳那颗小心脏就已经悬到嗓子眼儿上了。眼下再与朱梓陌一照面,林萧阳只觉得他那颗心已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又瞥了眼端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林萧阳心有戚戚: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
而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到是根本没看出来林萧阳此刻的心虚,更没看出来林萧阳那刻意看向它处的眼神,是因为不敢与他对视。
只是,在听了林萧阳的问话后,想到林萧阳前段时间经历的那些事,朱梓陌就有些忍不住地没好气地回了林萧阳一句:“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师兄的能不来吗?”
一听朱梓陌这话,林萧阳一个身长九尺有余的大男人,竟然当即双眼一红,几欲哽咽的张了张口,嗫喏着道:“二师兄,我……”
林萧阳现在对朱梓陌,满心满脑都只有两个字——愧疚。
说实话,若是朱梓陌没有去找林萧阳,林萧阳现在到还不至于如此愧疚,可偏偏,朱梓陌非常关心林萧阳,为了林萧阳,朱梓陌甚至撇下了偌大的朱府,不远千里地跑到这江南临海之地来找林萧阳。
而朱梓陌对林萧阳的爱护之心,林萧阳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林萧阳越是明白,内心对于朱梓陌的愧疚,就越发深重——
他这位二师兄如此关心他,可他林萧阳却在罔顾人伦地肖想他这位二师兄的妻子……
这个想法一出,林萧阳又忍不住在他心中唾弃他自己了:林萧阳,你真是太混蛋,太无耻了!你二师兄一心一意地关心你、爱护你,你却肖想你自己的二师嫂!!林萧阳啊林萧阳,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做师傅的徒弟,怎么配得上做两位师兄的师弟?!
这方,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眼看着林萧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当即笑眯眯地出声调侃道:“怎么?就看得见你二师兄,看不见你大师兄我了?你瞧瞧你那点出息,至于吗?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做师兄的欺负你了呢!”
那方,被炎子明如此笑着调侃了一番的林萧阳霎时面色一红,张了张口,有些窘迫地唤了一声:“大师兄。”话音一转,林萧阳又如是问道:“大师兄怎么也来了?!!”
说实话,刚才看见炎子明竟然也在的时候,林萧阳的内心是震惊的,但是,林萧阳心中的那点震惊还没来得及扩大弥漫,就被林萧阳对朱梓陌的浓重愧疚狠狠地碾压了。
也是直到此刻,林萧阳才想起来问炎子明一句怎么也来了南曲郡。
那方,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并没有立时回答林萧阳的疑问,而是笑着朝林萧阳道了一句:“先过来坐下。”
林萧阳闻言,应了一声,而后迈步,慢腾腾地走到了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在桌边仅剩的那个空位上坐下了。
不大的一张四方桌边,林萧阳背对着大开的屋门坐着,左手边是炎子明,右手边是慕子儒,而林萧阳的正对面,则是——朱梓陌。
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坐在桌边的林萧阳完全不敢抬头了好吗!
只要一抬头,林萧阳就会直接对上坐在他正对面的朱梓陌的视线啊!!!
心虚、愧疚以及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的林萧阳,此刻又哪里敢去直面朱梓陌那满含关心与担忧的视线?真是要了命了……
好在林萧阳在那张灰扑扑的四方桌边坐下后,并没有忐忑多久,因为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忽然张了口,回答了林萧阳之前的那个问题——
“是师傅让我来的。”不大的一间木屋里,但闻炎子明那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飘散开来。而如此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句后,炎子明暂停了话音。
凝眸,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林萧阳,炎子明喉间动了动,最终,只听见炎子明用满含歉疚的语气,如此对林萧阳说道:“之前师傅算到你命中有一劫,当时我恰好在秦山,于是师傅便命我下山寻你,只是……”
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却终究还是到得晚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终于找到3
因屋外夕阳西下而光线稍显昏暗的小木屋中,炎子明那满含歉疚的声音徐徐响着:“之前师傅算到你命中有一劫,当时我恰好在秦山,于是师傅便命我下山寻你,只是……”
炎子明的话到此为止,但屋中的另四人,却均听明白了炎子明那未说出口的话。
这方,背对着屋门坐在桌边的林萧阳闻言,略沉默了一瞬,忽然如恍然大悟一般地低声说道:“原来师傅什么都知道,难怪当初在我下秦山的前一晚,师傅特意叫我去他屋中,问我要不要改变主意,今年不要下山……原来是师傅早就料到了……”
那方,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听了林萧阳的话,却是看着林萧阳,面色淡淡地反驳道:“这山你是注定要下的,你不可能在秦山呆一辈子。但我觉得,若是师傅不让你去参加今年这届武林大会,又或者……”
话音悠悠地一顿,却见炎子明扭头,看向了坐在他左手边的朱梓陌。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炎子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朝朱梓陌如此说道:“你这位二师兄当时不逼你去南岭郡,我想事情未必会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
当初在绉平时,炎子明虽只在朱梓陌大婚当日,与林萧阳匆匆见了一面,但是之后炎子明却一直有留意林萧阳的情况,所以,关于朱梓陌遵从师命让林萧阳务必去南岭郡参加武林大会一事,炎子明也是知道的。
而另一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在炎子明说出这番话后,朱梓陌便默默地抬眸,神色晦涩地看了一眼炎子明,但朱梓陌并没有说话。
朱梓陌之所以不反驳炎子明,是因为朱梓陌知道,炎子明的话虽诛心,却并没有说错。
将视线从炎子明身上,转移到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的林萧阳身上,朱梓陌想,如果当时他不一昧地遵从师命,非要林萧阳去南岭郡参加今年这届武林大会,林萧阳也许真的不会落到如今的惨境。
所以,林萧阳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朱梓陌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不关师傅和二师兄的事。”在朱梓陌沉默不语地凝视着林萧阳的时候,林萧阳却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炎子明,并如此神色坚定地道了一句。
炎子明闻言转头,对上林萧阳那灼灼的视线,挑眉,张口问了一句:“怎么说?”
瞥了眼坐在他正对面的,此刻正用满含歉疚的目光看着他的朱梓陌,林萧阳略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再度看向炎子明,如此与炎子明说道:“其实当初我下秦山之前,师傅就与我提过了,若我今年下了秦山,今年这届武林大会我是逃不掉的,因为我是林家人。”
当时他们那位师傅说出这番话时,林萧阳还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后来,下了秦山,尤其是在回到林家本庄,见到他那位分别了十八载有余的父亲林翱后,林萧阳却渐渐地懂了他们那位师傅当初所说的这番话。
就像他那位父亲说的,因为他生而为林家人,无论他这一生,有没有享受过林家的荣华富贵,他都摆脱不了他肩头的担子与责任!这不是他一句‘入世不深,不谙世事’,就能推卸掉的。而当初他们那位师傅所说的那番话,也是这个道理。
连林萧阳都明白的道理,炎子明又岂会不明白?
然,熟料,那方的炎子明闻言,却是直接勾唇冷冷地一笑,声音平缓却声调冷然地朝林萧阳如此说道:“林家人?偌大个林家,有谁拿你当林家人了?除了你那个二哥,我可真没看出来有哪个林家人当你林萧阳是林家的一份子了。”
这方,听了炎子明这番话,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当即面露惊讶之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问了一句:“大师兄你见到我二哥了?”
那方,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淡淡地点了点头,如实答道:“嗯,我到南岭郡当夜就见到你二哥了,关于你到了南岭郡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是从你二哥口中得知的。”
听了炎子明这话,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忽然面露犹豫之色,两瓣不薄不厚的唇瓣更是抿了又抿,须臾后林萧阳才张口,语气略显嗫喏地问道:“大师兄,我二哥他还好吗?”
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再次淡淡地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看着林萧阳,如实答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你二哥早在我到南岭郡的第二日就离开林家本庄了。不过,你二哥临行前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二哥给我留了什么话?”这方,不待炎子明将话继续说下去,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就十分迫不及待地如此追问到。
而随着林萧阳的追问声落下,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的语调,从炎子明口中缓缓吐出:“纵使天下人都不相信三弟,他的二哥,永远都是信他的。另外,在下过了今夜,就会离开林家,离开南岭郡,远离这纷纷扰扰的尘世。此去经年,山高水远,在下与三弟,当无缘再见了,望三弟好生保重。”
当夜林岚风拜托炎子明转告的话,炎子明现在一字不差地将之转告给了林萧阳。
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静静地听完了炎子明的转述,而后林萧阳缓缓低头,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垂着头的林萧阳才动了动唇瓣,低低地吐出一句:“二哥他已经走了吗……”话音一转间,林萧阳忽而又语意不明的吐出一句:“在林家本庄那段日子,只有父亲和二哥是真心欢迎我归家的……”
虽然林萧阳这话句话说的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之前与林岚风有过接触的炎子明却听懂了林萧阳这句话中的意思。
是以,在林萧阳如此语调低郁地说出这番话后,坐在林萧阳左手边的炎子明抬起右手,在林萧阳的左肩上轻轻拍了两拍,而后语带笑意地朝林萧阳道了一句:“我知道,所以我替你留意了你二哥的去向。”
炎子明此话一出口,低着头的林萧阳倏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面带笑意的炎子明。
在林萧阳那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炎子明唇边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
薄唇微启间,但听得炎子明如此语带笑意地朝林萧阳说道:“你二哥离开林家本庄后,直接去了凤鸣国,还在凤鸣国国都里买了所宅子,看样子是准备在那儿定居了。”
听了炎子明这话,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当即眉头微蹙地问了一句:“二哥他去了凤鸣国?那不是……”九国中唯一一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吗?他家二哥怎么去了那里??
虽然林萧阳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聪明如炎子明,怎可能听不出林萧阳的话外之音?
将搁在林萧阳肩头的右手抬起,又轻轻拍了拍林萧阳的肩头后,炎子明颇有些忍不住笑意地如此说道:“凤鸣国虽是女子当政,但凤鸣国的国情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相反,比起其余八国,凤鸣国到是可以算作一个世外桃源了。”
对于炎子明这番说辞,与炎子明四目相对的林萧阳沉默以对,不予置评。
没有得到林萧阳的回应,炎子明到也不觉尴尬,而是继续面带笑意地与林萧阳说着:“三师弟你放心,我留了人在你二哥身边,都是高手,一来可以随时注意你二哥的去向,二来还可以保护你二哥。若你日后想见你二哥了,还可以去凤鸣国都城寻他。”
这方,背对屋门而坐的林萧阳闻言,并没有立即应承炎子明,而是沉默了下来。
须臾,林萧阳朝面带笑意的炎子明缓缓摇了摇头,表情慎重,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师兄,你的好意我都明白,但我不会去寻二哥的。二哥既然留了这番话给我,就是不希望我去打搅他。其实,只要知道二哥他安好就够了,不一定非要见到他才行。”
林萧阳如此说完后,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一直沉默无言的朱梓陌忽而勾唇笑了笑,看向林萧阳,语气诚恳地夸赞了一句:“三师弟长大了。”
这方,坐在朱梓陌正对面的林萧阳闻言,面色一红,略有些窘迫地接了一句:“但我还是你们的小师弟。”
“对,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师弟。”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闻言,笑得愈发开怀了。
朱梓陌的话才说完,坐在朱梓陌和林萧阳二人之间的炎子明忽然浑身一抖。
随即,就见朱梓陌面上摆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模样,并十分嫌弃地朝朱梓陌和林萧阳二人如是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别在这儿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话毕,炎子明又抖了抖身子。
抖完身子后,炎子明转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笑意盎然的朱梓陌,单独对朱梓陌说道:“你早些带三师弟回绉平去吧,我下个月还要赶去秦山,可没你们这么多时间磨叽。”
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闻言,面上盎然笑意当即一收,转而挂上一副比水还要冷淡的面色。
就见朱梓陌面色淡淡地对上炎子明看向他的视线,朱梓陌张了张口,却是语气冷淡且带着几分嫌弃意味地吐出一句:“你现在就滚也没人拦你。”
这方,炎子明闻言,也是当即面色一拉,有些不快地应道:“朱梓陌!我发现你这几年越发讨人嫌了,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话就没一句好听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炎子明的话才说完,那方,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就忽然勾唇,朝炎子明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笑容,那表情,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短暂的一笑之后,只听见朱梓陌语调森寒地如此朝炎子明说道:“想听好话?行啊!你先把冷晴还给我。”
这方,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闻言,却是面色一改,笑眯眯地看着朱梓陌,笑眯眯地应道:“什么叫把冷晴还给你?她是自愿跟我去赤冰国的,又不是被我掳走的!而且她是自由的,并没有被我困住,如此,我怎么能将她‘还’给你?”
“哼!”回以炎子明那笑眯眯的话语的,是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的一声冷哼。
就见那方的朱梓陌张了张口,语带不屑地如是说道:“你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还真当以为我也不知道吗?若非你从中使计,她怎么会和你遇上?又怎么会跟你去赤冰国?”
“朱梓陌,这做人呢,你可以不讲道理,但是不能蛮不讲理,更不能无理取闹。”即便被朱梓陌一言戳穿,坐在朱梓陌右手边的炎子明面上也依旧笑眯眯的,出口的话语也始终带着微微笑意。
自从知道冷晴最后是被炎子明带走的后,朱梓陌就一直记恨着炎子明拐走了冷晴一事,只是此前朱梓陌一直忙于处理各方事物,朱梓陌这才一直没有去赤冰国找炎子明,没有去将冷晴带回来。
而今朱梓陌明着向炎子明要人,炎子明却如此不要脸地说冷晴是自愿跟随他离开的,还说他朱梓陌蛮不讲理、无理取闹!!
于是,理所应当地,坐在桌边主位上的朱梓陌当即就怒了——
就见朱梓陌猛地站起身,然后一抬右手,“嘭”地一声,一掌拍在了他面前那张颜色灰扑扑的四方桌上,然后……
估摸着朱梓陌这一掌带上了几分内力,本就简陋的一张桌子,被朱梓陌这一掌拍下去,竟然直接当场四分五裂了!!!
又因为是朱梓陌拍碎的桌子,所以,那张颜色灰扑扑的四方桌碎裂时,碎木块和碎木屑是以朱梓陌为起点朝外扩散的。并且,每一块碎木块和碎木屑都携带着微弱的杀伤力,这若是直接打到人身上,必会将人身上打出伤痕来!(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不翼而飞1
因为是朱梓陌拍碎的桌子,所以,那张颜色灰扑扑的四方桌应声碎裂时,碎木块和碎木屑是以朱梓陌为起点朝外扩散的。并且,每一块碎木块和碎木屑都携带着微弱的杀伤力,这若是直接打到人身上,虽不至于将人重伤,却必会将人身上打出伤痕来!
虽然皮肉之伤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实属常态,甚至有的习武之人受些皮肉伤,更有利于他们武艺的精进,但是……
平常与人比武切磋受伤,或是练功受伤,那都是没办法的好嘛!真要说起来,谁他娘的没事愿意给自己找罪受啊!!
所幸这方围桌而坐的炎子明和慕子儒、林萧阳三人反应够迅速,几乎在那张颜色灰扑扑的四方桌四分五裂的那一瞬,炎子明和慕子儒、林萧阳三人就反应敏捷地退开了,如此才避免了被四散飞溅的木块、木屑伤到。
因为炎子明和慕子儒二人身后就是墙壁,所以,炎子明和慕子儒二人极速退开后,便一人占据了他们身后的一方墙角。
而相较于炎子明和慕子儒二人,身上有伤的林萧阳则躲得有些吃力也有些狼狈——
因为林萧阳是背对着屋门而坐的,又因为林萧阳后退躲避时没有看清脚下后路,因而林萧阳的脚后跟一下子绊在了他身后的门槛上,若非林萧阳及时扶住了身边的门框,怕是就要摔出屋门,摔个四脚朝天了。
虽然林萧阳重伤未愈,但是毕竟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的潜意识里所能爆发出的潜力和能量是无法估量的。因此,林萧阳虽躲得有些吃力,形容也很是狼狈,但总得来说林萧阳还是平安地躲开了,没有被他家二师兄那暴怒的一掌伤到。
而就在炎子明和慕子儒、林萧阳三人反应迅速地退离那张可怜的四方桌的下一瞬,原本搁在四方桌桌面上的那套黄泥土培茶壶、茶杯,还有那盏黑色的油灯便悉数摔在了地上,悉数摔得四分五裂,茶壶中的水则溅了一地。
前后总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好好的一间小木屋,霎时间变得狼藉不堪——翻倒的凳子,满地的碎木块、碎木屑,还有碎裂的茶壶、茶杯、油灯的碎片,混合着水渍铺了一地。
那方,慕子儒退到一侧墙壁下站定后,神色颇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朱梓陌身前的那一片狼藉,随即,慕子儒微微侧眸,将视线转向了因为是站在朱梓陌身后侧,所以理所当然地躲过了刚刚那一劫的林知吾。
就见那方的慕子儒与仍安安稳稳地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林知吾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中,饱含着一种意料之内的神情,仿佛是在无声地与林知吾说着“看,我就料到会变成这样”。
而另一方,站在朱梓陌身后侧,因为一开始就站在安全地带所以没有被波及到的林知吾在接收到慕子儒看向他的视线后,林知吾无声地朝慕子儒缓缓摇了摇头,那神情,颇有些无奈的模样。
那方的慕子儒见林知吾朝他无声摇头,慕子儒先是无声地耸了耸肩,而后也缓缓摇了摇头,那神情动作,亦很是无奈的模样。
的确,此时林知吾和慕子儒的心情,都只能用——“无奈”这个词来形容了。
因为朱梓陌“单手碎桌”这样的场景,早在南岭郡的时候就上演过几次了,而每一次朱梓陌“单手碎桌”,都是因为朱梓陌向炎子明要人,炎子明却死活不给导致的……
所以,当朱梓陌刚刚再次开口,再次向炎子明要人的时候,无论是慕子儒还是林知吾,均料到了最后的结局——他们面前这张桌子的寿命算是到头了。
正因此,即便反应慢如慕子儒,也在朱梓陌刚刚一掌拍碎他面前那张颜色灰扑扑的四方桌时,反应极其敏捷地躲开了。毕竟有前车之鉴啊!还他娘的是好几次前车之鉴!!
而当那方的慕子儒和林知吾无声地做着互动时,这方,猛地拍桌而起,不!是碎桌而起的朱梓陌却根本不在意那张被他一掌拍碎了的桌子以及他脚边的一片狼藉。
朱梓陌只是怒目看向了刚刚快速退到了一边墙角下站着的炎子明,张口便怒气冲冲地吐出一长段话:“我蛮不讲理?我无理取闹?炎子明,这两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听笑话?你拐走了我的新婚妻子,反过来却说我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炎子明,你真当以为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那方,站在墙角下的炎子明闻言,却是笑眯眯地一撸袖子,表情超级欠揍地回了朱梓陌一句:“来啊!我也许久没与人动手了,正好闲得慌。”
站在另一方墙角下的慕子儒,以及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林知吾见状,当即齐齐无声地摇了摇头:唉!这两位大爷又开始了……
而这方,眼见着自家大师兄和二师兄之间情况不对,那浓郁的火药味儿都可以把房子点着了,扶着门框站着的林萧阳当即果断出声打断了炎子明和朱梓陌之间的剑拔弩张: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说什么?二师嫂怎么了?”满是疑问的声音从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口中吐出。
对于刚才炎子明和朱梓陌之间的那番对话,林萧阳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他的两位师兄在谈论他那位二师嫂,可是他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那方,直挺挺地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闻言,并未看林萧阳,而是目不转睛地怒视着倚墙站着的炎子明,用带着余怒的声音回答了林萧阳的问话:“就在你出发去南岭郡之后,你二师嫂被你大师兄拐去了赤冰国。”
“啊?!!”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闻言,一惊,当即满是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那方倚墙站着的炎子明,有些嗫喏地张了张口:“大师兄你……”话音顿了顿,犹豫了半天林萧阳才择好了措词:“你怎么能拐走二师嫂呢?!”
“别听你二师兄胡说。”那方,倚墙站着的炎子明面上丝毫没有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羞恼,相反,炎子明十分淡定地勾唇,朝林萧阳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还带着几分长辈般慈爱的笑意。
如此道了一句后,炎子明方才不疾不徐地与林萧阳解释道:“你大师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等掳人的事情呢?当时的情况是你二师嫂被人绑架,后来你二师嫂逃跑时,慌不折路地跑进了花楼,正好遇上了你大师兄我。之后你大师兄顺手救了你二师嫂,你二师嫂为了报答你大师兄的恩情,所以自愿跟你大师兄去了赤冰国。”
对于炎子明这番说辞,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听了,张了张口,声音还未发出来,朱梓陌那带着怒意的声音就率先响起:“放屁!冷晴是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吗?若非受你胁迫,她怎会跟你去赤冰国那种苦寒之地!”
那方,倚墙站着的炎子明闻言,淡淡地将视线转向了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面上笑得一派意味不明。
“哦?这么说,你很了解她?”薄唇微张,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从炎子明那两瓣薄唇中不疾不徐地吐出。
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闻言,袖子一甩间将手背到了身后,面色语气均带着几分桀骜地回了炎子明一句:“她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我如何能不了解?”
那方,倚墙站着的炎子明闻言,笑意一改,转瞬换上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对上朱梓陌那尤带怒意的视线,炎子明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她只是你随手从路边救起,带回朱府不过三两日就与你成亲了?直到她出事被我带走,你们统共相处了不到半个月吧!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好意思如此理直气壮地与我说你了解她?”
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闻言,勾唇露出一抹冷笑,语气不屑地反唇相讥:“我和她之间到底如何,似乎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
朱梓陌说这番话时,格外加重了“外人”这两个字的语气,直言不讳地点名了就算他不了解冷晴,也轮不到炎子明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被朱梓陌如此反唇相讥,炎子明也不恼,只是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更加深刻明显了。
将原本倚墙站着的身子站的笔直,炎子明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朱梓陌,薄唇微张间,但闻炎子明如此一字一句地逼问朱梓陌:“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结发之妻,那我问你,她被人绑架惶恐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流落花楼举目无援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逼待客却求救无门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炎子明这语气轻飘飘的三连问,却将先时还理直气壮的朱梓陌问得没有了声音。
眼见着朱梓陌沉默无言,炎子明却并没有就此放过朱梓陌的打算。
只是歇了口气,炎子明就又张口,语调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那时我没有恰好在绉平,如果那时我没有恰好在万春楼,如果那时她遇上的恩客恰好不是我。又或者,我此前没有着意调查过你朱梓陌这位新婚妻子的身份来历,且没有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认出她,只怕她如今……”
话至此,炎子明忽然住了口,好半晌儿后炎子明再张口时,语气却变得有些晦涩:“可就不是在我的惟德宫里好端端地养着了。”
在炎子明说完这番话后,朱梓陌依旧沉默无言。
无论是炎子明还是朱梓陌,他们皆十分清楚,炎子明那一句句“如果那时”虽是假设,但若其中的任何一种情况真的发生,那冷晴如今别说是在炎子明的惟德宫里了,怕是连生死……都难料!
“如此,你还有什么立场让我将她还给你?”最后,炎子明唇畔带着明显嘲讽笑意地如此轻飘飘地问了朱梓陌一句。
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闻言,神色默然地与炎子明对视了一眼,便垂头沉默了。
炎子明说的没错,如今的他,的确没有立场让炎子明将她还给他。诚然,若他与她真的是夫妻,即便他失误在先,但这个立场他仍旧还是有的,但可惜,他们不是……
在朱梓陌沉默的时候,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却是冲炎子明道了一句:“二师嫂她现在在大师兄那儿?”
听了半天,林萧阳总算是弄清楚炎子明和朱梓陌在说什么了——他那位二师嫂现在在他家大师兄那里,而刚刚他家二师兄会怒而碎桌,是因为二师兄向大师兄讨要二师嫂,大师兄却不肯将二师嫂送还给二师兄。
原来,在他离开之后,他那位二师嫂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么……
那方,站在墙边下的炎子明转眸看向林萧阳,抿唇笑了笑,用一种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语气与林萧阳说道:“嗯,你二师嫂在你大师兄家里很好,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什么事也不用做不用操心,而且无论你二师嫂要什么,你大师兄都给她送去了。
比起在你二师兄身边时,你二师嫂在你大师兄家里可就轻松惬意多了。你二师嫂如今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快活了。嗯……我感觉我离开赤冰国的时候,你二师嫂好像比我初遇上她时胖了点儿。”
如此碎碎念一般地说完后,炎子明忽而又自顾自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她那个身材,再胖一点也不显胖。”
这方,看着他家这位大师兄在提及他那位二师嫂时,唇畔不由自主地就挂上了笑意,林萧阳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他心中此时的感觉。索性,林萧阳也学着朱梓陌——沉默了。
那方,说完话后的炎子明却没有得到林萧阳的回应,定睛一看,却见林萧阳竟然低头沉默了,炎子明立时觉得很是稀奇。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萧阳,炎子明忽然一脸兴味盎然地问道:“怎么?三师弟,看你这模样,莫不是想念你二师嫂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不翼而飞2
远方天际的红日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余淡淡红霞还浮在天际,天色越发昏暗了。
被几十个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围起来的简陋小院中,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小木屋里,站在一边墙壁下的炎子明看着站在大开的屋门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林萧阳,一脸兴味盎然地问着:“怎么?三师弟,看你这模样,莫不是想念你二师嫂了?”
这方,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闻此问,并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沉默的表象下,林萧阳的内心却在快速地思索着:想念吗?他的确是想念的。
若是不想念,他怎会自离开绉平后,****都要摩挲临别时他那位二师嫂送他的那块玉佩?若是不想念,前几日,他又何以做出那样的梦?但是……
且先不论二师兄还在这里,即便二师兄今日不在这里,他就真的能告诉大师兄,他是想念他那位二师嫂的吗?怕是不能够吧!
他这位大师兄虽自小就疼爱他,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也总是对他笑,但是,他这位大师兄却从未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温柔缱眷过。
没错,他这位大师兄刚刚在与他说起他那位二师嫂的情况时,他这位大师兄就是笑得一脸的温柔缱绻,那是他从前从不曾在他这位大师兄面上见到过的笑容。
也是啊!他那位二师嫂如此美好,他不过与之相处了十余天便无法抑制地对他那位二师嫂动了心,而他这位大师兄更是****与他那位二师嫂朝夕相处,他这位大师兄会对他那位二师嫂动情,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此一来,有些事情,他到不好与他这位大师兄直言不讳了。而他心中的那些旖念,本就不能与外人道!肖想自家师兄的妻子……这自古就是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啊!!
如此细细地思索一番后,林萧阳方才抬头,看向了站在屋内那方墙壁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始终笑得一脸兴味盎然的炎子明。
但林萧阳终究没有直接回答炎子明的问题,而是有些顾左右而言它地道了一句:“我在朱府的时候,二师嫂对我甚好。”所以他想念她,很……想念。
那方,站在墙边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萧阳,始终笑得一脸兴味盎然的炎子明闻言,笑眯眯地与林萧阳如是说道:“罢,你先跟你二师兄回去好好养伤,等你的伤都养好了,你可以随时去赤冰国看她,就是住在大师兄那儿也是可以的。”
这方,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亦回以炎子明一抹笑,点了点头,轻声答了一句:“好的,大师兄。”
然,虽然应承了炎子明,但林萧阳却知道,他此生怕是都不会主动去见冷晴了。
对冷晴这位二师嫂的情意,已经使林萧阳这个自小尊师重道,将伦理纲常摆在第一位的老实人,踩在伦理纲常的底线上了,再往前一步,就是雷池。
林萧阳自小就被灌输的最正统的尊师重道、礼义廉耻的教育,林萧阳深知,这段情一旦挑开了,摆在了明面上,无论是对冷晴还是对他自己,都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因此,自从清楚地认识到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冷晴,对冷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后,林萧阳就开始在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自己,无论日后冷晴与朱梓陌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他都不能再往前迈步了,哪怕是半步都不行!
林萧阳觉得,即便已经确定了这份情意,他也没必要非要得到对方的回应,非要拥有对方不可。他自己将这份情意小心地珍藏起来就足够了,如此,无论对谁都是最好的。
当林萧阳如此想着的时候,那方,站在墙边下的炎子明却是喉头微动,薄唇微启,似还想与林萧阳说些什么的样子。
然,就在此时,站在一片狼藉前,一直沉默无言的朱梓陌却忽然张口插话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三师弟你还是快点收拾下跟二师兄回家罢。”
虽则朱梓陌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适合赶路,但朱梓陌却不得不如此做。
此番朱梓陌到南岭郡来时,并非孤身一人来的,朱梓陌从绉平出发时,为了应对路上的突发状况,便直接从绉平带了人手过来南岭郡,且足足带了三十余人!
而今日在得知林萧阳在南曲郡时,朱梓陌便直接将他从绉平带来的这三十余名下属一齐带到南曲郡这边来了。嗯,就是此刻围在这座院子外的那三十几个青巾包头的青衣身影。
三十余人站在一起虽看起来不多,但这座仅有三间小木屋的院子却根本装不下这些人,更遑论是让这三十余人住宿了。
朱梓陌想了想,与其让自己的下属露宿在外,到不如抓紧时间赶回绉平算了。
而且,朱梓陌离开绉平前后也有一个多月了,虽然朱梓陌走的时候将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但他毕竟一月未归,天知道绉平那边有没有出什么乱子?
所以,深思熟虑之下,朱梓陌觉得他们还是尽快赶回去绉平的好。
好了,咱们话说回来。
朝林萧阳如此道罢后,朱梓陌又转眸看向了面上笑意未收的炎子明。
那方,站在墙边下的炎子明在感觉到朱梓陌看向他的视线后,炎子明敛了唇边笑意,淡淡地转眸,对上了朱梓陌的视线。
与炎子明对视半晌儿,站在一片狼藉前的朱梓陌到底还是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你也是,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对于朱梓陌这句语气生硬的话,炎子明并未出言反驳,只淡淡地丢了个白眼作为回应。
而站在大开的屋门边的林萧阳闻言,到是抬腿迈步,一边慢腾腾地朝着一片狼藉的屋内走一边老实巴交地应着:“好。大师兄、二师兄,麻烦你们先出去下,我换身衣裳就来。”
炎子明和朱梓陌闻言,十分善解人意地齐齐点了点头,然而一前一后地迈步出了屋子。一直沉默的林知吾和慕子儒二人亦跟了出去。
林知吾是最后一个走出屋门的,而在走出屋门后,林知吾又转身去十分体贴地帮林萧阳将屋门带上了。
门一关,屋内基本上就没什么光线了。好在林萧阳也在这间木屋里住了这么段时日,这间木屋内的摆设布置又简洁明了,即便无光也不妨碍林萧阳换衣裳。
而光线昏沉的屋外,略显空阔的院子里,炎子明和朱梓陌相距远远地站着,各据一方,面上均是一副两看两生厌的模样。
林知吾和慕子儒则凑在一起,站在距离炎子明和朱梓陌均有些距离的地方。
看着院中谁也不待见谁的两个人,慕子儒忽然笑得一脸邪魅地抬起一只胳膊,往旁边一伸就勾住了站在他身边的林知吾的肩膀。
在林知吾用带着疑问的眼神侧眸看向勾住他肩膀的慕子儒时,慕子儒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嘻嘻地低声说了一句:“知吾大哥,咱们路上有的热闹了。”
一听慕子儒这话,林知吾额角的青筋就跳了两跳:他怎么忘了,这也是个不消停的主!!
盯着勾着他的肩膀,一张生得妖孽的脸上此刻挂着明显的不怀好意的笑的慕子儒沉默了一会儿,林知吾终究还是抽着嘴角地与慕子儒说了一句:“那两位凑一堆就已经够乱了,你可莫要再添乱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啊!
“知吾大哥放心,我绝对不添乱。”回以林知吾的,是慕子儒这笑眯了眼的一句保证。
然而,林知吾听了慕子儒这句保证后,额角的青筋却又是跳了两跳。
用满是怀疑的眼神看着慕子儒,林知吾张了张口,很是怀疑地回了慕子儒一句:“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心。”反而还瘆得慌!!
对于林知吾的怀疑,目不转睛地盯着院中谁也不待见谁的两个人看的慕子儒但笑不语。
林知吾看着慕子儒忽然笑得一脸怪异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憷,被慕子儒勾着的肩膀都开始不对劲儿起来。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先前那被林知吾带上的屋门蓦地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即,林萧阳那略带几分慌乱的声音十分突兀地传进了站在院子里的四人的耳中:“你们有谁看见我的玉了吗?”
林萧阳这话问的实在太突然,跨度也太大,院子里站着的四人闻言,俱是一愣。
循声看过去,只见那方,站在大开的屋门口的林萧阳仍旧穿着刚刚那身白色的里衣,那模样,是压根都没换衣裳啊!!
这方,四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朱梓陌,因为在林萧阳的话问完后,朱梓陌就极快速地反问了一句:“什么玉?”
紧随朱梓陌之后反应过来的炎子明也问了一句:“不是在你脖子上挂着?”
虽然天色有些昏暗,但是炎子明看的清楚,林萧阳脖子上挂着一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玉佩的大半都掩在林萧阳那白色的里衣衣襟里,只露出了小小的一个角,但这并不妨碍炎子明的观察。
炎子明和朱梓陌都是知道林萧阳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的,因为打从林萧阳上秦山之巅的时候起,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就挂在林萧阳的脖子上了。
那块玉的正面刻的是一条飞龙,反面刻着“此生不离”四字。玉的形状虽然简洁,雕刻也没什么出奇的,却是块难得的暖玉。
在天成大陆上,暖玉和寒玉一样,是个稀罕物,寒玉最适合在夏季佩戴,而暖玉则最适合在春冬这两个季节佩戴。尤其是冬天,若是将暖玉贴着心口佩戴,即便佩戴者只穿一层薄薄的棉衣,也能保人的四肢百骸一整个冬季都温暖不冷。
虽然炎子明和朱梓陌都一致觉得,林萧阳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应该只是一块完整的玉佩的一半,但林萧阳对此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是他儿时他的娘亲亲手给他戴上的。
也许正因此,以前在秦山之巅的时候,林萧阳特别宝贝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谁都不给看不给摸,即便是威逼利诱都不行。而炎子明之所以会知道那块玉佩上面的雕刻,还是有一次炎子明趁林萧阳睡着了,偷偷去看的。
正因为林萧阳曾经那么宝贝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所以,刚刚听见林萧阳问有没有人看见他的玉时,炎子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萧阳打小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白色的半圆形玉佩了。
可是炎子明定睛一看,那块玉佩不是好端端地挂在林萧阳的脖子上?
心里这么想的,炎子明也就这么问了。
然而,站在大开的屋门口的林萧阳听了朱梓陌和炎子明的疑问后,却是面露急色地摇头解释道:“不是这块,是我当时离开绉平时,在城门外二师嫂送我的那块乳白色与血红色交杂,内部有明显裂纹,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背面雕刻着两条锦鲤,四周镂空雕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顶端镂空的地方系着一条墨色的编有吉祥结的锦绳的圆形玉佩。”
这番话说到最后,林萧阳都开始用手比划了,足可见林萧阳此时有多么焦急。
而这方,听完林萧阳如此详细的描述后,林知吾和慕子儒到是没什么反应,只神色平常地朝林萧阳摇了摇头,表示他们并未见到林萧阳所形容的那块玉佩。
但……炎子明和朱梓陌二人的面色却都相继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当那方的林萧阳将疑问的视线投向林知吾和慕子儒时,这方的炎子明和朱梓陌二人,则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炎子明和朱梓陌均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想法:能将一块玉的形状雕刻记得如此清楚,他们这位三师弟也不知将那块玉摩挲了多少遍,又细细打量了多少遍。而一个人能如此在意另一个人送的东西,且这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