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七日混乱3
话说六月初九那日,着实是个清风送爽,又碧空如洗的好天气,同时,也是个很适合颁发盟主印,很适合新任武林盟主即位的好日子。
但是,就在那一天,却发生了太多让人意想不到,又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那时候,看着眼前那一番前所未有的乱象,原本要将盟主印颁发给林萧阳,后来却被突然冲上擂台的一众飞桽派门人挤到擂台边缘去了的独孤胜只好默默地护着盟主印,无声无息地退下了擂台,和在场的一众独孤家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暂时先撤了……
再后来……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动的手,总之,擂台上的林萧阳与飞桽派的一众门人就那么打了起来,场面一时间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而那时候,当林萧阳独自与飞桽派的一众门人艰苦奋战的时候,一众在场的林家人,那些林萧阳的亲人们,却没有一个人,上擂台去帮林萧阳一下……
相反,在已经退下擂台的杨心蕊的指挥下,一众在场的林家人默默地将林萧阳和飞桽派的一众门人打斗的那座擂台层层包围了起来,然后……所有林家人,全部死死地盯着在擂台上孤身奋战的林萧阳,一个个全是一副怕林萧阳趁机逃了的模样……
那时候,林萧阳的心情如何,大抵只有林萧阳自己,才能体会了。
林萧阳如今回想起来,大略估计了一下当日在场的人数,怕是得有上千人之多!
初时还好,也不过就是飞桽派的一众门人欲置林萧阳于死地罢了,可到了后来,这在场的上千人里,虽有一大半始终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坐在观众席上按耐不动,但有一小半却和飞桽派的一众门人一起,冲向了擂台,对林萧阳刀兵相向。
那时候的场面,岂一句“混乱不堪”了得。
虽然林萧阳从始至终都没有拔剑与那些人对抗,只用剑鞘去化解攻向他的刀兵招式,但围攻林萧阳的人实在太多,林萧阳也记不清他到底有没有打伤人了……
其实,若说当日在场的上百名林家人里,谁也没有帮林萧阳一下,到也不尽然。
有那么一个人,从始至终,从杨心蕊突然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林家人出现,并突然走上擂台扬手打了林萧阳一耳光时起,那个人,一直是在帮着林萧阳,护着林萧阳的。
那个人,就是林萧阳的二哥——林岚风。
林萧阳犹记得,当时,他在擂台上被飞桽派的一众门人和一群不认识的武林豪杰围攻,他那位二哥就在擂台下,在林家人的包围圈外,急得团团转。
但是奈何他那位二哥空长到二十六岁的年纪,却不会半点武艺……
因此,当日,他那位二哥除了在擂台下一句接一句地喊“别打了!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三弟不是那样的人”以及“三弟你先逃吧!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回来与大家解释”之外,他那位二哥,丝毫没有其它办法。
虽然,他那位二哥没用得连林家人围在擂台下的包围圈都冲不过去,但是,那时候,对于那时候的林萧阳而言,已经足够了:
除了他的父亲,这世上还能有一个如此真心实意地相信他、关心他的林家人,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那场由杨心蕊掀起的混乱的最后,林萧阳自知他双拳难敌四手,打不过那几十成百的如潮水一般不断涌向他的九国武林豪杰,于是,林萧阳非常识相地听从了擂台下林岚风的呼喊,趁着围攻他的一众武林豪杰们轮换的功夫,施展了幻影踪,逃了……
林萧阳这一生都十分佩服他那位师傅竟能够独自一人创造出那么多,比这世间任何一个门派的功夫都要强悍的功夫,而这之中,林萧阳最佩服的,许就是这独步天下的幻影踪了。
若没有这幻影踪,当日,在那上千名,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的武林豪杰的眼皮子底下,林萧阳想来也是没那个本事逃走的。
同时,林萧阳也十分庆幸那时候他就在莽莽大山的山脚下,而没有人会比在秦山山脉腹地生活了十八载有余的他,更加熟悉山林地势了。
所以,当日,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轻功,以及烂熟于心的山林地势,林萧阳逃进那莽莽大山中后,只不过转了几个弯,就将那些一路尾随追杀他的人全部甩掉了。
但是,自六月初九那日,南岭郡城外发生的那一场混乱之后,南岭郡的几处城门,以及南岭郡城中大街小巷的墙面上,全部贴上了官府发布的林萧阳的画像,画像下面,还配着绵绵长长的通缉文案,详细地阐述了林萧阳所犯的“罪行”:
罪犯林萧阳,勾结魔教幽冥宫,弑父杀侄,罪大恶极,罪不可恕,却拒绝武林众豪杰擒拿,并打伤武林豪杰百余人后畏罪潜逃,现悬赏黄金二千两缉拿罪犯,若有发现者,立即上报官府与林府,即便无法缉拿其归案,仍奖励上报者纹银二十两。
因为这一张官府发布的通缉文书,这几天,林萧阳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白日里完全不敢出现在南岭郡内。
当然了,平民百姓什么的,林萧阳到是根本不担心。以林萧阳的身手,他若要躲着,就算在青天白日下,任是哪个平民百姓也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但是麻烦就麻烦在,因为五大武林世家之一的林家家主在武林大会举办期间死了,而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一众九国武林豪杰中,有不少与林家交好,或是与林家有生意往来的,这些人就一直滞留在南岭郡内,等着为林翱送殡完了才会离开。
林萧阳白日里不敢出现在南岭郡内,就是怕他若是一不留神,被这些仍旧滞留在南岭郡内的武林豪杰发现了,那就不妙了。
林萧阳记得,他们那位师傅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教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一个道理——
无论做任何事,都不要抱有侥幸的想法,不然,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萧阳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得了一次,却委实没把握还能逃得了第二次!既然是没把握的事情,林萧阳就绝对不会抱着侥幸的想法去尝试。
不过,在林萧阳东躲西藏的这六天里,林萧阳一直反反复复地在想几个问题,几个,他当日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六月初九那日,林萧阳被杨心蕊和慕容让相继污蔑的时候,林萧阳除了说了一句“我和她没关系”外,从头至尾,林萧阳算是一句辩解之言都没说。
可是后来逃走后,林萧阳却总想要问一问:明明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不是吗?明明谁都不能确定林翱和林佳盛的死和他有关不是吗?明明他和幽冥宫圣女根本没有关系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除了他的二哥,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那位母亲、相信那个飞桽派弟子的一面之词?为什么就没有人问一问他,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当然了,这些问题,林萧阳仅仅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林萧阳还没有蠢到真的去找当日在场的武林人士问这些问题的地步,这种无异于自投罗网的事情,林萧阳才不会干呢!
不过,因为无从寻找答案,所以,这些问题,在林萧阳心头盘桓至今也未得其解。
并且,在林萧阳东躲西藏的这六天里,林萧阳听见有人说:林翱死的时候,想必已经熟睡了,而杀人者的手法非常干净利落,所以林翱走的,还算安详。可是林佳盛这个孩子……却是至死也没能瞑目啊!
林萧阳听见有人说:林佳盛那孩子那夜会出现在林翱的房中,是因为那孩子自入了夜就一直觉得心里发慌,直到下半夜了也睡不安稳,心里总担心着他那位卧病的爷爷,索性起身穿了衣裳,准备去他爷爷的房里守一夜,可结果却……
林萧阳听见有人说:林佳盛那孩子就倒在林翱那间屋子外屋和内屋相连接的那扇拱门下,那孩子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摆在内屋里的那张木床的方向。
林萧阳还听见有人说:给林佳盛入殓的仵作说……也许,这个孩子,至到临死的那一刻,都在想为什么那个杀人者要杀了他的爷爷……和他吧……
当然了,这个问题,被众人当做凶手缉拿的林萧阳也非常非常想知道……
最后,就在昨天入夜后,林萧阳再一次潜进南岭郡后,终于听见有人说:等到林翱和林佳盛的头七一过,林家人就会在天明前,将林翱和林佳盛送进林家祖坟去……
自六月初九那日,林翱和林佳盛的死讯传到林萧阳耳中后,这几天林萧阳白日里忙着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入了夜,林萧阳想要偷偷溜进林家本庄吧,却发现不仅林家本庄内到处都是巡守的林家人,林翱和林佳盛的灵堂周围,更是围满了做法事的僧侣。
好吧!上半夜无法靠近灵堂,那他等到下半夜、等到天将亮的时候,等到在林家本庄内四处巡守的林家人、等到那些做法事的僧侣都休息了再潜进灵堂去,这总行吧!
可结果却差点将林萧阳气得爆粗口——
是!等到下半夜,等到天将亮的时候,在林家本庄内四处巡守的林家人是都去休息了,可是那围在灵堂周围做法事的僧侣却是日夜不休啊!一拨累了就换另一拨接着做法事,跟打车轮战一样轮番地换……
这场法事一做,就整整做了六天五夜!直到今夜,林翱和林佳盛的灵堂周围才算是完全清净了——
不止是林家人,还有那些轮番不休地做法事的僧侣,所有活人在今夜全部避开了林翱和林佳盛的灵堂。而林萧阳若想要见他那位父亲“最后一面”,今夜,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林萧阳也就顾不得什么“亡者头七返魂,生人必须回避”的习俗了。
今夜,林萧阳势必要去见他那位父亲“最后一面”,要去查探清楚,他那位父亲和他那个至今只见过一面的大侄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其实今天入夜后林萧阳就潜进南岭郡了,只是,当林萧阳悄无声息地趴上林家本庄的这处墙头时,在下方那处灵堂中忙活的林家人还未曾离开,于是,林萧阳就只能在这处墙头上继续悄无声息地趴着了。
眼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林家人应该都睡了,林萧阳就直接从他趴着的这处墙头上施展幻影踪,朝着他下方那处灯火明亮的灵堂俯冲了过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林萧阳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脚在那处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中了。
站在灵堂的入口处,林萧阳一抬眼,就看见他正对面的那面墙上挂满了白绫,在一堆白得晃眼的白绫中,又挂着三块白布。
左右两块狭长的白布上画着踏云而飞的仙鹤,是为“驾鹤西去”之意。中间那块白布则长五米宽三米,白布上规规矩矩地写着一个漆黑又庞大的“奠”字。
而在那三块白布下方,一左一右,规规矩矩地摆着两副漆黑的棺木……
无声无息地走到那两副漆黑的棺木旁,林萧阳探头扫了一眼,很好,都还没有封棺。
林萧阳先去了左边那副棺木前查看。
走到那副棺木旁边了,林萧阳一低头,才看见躺在棺木内的人是个孩子。
待林萧阳伸手揭开盖在那个孩子脸上的那块四四方方的白布后,林萧阳方确定,这正是他那个至今只见过一面的大侄儿!
尽量不去看那个孩子睁得大大的眼睛,林萧阳俯身到棺木边缘,细细地查看那个孩子苍白的脖子上那条早已凝固的伤口。
查看了一阵后,林萧阳转身,走向了右边的那副棺木。
但是,这一次,站在棺木前的林萧阳却没有了刚才的干脆利落。
这一次,林萧阳犹豫了许久,才缓缓伸手,缓缓揭开了那副棺木中,盖在那棺内人脸上的那块四四方方的白布。
在白布揭开的下一瞬,林萧阳忍不住仰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林母之死1
子夜。林家本庄前院大堂。
在满灵堂明亮得耀眼的烛火的照耀下,看着棺木中闭着双眼,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林翱,林萧阳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林翱生前已被奇毒侵入骨髓,浑身肤色都呈现出一种若有似无的乌青色,而林翱死后,他的面部、脖子上的肤色,以及露在寿衣外的双手肤色,尽皆泛着明显的乌青色。
虽然林翱的面容看起来很平静,走的很安详的模样,却因为他那一身乌青的肤色而显得死相恐怖,比另一副棺木中躺着的,死不瞑目,一脸惨白的林佳盛还要恐怖几分!
虽然心中心绪难平,但是,该办的事情,林萧阳却还是得仔仔细细地办——
俯身到棺木边缘,细细地查看林翱那泛着乌青色的脖子上那条早已凝固的伤口。
查看了一阵后,林萧阳站直身体,直接站在林翱的棺木旁仔细思索起来:
伤口长约两寸,宽不足半寸,深一寸,伤口周围附着有金色粉末……
这的确是龙啸剑造成的伤口,因为但凡被龙啸剑砍过的东西,无论活物死物,伤口处皆会附着有金色粉末。而从伤口的长度和深度来看,这个杀人者应该是个中高手,下手稳、准、狠、快,他的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都是被一剑毙命!
那么,问题来了,虽然他的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脖子上的伤口的确都是龙啸剑造成的,但是,人,却绝对不是他林萧阳杀的!那么,这个杀人者为什么会用龙啸剑杀了他的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这个杀人者又是从哪里来的龙啸剑?
正当林萧阳站在林翱的棺木旁苦思冥想,却终不得解的时候,空荡荡的灵堂中,忽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三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听见这道突然响起的男子声音,林萧阳当即收起所有思绪,目光如炬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名墨发高束,穿一身黑袍,简直是从头黑到脚的男子。
因为那名男子穿一身黑,又面朝着灵堂的方向,他身后就是无尽的夜色,以至于站在灵堂内的林萧阳有一种那名男子似随时都要融入他身后那一片无尽夜色中的错觉。
最令人注意的,当属那名男子的面容与林萧阳和林岚风均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那名男子那张脸虽也长得有几分玉树临风,但是比之林萧阳和林岚风二人,却要显得尖刻一些。
这厢,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内,站在林翱的棺木旁的林萧阳看着那名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的男子,林萧阳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为什么有人靠近灵堂,他竟然没有察觉?莫非是他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心中虽如此嘀咕着,但是,面对着那名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的男子,林萧阳口中仍旧唤了一声:“大哥。”
那厢,那名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的男子听闻林萧阳这一声唤,却是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真难为三弟你竟还记得我这个大哥,大哥甚感欣慰啊!”
没错,那名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的男子,就是已故去的林翱和杨心蕊的长子,林岚风和林萧阳二人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林宇。
这厢,灵堂内,林萧阳定定地站在林翱的棺木旁,一双如星般闪耀的双眸则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衣的林宇,林萧阳疑惑道:“今夜是父亲和盛儿的头七,大哥怎么没有去休息?”
那厢,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闻此问,竟然缓缓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在一片沉静中,但闻林宇朝林萧阳如此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弟这个问题,怕是问错了对象吧!应当是由大哥来问一问三弟,三弟缘何深更半夜不休息,还要费尽心思地潜进我们林家?大哥尤其要问一问,三弟明知今夜是‘头七’,眼下却还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的棺木旁,三弟也不怕扰了父亲还有你大侄儿的轮回?”
听完林宇这一番有些阴阳怪气的问话,站在林翱的棺木旁的林萧阳忍不住皱眉,却仍旧声音平静地陈述道:“我只是想来查清楚事实真相,并无他意。”
那方,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闻言,当即挑眉反问道:“事实真相?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被杀的真相?”
这番话虽是个语气明显的二连问,然而,不待林萧阳回答,那方的林宇却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三弟了,明日,大哥我就要同时继承这林家家主和武林盟主的位子了,三弟可替大哥感到高兴?说起来,大哥能在明日双喜临门,这还都要多亏了三弟你做出了这等弑父杀侄的事情来呢!让大哥我,白捡了这武林盟主的便宜。”
一听林宇竟也说出这等血口喷人的话,林萧阳当即眉头深蹙地反驳道:“我没有杀父亲和盛儿!!父亲和盛儿的死与我无关!!!”
那方,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与站在灵堂内林翱的棺木旁的林萧阳互相对视着,只见林宇薄唇微启,轻声笑着反问:“你没有?与你无关??”
同样的,这番话虽是个语气明显的二连问,但是依然不待林萧阳回答,那方的林宇就兀自轻声笑着往下说道:“可是,三弟,你刚才趴在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的棺木旁看了那么久,想必三弟你自己也看到了,且看得清清楚楚吧!
父亲脖子上的伤痕,还有我那个傻儿子脖子上的伤痕,都是三弟你手中这柄龙啸剑造成的,这就是三弟你要的事实。三弟,你说你没有杀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你说他们的死与你无关??呵呵……谁信呐?反正,大哥我是信了。”
在林宇唇畔带笑,声音带笑,云淡风轻地用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说完这番话后,灵堂内,站在林翱的棺木旁的林萧阳莫名地沉默了。
片刻后,只见林萧阳忽然侧头,看向了躺在他身旁那副漆黑棺木中的林翱,神色莫名。
林萧阳就这么神色莫名地,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木中的林翱许久,待林萧阳再转头看向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时,林萧阳却同时缓缓转动他的右手,缓缓握住了他左手中提着的龙啸剑那墨色的镂空雕刻成龙首模样的剑柄。
在灵堂中那明亮得耀眼的烛火下,只见林萧阳将龙啸剑缓缓往剑鞘外拔出……
当日,因为杨心蕊和慕容让二人的污蔑之言,林萧阳最终被数百名武林豪杰围攻。但是,当日,即便被飞桽派的一众门人,还有数不清的不认识的武林豪杰们包围了起来,林萧阳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拔出过龙啸剑。
而今天,面对林宇,面对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林萧阳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拔出了他的龙啸剑!!!
龙啸剑出鞘,龙吟铮铮,在这寂静的夜晚直冲云霄。
待到龙啸剑完全出鞘,林萧阳手腕转动间,将龙啸剑剑尖,直指向了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但是,如此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后,林萧阳却只是拿龙啸剑静静地指着林宇,并未再有其它动作。
持剑沉默了许久后,与林宇遥遥对视的林萧阳忽然神色莫名、语气莫名地如此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哥,你知道一个词吗?叫做‘虎毒不食子’。我的师傅告诉我,这个词的意思是,就算是这世间再坏、再恶的老虎,都不会吃它自己的孩子。
父亲的死我暂且不提,但是,大哥,你的亲子惨死,明日就要下葬了,大哥你现在却还能如此谈笑声风,还能笑着说什么‘明日双喜临门’……”话音一顿,林萧阳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大哥,你真不愧对父亲生前夸你的一句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
说完这番话后,林萧阳抬脚迈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
直到手中龙啸剑的剑尖离林宇只有两个人的距离了时,林萧阳才站住脚步。
一双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被龙啸剑指着的林宇,林萧阳缓缓张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大哥,我只问你一遍——父亲和盛儿,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短短的一段话,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一个问题,却几乎耗尽了林萧阳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林萧阳的心情是十分坚定的,但是,真当林萧阳问出这个问题后,林萧阳心中的所有坚定,霎时化成了无尽的纠结与彷徨。
因为,林萧阳虽然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就连林萧阳自己都不知道,他问林宇的这个问题,究竟是希望林宇如何回答他?
但是同时,林萧阳又觉得,似乎无论林宇如何回答他,又都没什么紧要的。
因为,在林萧阳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那一瞬,林萧阳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但是,那个模糊的答案,却是林萧阳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六月初九那日,杨心蕊出现的太突然,而杨心蕊带来的林翱和林佳盛的死讯,于林萧阳而言,更是无异于当头一棒、晴天霹雳,直接将林萧阳那颗原本挺聪明的脑袋打蒙了——初时的混乱后脑子里就空白成了一片,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后来,飞桽派大师兄慕容让的突然出现,以及慕容让那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污蔑之言,让当时场面的混乱程度直奔兵戈扰攘的高度。
而紧接着,飞桽派的一众门人,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武林豪杰的围攻,更是让本就头脑空白的林萧阳再也无暇多想。
再后来,林萧阳逃走后的这六天,林萧阳本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思考的,但是因为那一张官府发布的,贴满南岭郡大街小巷的通缉文书,林萧阳白日里即便是在南岭郡城外,也要费尽心思地东躲西藏,还要在荒山野岭间找食物裹腹。入夜后,林萧阳又要潜进南岭郡,潜进林家本庄,费尽心思地靠近林翱和林佳盛的棺木……
尤其是,对于林翱和林佳盛的死因,林萧阳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除了当日,林萧阳从杨心蕊口中得知林翱和林佳盛皆是死在龙啸剑下的这一点外,其它细节,包括林翱和林佳盛身上的伤口模样究竟如何,林萧阳什么都不知道。
信息的极度匮乏,加之林翱和林佳盛突然身死带给林萧阳的打击,让林萧阳即便想要摸索出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无能无力。
而六天时间于林萧阳而言,实在太短太短,林家人的巡守又太严密,那些做法事的僧侣更是日以继夜地守在灵堂周围,这种种因素,让林萧阳别说是靠近林翱和林佳盛的棺木了,就连那间灵堂,林萧阳都无法靠近!!
最想办,也是必须办的事情却一直寻不到机会去办,林萧阳又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想其它的事情?所以,这之间的许多事情、许多细节,林萧阳一直没有去细想。
但是,林萧阳仅仅是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细想而已,并不是林萧阳傻,更不是林萧阳蠢!
此刻,林萧阳静下心来,看着林宇如此谈笑声风的神情与态度,红光满面得半点丧父丧子的哀戚之情也没有的模样,林萧阳若还想不清其中关键,林萧阳就真是要愧对他们那位师傅这十八年来对他的各种教育了!!
林萧阳是说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从没有在林家人面前拔出过龙啸剑,林家人却能仅仅凭借区区一名林家下人模糊不清的描述,就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林翱和林佳盛脖子上的伤口乃是龙啸剑所致?
但是,此刻,林萧阳却忽然想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中间,定然有人在刻意引导林家人往龙啸剑,往他林萧阳的身上去怀疑!!!(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林母之死2
当林萧阳想通了为什么林家人会知道林翱和林佳盛脖子上的伤口乃是龙啸剑所致的这个关键点后,那么,其它的一切问题,也就都很好理解了——
因为有人从中刻意引导林家人的思路与查案方向,所以,林家人才会不仅在短时间内就知道,林翱和林佳盛脖子上的伤口乃是龙啸剑所致,更是在短时间内,就确定了他林萧阳是那个“弑父杀侄”的凶手!!
但是,这个从中刻意引导林家人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是六天前的林萧阳,他定然想破脑袋都想不透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现在,林萧阳不但想到了,还十分的确定!!!
烛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中,靠近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地方,穿一身单薄的藏蓝色长衫的林萧阳,与穿一身黑袍的林宇两厢尽皆沉默无言地站着——
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身姿笔挺,淡薄的唇畔始终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连眉眼也带着细微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的模样。
站在灵堂内的林萧阳则保持着右手持剑的姿势,一双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被龙啸剑指着的林宇,不薄不厚的双唇紧紧抿着,一张俊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看不出喜怒。
“孽子!!你想干什么!”安静的灵堂中,忽然响起一道带着怒意的爆喝声,打破了林萧阳与林宇之间的沉默和僵持。
不待林萧阳反应过来是谁在喊话,林萧阳就猛然看见他眼前晃过一抹白影……
待林萧阳定睛去看时,却见穿一身白色丧服,头戴白花,满面怒色的杨心蕊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林宇身前,将穿一身黑袍的林宇严严实实地护在了她的身后。
看着突然出现,因为此刻护在林宇身前而替代了林宇,被龙啸剑的剑尖指着的杨心蕊,林萧阳愣了一瞬,随即,林萧阳呐呐地张口唤了一声:“母亲,您怎么……”
林萧阳原本是想问杨心蕊怎么也到这灵堂来了,但是,不待林萧阳将话说完,那方,挡在林宇身前,穿一身惨白的丧服,头戴一朵惨白的大白花,一脸怒容的杨心蕊就已经张口,怒气冲冲地打断了林萧阳的话——
但听得杨心蕊如此怒气冲冲地朝一脸愣怔的林萧阳劈头盖脸地喝骂道:“你这孽子竟还敢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我恍惚间听见灵堂这方似有铮铮龙吟,放心不下才赶过来看一看,我都还不知道你这孽子竟然回来了!!
我且不问你今夜为何要出现在这灵堂中,我就想问你一问,你现在举着龙啸剑是想干什么?你这孽子是觉得害死了你父亲和盛儿还嫌不够,你现在还要在你父亲和盛儿头七的晚上杀了你大哥吗?你这孽子究竟和我们林家有什么仇怨!!!”
耳听着杨心蕊这一番黑白不分的喝骂,听着杨心蕊那一口一句的“孽子”,林萧阳那本有些怔愣的面色不由得一黯:为什么他的母亲总是这样,总是不问原由地就定下他的罪名?为什么要骂他是“孽子”?难道他的大哥是她的孩子,他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厌恶他?厌恶到,竟然认为他会做出那等弑父杀侄的恶行!
虽然心中因为杨心蕊的恶言相向而倍感黯然,但是,林萧阳心中的失落与黯然不过就那一瞬的功夫,转眼间,林萧阳就已经收敛了他面上的黯然神色,转而定定地看着挡在林宇身前,代替了林宇被他手中的龙啸剑直直指着的杨心蕊。
下一瞬,只见面色恢复平静的林萧阳缓缓张口,用面对杨心蕊时从未有过的坚决、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反驳了杨心蕊对他的污蔑:“母亲,无论母亲心中是如何看待孩儿的,但是父亲和盛儿,的确不是孩儿杀的。”
话音一顿,林萧阳微微转动视线,看向被杨心蕊护在身后,淡薄的唇畔始终带着一抹浅笑的林宇,林萧阳用无比坚定、肯定的语气如此说道:“父亲和盛儿,是大哥他害死的!!”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这位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他那位父亲,还有他那个他至今只见过一面的大侄儿的死,都与他这位大哥脱不了关系!!
虽然他林萧阳对他那个才见过一面的大侄儿没什么感情,但是,他仅仅只是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生命就这么被人杀害了,他心中都会忍不住难受,而他那位父亲的死……
初时得知林翱的死讯时,林萧阳在蒙了一阵儿后,其实一直是不愿意相信他那位父亲已经过世了的。
直到那夜,林萧阳悄悄潜进林家本庄,看见了林家人为他那位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搭建起来的灵堂,以及围坐在灵堂周围做法事的那些僧侣后……
林萧阳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那位父亲,是真的已经故去了……
面对他那位父亲的死,他哀伤得不愿意去面对事实,想要逃避事实,可是反观他这位大哥,看啊!他这位大哥笑得多轻松,笑得多好看……
有谁,有哪一个正常人,能在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情况下,还能像他这位大哥一样,如此地谈笑声风,又笑得如此的愉悦?
可是,他这位大哥却能在这种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情况下,在这灵堂中,笑得如此的愉悦!
难道是他这位大哥不正常吗?不!他看他这位大哥正常得很!!
他这位大哥能在他的父亲、他的儿子的棺木前笑得如此的随意、愉悦,只能是因为,他这位大哥,早就知道他的父亲、他的儿子,会死!
不止如此,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定然与他这位大哥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不!也许……
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就是他这位大哥一手制造的!!所以,他这位大哥对于这突然丧父又丧子的惨况,才能表现得如此毫不在意,更无半分哀戚之意——
当林萧阳如此一条一条地理顺了思路,越发确定,林翱和林佳盛的死跟林宇脱不开关系时,杨心蕊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林萧阳的满腔哀愤悉数浇灭,更将林萧阳那颗滚烫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那又怎么样?林家上下谁不知道,你父亲本就已经没什么时日可活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你父亲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何不早死早超生,省得活着受罪,还拖累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还有盛儿,盛儿他自幼憨傻,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连本《千字文》都背不全,此等憨儿,说出去就是个耻辱!一个憨儿,死了也就死了,左不过盛儿还有个聪明的弟弟!”杨心蕊这近乎吼出来的话语,充斥满了整间灵堂,也充斥满了林萧阳的双耳。
这方,凝眸看着杨心蕊,耳听着杨心蕊这一句句怒吼,林萧阳只觉心中似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恍然大悟,但是同时,也有一种被欺骗利用的哀怨悲愤……
心中在瞬息间划过这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被过滤筛选留下来的真相,却让林萧阳的面色,忽然间一片惨白,甚至,连持着龙啸剑的右手,都开始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也许是因为杨心蕊这番话太过没有人性,也许是因为突然间得到的真相,林萧阳的面色不仅忽然间惨白了下来,同时,林萧阳也沉默了下来。
林萧阳就那般直挺挺地站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杨心蕊,久久都不曾再有任何言语与其它动作。
在明亮得耀眼的烛火下,林萧阳就这般面色惨白、神色怔然地看着杨心蕊,看着他那位母亲,许久许久……
两厢沉默了不知多久,林萧阳才突然仿似回魂了一般,缓缓张口,声音轻缓又带着几分怔然地唤了一声:“母亲……”
然而,林萧阳这一句“母亲”的话音还未唤完,先时还沉默着的杨心蕊就再一次张口,朝林萧阳怒喝道:“我不是你母亲!!孽子!!还不快将你的龙啸剑放下!!”
又一次,杨心蕊的话,就如同那寒冬腊月里的极寒冰水,将林萧阳那颗本就冰冷了的心,彻底冷冻凝结……
在杨心蕊这句话喝出口后,林萧阳的面色比之先前,更加惨白了几分。但是!林萧阳的面色虽然惨白成一片,但林萧阳持着龙啸剑的右手,却分毫未动。
并且,林萧阳那原本有些微微颤抖的右手,在杨心蕊这句话说出口后,反到渐渐停止了颤抖,渐渐……将重达逾五斤的龙啸剑端得无比稳当,比之前还要稳当。
不是林萧阳不愿意听杨心蕊的话,更不是林萧阳有意与杨心蕊反着来,而是,林萧阳真的无法放下他手中的龙啸剑——
他的母亲,他这位母亲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将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的死,全部栽赃在他的身上,现在,他这位母亲……竟然还要反过来让他将龙啸剑放下?
呵呵……他林萧阳……还真是个特别不招人喜欢的存在。
他这位母亲面对杀夫、杀孙之人,还真是白般袒护,万般纵容啊!他林萧阳,可真没他这位母亲的肚量!
不!!是他林萧阳还没有像他这位母亲一样疯狂得失去理智!!
明明杀父之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放下龙啸剑!!!
“母亲都知道?”与林萧阳的沉默不语不同,被杨心蕊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的林宇却是突然如此面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听见林宇的问话,杨心蕊当即转身,面向林宇。
“是,母亲都知道,母亲什么都知道。但是宇儿,你别担心,母亲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一改面对林萧阳时的满面怒容,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穿着一身黑袍,面色有些莫名的林宇,杨心蕊十分和蔼地冲林宇如此柔声笑语。
抬手,摸上林宇那张和她自己有三分相像的脸庞,杨心蕊唇畔挂着浅笑,一字一句地如此说着:“宇儿,就像母亲刚才说的,你父亲本就已经没什么时日可活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你父亲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何不早死早超生,省得活着受罪,还拖累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盛儿,盛儿他自幼憨傻,文不成武不就,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连本《千字文》都背不全!盛儿现今死了也好,以后等你老了,要将家主的位子传给晨儿时,没有盛儿这个傻大哥在前面挡着,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那方,站在杨心蕊身后,手持龙啸剑的林萧阳听完杨心蕊这番话,默默地垂下了脸,借此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情绪,只有右手中持着的龙啸剑,始终端得无比稳当……
而这方,听完杨心蕊这番话,林宇只是沉默了须臾,就缓缓抿唇,朝杨心蕊笑了笑。
笑过后,但听得林宇声音轻柔地道了一句:“母亲,您真疼孩儿。”
抚摸着林宇的脸颊,杨心蕊笑得越发和蔼了,出口的声音也越发轻柔:“傻儿子,瞧你这话说的,林家上下,只有母亲最疼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杨心蕊这番话说完后,林宇忽然微微俯身,将薄唇凑到杨心蕊耳畔,而后,只见林宇勾唇,露出一个颇为怪异的笑容。
薄唇微启,林宇用无比轻柔的声音,用仿佛带着几许魅惑意味的语调,缓缓地说道:“既然母亲这么疼孩儿,那母亲……就最后再疼孩儿一次吧!”
听着林宇这有些怪异的语调,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词,杨心蕊忍不住微微往后仰头,想要看向林宇俯身到她耳畔的面容,同时,杨心蕊口中疑惑道:“宇儿你说什……”
一句话没有说完,杨心蕊只觉得她的右肩似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掌,虽没有伤及她的筋骨,但是那一掌力道之重,令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数步。
所有的变故,就发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林母之死3
杨心蕊出身于江湖,立身于江湖,虽然拳脚功夫不是很高,但最基本的临场反应还是不错的。但那短短的一瞬间,却根本不足以让杨心蕊做出思考与反应……
而林萧阳本是可以避免这一幕惨剧的发生的,只要林萧阳在杨心蕊撞向他的那一瞬间,及时收起他手中持着的龙啸剑……
但是,低垂着脸的林萧阳,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错过了看见那一幕的机会,自然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收回他手中稳稳地端着的龙啸剑,于是……
在灵堂中那明亮得耀眼的烛火下,当泛着金色寒光的锋利剑刃穿胸而过时,杨心蕊口中,才发出那句问话的最后一个字,一个轻飘飘的“么”字。
而当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林萧阳感觉到似有什么重物撞上了他手中持着的龙啸剑时,林萧阳才猛然抬头……
但是,一切,皆已为时……已晚——
锋利的金色剑刃毫不留情地穿心而过,比成人一整条手臂还要长的金色剑刃,几乎整个从杨心蕊的心口处刺出。
心脏被刺破,不过眨眼的功夫,殷红色的鲜血就开始如小溪一般朝伤口外渗出,瞬间就将杨心蕊那身苍白的丧服晕染出了一大片血迹。但是,从伤口处渗出的血液,更多的,却是顺着龙啸剑那金色的剑刃,往那微微朝下倾斜的剑尖处滑去。
然后,源源不断地流淌而过的殷红色血液在金色的剑尖下汇聚,累积形成一颗血珠,在血珠达到一定的累积度后,便不堪重负地朝石灰色的地面上滴落,溅出一朵血花。
“滴答……滴答……滴答……”一滴、两滴、三滴……仿似水珠滴落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静谧下来的灵堂中轻声砸响。
本是细不可闻的声音,可是听在林萧阳耳中,却仿似被扩大了千万倍一般,令林萧阳觉得震耳发聩,而后,这震耳发聩的声音直传达到林萧阳的内心深处、灵魂深处。
“哐当”一声响,是林萧阳手中的剑鞘掉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看着背对着他,被他手中持着的龙啸剑穿心而过的杨心蕊,林萧阳整个人都僵住了,满面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在看见杨心蕊背部那苍白的衣料在瞬息间就被晕染出了一大片殷红色的血迹后,林萧阳的双眼瞬间睁大,双瞳却猛地一阵紧缩……
林萧阳脸上的神色,已经不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了,而是震惊、惶恐、慌乱……
龙啸剑是陪伴了林萧阳二十年有余的兵器,林萧阳对龙啸剑的了解程度,远超过《剑谱》上对龙啸剑的记载。
龙啸剑的剑刃极其锋利,若不是刻意为之,剑刃刺破皮肉时,被刺之人基本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同时,龙啸剑也是最致命的凶器!因为,但凡被龙啸剑刺中,伤口处附着的金色粉末,不但会妨碍伤口的愈合,若处理不当,还会导致伤口快速溃烂……
被龙啸剑剑身整个穿心而过,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
杨心蕊在吐出那一个轻飘飘的“么”字后,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林宇,却没来得及问一句林宇为什么,杨心蕊就已经带着不甘与茫然,死去了……
随着杨心蕊生命的逝去,杨心蕊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缓缓从龙啸剑上滑落,倒在了林萧阳脚边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杨心蕊身下,快速流淌出一片殷红色的血迹,直蔓延到林萧阳脚下,浸染了林萧阳脚上穿着的黑靴。
龙啸剑是杀人利器,金色的剑身即便不去刻意护理,也能十年如一日的新亮。尤其是,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的血液,都无法在龙啸剑的剑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因此,即便杨心蕊才刚刚死在龙啸剑下,但林萧阳手中那柄龙啸剑金色的剑身上,却连一滴血迹都没有沾染,所有的血迹,都顺着龙啸剑的剑身,滴了个干净。
这方,林萧阳右手握着剑身光洁的龙啸剑,长长的剑身朝前倾斜,几乎垂到了地上。
顺着持剑的手往上看,只见林萧阳低着头,看着倒在他脚边的,他那位母亲的尸体,林萧阳的瞳孔略有些涣散,一张俊脸上满是恍惚。
而那方,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穿一身黑袍的林宇同样低着头,看着杨心蕊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林宇却是勾起两边唇角,笑得无比的温和:“母亲,您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让您继续活着,孩儿不放心啊!母亲这么疼爱孩儿,想来母亲是能够理解孩儿,不会责怪孩儿对您下此狠手的,是吧!母亲!”
盯着倒在他脚边的,他那位母亲的尸体,神色恍惚了许久的林萧阳渐渐地回了神,收拢了恍惚的神智,涣散的视线。
而在回神后,林萧阳猛然抬头,瞪向了站在他对面,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
林萧阳这一抬头,林宇才看见,林萧阳那双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此刻一片通红,眸子里面酝酿着的,是无法控制的怒火,犹如带着要烧毁一切的怒意的怒火。
但是,面对林萧阳这满目惊人的怒火,刚刚才杀了他自己的亲娘的林宇,只是缓缓勾唇,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轻蔑意味的无所谓的笑容。
看见林宇竟然还能露出如此毫不在意的笑容,双目通红的林萧阳当即咬牙切齿、睚呲欲裂地朝林宇低喝道:“畜生!林宇你这个畜生!!!”
一边怒吼着,林萧阳一边重新提起垂着的龙啸剑,剑尖直指林宇,而后抬脚跨步,直直地朝着林宇冲了过去。
他的父亲,还有他那个大侄儿盛儿的死,他都可以暂且搁在一边不提,但是他们的母亲的死,他今夜,必须追究到底!!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他这个大哥,杀害了他们的母亲!!他抬起头的时候,他这个大哥推向他们的母亲的手都还没有放下!!!
那么疼爱他这个大哥的母亲,为了他这个大哥,甚至对他提出,要他主动放弃最终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比试的母亲……就这么被他这个大哥……轻描淡写地……杀害了!!!!!
呵、呵呵……母亲!母亲啊!!!您在最后可看清了,这就是您最疼爱的好儿子啊!!!!!
手持龙啸剑,带着满腔的悲愤与怒火,林萧阳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林宇,然而,事实上,林萧阳不过往前跨出了一步,就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身形一晃……
若不是林萧阳反应及时,在瞬息间迅速收回了他手中端着的龙啸剑,将龙啸剑如拐杖一般地撑在了身侧,稳住了踉跄的脚步,林萧阳怕是已经摔倒在地了。
在这突然的变故发生后,林萧阳只觉得他浑身都开始使不上力气,双腿更是变得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体内的内力也仿似在瞬间被掏空了一般,半分都感受不到了……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依靠着立在地上的龙啸剑才能堪堪站稳身形的林萧阳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怒瞪向林宇,恨恨地张口:“你……”
那方,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处的林宇不待林萧阳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就已经笑吟吟地接下了林萧阳的话:“三弟放心,不是什么伤人性命的毒药,只是大哥知道三弟轻功甚好,这不是怕三弟又趁机逃了,所以在父亲和我那傻儿子的棺木上,涂了点无色无味的迷香。
三弟年纪虽轻,但内力却深厚的很,这迷香本来不会发作的这么快的,只是三弟你太不乖了,竟然要跟你的亲大哥动手,这一运功,毒性自然就加速流走了。怎么样?三弟,这种使不上力,浑身软绵绵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看着笑吟吟的林宇,林萧阳咬牙,只恨恨地道了两个字:“卑鄙。”
他说那一瞬间怎么觉得这种手脚发软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又是迷香!!
他说怕他逃了?不!今天不杀了这个畜生,他林萧阳绝不会离开!!!
呵!什么怕他逃了,根本就是怕打不过他吧!!毕竟这个畜生就是因为在最后一场比试上输给了他,才与武林盟主的宝座失之交臂的!
那方,听闻林萧阳这句咬牙切齿的恨骂,林宇只是保持着唇边的盈盈浅笑,声音一如先前般和善地道:“卑鄙?呵呵,大哥多谢三弟的夸奖。”
对于林宇如此不要脸的笑语,林萧阳完全置若罔闻。
在明亮得耀眼的烛火下,只见林萧阳突然扬起他右手中握着的龙啸剑,剑花旋转间,林萧阳将龙啸剑那金色的剑刃,搁在了他那紧握成拳的左手的小臂上。
手持龙啸剑,毫不犹豫的一划……
随着小臂上的鲜血涌出,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达到林萧阳的四肢百骸。
林萧阳是龙啸剑的主人,林萧阳知道,怎样使用龙啸剑,既能让伤口的创伤度降低到最低点,但是同时,却又能将疼痛感,提升到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程度!
痛!真的很痛啊!痛得林萧阳的双眉都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但是,这股钻心的疼痛,却成功地驱散了林萧阳体内那种令他觉得纵使力大无穷,却丝毫使不出力气的无能为力的绵软麻木,让林萧阳,暂时找回了四肢百骸的存在感。
虽然林萧阳是龙啸剑的主人,十分了解龙啸剑的每一处构造,但是用龙啸剑自残,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眼下的情况,林萧阳似乎没有比用龙啸剑自残来驱散体内的迷香毒性,更好的选择了……
在用龙啸剑划伤了左手小臂,借用钻心的痛感暂时压制了体内的迷香毒性后,林萧阳渐渐可以不用依靠龙啸剑的支撑,也能站稳身形了。
在彻底站稳后,林萧阳抬头,看向了一脸神色晦暗不明的林宇。
下一瞬,只见林萧阳忽然咧嘴朝林宇笑了起来,但随即林萧阳说出口的话,还有说话的语调,却都带着明显的讽刺:“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没有想到,我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个办法暂时缓解毒性吗?林宇,你不要太瞧不起人了啊!”
林萧阳口中说着话,面上更是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可林萧阳那垂在身侧的左手掌……却已经被不断淌下来的殷红色鲜血给染得斑驳了。
原因无他,只因林萧阳左手小臂上那道被龙啸剑划出的伤口,没有包扎止血。
林萧阳不给他自己包扎,不是因为林萧阳不会包扎,而是因为林萧阳知道,林宇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因此,林萧阳索性就不去管他的左臂了。
正因为林萧阳的放任自流,林萧阳那垂着的左臂上的伤口就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淌血,殷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向手掌,再顺着手掌上的手指,滑落到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萧阳的左脚边已经淌了一滩殷红色的血了,若是用容器将那一摊血装起来,怕是估摸着得有半碗血的量了!
但是,仍然有血珠一滴、两滴、三滴……不停歇地往那一滩血上滴落……
虽然林萧阳左手小臂上的那道剑伤,被他臂上的衣衫遮盖住了,但光看那血流量,也足以想象,那一剑,林萧阳究竟划了有多深!
也是,若只是轻轻地划了一道连血都流不了多少的伤口,又如何能利用痛感来压住体内那已经侵入四肢百骸的迷香毒性呢?!
任由垂着的左臂血流不止,林萧阳缓缓转动右手,重新抬起龙啸剑,直直地指向林宇。
面对沉默地看着他,面色却已经明显的开始变得难看的林宇,林萧阳缓缓勾唇,露出了一抹自他下山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从未露出过的笑容——
一抹寒凉的冷笑。
剑指林宇,但闻林萧阳用犹如寒冬腊月里冰冷刺骨的寒风一般的冷冽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着:“林宇,都说杀人者偿命,父亲和盛儿的死也好,母亲的死也罢,今夜,我们就一起算个总账好了。今夜,我林萧阳若能活着走出去,林宇,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昭然若揭1
林萧阳最终还是没能手刃林宇,因为,在林萧阳拖着受伤的左臂,手持龙啸剑,再一次刺向林宇的时候,林宇却是直接施展轻功,快速退到了灵堂外的那一块空地上。
林宇后退的速度如此之快,丝毫没有要与林萧阳刀兵相见的意思,这到是让手持龙啸剑追到了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外的阶梯上的林萧阳略有些意外。
但是,于林萧阳而言,无论林宇想不想与林萧阳刀兵相见,林萧阳今夜,都注定不会放过林宇就是了。
然而,随即发生的事情,却让林萧阳觉得,他刚刚的想法完全想错了,林宇哪里是不愿意与他刀兵相见,根本就是林宇还留有后手,不需要林宇亲自与他林萧阳刀兵相见——
但见林宇在依靠轻功,快速退出灵堂,落脚在灵堂外的那块空地上后,林宇当即扬声高呼道:“来人啊!!林萧阳将夫人杀害了!!快来人啊!!!”
随着林宇的呼喝声落下,灵堂的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数以百计,手持刀剑利器,头戴黑巾,身穿深灰色裋褐麻布衣,脚踩黑色千层底老布鞋,年纪基本在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在那些手持刀剑利器的男人涌出来的第一时间,林萧阳就已经看出来,那些人并非滞留在南岭郡的那些武林豪杰,而是林家的下人。虽然林萧阳并不认识那些男人,但那些人的衣着打扮,林萧阳当真无比熟悉——
之前几夜,林萧阳每每想要趁夜潜进林家本庄时,林家本庄内各处,就是穿着这样的深灰色裋褐麻布衣,头戴黑巾的男人在来回巡守,阻碍了林萧阳的潜入。
而随着林宇的呼喝声出现的,不止是这数以百计的林家下人,还有灵堂四周的房屋、回廊的屋顶上,就如那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出了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
在这漆黑的夜幕下,周围屋顶上的那些弓箭手一个个都犹如鬼影一般。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从灵堂的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林家下人,就已经团团围绕在了林宇身边,将穿一身黑袍的林宇一层又一层地保护在了人群深处,几乎隔绝了林萧阳的视线。
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外的阶梯上,看着灵堂外的那块空地上的那些影影绰绰,人数多到数不清,个个都对他虎视眈眈,都将手中刀刃、剑刃对着他的林家下人;还有周围屋顶上那一排又一排已经搭弓引箭,蓄势待发,只需林宇一声令下就可以朝他齐齐放箭的弓箭手,林萧阳这才意识到,他这是落入林宇设置的圈套中了!
先是在他们的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的棺木上,涂上了无色无味的迷香,然后又在灵堂四周,安排了数以百计,手持刀剑利器的林家下人和弓箭手……
林宇这是料定了他林萧阳今夜定然会出现,所以才能提前做好这些布置!!
呵呵!这样看来,今夜不止是他林萧阳想要他林宇的命,他林宇,也同样想要他林萧阳的命啊!不过,不同的是,他林萧阳是临时起意,而他林宇,是早已磨砺以须,只等着他林萧阳自投罗网。
要逃吗?他体内的迷香毒性已经被暂时压制住了,幻影踪大约还能发挥出八成左右,若现在逃走,还有九成的机会可以安全逃出林家。若小心些,就是逃出南岭郡都不成问题!!
若现在不逃,一会儿打起来,他再耗费些体力、内力,幻影踪约莫就只能发挥出六成左右了,届时逃走的机会,就只剩下五成不到了……
当林萧阳心中如此犹豫着他究竟要不要逃走时,林萧阳忽然抬头,看向了他正前方的那块空地上,被重重人影保护起来,身影有些模糊不清的林宇,林萧阳心中的想法突然变得无比坚定——
不!!他今夜必须亲手杀了这个畜生!他就是死在这林家本庄,也不能就这么逃了!!
如果他林萧阳今夜因为怕死,就这么逃走了,日后若能寻得机会杀了这个畜生也就罢了。可若是日后再寻不到机会杀了这个畜生,待他日后下了冥府,如何有颜面去面对他那无辜惨死的双亲和他那个大侄儿!!
今夜,林宇必须死!!!
当林萧阳心中无比坚定地如此作想的时候,那方,站在人群保护圈中心的林宇却是忽然朝前迈步,拨开重重人影,走到了人群外围。
站在一群手持刀兵利器,神情戒备的林家下人的最前方,林宇微微抬头,与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外的阶梯上,手持龙啸剑,面色冷然的林萧阳四目相对。
安静的夜色中,但听得林宇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朝林萧阳如此喊话:“三弟,你当真是死性不改啊!我原以为,你今夜是来送父亲和盛儿最后一程的,心想着你还不算毫无人性。我原还想,念着同胞一场,放你一马,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又将母亲……
三弟,你口口声声与母亲说,父亲和盛儿不是你杀的,母亲不过是不相信你,你竟然当场拔剑杀了母亲!!三弟,杀母弑父这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情,你竟能做得如此顺畅,你的良心是给狗吃了吗?今夜若不将你擒住,我林宇如何对得起父亲与母亲的在天之灵!”
林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喊得十分用力,这么一番话喊下来,在场的林家下人和那些蹲在周围屋顶上的弓箭手,便都将林萧阳的“罪行”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方,在林宇喊完这番话后,站在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外的阶梯上的林萧阳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用他手中握着的龙啸剑,遥遥指向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林宇。
林萧阳的眼神实在是太好了,即便隔着这么远,近乎十余米的距离,又是在茫茫夜色下,林萧阳竟还能清楚地看见,林宇面上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林宇的那双眸子却微微地弯着,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看着如此表里不一的林宇,林萧阳当真想要冷笑出声:呵!这个畜生的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啊!所以,这个畜生就是靠着这幅演技,骗过了他的父亲、骗过了他的母亲,骗过了所有的人吗?!!
“林宇,你大可以颠倒是非黑白,血口喷人,左不过话都是人说出来的。母亲究竟是被谁杀害的,只需要你我心中清楚,就行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宇,林萧阳声音平缓且平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朝林宇如此说到。
话至此,林萧阳暂停了话音。
但见林萧阳缓缓转动脖子,缓缓地,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的人影绰绰、刀光林立,环顾周围屋顶上那些寒光闪闪的箭头,林萧阳忽而又缓缓张口,一字一句,声音清冷地如此朝林宇说道:“至于这些人信不信,我林萧阳,不在乎。”
他的那位师傅说过,世界之大,世人千千万,每个人都长了颗独立的脑袋,个人都有个人的想法,你就算做得再好,也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惯你,你就算杀人抢劫、作奸犯科,也总有那么些脑子搭错筋了的人同情你、怜悯你!
后来,他的那位师傅就这番话,做出了这么一番总结:所以,人活在世,只要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对得起你身边对你好的人,就不用分神去管其他的琐碎事物,也不需要去在意他人对你的评价。那些身后之名什么的,不过是活人对死人冠以的莫须有的评价罢了。人都已经死了,还会去在意活着的人怎么评价自己吗?这纯粹就是扯淡!!
虽然他始终都不懂什么叫“扯淡”,但是,既然他的那位师傅如此说了,就定然是有道理的!既然是有道理的,他就要听着、记着。
因为他的那位师傅说了,不用去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所以,他林萧阳从一开始,从走下秦山之巅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有打算过要在乎外人、在乎世人对他的看法。他林萧阳,从始至终所在乎、所在意的,仅仅只是他心中搁着的那寥寥数人对他的看法罢了。
诚然,他的父亲和母亲若是尚在,他林萧阳行事前,到还会考虑下他的父亲与母亲的感受,但事已至此,父母皆已双亡,如今连一个让他可以顾虑下对方感受的人都没有了,他林萧阳,又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尤其是,他林萧阳今夜连死在这林家本庄中的准备都做好了。一个连死都不怕了的人,还会在意外人、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吗?
不会!!用他的那位师傅的话来说,这纯粹就是扯淡!
他林萧阳现在,除了想要杀掉林宇这个畜生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至于他的那位师傅,还有他的两位师兄,还有他的那位二师嫂……
即便他今日死在了这林家本庄,无法与他们解释他今夜的所作所为,但他相信,日后无论外人,无论世人如何评论他林萧阳,他们,都是会相信他的!
所以,他林萧阳,已经完全无所顾虑,无所畏惧——
林宇要如何污蔑他,随便林宇去好了,让林宇在临死前逞一下口舌之快,无所谓。
那些林家下人和弓箭手们会如何想他,也随便他们去好了,左不过,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会清楚地记着每个人活着时的生死功过,不会因为活人的几句污蔑而添上莫须有的罪名。
当林萧阳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林宇那带着明显嘲讽语气的话语,晃晃悠悠地飘进了林萧阳的耳中:“三弟,你休要再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了。你如此说,无非就是想说母亲是被我害死的,可你自己看看,母亲心口上的剑伤,难道不是你手中的龙啸剑造成的吗?
三弟,事实摆在那里,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竟还想妄图抵赖、污蔑于我!!三弟,你也不想想,我两手空空,上哪去找利剑来杀害母亲?!三弟,你今日杀母弑父,残害侄儿,日后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你就不怕吗?”
面对林宇如此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质问,林萧阳只是面露嘲讽地接下了林宇的话:“呵!林宇,这句话,你当对你自己说才是。”
“我且问你,林宇,你今日杀母弑父,残害亲子,日后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你就不怕吗?”看着被他手中端着的龙啸剑遥遥指着的林宇,林萧阳将原话,奉还给了林宇。
如此说完后,林萧阳缓缓勾唇,露出一个冷笑,右手稳稳地端着龙啸剑,脚下朝前跨出,一步、一步地朝灵堂前的那几层阶梯下走去。
待走到阶梯下,和林宇一样站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后,与林宇四目相对的林萧阳维持着唇边的冷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如此说道:“不过,林宇,我到是可以告诉你,若今夜能手刃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别说日后要我下十八层地狱,就是要将我挫骨扬灰,我林萧阳,也甘之如饴,毫无怨言!”
早在林萧阳决定今夜定要手刃林宇的那一刻起,林萧阳就已放下了生死,一个不怕死的人,不但不会在意在他死后,活人会如何评论他,更不会在意在他死后,是上西天极乐净土,还是下十八层地狱。
所以,林宇那番面露轻蔑之色的嘲讽,对林萧阳,毫无作用。
剑指林宇,林萧阳倏然一声高呼:“畜生!拿命来!!!”
如此高呼罢了,只见林萧阳以脚尖点地,提气施展幻影踪,猛地朝他对面的林宇冲了过去。
那方,早在林萧阳高呼出声时,林宇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往他身后的人群中退去了。而在林萧阳高呼之后冲向林宇时,退回到人群保护圈中的林宇已经仰头,朝四周扬声高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随着林宇的一声令下,蹲在灵堂周围屋顶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松开手中紧绷的弓弦,下一瞬,早已蓄势待发的上百支利箭几乎在同一时间疾射向了冲向林宇的林萧阳……(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昭然若揭2
无尽夜色下,只见漫天利箭带着“咻咻”的呼啸之音,如细密的落雨一般从天而降,成功的阻碍了林萧阳朝前冲去的步伐。
林萧阳虽十分迫切地想要在今夜杀掉林宇,但林萧阳亦深知,在杀掉林宇之前,他必须先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否则一切都将成为空谈。
因此,在上百支破空而来的利箭近身前,林萧阳已经率先收住了朝前冲去的步伐,转而运起内力,单手握着龙啸剑,将那重逾五斤的龙啸剑挥舞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疾射向他的利箭纷纷拦腰斩断。
在一阵接一阵的“咻咻”的呼啸之音中,是叮叮当当被斩断的利箭掉落在地的声响。
不过眨眼的功夫,林萧阳的脚边,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就已经以林萧阳为中心,掉落了数十支被斩断的利箭。
无边的夜色下,就见被密集箭雨笼罩的那一方空地上,林萧阳手持剑刃泛金的龙啸剑孤身奋战,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几乎没有任何间断地轮番射向他的利箭。而林萧阳脚边的断箭,则以林萧阳为中心点,在一点一点地不断增多。
另一方,早已在手持刀兵利器的林家下人的重重保护下,退到一处屋檐下站着的林宇遥遥看着空地那方的林萧阳竟然如此神勇,只用单手握剑就将所有疾射向他的利箭悉数斩断了,林宇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林宇虽皱了眉头,面上神色却看不出半分着急,反到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着……
一晃眼,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空地那方的林萧阳,始终没能摆脱箭雨的牵绊,一直在奋力与那些不断疾射向他的利箭奋战着。
而站在那处屋檐下,被上百名林家下人严密保护着的林宇,就那么静静地,漫不经心地看着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孤身一人面对漫天箭雨的林萧阳。
不得不说,林宇在灵堂周围的屋顶上布置的弓箭手实在太多了,最少有百名左右,即便每名弓箭手身后背着的箭筒里只有二十支利箭,加起来最少也有两千支利箭!
两千支利箭,林萧阳即便是将龙啸剑真的挥舞成了一道屏障,也不可能将那些一轮又一轮,几乎毫不间断地疾射向他的利箭悉数斩断个干净。
林萧阳本就中了迷香的毒,虽借用自残的痛感,暂时压制了体内迷香的毒性,暂时恢复了力气,但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林萧阳越不利。比如眼下——
初时,箭雨虽密集,却没有一支利箭能近得了林萧阳的身,悉数在距离林萧阳尚有一米的距离时,就被林萧阳手中的龙啸剑纷纷拦腰斩断了。
可是到了后面,林萧阳虽仍在一直不停地努力挥舞着他手中的龙啸剑,但是挥舞的速度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了下来。
虽然林萧阳仍然将所有疾射向他的利箭几乎都拦腰斩断了,但因为速度的渐缓,总会有那么一两支利箭穿过龙啸剑挥舞出的那道无形屏障的缝隙,带着重达几十斤的力道,射在林萧阳的身上……
当站在那处屋檐下,被手持刀兵利器的林家下人重重保护着的林宇高呼一声“停”,疾射向林萧阳的利箭开始渐渐变得稀少,直到最后再也没有利箭射向林萧阳时,林萧阳身上,已经零零散散地中了数支利箭了——
林萧阳的左臂和左后肩上各中了一箭,右腿小腿上中了两箭,右腰后侧中了一箭。
一个大活人身上直挺挺地插着五支利箭……
虽然这五支利箭全部避开了林萧阳身上的要害,并不致命,可是远远看去,却仍旧令人觉得心惊胆战,只是看着,都禁不住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肉一阵抽搐的疼。
的确,带着重达几十斤力道的利箭划破空气,生生刺穿皮肉,深深地扎进骨肉里,这种感觉,丝毫不亚于之前林萧阳拿龙啸剑划他自己那一剑的疼痛,钻心的痛,痛的林萧阳几乎都站不稳了……
可想而知,身中数支利箭,就算都避开了要害,不足以致命,可每一支利箭均深深地扎进骨肉里,即便林萧阳身上的伤势不致命,只怕也轻不到哪里去吧!
可即便如此,即便身中五箭,即便每一处箭伤都在揪心揪肺地痛着,林萧阳的身体,却依然站得笔直笔直的,丝毫没有半分受伤后的虚弱,更没有要倒下的模样。
林萧阳不仅没有倒下,还趁着漫天箭雨停歇的功夫,兀自低头,将他身上的几处箭伤环顾了一遍,然后默默地在心中估算了下他受伤的轻重程度:还好,虽然每一处箭伤都深入骨肉,但因为每一处箭伤都避开了要害,而且箭上无毒,他只要及时止血,这等程度的伤,完全要不了他的命!但是……
抬头,遥遥看向站在那处屋檐下,被上百名林家下人严密保护着的林宇,林萧阳勾唇,冷冷地一笑:但是林宇会给他时间止血吗?不会!林宇只会想尽快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必须加快进攻的步伐了!!
如此想着,林萧阳也不管他身上的那五处箭伤了,连长长的箭杆也没说斩断一下,就那样带着扎在身上的五支利箭,果断地抬脚,朝着林宇的方向踏出了脚步。
那方,站在那处屋檐下,被上百名林家下人严密保护着的林宇见状,当即扬声说道:“三弟,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应该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即便你的武艺再如何高强,又如何能敌得过这成百上千的箭雨,还有这数百名护院呢?
三弟,大哥劝你一句,你还是停下,将你手中的龙啸剑放下,乖乖地让大哥将你擒住送官吧!三弟,你虽然做出了此等杀母弑父的恶事,但你毕竟是我林家的嫡子,大哥会求官老爷给你一个痛快,定不让你遭受那些侮辱与折磨的。”
因为林萧阳在中箭后,始终都站得笔直如松,身上穿的又是一件藏蓝色的长衫,因此,无论是之前林萧阳自己在他的左手小臂上划的那一剑,还是如今他身中的这几箭,单从外表上看去,几乎完全无法让人看出林萧阳身上的伤势究竟有多重。
无从知道林萧阳身上的伤势轻重,这便让林宇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顾忌,即便亲眼看见林萧阳身上深深地插着五支利箭,林宇也不敢轻易上前去靠近林萧阳。
而此刻,林萧阳竟然管都不管他身上中的那五支利箭,只管抬脚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且双眼赤红,面上全是一副欲先杀他而后快的表情,这便更加让林宇心中多了几分顾忌,摸不清林萧阳的深浅了。
于是,林宇在瞬间做出了决定——隔着重重人群,如此朝林萧阳喊了一通,妄图用言语劝阻林萧阳,让林萧阳自己主动“弃暗投明”。
但是,林宇这一番看似深明大义的劝阻会对林萧阳起作用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不过,在林宇这番话喊完的时候,林萧阳的确站住了脚步,但是林萧阳不是被林宇劝阻住了,而是因为,林萧阳在杀掉林宇前,还有最后一番话,要与林宇说。
站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抬起右手,剑指林宇,林萧阳面无表情地如此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宇,你觉得现在还与我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有用吗?在你将母亲推向我的那一瞬间,你我之间那本就不多的兄弟情谊,就已经断干净了。
林宇,从母亲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我的大哥了,你的每一句‘大哥’、‘三弟’都让我无比恶心。别说父亲和母亲还有盛儿不是我杀的,就算我林萧阳当真做了那等泯灭人性的事情,你当我就会听你的话,乖乖放下龙啸剑吗?
林宇,你那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下藏着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林萧阳放下龙啸剑的那一刻,就是我林萧阳的死期!所以,林宇,你别再浪费唇舌了,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见林萧阳对他的劝阻完全无动于衷,林宇当即一改那副深明大义的嘴脸,朝林萧阳冷笑道:“三弟,你当真是死性不改!”
面对林宇这句冷笑,林萧阳只是缓缓勾唇,露出了一抹与之相反的,和煦如风的浅笑。
无尽夜色下,但听得林萧阳笑意妍妍地接下了林宇的话:“死性不改的人是谁,等去了阎王殿,阎王爷自有论断。到时候端看究竟是谁,下那十八层地狱。”
四周忽有风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大风从空中呼啸而过,吹动周遭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为这漆黑的夜色平添了一股诡异。
空中大风呼啸,但是地面上,却只有堪堪拂动衣摆的微风。
站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的林萧阳的衣摆,还有林萧阳那高束的墨发,皆被拂过地面的微风拂动,若非林萧阳身上插着五支利箭,这或许会是一副美如画的风景。
在这阵突然刮起的大风中,只见站在那处屋檐下,被上百名林家下人严密保护着的林宇缓缓张口,用与之前不同的,冷酷无情的声音,如此一字一句地道:“好!既然三弟如此冥顽不灵,那大哥今夜就真的只有……赶尽杀绝了!!”
如此道罢,站在人群中的林宇缓缓高抬起右手,口中高呼道:“准备……”
随着林宇的高呼声,灵堂周围屋顶上蹲着的那些弓箭手再次齐齐搭弓引箭,将一张张铁弓拉成满月,只待林宇喊出最后的命令,就可以百箭齐发。
“大公子,不好了,中院走水了!中院走水了!!”当这方天地中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站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的林萧阳时,一道突兀的呼喊声就这么从斜向里插了进来,打破了场中那凝滞的气氛。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那些蹲在灵堂周围的屋顶上,手中弓箭已经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都忍不住纷纷转移了视线,朝那道呼喊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头戴黑巾,身穿深灰色裋褐麻布衣,脚踩黑色千层底老布鞋,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从一处回廊的转弯处冲了出来。
是林家的下人。
见到了来人,在场的所有人,除却林萧阳外,所有人,包括林宇在内,又纷纷转移视线,伸长了脖子地望向了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
因为林宇和那上百名手持刀剑利器的林家下人站在地上,尤其是林宇还站在一处屋檐下,而且此时已是深夜,因此,林宇和那上百名手持刀剑利器的林家下人并未看见因大火而起的滚滚浓烟,他们皆只能看见,在无边夜色下,林家本庄中院那方,似有猩红色的火光隐隐映照着漫天夜色。
但是,那些蹲在灵堂周围的屋顶上的弓箭手们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因此,那些弓箭手们基本个个都看的无比清楚,林家本庄的中院那方,的确起了大火!
并且,在大火上方,浓烟滚滚,光是看那浓烟的程度,都不难预料那方的火势已经大到了何种程度。尤其是,因为刚才突然刮起了西北风,熊熊大火正趁着风势,呼呼地往离起火点相距不远的一栋高挺的阁楼和一座庞大的屋宇烧过去,而那两处地方是……
“大公子!!中院那边真的起火了!”不知是哪个蹲在屋顶上的弓箭手突然如此朝地上的林宇嚷嚷了一声。
随着这声嚷嚷声落下,又有一名弓箭手如此喊道:“起火点应该是在中院那边的小厨房,而且看那火势,应该烧了有一阵了。”
被这两声嚷嚷一喊,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就见那名林家下人已经神色慌张,脚步略显慌乱地跑到了林宇面前,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与林宇解释着:“大公子!今夜一夜无风,偏偏就这会儿刮起了西北风,看那火势,怕是不出一刻钟就要烧到藏宝阁和宗祠那边去了!您快些安排人手去救火啊大公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昭然若揭3
烛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因为那个报信的林家下人的突然出现,手持龙啸剑的林萧阳暂时放下了他手中端着的龙啸剑,并停住了走向林宇那方的脚步。
当然了,林萧阳放下龙啸剑,停下脚步,可不是为了给林宇和那个林家下人闲谈的时间,林萧阳是在等,在等林宇将他身边围着的上百名林家下人打发去救火。
林家本庄中的藏宝阁和林家宗祠对于林家上下有多重要,不仅林宇清楚,同样身为林家嫡子的林萧阳,自然也是清楚的——
若将庞大的林家比喻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林家本庄内的藏宝阁和林家宗祠,就是林家的根,是林家在江湖上的立足之根。
若失去了林家本庄中的藏宝阁和林家宗祠,林家就等同于失去了在江湖上立足的根!
林宇日后若还想立身于江湖,自然不可能任由林家本庄中的藏宝阁和林家宗祠,就这么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给毁了!!
毕竟,再如何枝繁叶茂的大树,若没有了根,离枯萎也就不远了!
所以,林萧阳现在是在赌,赌林宇为了林家本庄中的藏宝阁和林家宗祠,会不会将他身边围着的那上百名林家下人打发去救火!
如果没有赌对,那林萧阳就只能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先将那上百名保护在林宇身边的林家下人打倒,再杀了林宇!
如果赌对了,林宇将那上百名林家下人都打发去救火了,没有了那些林家下人在前面挡路,林萧阳要杀林宇,就省事、省力、省时多了!
因为心中是如此盘算的,所以,林萧阳这才暂时放下了他手中端着的龙啸剑,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林宇那方的情况。
而林宇那方,因为那个男人是林家下人的打扮,因此,在那个男人跑向林宇的时候,围绕在林宇身边的那些手持刀剑利器的林家下人在仰头望向林家本庄的中院那方时,也未阻拦那个男人,而是纷纷给那个男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因此,当众人收回视线,再看向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已经成功地跑到了林宇的面前,并呼呼地喘着粗气地与林宇作出了这番解释:“大公子!今夜一夜无风,偏偏就这会儿刮起了西北风,看那火势,怕是不出一刻钟就要烧到藏宝阁和宗祠那边去了!您快些安排人手去救火啊大公子!!”
看着那个站在他面前,脊背下弯,双手撑着双膝,气喘吁吁的林家下人,林宇放下他高举着的右手,铁青着脸色责问对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任由中院起火!!”
林宇虽只是脸色铁青,并没有对那名前来报信的林家下人如何,却不难听出林宇这短短的两句话中所饱含的隐忍的怒气。
那方,听闻林宇这语气不善的责问,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当即浑身寒毛倒竖,也不敢再这么没规没矩地站着了,而是毫不犹豫地站直了身子,并恭恭敬敬地朝林宇抱了下拳,而后斟酌着言词,神色小心翼翼地朝林宇如是答道:“回、回大公子的话,庄子里的人今夜基本都到灵堂这边来埋伏了,中院那边没剩下几个人,仅有的几个人又都去保护少夫人和小少爷了,所以直到火势大起来……”
不待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将话说完,林宇就瞪眼怒视对方,声音急切地呵斥并吩咐道:“那你还在这里费什么话!还不快召集人手去救火!!”
听闻林宇这语气急切的呵斥和吩咐,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忍不住默默转头,看了一眼立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身上插着五支利箭,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们这方的林萧阳,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复又看向面色恼怒的林宇,很小声地犹豫道:“那三公子那边……”
“这里本公子自会处理,你带上这里所有的人手,先去中院救火,快去!!”不待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将话说完,林宇就果断张口,打断了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的话。真真实实的急切语气,毫不掩饰地透露了林宇此时的心情究竟有多么急切。
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是个会看脸色的,闻此言,他当即朝林宇拱手抱拳,如此恭敬有力地应了一声:“是!大公子!”
朝林宇应罢,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站直身子,头一抬,同时朝四周手一挥,大声招呼了一句:“所有人!快跟我去中院救火!!!”
如此招呼罢了,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率先转身,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跑走了。
观之林宇这方,伴随着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的这一声招呼声落下,严严实实地围绕在林宇身边的那上百名手持刀剑利器的林家下人,还有在灵堂周围屋顶上蹲着的那些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纷纷跟着那名报信的林家下人,撤离了灵堂这方天地。
随着上百名林家下人和百余名弓箭手的撤离,林萧阳只觉得他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着,等到那上百名林家下人和百余名弓箭手全部跑没了影后,脚下地面的震动才逐渐消失。
因为那上百名林家下人和百余名弓箭手的撤离,这方天地,又恢复到了今夜它本就该有的清冷和寂静。
这方,但见站在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的林萧阳缓缓抬起右手,用手中龙啸剑遥遥指向仍旧站在那处屋檐下的林宇,林萧阳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朝林宇走去。
面色冷然的林萧阳一边走向林宇那方,同时口中用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林宇,就此做个了结吧。”
那方,站在屋檐下的林宇见状,当即抬手,似想要制止林萧阳,口中同时轻声笑着:“三弟,你先别着急,这里已经没人了,有些事,反倒好敞开了说了。”
“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面对林宇的笑颜制止,林萧阳只面色冷然地如此反驳了一句。话音一顿,林萧阳又冷冷地道了一句:“还有,别叫我三弟,我没你这种泯灭任性的大哥!!”
话毕,林萧阳当即迈开大步,朝站在那方屋檐下的林宇冲了过去。
然而,林萧阳才迈出两三步,脚下步伐就猛地一顿,脚步踉跄间,幸而林萧阳当即放下他手中端着的龙啸剑,将龙啸剑当做拐杖一般撑在了脚边,这才稳住了有些晃动的身形。
那方,站在屋檐下的林宇见状,缓缓放下了他抬起的那只手,转而继续笑盈盈地看着林萧阳,笑吟吟地道:“三弟,都跟你说了不要着急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看,刚才使用内力过度,这会儿迷香的毒性又开始发作了吧!
还有三弟你身上的那几处箭伤,虽都没有伤及要害,但看三弟已经无法使用轻功的样子,估计也都伤的不轻吧!三弟,我劝你还是老实些的好,再使用内力,加速血液的流动,单是你身上的那几处箭伤,兴许都会要了三弟你的命的。”
对于林萧阳之前的警告,林宇完全置若罔闻,这番话说下来,林宇一口一个“三弟”叫的既亲热又欢快。
而这方,将龙啸剑当做拐杖一般撑在脚边的林萧阳听闻林宇这番话,当即双眸一瞪,朝林宇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林宇,我说了,不要再叫我‘三弟’!我没你这种兄弟!!”
最后一句话,林萧阳几乎是吼出来的。并且,话音尚未落,林萧阳已经再次端起他手中的龙啸剑,朝着林宇冲了过去。
这一次,林萧阳是真真切切地一剑又一剑地朝林宇身上劈了下去。
然而,面对林萧阳那招招紧逼的攻势,林宇只管依仗着轻功左躲右闪,从那处屋檐下逃到了灵堂前的那块空地上,又逃到了灵堂那大开的正门前……总之,林宇就是不与林萧阳正面相对。
这方,林萧阳一边追击林宇,不停地用龙啸剑去砍杀林宇,一边冷冷地嘲讽着:“躲来躲去的,很有意思吗?”
因为林萧阳体内的迷香毒性只是被暂时压制了,并未完全祛除,且先前抵御利箭时,林萧阳用了太多内力,将他体内那被压制的迷香毒性诱发了不少。
因此,不到最后关头,林萧阳再不敢轻易使用内力——
箭伤到还无所谓,可若因内力使用过度,将他体内那被压制的迷香毒性完全诱发,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林萧阳和林宇之间的实力本质上相差并不多,之前在武林大会上,林萧阳能战胜林宇,多半是依靠的他体内那浑厚的内力和施展起来诡秘莫测的幻影踪。
可此时林萧阳碍于身中迷香,不仅不能轻易使用内力,还身受一处剑伤,五处箭伤,其中两处箭伤都在右腿小腿上,十分妨碍行动,六处伤又均没有包扎止血……
因此,无论是速度还是身法方面,林萧阳自然就要比身体康健,且还能自如使用内力的林宇要差上一些。
但是,就这一点点的差距,也能导致无论林萧阳使出多少招式,无论林萧阳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有多凌厉,却每一次都能被林宇险而又险地躲过去!
虽然林萧阳一直能紧追林宇不放,龙啸剑劈、砍、划、刺,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可林萧阳最多也就是划破林宇的衣袖、袍子罢了,就是始终伤不到林宇的身体半分!
这样一直和林宇跟玩躲猫猫一样地追来逃去,林萧阳的内心已经免不了有些着急了——
被林宇拖了这么久,他体内的迷香毒性已经有全面复苏的迹象了,还有他身上的几处箭伤……这样耗下去,他也许真的会杀不了林宇!!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那方,看着手持龙啸剑,紧追他不放,一副誓要先杀他而后快的模样的林萧阳,林宇一边努力躲避林萧阳的凌厉攻势,一边颇为无奈地笑着:“我都说了,让三弟你别着急了,三弟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好吧!就算三弟你再想杀了我,好歹也先把你身上的箭伤处理下啊!这样重的伤,大哥我光是看着,都替你觉得疼呢!”
又是一剑挥下却又被林宇险险地躲了过去,林萧阳站住脚步,微微喘了口气,如此朝林宇讥讽道:“呵!送你下地狱这件事,我还真没办法不着急!至于我身上的伤,不需要你假仁假义的关心。”
话落,林萧阳再次迈开脚步,持着龙啸剑冲向林宇。
林宇见状,当即提气施展轻功,瞬间退开数步,与林萧阳拉开了较长的一段距离。
站住脚步后,林宇随即笑得一脸神秘莫测,用带着几分魅惑的嗓音,如是说道:“三弟且等一等,难道三弟不想知道,父亲和盛儿是怎么死的?父亲和盛儿身上的剑伤,又为什么是龙啸剑造成的?”
随着林宇这番话说出口,本鼓起了劲冲向林宇的林萧阳动作霎时一顿,随即,林萧阳脚下步子一停,沉默了片刻后,林萧阳却是缓缓收起了龙啸剑的攻势。
还别说,这些问题的答案,林萧阳还真的都想知道!非常、非常想知道!!
那方,见林萧阳缓缓放下了他手中高举着的龙啸剑,林宇当即勾唇一笑,声音倍显亲和地道了一句:“看样子,三弟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啊!”
“别说无用的废话。”朝林宇横眉冷对,林萧阳声音冷冷地如此道。
那方的林宇闻言,先是摇头“啧啧”两声,而后面上显得十分无奈地如此笑叹道:“三弟,大哥记得,你刚回到林家本庄的时候,脾气可是很好很温和的,就连庄子里的那些下人们当众编排三弟你,三弟可都是笑以待人的。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三弟的脾气就变得如此急躁了?这样不好。”
“……”对于林宇这番“感慨”,林萧阳只回以沉默。
面上虽沉默不语,林萧阳心中却在腹诽着:的确,他刚回到林家本庄的时候,是很好脾气,就算庄子里的那些下人当着他的面说了些什么,即便再是难听的话,他也只当做没听到,一笑而过。但是……(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养虺成蛇1
林家本庄前院。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空地上。
但见倒提龙啸剑的林萧阳忽然眯眼瞧了一眼站在他对面,面上笑得一派和蔼可亲的林宇,林萧阳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呵呵……他的脾气一直以来的确很好,但是,面对这个能亲手杀了他自己的亲娘,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他的好脾气,还真没办法继续保持!
那方,林宇见林萧阳忽而冲他冷冷地一笑,林宇到也没在意,只是继续保持着他唇边那和蔼可亲的笑容,缓缓张口,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着最是无情的话语:“之前三弟你问大哥的那个问题,大哥原是想要回答三弟的,却被母亲给打断了。也罢,现在大哥来告诉三弟,让三弟你就是死,也能死个明白,不至于到了阎王爷面前,还做个糊涂鬼!”
虽然身边看似没什么风,但是林萧阳听得清楚,他头顶上的风声仍旧在“呼呼”地刮着,十分猛烈的模样。
而在这猛烈的风声中,林萧阳看见站在他对面的林宇缓缓张口,一字一句,声音温和地如此说着:“三弟,有一件事的真相,就是你所看见的那样,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的确都是死在你的龙啸剑下的。不过,杀死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的人,到不是我,只是我买的一个杀手罢了。”
耳听着林宇竟将弑父杀子这等有违天理伦常的事情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林萧阳当即怒从心起,咬牙怒斥一句:“林宇!你这个畜生!”
那方的林宇问此怒言,却只是笑着摇头叹道:“三弟,你看,我这才说了几个字啊,三弟你就又急躁起来了。三弟若再如此急躁,大哥我可就不往下说了哦!这样的话,三弟你就是死,都不会知道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了,这岂不是莫大的遗憾?”
“……”冷眼看着笑意盎然的林宇,林萧阳唯有沉默。
对于林萧阳的沉默,林宇似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声音温和地笑道:“这才对嘛!三弟,你现在该做的,只是静静地听我讲就好了,不要急不可耐地打断我的话,这样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好了,我继续往下讲。
六月初八那夜,我让人先在三弟你的晚饭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唔,就是我涂在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的棺木上的那种。因为考虑到三弟你的内力很深厚这一点,大哥可是特意让下药的人关照了下三弟,下了比一般人多三倍的药量哦!”
话至此,林宇忽然神色莫名地看了林萧阳一眼,而后轻飘飘地叹了一声,似叹又似感慨地如此说道:“说实话,若是一般人吃下这么大剂量的迷药,怕是当场就七窍流血而亡了。即便换做是我,这么大剂量的迷药吃下去,不昏睡个三五七天的,只怕也是醒不过来的。
可三弟你,却在第二天天未亮时就自己醒来了!你不仅自己醒了,竟还能生龙活虎地出城去!尤其是三弟你后来还以一己之力,抵抗住了数百名武林豪杰的围攻……三弟……你的内力,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在林宇说完这番话停顿的时候,林萧阳冷眼看着林宇,声音冷冷地道了一句:“原来是你给我下了迷药。”
自林萧阳回到林家本庄后,林萧阳几乎每夜都会梦见他的那位师傅和他的两位师兄还有他那位二师嫂,但是,无论林萧阳睡得多熟,入梦多深,只要他的屋子周遭有一点点声响,林萧阳都会从睡梦中醒来。
可是,林翱和林佳盛,也就是林萧阳的那位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出事的那夜,林萧阳却睡得无比憨实,那夜林萧阳连梦境都没有一个!
若是林翱和林佳盛当真是死在龙啸剑下的,那龙啸剑是何时离开他的身边,又是何时回到他的身边的?为什么他全无察觉?
这两个问题,林萧阳想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想通。但是,今夜,听了林宇的话,林萧阳却是恍然大悟了——
难怪……难怪他说怎么自从回到林家本庄后就变得浅眠的他,却偏偏在他那位父亲和他那个大侄儿出事的那夜睡得无比憨实,原来竟是被下了迷药!!如此,即便有人趁机盗走龙啸剑又归还,他也无从察觉。
“没错,就是我让人给你下了迷药。我估摸着迷药毒性完全发作的时辰,让我安排的杀手去盗了你的龙啸剑,再用你的龙啸剑,去杀了父亲,最后,我让人将龙啸剑上沾染的血腥气抹掉,再仔细地放回了原位。”对于林萧阳的复述,林宇十分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听完林宇的描述,林萧阳脑海中自行描绘出了当夜的情景。然后……
林萧阳怒瞪向林宇,一副要将林宇生吞活剥的凶狠模样。
那方的林宇见状,当即笑着摇了摇头,用颇为一本正经的语调如此道:“你别这么瞪我,就像母亲说的,左不过父亲也就这月余的时间好活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不如让父亲少受点折磨,早点去投胎的好。父亲若早点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要少受许多拖累。”
“林宇,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败类!!”忍了又忍,林萧阳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如此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虽然林萧阳的语气十分咬牙切齿,面部表情十分愤怒,但因为林萧阳长到这么大,从未用脏话骂过人,所以,从始至终,林萧阳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句脏话。
然而,偏偏就这么几句脏话,还是林萧阳下了秦山以后,在到大梁国去的路上跟过路人学到的……
那方,听闻林萧阳的怒骂,林宇当即冷了面色,眯眼看向林萧阳,声音略有些冷地如此说道:“三弟,都跟你说了,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若是不高兴了,三弟你想知道的事情,可就都无法知道了。”
这方,林萧阳闻言,默默地瞥了一眼林宇,随即林萧阳抿了抿唇,乖乖地闭了嘴。
林萧阳不得不承认,林宇的这个威胁,对他很起作用!
“唉……”在林萧阳闭口不言后,那方的林宇却忽然如此重重地叹了一声。
叹息之后,但闻林宇如此语气充满感慨地说道:“话说回来,父亲本就已是个将死之人,撑死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稍微提前了一点父亲的死期罢了。父亲他死了也就死了,到也实在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可惜了我那个傻儿子,也就是你那个大侄子不走运,当夜竟然去了父亲屋里,还不偏不倚地正好撞上了父亲被杀的一幕……那个蠢杀手也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是我那个傻儿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顺手,也将我那个傻儿子一起给杀了。”
今夜,林萧阳又一次恍然——原来他那个大侄儿,盛儿,就是这么无辜枉死的!!
这方的林萧阳尚未完全消化林宇之前的那一番话,那方的林宇,就已经继续声音温和地说了下去:“不过他死了也好,一个不能习武的傻子,跟你那个二哥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不!是比你那个二哥还要没用!!还要废物!!!
好歹你那个废物二哥没事的时候还能吟吟诗,弄弄墨,学那些酸儒墨客吟风弄月。可我那个傻儿子,连文都习不进!你之前也听见母亲说了吧,一个十岁的孩子了,连本《千字文》都背不全!这样的无用之人,别说培养他,我连养着他,都觉得浪费粮食。
现在他死了也好,日后,等我老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林家家主’的位子留给你二侄儿了。不过三弟你放心,大哥已经为父亲和我那个傻儿子报了仇了,我买的那个杀手,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此说罢,林宇暂停了话音,看着林萧阳,忽然勾唇,无声地,诡异地笑了起来。
笑过后,但听得林宇语调慢悠悠、轻飘飘地如此说道:“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大哥可不放心让他继续活着,只有不会说话的死人,我才能完全放心。”
“就像我们的那位母亲一样。”如此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后,林宇勾唇,露出一抹和善可亲的笑容。
在那一抹和善可亲的笑容中,只见林宇又缓缓张口,用无比温和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三弟,你知道吗?这世上,知道的太多的人统统都活不长久,因为这种人,还是彻底消失掉,才比较让人安心啊!”
说完这番残酷无情的话,林宇又用他那温和的声音,如此对林萧阳道:“大哥知道,三弟你现在最想知道的,定然是大哥为什么要找人杀了父亲,对吧?!”
林宇问出的这个问题,的确是林萧阳现在最想知道的,但是,林萧阳并没有接林宇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林宇,等着林宇自己往下说。
对于林萧阳的沉默,林宇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而后,林宇声音温和,一字一句地如此说道:“三弟啊,这可真怪不得大哥啊!谁让父亲他不仅鼓动你这个做弟弟的,与我这个大哥同台相争,父亲他竟然还……”
话音一顿,林宇看着林萧阳,那原本一直伪装得和善可亲的面容,突然间变得无比狰狞,连说话的语调,也从一直维持着的温和,变成了近乎憎恶、嘶嚎的咆哮:“父亲他竟然还想将家主的位子也一并传给你!!!”
短短的一句话,却犹如那地狱恶鬼发出的嘶嚎一般,令人心中发憷。
但是,林宇面部表情的狰狞只是那一瞬间,眨眼间,林宇的面容,便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种和善可亲,连说话的语气,也恢复到了之前的轻缓和善:“那天傍晚我外出办事,深夜回到庄子里时,听下人说父亲又咳血了,所以去了父亲的院子。
可是,当我走到父亲的屋门前时,却听见屋内传出了你的声音。那天晚上,我一直站在门外,所以,父亲与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部都听见了。父亲他说让你跟我抢武林盟主的位子,不要顾忌什么……
说实话,这个我到无所谓。我林宇并不觊觎武林盟主的位子,你若有本事将我从擂台上打下去,我林宇也服气。武林盟主这个位子,自古谁想坐,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我林宇若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谁。我反到还怪母亲多事,那夜竟然将你喊去说了那些话。”
话至此,林宇忽然眯眼看着林萧阳,浑身杀气瞬间外放。
这方,感受到那忽然弥漫开来的凛冽杀意,林萧阳当即精神一振,亦眯眼看向林宇,握着龙啸剑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但是,林宇仅仅只是释放了浑身杀气,却并没有挪动脚步,仍旧稳稳地站在那方,连说话的声音,也仍旧是那样的轻缓温和:“但是凭什么,凭什么父亲他要把‘林家家主’的位子也传给你!我林宇到底哪一点做的不够好,哪一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林家了?!!
林萧阳,你自己说,你幼时不满六岁就被父亲送出家门去学艺,十八年啊!整整十八年你都没有回过林家啊!可是凭什么你一回来,父亲他,就要把‘林家家主’的位子传给你?那我呢?我林宇这么多年来为林家所付出的一切,又都算什么?!!”
耳听着林宇的一字一句,碍于林宇之前“三弟,都跟你说了,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若是不高兴了,三弟你想知道的事情,可就都无法知道了”的威胁,林萧阳不好出言打断林宇,唯有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不,他们的那位父亲,从未否定过林宇为林家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相反,那夜,他们的那位父亲对他说,若没有他的大哥——林宇,林家早在一年前,早在他们的那位父亲病倒的时候,就该垮掉了……但是这些话,林宇许是没有听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养虺成蛇2
他们的那位父亲,从未否定过林宇为林家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相反,那夜,他们的那位父亲对他说,若没有他的大哥——林宇,林家早在一年前,早在他们的那位父亲病倒的时候,就该垮掉了……但是这些话,林宇许是没有听见……
当林萧阳心中如此作想时,那方的林宇忽而似是自嘲般地轻声笑了起来:“呵、呵呵……”
笑过后,林宇又如此似是自嘲般地低声说道:“父亲竟然说我被母亲宠坏了,还说我的处事手段太过阴狠毒辣?”
话音一停,目视着林萧阳,林宇的面色又隐隐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漫天呼啸的风声中,林萧阳听见林宇如此一字一句地咬牙重声说道:“我若不阴狠毒辣,林家在这江湖上的地位,还能这么巍然不动吗?父亲以为自他病倒后,这个林家是谁撑起来的!!是我!!是我林宇啊!!!!”
如此一字一句地重声说完这番话,林宇似乎沉浸进了他自己的世界,言语神态间,渐渐显露出了几许狰狞与疯狂:“好!既然你、你们所有人都不想让我活好,那大家就都别活了!!都去死吧!!父亲死了,你死了,所有当我路的人都死了,‘林家家主’的位子就是我的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跟我抢了……”
话音一顿,林宇咧嘴扯出一抹有些狰狞的笑容,而后笑嘻嘻地,声调怪异地朝林萧阳如此说道:“所以啊,三弟,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怪不得我。要怪,就怪父亲他太宠你,太疼你,连本不属于你的东西,都想要留给你!!!”
因为林萧阳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吸入了大量的迷香,后来林萧阳为了压制他体内迷香的毒性,先是狠心划了他自己一剑,放了一滩血;随后又运功,抵挡那一阵接一阵的漫天箭雨,还不慎身中五箭;最后林萧阳又挥舞着龙啸剑追着林宇跑了一阵……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叠加在一起,已经不是简单的消耗体力、内力的事情了,而是在消耗林萧阳的生命!!
虽然,林萧阳依靠他体内那深厚的内力还有意志力,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此时却也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了。
最重要的是,林萧阳现在实在不愿意与林宇这个已经被他自身的**所侵蚀,为达目的,竟能做出弑父杀子这等天理不容的恶行的畜生说话!
因此,在林宇做完这一长番陈述后,站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林萧阳冷眼看着说到后面已然状似癫狂的林宇,林萧阳只咬牙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是的,在林萧阳眼中,林宇就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为了一个虚名,为了一个外在的身份,而做出弑父杀子这等天理不容的恶行!!
自从下了秦山以后,在往大梁国去的一路上,林萧阳见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中,有不少都是身背罪孽逃逸的坏人与罪犯,但是,漫漫路途中,林萧阳从未见到过一个身背“弑父杀子”这等天理不容的罪名的坏人与罪犯。
即便后来离开大梁国京都,往南岭郡来的这一路上,林萧阳见到过的坏人与罪犯,也不在少数,却仍旧从未见到过一个身背“弑父杀子”这等天理不容的罪名的坏人与罪犯。
只有林宇,只有林宇做出了弑父杀子这等天理不容的恶行!
若林宇不是疯子,那么,林萧阳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形容林宇那疯狂的行为了。
“呵!”对于林萧阳给他的“疯子”的评价,林宇只是勾唇轻笑了一声,而后,林宇笑看向林萧阳,声音轻缓温和地反问林萧阳:“是我疯了吗?”
“疯了的是父亲!!”虽是个问句,但是,不待林萧阳回答,那方的林宇已经兀自张口,兀自自说自话地对他自己的提问做出了回答。
而在如此似吼一般地吐出这句话后,林宇的言语神态间,又渐渐显露出了几许狰狞与疯狂:“你林萧阳避世十八年,初初下山,连毛都没长齐,别的我且不说什么,我只问你,九国江湖上的武林豪杰,你林萧阳认得出几个?
你除了武功比我好、内力比我深厚之外,你林萧阳,还会什么?不会!你林萧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可是父亲他……却想将偌大的林家交到一无所知的你的手上!!父亲若不是疯了,就是想毁了我辛辛苦苦撑起来的林家!!”
话至此,林宇倏然停顿了话音,下一瞬,只见林宇抬手指着林萧阳,缓缓张口,吐出两个字:“而你……”
在漫天呼啸的风声中,林萧阳听见林宇咬牙切齿地如此说道:“最后竟然也答应了父亲,会做林家下一任的家主!!”
短短的二十个字,林宇刚开始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面容还是十分平静的,但是,当林宇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林宇的面容,已经完全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就连出口的话语,都仿似带着一股狰狞的气息。
“林萧阳,你从没有为林家付出过什么,却想堂而皇之地坐上林家家主的位子,你说你要不要脸?”和善可亲的笑容,温和轻柔的语气,却说着难听之至的话语。
不得不说,林宇对于自身情绪的掌控与调节当真锻炼得炉火纯青,前一刻林宇还面目狰狞地嘶吼着,下一刻,林宇就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副和善可亲的嘴脸,连说话的语气,都瞬间恢复成了温和轻柔的语气。只是,林宇说出来的话,就丝毫不显得和善可亲了。
“我从没有想过要‘林家家主’的位子,我那时候会答应父亲的要求,只是想让父亲可以走的安心。我那时候只是想暂时当一阵‘林家家主’,等到父亲走后,再寻个理由,将‘林家家主’的位子传给你的。”听完林宇那番似是指责的话,林萧阳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张口,对林宇做出了这一番解释。
然而,对于林萧阳做出的这一番解释,林宇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勾唇露出一抹冷笑,语带讥讽地如此说道:“传给我?这些年,我为了让林家能在九国江湖上屹立不倒,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这‘林家家主’的位子,本就该是我的!!
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还需要你林萧阳来做这个好人,传给我吗?林萧阳,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再说了,林萧阳,你说你也二十四岁的人了,你这个年纪,无论放在什么人家,只要不是穷的娶不起媳妇,只要身体上没毛病,孩子都应该好几个了吧!
明明已经是妻妾成群、孩子成堆的年纪了,可是,你竟然还能这么轻易地说出‘等到父亲走后,再寻个理由,将林家家主的位子传给你’这样的话……呵!林萧阳,你能不能不要将什么事都想的这么天真!你以为‘林家家主’的位子是你林萧阳想坐就坐,想让给谁就可以让给谁的吗?”
面对林宇这一番言词顺畅得都不带半分停顿的讥讽,林萧阳只是默默地将之听完,而后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反驳。
林萧阳之所以不反驳,并不是林萧阳默认了林宇对他的讥讽,而是林萧阳觉得好累——
和一个被自身**所侵蚀,已经陷入半疯魔状态,失去了作为正常人该有的理智与心智,几近丧心病狂的人讲道理,心好累……
那方,见林萧阳沉默不语,林宇却只当林萧阳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于是,只听得林宇冷笑一声,声音冷冷地如此说道:“行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差不多都知道了,大哥我,也该送三弟你上路了。黄泉路上,三弟兴许还能与我们那位母亲做个伴,一起去寻父亲。”
如此冷声说罢,林宇抬脚迈步,一步、一步地朝站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身上虽插着五支利箭,却一直站得身形挺直的林萧阳走了过去。
这方,冷眼看着林宇迈步朝他走来,林萧阳虽静默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可林萧阳的右手却在不断地暗暗使劲,将龙啸剑那墨色的镂空雕琢而成的龙首剑柄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是反复。
看着林宇越走越近,林萧阳的心情渐渐有些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兴奋:再走近点!再走近点!他这次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林宇!!只要能杀了林宇……只要能杀了林宇,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林宇已经疯了,为了一个虚名,为了区区一个“林家家主”这个虚名,林宇已经疯了。
在林宇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之前,他必须阻止他,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必须要阻止他!!
就像他们的那位父亲说的,既然他林萧阳生而为林家人,无论他这一生,有没有享受过林家的荣华富贵,他都摆脱不了他肩头的担子与责任!这不是他一句“入世不深,不谙世事”,就能推卸掉的!
无论是父亲和母亲被杀的仇恨,还是他身为林家嫡子必须承担起的责任,今夜,他和林宇之间,都必须做一个了结!
今夜,不是他死,就是林宇死。
又或者……他和他同归于尽……
只要能阻止林宇……
“大公子!!不好了!晨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跑进藏宝阁去了,现在被大火困在了藏宝阁里,火势太大,大伙儿都进不去啊!!大公子您快去救救晨少爷吧!!”在林宇距离林萧阳还有五、六步之遥时,一道高声呼喊的声音,突然斜向里插进了林宇和林萧阳之间,打破了这方天地的静谧,同时也打散了林宇和林萧阳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息。
这方,正走向林萧阳的林宇闻声,倏然站住脚步,同时扭头,看向那个从回廊上跑向他的林家下人,林宇面色黑沉地冷声道了一句:“你们都是废物吗!!!”
那方,头戴黑巾,身穿深灰色裋褐麻布衣,脚踩黑色千层底老布鞋的林家下人一路跑到林宇面前站定,而后深深地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道:“大公子,您回头再责罚小的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救出晨少爷啊!!”
那名林家下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额间全是冷汗,手脚都在不可抑制地发抖。也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这位大公子可就只有盛少爷和晨少爷两个儿子啊,如今盛少爷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要是晨少爷再有个三长两短……
“你留下看着三公子,等本公子回来再行处理。”面对那名林家下人的战战兢兢,林宇只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如此说罢,林宇连看都不看站在他对面的林萧阳一眼,就那么直接施展轻功,朝着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奔去了。
眼看着林宇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开了,站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林萧阳,却碍于他体内的迷香毒性正在缓缓复苏,且因为失血过多而带来的晕眩感,林萧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宇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林宇离开的方向,林萧阳在心中无声地叹息着:只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只要再走近一点点就好了!!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这么错失了良机……
当林萧阳因为林宇的离开,而倍感失望地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时,那方,被留下来盯着林萧阳的那名林家下人,亦是无声地松了口气。
但闻那名林家下人口中如此喃喃地念着:“但愿晨少爷没事,不然大家的命可就真的都到头了!”
如此念叨罢了,那名林家下人忽然转眼,瞥了一眼站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身上虽插着五支利箭,看上去应当伤得十分严重,却仍旧身姿笔挺地站在那方的林萧阳。
两厢沉默了须臾,那名林家下人默默地抬手,握住了他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同时往后退开了数步,退到了一个既能盯住林萧阳,又不会被林萧阳突然攻击到的安全距离。(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养虺成蛇3
因为害怕会被林萧阳突然攻击,所以,那名被林宇留下来看着林萧阳的林家下人,默默地握着他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往后退开数步,退到了一个既能盯住林萧阳,又不会被林萧阳突然攻击到的安全距离。
但是,林萧阳想要杀掉的人,只有林宇,因此,对于退到十余步开外,站在那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那名林家下人,林萧阳丝毫没有想要理会对方的意思。
林萧阳不仅没有理会那名对他虎视眈眈的林家下人,更是估摸着林宇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来“处理”他,林萧阳索性抬起他手中的龙啸剑,剑花飞舞间,将他身上插着的那五支利箭的箭杆悉数斩断了。
虽然龙啸剑削铁如泥,但是,龙啸剑斩断箭杆时,仍旧免不了带动长长的箭杆颤动。颤动从箭杆上,一直传导到深深插进骨肉里的箭头上……
虽然只是轻微的颤动,肉眼连看都看不见,却也足以让林萧阳那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几分。
咬牙忍住身上各处的疼痛,林萧阳将龙啸剑当做拐杖一般地撑在地上,依靠着龙啸剑的支撑,林萧阳缓缓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地,坐在了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阶梯上。
因为右腿小腿上中了两箭,林萧阳坐下时,为了避开右腿小腿上的箭伤,不得不将右腿伸直。还有右腰后侧的箭伤,为了避免被身后高层的阶梯碰到伤处,林萧阳坐在阶梯上时,必须将腰板挺的笔直,一丝丝的弯腰都不行。
直到依靠着龙啸剑的支撑坐到灵堂前的阶梯上的那一瞬,林萧阳真想仰天长叹:他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后果,现在才发现,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连想要坐下休息一下,都这么困难啊……
那方,一直紧紧地握着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林萧阳的那名林家下人见林萧阳在斩断他身上插着的那些利箭的箭杆后,就默默地退到灵堂前的阶梯上坐着了,似乎丝毫没有逃走的打算,那名林家下人一直悬着的心,自然而然的就放了下来。
但是,即便放下了心,那名林家下人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与戒备,面上神色依旧虎视眈眈,握着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的手,也半丝都没有放松。
而这方,林萧阳此时还能如此优哉游哉地坐在灵堂前的阶梯上,的确是因为林萧阳并没有就此趁机逃走的打算——
林萧阳在等,在等林宇回来,在等和林宇……做个了断!!
头顶上的风,依旧在猛烈地刮着,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时间,就在林萧阳沉默无言的等待,那名林家下人的虎视眈眈中,一分一秒地缓缓流逝着……
不过,时间,并没能安静地流逝多久,终究还是被意外打断了它的流淌——
这方,将龙啸剑当做拐杖一般地撑在身边的地上,沉默地坐在灯火明亮得耀眼的灵堂前的阶梯上的林萧阳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看见那方,被林宇留下来看着他的那名林家下人忽然身子一晃,随后那名林家下人身子往后一仰……
在发出一声沉闷又厚重的声响后,那名林家下人竟然就此倒在了满是断箭的青石板铺就成的地面上,不省人事了!
眼睁睁看着那名林家下人倒在了满是断箭的地上,这方,腰板挺直地坐在灵堂前的阶梯上的林萧阳难免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林萧阳眯眼细一看,却见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闪着寒光的细弱牛毛的——银针。
只消一眼,林萧阳就明白了——那名林家下人这是中了带有迷药的银针,而且,看那药性发作的速度,这迷药的剂量,怕是下的不轻。
并且,因为那根银针是射在了那名林家下人的脖子上,在银针射入脖子的那一瞬,大剂量的迷药毒性就瞬间进入血管,随着血液瞬间游走全身,所以,那名林家下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昏迷了。
自行模拟出了事情的经过,下一瞬,林萧阳顺着那根银针射出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却只看见在那个方向的一处回廊的拐角处,一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回廊深处的黑暗所吞没。
那个是……
当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个总是穿一身白衣,虽整日病怏怏的,却一颦一笑皆和煦如风的白色身影的那一瞬,林萧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当林萧阳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抹白色的身影时,林萧阳的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用力撑住了手中的龙啸剑,双脚同时使力,从坐着的阶梯上站了起来。
而后,林萧阳不由自主地,踏着满地的断箭,朝着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闪过的那处回廊拐角,走了过去。
但是,林萧阳最终并没有走到那处回廊下,更没能捕捉住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因为,当林萧阳的身体优于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带着林萧阳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林萧阳却似乎恍惚听见,空气中,风声中,缓缓地飘来了一缕微不可闻的叹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吧!”
让他……走吗?
直挺挺地站在灵堂前那块满是断箭的空地上,看着那处,那片镶着白色狐狸毛的白色衣袂闪过的回廊拐角,林萧阳愣愣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当林萧阳回神的时候,林萧阳先是撇头,看了一眼晕倒在不远处,躺在铺着不少断箭的空地上的那名林家下人。只看了一眼,林萧阳就忍不住叹了一声:即便是晕倒在地,那名林家下人的手,也始终握着他腰间别着的腰刀的刀柄……
不过须臾,林萧阳就从那名晕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身上收回了视线,而后,林萧阳又扭头,看向了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
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天边那漆黑的夜幕,被熊熊烈火炙烤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盯着林家本庄中院的方向看了许久,最终,林萧阳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眼时,林萧阳已经做出了决定——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林萧阳气沉丹田,而后提气,同时脚尖轻点足下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施展幻影踪,带着一身箭伤,离开了林家本庄……
高空中的狂风,地上的微风,并没有随着林萧阳的离开,而消散。风声,该猛烈的,依旧无比猛烈;该轻柔的,依旧无比轻柔……
在除却风声之外的静默中,直到林萧阳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无边夜色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才缓缓从那处回廊拐角的黑暗中走出。
似闲庭信步一般,一直慢悠悠地走到那个倒在灵堂前那块满是断箭的空地上的林家下人的身边,那抹白色的身影,才缓缓停住脚步。然后……
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俯身,缓缓伸出左手,用那肌肤白皙,指节纤长的左手,轻轻抽出了那名晕倒在地的林家下人脖子上插着的那根闪着寒光的细弱牛毛的银针。再然后……
只见那抹白色的身影的右手一晃,一柄闪着幽幽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了那抹白色的身影那同样肌肤白皙,指节纤长的右手手掌中。
手起,匕落,鲜血飞溅。
带着温度的殷红色血液飞溅在了周围的青石板地面上,飞溅在了整齐的断口处沾染着金色粉末的断箭上,但那一袭白色的衣袍上,却滴血未沾。
缓缓收起手中沾血的匕首,那抹白色的身影缓缓站起身,缓缓转身,再缓缓地,朝着他之前走出来的那处黑暗,一步、一步地走去……
空气中,只有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在缓缓念唱着:“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翌日。天还未亮,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林家本庄外面的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影,但是随着“吱呀”一声响,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已缓缓从里面往两边打开。
随着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的打开,透过越开越大的门缝,当先可见,在门后站着一个身形纤长的白色身影。
只见那抹白色身影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这是南岭郡的丧葬风俗,是只有家中亡者出殡时才穿的丧服。
那个穿一身丧服的人手中持着一根引魂幡,同时手中端端正正地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
因那个穿一身丧服的人头微微垂着,是以需要细看一番,才堪堪看出,那人竟是——林宇!而林宇手中端着的那个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显考林公讳翱之灵位。
随着门缝越开越大,可见林宇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左一右地站着一小一大两个人。
林宇左后侧站着的那个小些的人,是个男孩儿,身高只到林宇的腰间,年纪约莫在七八岁上下,长相与林宇十分相似。
那个男孩儿的装扮和林宇几乎一模一样——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手中持着一根引魂幡,同时还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男孩儿手中的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先考林子佳盛之灵位。
而林宇右后侧站着的那个大人,却是林岚风。
与林宇一样,林岚风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黑靴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
不过,与林宇和那个男孩儿不同,林岚风手中没有持引魂幡,只单独端端正正地端着一个漆黑的灵牌。灵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如是写着:显妣林母杨太孺人心蕊之灵位。
林岚风和那个男孩儿身后,单独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个头比站在她前面的林宇和林岚风都要略矮一些,年纪约莫在二十六七上下,姿容虽算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个清丽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的眉眼与站在她前面的那个男孩儿十分相似。
那个女人的装扮与林宇和林岚风还有那个男孩儿的装扮大致相同,亦是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水蓝色绣花鞋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
不过,比起身为男性的林宇和林岚风还有那个男孩儿,那个女人双耳的耳垂上,则多戴着一对用细麻绳制成的“耳坠”。这也是南岭郡的丧葬风俗,是家中有长辈亡故时,只有嫁进家中的媳妇儿们才能戴的“孝耳坠”。
而那个站在林宇左后侧的男孩儿,以及那个单独一人站在林岚风和那个男孩儿身后的女人,便是林宇的妻子方琴,和他们二人的小儿子林佳晨。
随着林家本庄那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完全打开,可见,在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身后,还浩浩荡荡地站着数百人。
一眼看过去,那些人,统一都是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装扮。
而在那一群白茫茫的人群中,三副分别由四个壮汉抬着的,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格外醒目,而最后一副棺木比起前头两副棺木,又要小上那么两圈。
不用想也知道,那三副漆黑棺木,是林翱、杨心蕊和林佳盛三人的棺木。(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灯火阑珊1
黎明尚未到来,昏沉的天色下,随着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缓步走出林家本庄那大开的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被一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簇拥着,缓缓抬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
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由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领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朝着南岭郡西城门的方向行去。
林家嫡系一脉的祖坟地,修建在南岭郡西郊外的一座大山上。
从林家本庄,到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的一路上,嘤嘤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圆形方孔的纸钱更是洋洋洒洒地撒了漫天漫地,一路绵延。
当黎明降临,天色微微亮时,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正好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行到了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前。
因为天色才微微亮,山间的许多花草树木尚且沉浸在阴暗中,肉眼完全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与颜色,但是,在漫山遍野的苍翠欲滴中,那一片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颜色,却无法避免地显得那么的——扎眼。
按照南岭郡的丧葬风俗,在抵达目的地后,以林家嫡长子林宇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穿一身白色丧服的男女老少,将三副漆黑棺木按照棺中人生前在林家的地位高低,先后抬进了林家祖坟中。然后——
葬棺,封土,立碑,插引魂幡。
最后,由所有在场的,亡者的直系和旁系亲属在坟前跪拜上香……
直到日上中天,浩浩荡荡的一行林家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林家祖坟,下山去了。
直到林家人全部下山以后,林家祖坟附近的一片林子中,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叮铃铃叮铃铃……”如风铃般清脆的银器撞击的叮吟声。
不多时,但见那片林子中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穿一身红色的繁复的苗疆服饰,三千青丝尽数盘起,发顶戴满了银制发饰,胸前亦戴着银制的衣饰,其上佩有细巧银铃的女子。
初时,因为那抹红色身影处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以至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但随着那抹红色身影漫步朝着林子外走出来,那抹红色身影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完全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天穹上的耀眼日光直直地投射到她的脸上,才终于能让人看清她的容貌——
肌肤如玉瓷般光洁无瑕,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不薄不厚的双唇涂着嫣红色的唇蜜,琼鼻微挺,眉若烟柳,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然,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却好似一朵盛开的曼珠莎华,给她纯真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摄人心魄。
无需怀疑,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幽冥宫圣女——寒星。
这厢,只见寒星在慢悠悠地走出林家祖坟附近的那片林子后,寒星便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而后,寒星缓缓抬眼,遥遥看向了距离她这方约莫有百余步之遥的林家祖坟地。
遥遥看着那方的耀眼艳阳下,林家祖坟地上的那一个又一个隆起的黄土包,还有那一个又一个直立在黄土包前的青石碑,寒星红唇微启,如是喃喃自语道:“半月前临时接到宫主的命令,去临省处理叛逃出宫的几名宫人,我原以为此行我不过只会错过今年的这届武林大会罢了,却没想到……我不过离开了十余天,去处理了些事情,南岭郡这里,竟然已经闹翻了天吗?”
寒星刚如此呐呐罢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就如鬼魅一般,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同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开来:“属下参见圣女!愿圣女万福安康!”
细一看,却见那个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的白色影子乃是一名梳着朝云近香髻,身穿白色裙衣,脸上遮着一层白纱,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女子。
虽然那名女子此时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却也不难看出那名女子身形的高挑柔美。不过,因为那名女子脸上遮着一层细密的白纱,所以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不过,单看那名女子露在遮面白纱外的那双如星皓眸,到也不难想象,那名女子被白纱遮挡的面容该有多么美丽。
这厢,寒星仍遥遥看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对于那名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的言行,寒星只是轻轻一抬手,淡淡地道了一句:“起来吧!”
那名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朝寒星恭敬地回了一句:“谢圣女!”
如此恭敬地道罢,就见那名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并往后退出半步,与寒星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三步,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太远,也不会显得太近。而这个距离,历来是幽冥宫宫人在行为上,对幽冥宫圣女所表示的尊敬。
遥望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寒星轻启红唇,话音缓慢地如此问道:“牡丹,查清楚了吗?这次林家死的,都是谁?”柔糯的女声,好听却不显娇媚,却又有着勾人心魄的味道。
那名被寒星称作“牡丹”,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微微垂首,握着弯刀地朝寒星拱手抱拳地答道:“回圣女的话,查清了,可以确定是林家前任家主林翱和他的夫人杨心蕊,以及嫡长孙林佳盛死于非命了。但是……”
话至此,那名叫做牡丹的白裙女子倏然停住了话音,那一双露在遮面白纱外的如星皓眸中,充满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扭头,看向站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的牡丹,寒星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而后,寒星用她那柔糯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句:“但是什么?”
放下朝寒星拱手抱拳的双手,牡丹站直了腰板,抬起头看向寒星,将她的犹豫不决,缓缓道出:“林翱和林佳盛今天下葬到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二人死了也有七天了。可是那个杨心蕊……她是昨夜才死的,按照南岭郡这边的风俗,亡者最少要在家中停放七天,过了‘头七’才能下葬。可是那个杨心蕊今天就下葬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寒星闻言,却是“呵呵”一声轻笑,笑过后,但见寒星又扭头看向林家祖坟的方向,用她那软弱的声音,说着毫不在意的言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说是死于非命吗?这么急急忙忙地下葬,估计是为了掩盖什么吧!”
“不过……”红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话音便倏然一顿,随即,只见寒星扭头看向牡丹,声音轻缓地问道:“既然是死于非命的话……杀人者找到了吗?”
那方的牡丹闻言,不敢迟疑,当即张口便答道:“回圣女的话,据说下此毒手之人,是林翱和杨心蕊的幼子,林……”
这方,不待牡丹将话说完,寒星便猛地抬起了她的右手。那方正侃侃而言的牡丹见状,当即了然地闭口,将已经冲到唇边的那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制止了牡丹的言语后,寒星忽然勾唇一笑,笑得无比的千娇百媚。
眼见着寒星突然笑得那么地……千娇百媚,站在一旁,垂在身侧的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牡丹忍不住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直升窜到后脖颈上。
正当牡丹因为寒星的那一笑,而浑身寒毛倒竖的时候,就见那方的寒星忽然缓缓张开她那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林萧阳吗?”
“……回圣女的话,是的。”因为刚刚被寒星那一抹千娇百媚的笑容惊吓到了,所以,在寒星道出“林萧阳”三个字时,牡丹默了一瞬,才张口接下了寒星的话。
凝眸看着束手站在一旁的牡丹,寒星红唇微启,轻轻地唤了一声:“牡丹……”话音短暂地一停,寒星如此语调慢悠悠地问道:“我问你,我们这一路走来,林萧阳是什么脾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中有分寸吗?”
闻此问,牡丹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回圣女的话,属下并不相信似林萧阳那种人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南岭郡城中……都在这样传……”
寒星闻言,朝牡丹撇了撇嘴,语带无奈地笑道:“人云亦云之言,不足为信。就像外界都传言我们幽冥宫如何如何无恶不作一样,但是,我们真的是那样的吗?”
对于寒星最后的那个问句,牡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给出言语上的答案。
“对了,圣女,林萧阳之事闹得甚大,连南岭郡的官府也发布了对林萧阳的通缉文书。”牡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从她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
“哦?”那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发出这么一声似是不相信的音调,而后,但听得寒星如此道了一句:“拿给我看看。”
话毕,寒星朝牡丹伸出了右手。
这方,牡丹一边言词笃定说着:“依属下之见,南岭郡官府应当已经和林家勾结了。”一边恭恭敬敬地将她手中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递到了寒星伸向她的那只右手中。
对于牡丹的笃定之言,寒星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做出评论。
这方,寒星在接过牡丹递给她的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后,寒星便将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一层一层地打开,细细阅览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
“哦?!杀母弑父、残害亲侄,重伤武林豪杰,勾结幽冥宫……”看着她手中那张白纸上所书写的内容,寒星如此啧啧有声地念叨着。
末了,在将那张白纸上的所有内容全部阅览完毕后,寒星笑看向一旁束手站着的牡丹,笑眯眯地朝牡丹如此说道:“啧啧!林萧阳的罪名竟然这么多,这么重啊!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这林萧阳的‘狠毒程度’,可都快赶上我们幽冥宫了呢!”
朝寒星拱手抱拳地一揖,放下抱拳的双手后,牡丹亦语带笑意地说道:“圣女说笑了,那林萧阳就算真的做了这些事,比起我们幽冥宫的狠毒手段,当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点了点头,寒星一脸十分赞同牡丹的话的模样。
捧着手中那张南岭郡官府发布的通缉文书,寒星忽然稍稍往一侧偏头,一脸单纯天真地看着牡丹,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轻启:“牡丹,在你眼中,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和我们幽冥宫‘勾结’呢?”
闻此问,牡丹再次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按照幽冥宫成立之初,初代宫主定下的宫规来说,只有被世人所厌恶、憎恨的大奸大恶之徒,才有资格和我们幽冥宫‘勾结’。”
将偏着的脑袋摆正,寒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着:“嗯,就是说啊!不是被世人所厌恶、憎恨的大奸大恶之徒,我们幽冥宫可不屑勾结呢!”
听闻寒星这样说,牡丹愣了愣,有些怔怔地道:“圣女这样说的意思是……”
抿唇,朝牡丹微微一笑,寒星如此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南岭郡官府对于林萧阳的定罪,有误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灯火阑珊2
抿唇,朝牡丹微微一笑,寒星如此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南岭郡官府对于林萧阳的定罪,有误啊!”
朝寒星拱手抱拳地一揖,牡丹一本正经地回道:“属下不明白圣女的意思。”言罢,牡丹放下抱拳的双手,重又束手站好。
扬了扬手中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墨字的通缉文书,寒星朝牡丹如此轻言笑道:“牡丹,这纸通缉文书上,林萧阳的前几条罪名的真假我且先不追究,也没兴趣追究。不过……”
话音慢悠悠地顿住,看着左手握着一柄弯刀,束手站在一旁的牡丹,寒星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又渐渐露出了之前那种千娇百媚的笑容。
被寒星如此笑靥如花地看着,牡丹再一次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她的脚底心一直升窜到她的后脖颈上,浑身寒毛亦再次瞬间倒竖。
默了一瞬,牡丹禁不住颤声唤道:“圣女……”
“撕拉……撕拉……”那方牡丹才唤出声,这方,寒星一抬手,却是将她手中的那一纸通缉文书缓缓撕裂,然后再将撕裂的通缉文书重叠在一起,再撕裂,再重叠……
寒星就这么面上笑靥如花地,将她手中的那一纸通缉文书缓缓撕了个粉碎。
在毫不拖沓地撕掉了手中的那一纸通缉文书后,寒星一扬手,将她手中那一把碎纸片,径直撒向了朗朗晴空。
在漫天飘飘扬扬地缓缓飘落的碎纸片中,在牡丹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寒星缓缓收敛起她那千娇百媚的如花笑靥,转而扭头,朝牡丹如是无所谓地笑道:“牡丹,虽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紧张。”
话音一顿,寒星忽而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牡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如此说道:“你知道的,就算我再不高兴,也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闻得寒星此言,牡丹当即握着弯刀地朝寒星拱手抱拳地一揖,战战兢兢地如是答道:“属下……属下并没有……并没有紧张……”
口中虽说着不紧张,但是,任谁都听得出,牡丹此时只怕是紧张得不得了。毕竟,就连她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一股明显的紧张的味道。
不过说来也是,面对笑得那么开心,又那么娇媚,开心、娇媚得岂止是不正常,简直可谓是诡异的寒星,牡丹如何能不紧张?
在偌大的幽冥宫中,一众宫人都知道,她们这一代圣女的脾性不仅怪异,令人无法捉摸,尤其是,她们这一代圣女极其的——喜怒无常!!
若说宫人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因此而惩罚宫人,即便是将犯错的宫人处死了,那都无可厚非,毕竟是宫人犯错在先。
但是,她们这一代圣女惩罚宫人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宫人犯了什么大错,更多的时候,却是因为宫人犯了一个小小小的,完全可以忽略的,都不能算是错误的……错误!
别的大错误且不说,就单论这小小的一盏清茶吧——
同为幽冥宫的主子,幽冥宫宫主虽性情残暴,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但幽冥宫宫主却从不会为了一杯茶水是稍凉了还是稍烫了而惩罚宫人,因为在幽冥宫宫主眼中,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错,是完全可以被原谅的——
沏茶嘛,谁都知道,茶水要么不是烫了点,就是凉了点,或者就是不烫不凉的温度,这都是十分正常的。茶水若是烫了点,就放一放,凉一凉再饮;茶水若是凉了,就加点热水兑一下。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她们这一代圣女,有时却会为了一杯茶水是稍凉了或是稍烫了,而将上茶的宫人活活折腾去半条命!!但有时,同样的“错误”,她们那位圣女,却只是一笑置之……
有一位如此喜怒无常的主子,简直让幽冥宫的一众宫人们,尤其是让负责伺候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的幽冥宫宫人们,如坐针毡。
而鉴于寒星在幽冥宫中的声名狼藉,以及一众幽冥宫宫人对她的惧怕,所以,这十几年来,幽冥宫中多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
宁可得罪性情残暴,但发起狠来只会下令将人直接处死的幽冥宫宫主,也不要得罪说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尤其是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给人一个痛快,而是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这一代幽冥宫圣女!
虽然幽冥宫中盛传寒星如何如何凶狠残暴、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作为幽冥宫中,自小陪伴着寒星一起长大,几乎与寒星同住同食的一名幽冥宫宫人,牡丹却是十分了解寒星那所谓的“怪异且令人无法捉摸,又喜怒无常的脾性”的!
十余年形影不离的陪伴,十余年同甘共苦、共同习武御敌的经历,让牡丹深知,每当她们这位圣女笑得无比开心,开心得就跟白捡到了天下至宝并坐上了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武林盟主的宝座一样的时候,肯定就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血霉!!
虽然的确就像寒星自己说的那样,就算寒星再不高兴,也不会将牡丹如何,但是!!鉴于以往看着别人“倒血霉”的恐怖经历太过深刻,所以,每当牡丹看见寒星笑得一脸笑靥如花、千娇百媚的时候,牡丹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心颤……
这种感觉,就像看着屠夫宰杀牛羊时,牛羊痛苦又无助地挣扎、嚎叫一样——即便那刀子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也会忍不住地,不可抑制地觉得心尖发颤。
这方,看着朝她拱手抱拳,微垂着眼帘,站在那方一动不动,明显似在回忆着什么的牡丹,寒星继续一脸认真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呐!牡丹,宫中的宫人几乎都害怕我,平时看见我都恨不得绕道走,但是,我并不希望连你也害怕我……”
被寒星这番语气透着无比认真的话语猛地唤回了神,微垂眼帘的牡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寒星。
在见到寒星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时,牡丹愣了一瞬,随即急急地张口便道:“圣女!属下刚刚只是……”
看牡丹的神色,似是想要与寒星解释什么,然而,不待牡丹将话说完,寒星就缓缓张口,用她那柔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打断了牡丹的话:“牡丹,你知道的,幽冥宫中虽有那么多宫人,可我最信任的,却只有你,而且一直都只信任你。”
愣愣地看着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瑕的肌肤,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涂着嫣红色唇蜜的不薄不厚的双唇,微挺的琼鼻,纤细若烟柳的眉,如黑曜石般纯真无邪的双眸的脸,牡丹沉默半晌,方才呐呐地张口道:“属下……”
“而且牡丹长得那么漂亮……所以啊,牡丹,我可不愿意看见你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总是时不时地对我摆出一副万分受惊的模样,这样可一点都不美了哦!”再一次,不待牡丹将话说完,寒星就缓缓张口,用她那柔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打断了牡丹的话,不过这一次,寒星是抿唇微笑着。
看着思维如此跳跃的寒星,牡丹并没有被一而再打断话语的羞恼,反而有些无奈地失笑道:“圣女,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拿属下开玩笑了。”
这方抿唇微笑的寒星闻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正了正面色,十分一本正经地道:“那好吧,牡丹,我们来说说正经的。”
“是!圣女!”一听寒星这话,牡丹亦立即正了面色,并束手站好,摆出一副恭敬正经的姿态,一副准备恭敬聆听寒星接下来的话的正经模样。
这方,一脸正色的寒星扭头看向了林家祖坟的方向,用她那柔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语气幽幽地如此说道:“南岭郡官府发布的通缉文书上面说林萧阳勾结我们幽冥宫……但是……牡丹,我问你啊,我们幽冥宫什么时候和林萧阳那种耿直正义,又一根筋得简直让人想将他按着狠揍一顿的家伙勾结在一起了?”
闻此问,牡丹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回圣女的话,绝没有!”
点头,但听得遥望林家祖坟方向的寒星似叹息一般地如是道:“是啊!我也记得并没有啊!林萧阳那个人,我一直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他看着我们幽冥宫的一众姐妹的时候,每一次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这是为什么呢??”
那方的牡丹闻言,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明明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无论是寒星,还是牡丹,却均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话音一顿,牡丹再次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幽冥宫是杀人不眨眼,沾满了血腥,不为正道所容的魔教吧!”
遥望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寒星将眼神放空到极致,也不知是将视线落在了空气中的哪一个点上,红唇微启间,只听得寒星那柔糯的声音如此缓缓道:“那牡丹啊……为什么这官府发布的通缉文书上……会这么写呢?”
束手站在一旁的牡丹闻言一愣,然,还不待牡丹想通寒星这番话的用意,牡丹随即又听见寒星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为什么会写林萧阳与幽冥宫勾结呢?他那样一根筋的正义之士,会屑于与我们幽冥宫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勾结吗?”
如此自言自语罢,寒星扭头看向牡丹,抿唇笑问道:“牡丹,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呢?”
“这个……”被寒星的疑问惊了一下,但牡丹只是稍一犹豫,便果断地朝寒星单膝跪下,低垂着头,口中坚定不移地道了一句:“属下立即去查!!”
“嗯,去吧!”朝单膝跪在那方,低垂着头的牡丹点了点头,寒星如此微笑着吩咐道:“对了,牡丹,如果发现了是谁捏造出了这条‘罪状’,以此往我们幽冥宫泼脏水,你不要动手,回来告诉我。”
仰头看向寒星,牡丹惊疑不定地道:“圣女是想……”
微笑着朝牡丹点头,寒星用她那柔糯的声音,温柔的语调,如是笑道:“嗯,你猜对了哦!本圣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好久没有动手,手痒了。”
“是!圣女!!属下这就去查!”重新低下头,牡丹言词恭敬,语气坚定地如此说到。
话毕,牡丹倏然站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在牡丹的身影渐渐远离,直至消失后,寒星才缓缓张口,轻声唤道:“清影。”
“主人!”随着寒星的声音落下,三道浑身上下,包括双掌都被包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寒星身后,且单膝跪地。
“林萧阳人呢?”寒星并没有回头,只是如此声调清冷地问了一句。
寒星的话才一问完,她身后便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回禀主人!林萧阳自昨夜闯了林家本庄后就消失了,林家连夜派出去搜寻的人至今一无所获。”
“不!他并没有消失。”对于那道清冷的声音所说的,寒星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并且,寒星还如此言词肯定地说道:“我感觉得到,林萧阳,他还在南岭郡,他只是藏在了一个林家人找不到的地方。”
“主人!是否需要继续寻找?”寒星身后,又传来那道清冷的女子声音。
遥望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寒星重重地一点头,无比肯定地道:“当然要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是!主人!!”那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如此坚定地应罢,那三名单膝跪在寒星身后的黑衣人,就如同她们出现时那样,又倏然消失了。
在那三名黑衣人一齐消失后,空荡荡的山林间,只听见一道柔糯的女子声音如此喃喃道:“萧阳哥哥……但愿寒星……没有来迟……”(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灯火阑珊3
黎明尚未到来,昏沉的天色下,随着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缓步走出林家本庄那大开的厚重的两扇开的朱漆中门,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被一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簇拥着,缓缓抬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
出了林家本庄的大门,由林宇、林岚风、林佳晨和方琴四人领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朝着南岭郡西城门的方向行去。
林家嫡系一脉的祖坟地,修建在南岭郡西郊外的一座大山上。
从林家本庄,到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的一路上,嘤嘤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圆形方孔的纸钱更是洋洋洒洒地撒了漫天漫地,一路绵延。
当黎明降临,天色微微亮时,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头戴白布,身穿白色丧服,腰间扎着比成年人的拇指还要粗上两圈的稻草绳,脚上穿的靴子、鞋子脚背的前半部分还缝了一块白布的男女老少,正好簇拥着那三副纵向一字排列的漆黑棺木,行到了位于南岭郡西郊外的那座大山上的林家祖坟前。
因为天色才微微亮,山间的许多花草树木尚且沉浸在阴暗中,肉眼完全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与颜色,但是,在漫山遍野的苍翠欲滴中,那一片浩浩荡荡的白茫茫的颜色,却无法避免地显得那么的——扎眼。
按照南岭郡的丧葬风俗,在抵达目的地后,以林家嫡长子林宇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穿一身白色丧服的男女老少,将三副漆黑棺木按照棺中人生前在林家的地位高低,先后抬进了林家祖坟中。然后——
葬棺,封土,立碑,插引魂幡。
最后,由所有在场的,亡者的直系和旁系亲属在坟前跪拜上香……
直到日上中天,浩浩荡荡的一行林家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林家祖坟,下山去了。
直到林家人全部下山以后,林家祖坟附近的一片林子中,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叮铃铃叮铃铃……”如风铃般清脆的银器撞击的叮吟声。
不多时,但见那片林子中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穿一身红色的繁复的苗疆服饰,三千青丝尽数盘起,发顶戴满了银制发饰,胸前亦戴着银制的衣饰,其上佩有细巧银铃的女子。
初时,因为那抹红色身影处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以至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但随着那抹红色身影漫步朝着林子外走出来,那抹红色身影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直到那抹红色身影完全从那片林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天穹上的耀眼日光直直地投射到她的脸上,才终于能让人看清她的容貌——
肌肤如玉瓷般光洁无瑕,如鹅蛋般圆润的脸型,不薄不厚的双唇涂着嫣红色的唇蜜,琼鼻微挺,眉若烟柳,如黑曜石般的双眸,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然,她额间的一点朱砂却好似一朵盛开的曼珠莎华,给她纯真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妖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摄人心魄。
无需怀疑,此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幽冥宫圣女——寒星。
这厢,只见寒星在慢悠悠地走出林家祖坟附近的那片林子后,寒星便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而后,寒星缓缓抬眼,遥遥看向了距离她这方约莫有百余步之遥的林家祖坟地。
遥遥看着那方的耀眼艳阳下,林家祖坟地上的那一个又一个隆起的黄土包,还有那一个又一个直立在黄土包前的青石碑,寒星红唇微启,如是喃喃自语道:“半月前临时接到宫主的命令,去临省处理叛逃出宫的几名宫人,我原以为此行我不过只会错过今年的这届武林大会罢了,却没想到……我不过离开了十余天,去处理了些事情,南岭郡这里,竟然已经闹翻了天吗?”
寒星刚如此呐呐罢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就如鬼魅一般,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同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开来:“属下参见圣女!愿圣女万福安康!”
细一看,却见那个蓦然出现在寒星身边的白色影子乃是一名梳着朝云近香髻,身穿白色裙衣,脸上遮着一层白纱,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女子。
虽然那名女子此时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却也不难看出那名女子身形的高挑柔美。不过,因为那名女子脸上遮着一层细密的白纱,所以令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不过,单看那名女子露在遮面白纱外的那双如星皓眸,到也不难想象,那名女子被白纱遮挡的面容该有多么美丽。
这厢,寒星仍遥遥看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对于那名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的言行,寒星只是轻轻一抬手,淡淡地道了一句:“起来吧!”
那名单膝跪在寒星脚边,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朝寒星恭敬地回了一句:“谢圣女!”
如此恭敬地道罢,就见那名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并往后退出半步,与寒星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三步,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太远,也不会显得太近。而这个距离,历来是幽冥宫宫人在行为上,对幽冥宫圣女所表示的尊敬。
遥望着林家祖坟的方向,寒星轻启红唇,话音缓慢地如此问道:“牡丹,查清楚了吗?这次林家死的,都是谁?”柔糯的女声,好听却不显娇媚,却又有着勾人心魄的味道。
那名被寒星称作“牡丹”,手握弯刀的白裙女子闻言,当即微微垂首,握着弯刀地朝寒星拱手抱拳地答道:“回圣女的话,查清了,可以确定是林家前任家主林翱和他的夫人杨心蕊,以及嫡长孙林佳盛死于非命了。但是……”
话至此,那名叫做牡丹的白裙女子倏然停住了话音,那一双露在遮面白纱外的如星皓眸中,充满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扭头,看向站在离她三步之远的地方的牡丹,寒星缓缓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而后,寒星用她那柔糯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句:“但是什么?”
放下朝寒星拱手抱拳的双手,牡丹站直了腰板,抬起头看向寒星,将她的犹豫不决,缓缓道出:“林翱和林佳盛今天下葬到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二人死了也有七天了。可是那个杨心蕊……她是昨夜才死的,按照南岭郡这边的风俗,亡者最少要在家中停放七天,过了‘头七’才能下葬。可是那个杨心蕊今天就下葬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寒星闻言,却是“呵呵”一声轻笑,笑过后,但见寒星又扭头看向林家祖坟的方向,用她那软弱的声音,说着毫不在意的言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说是死于非命吗?这么急急忙忙地下葬,估计是为了掩盖什么吧!”
“不过……”红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话音便倏然一顿,随即,只见寒星扭头看向牡丹,声音轻缓地问道:“既然是死于非命的话……杀人者找到了吗?”
那方的牡丹闻言,不敢迟疑,当即张口便答道:“回圣女的话,据说下此毒手之人,是林翱和杨心蕊的幼子,林……”
这方,不待牡丹将话说完,寒星便猛地抬起了她的右手。那方正侃侃而言的牡丹见状,当即了然地闭口,将已经冲到唇边的那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制止了牡丹的言语后,寒星忽然勾唇一笑,笑得无比的千娇百媚。
眼见着寒星突然笑得那么地……千娇百媚,站在一旁,垂在身侧的左手中握着一柄弯刀的牡丹忍不住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直升窜到后脖颈上。
正当牡丹因为寒星的那一笑,而浑身寒毛倒竖的时候,就见那方的寒星忽然缓缓张开她那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林萧阳吗?”
“……回圣女的话,是的。”因为刚刚被寒星那一抹千娇百媚的笑容惊吓到了,所以,在寒星道出“林萧阳”三个字时,牡丹默了一瞬,才张口接下了寒星的话。
凝眸看着束手站在一旁的牡丹,寒星红唇微启,轻轻地唤了一声:“牡丹……”话音短暂地一停,寒星如此语调慢悠悠地问道:“我问你,我们这一路走来,林萧阳是什么脾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中有分寸吗?”
闻此问,牡丹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回圣女的话,属下并不相信似林萧阳那种人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南岭郡城中……都在这样传……”
寒星闻言,朝牡丹撇了撇嘴,语带无奈地笑道:“人云亦云之言,不足为信。就像外界都传言我们幽冥宫如何如何无恶不作一样,但是,我们真的是那样的吗?”
对于寒星最后的那个问句,牡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给出言语上的答案。
“对了,圣女,林萧阳之事闹得甚大,连南岭郡的官府也发布了对林萧阳的通缉文书。”牡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从她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
“哦?”那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发出这么一声似是不相信的音调,而后,但听得寒星如此道了一句:“拿给我看看。”
话毕,寒星朝牡丹伸出了右手。
这方,牡丹一边言词笃定说着:“依属下之见,南岭郡官府应当已经和林家勾结了。”一边恭恭敬敬地将她手中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递到了寒星伸向她的那只右手中。
对于牡丹的笃定之言,寒星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做出评论。
这方,寒星在接过牡丹递给她的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后,寒星便将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一层一层地打开,细细阅览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
“哦?!杀母弑父、残害亲侄,重伤武林豪杰,勾结幽冥宫……”看着她手中那张白纸上所书写的内容,寒星如此啧啧有声地念叨着。
末了,在将那张白纸上的所有内容全部阅览完毕后,寒星笑看向一旁束手站着的牡丹,笑眯眯地朝牡丹如此说道:“啧啧!林萧阳的罪名竟然这么多,这么重啊!若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这林萧阳的‘狠毒程度’,可都快赶上我们幽冥宫了呢!”
朝寒星拱手抱拳地一揖,放下抱拳的双手后,牡丹亦语带笑意地说道:“圣女说笑了,那林萧阳就算真的做了这些事,比起我们幽冥宫的狠毒手段,当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捧着手中那张南岭郡官府发布的通缉文书,寒星忽然稍稍往一侧偏头,一脸单纯天真地看着牡丹,两瓣涂着嫣红色唇蜜的红唇轻启:“牡丹,在你眼中,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和我们幽冥宫‘勾结’呢?”
闻此问,牡丹再次微微垂眼,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牡丹抬眼看向寒星,如此言语诚恳地回答道:“按照幽冥宫成立之初,初代宫主定下的宫规来说,只有被世人所厌恶、憎恨的大奸大恶之徒,才有资格和我们幽冥宫‘勾结’。”
将偏着的脑袋摆正,寒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着:“嗯,就是说啊!不是被世人所厌恶、憎恨的大奸大恶之徒,我们幽冥宫可不屑勾结呢!”
听闻寒星这样说,牡丹愣了愣,有些怔怔地道:“圣女这样说的意思是……”
ps:这章是重复的,原因是小墨家里停网了,交网费的单子找不到了,今天的章节又还没码完,所以暂时先发一章上来垫着,明天把网络搞定了再发修改的内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烟岚云岫1
倏然看见那一盏于黑暗中亮起的烛火时,炎子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在这个时辰还亮起烛火,那个地方就必定有醒着的人!而找醒着的人问话,总比大半夜地去踹睡着了的人的屋门要好许多。
如此想着,炎子明果断放弃了去踹他脚下那间屋子的屋门的想法,转而提气施展轻功,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忽然亮起烛火的地方奔去了。
于是,炎子明遇见了林岚风,一个和他的三师弟林萧阳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子。
看见林岚风的那一瞬,炎子明还以为他找到了林萧阳!
但是,只是眨个眼的功夫,炎子明就认清楚了——那个墨发高束,束发的头饰只是一支十分简单的银簪,肩头披着一件长长的,都快拖到地上去了的,衣缘上细细密密地镶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的白色披风,身上透着一股浓重的病殃殃的气息,还若有似无地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草味的男子,并非他踏过千山万水来寻找的三师弟。
介于这世间有人竟然和他的三师弟林萧阳长得相差无几,不单单是相貌,就连身高都差不多,炎子明自然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对方的身份的。
好了,说完了炎子明,咱们话说回来——
在得知林岚风和林萧阳之间的关系后,本是满眼好奇地在打量林岚风的炎子明当即双眸一亮,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面兴奋又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迫不及待地如此问道:“你是他二哥?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那方,面对炎子明那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迫不及待的提问,站在白玉石桌边的林岚风只是神色平静、语调温和地如此反问炎子明:“这位公子,您若要找在下的三弟,是否应当先告诉在下,您与在下的三弟,是何关系?您找在下的三弟,又有何事?”
如此问完后,林岚风就静静地站在白玉石桌边,静静地看着与他面对面而立的炎子明,不再言语,静等炎子明的回答。
别看林岚风面上虽始终维持着亲和的面色,但林岚风心中却在心电急转地思索着:南岭郡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乱,虽然眼前这个男人面上并无半分不轨之意,面色平和得就像只是单纯地来找人的,但事关他那位三弟,他实在不能不提起提防之心!
诚然,初初面对炎子明的突然闯入时,林岚风虽觉得意外,却始终没有主动张口问及炎子明为何而来,因为林岚风并未从炎子明身上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但是,林岚风不主动问炎子明的来意,仅仅只是介于炎子明身上没有危险的气息罢了,却不代表林岚风可以随问随答,真的半分都不戒备炎子明。
至少,当林岚风听见炎子明问及他与林萧阳的关系的时候,尤其是后来炎子明还问及林萧阳的下落时,林岚风就瞬间提起了戒备之心。
林岚风可以毫不犹豫、毫不掩饰地告知炎子明他和林萧阳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南岭郡的人都知道,他林岚风和林萧阳是同父同母的亲手足兄弟,且二人长的十分相似。
虽然问话之人是个夜闯林家本庄,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罢了,林岚风并不介意告诉给一个陌生人知晓。但是——
他那位三弟,林萧阳的下落,却不是谁想知道,就可以知道的!!
而这方,相较于林岚风的思虑重重,炎子明却根本没那么多繁杂的想法。因为,对于林岚风提出的这两个疑问,炎子明完全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对于林岚风提出的这两个疑问,炎子明想的很简单——
虽然他炎子明和林萧阳无半分血缘关系,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比亲兄弟还要亲!在秦山之巅的那些年,他们师兄弟二人可不是白相处的。
但是,他炎子明虽和林萧阳亲如手足,可毕竟林家人并不知道他炎子明的存在,即便退一步说,林家人知道林萧阳有个同门学艺的大师兄,林家上下也一定不会知道林萧阳的大师兄长个什么模样啊!
就拿他炎子明来说罢,今夜之前,他炎子明从未见过林岚风其人,所以炎子明初见林岚风时,才会误以为林岚风就是他那个三师弟林萧阳。而他炎子明虽与林萧阳同门师兄弟十八载,却也是直到今夜才知道,他那个三师弟,竟有个与之相貌极其相似的二哥!
另外便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别说林岚风这个大梁国百姓没有见过他、不认识他,只怕就连大梁国的皇室,都鲜少有人知道他炎子明这位赤冰国储君的相貌如何。
所以说,林岚风不认识炎子明,完全在炎子明的意料之中。若是林岚风认识炎子明,一眼就道破了炎子明的身份,炎子明反到会觉得奇怪了。
而既然林岚风不认识他炎子明,不知道他炎子明的身份,林岚风作为兄长,对他这样一个夜半时分潜进林家来找林萧阳的陌生人,疑心一些,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如此想着,炎子明深以为然,就更加不觉得林岚风的这两个问题有哪里不妥了。
如此思索罢了,只见炎子明在淡然自若地走到一旁的白玉石桌边的白玉石凳上坐下后,薄唇微启间,炎子明非常和颜悦色、从善如流地答道:“我是他的大师兄,是奉师命来南岭郡找他,并带他回山的。”
话说炎子明先前独自离开赤冰国皇宫去秦山之巅,本意是想在秦山之巅这块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打扰的世外桃源将养下身子的,但因为他那位师傅的一句话,炎子明就那么毫不犹豫地下了秦山之巅,然后简直是披星戴月地奔向了南岭郡。
从秦山之巅到南岭郡,这之间当真是相隔着千万里之遥,路途迢迢,跋山涉水,一路上水路、陆路地来回切换,炎子明自己都不知道他乘了几次船,又骑了几次马。
炎子明从未觉得这两地相隔得如此遥远过,遥远得,他即便是披星戴月地赶路,也直到今夜,才匆匆赶到南岭郡。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赶路有多累多辛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为了找他那个三师弟,为了救他那个三师弟,这一切辛苦,炎子明都可以不在意、不计较。
炎子明只万分庆幸,在赶到南岭郡来的这一路上,虽的确辛苦了些,但他体内那先前发作频繁的赤魅毒却并没有在此期间发作,让他一路平安、顺利地赶到了南岭郡!
而在抵达南岭郡的那一刻,炎子明惟愿他没有来晚,惟愿他们那位师傅所谓的那个“天定之劫”,还没有降临到他那个傻师弟的身上……
“大师兄??师命??”这方,站在白玉石桌边,垂眸看着炎子明的林岚风闻言则是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如此重复了一遍。
看着林岚风那愣怔的写满怀疑的表情,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微微蹙眉,用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如此问道:“你怎么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难道……”话音顿了顿,炎子明方才奇怪道:“三师弟他没跟你们林家人提起过,他在师门里还有个大师兄?”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炎子明自己都表示怀疑:应该……不会吧!久的不说,他那个三师弟回到林家少说也有半个月了吧!他那个三师弟那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半个月都不与林家人提及师门里的事情?难道……
是他那个三师弟觉得没必要跟家里人提及他在师门里的事情,以及他在师门里,还有两个十分疼爱他的师兄?
如此念头一出,炎子明立即又自行否定了:那也不对啊!自当年他那个三师弟上了秦山之巅,他和朱梓陌两个人便十数年如一日地疼爱他们那个三师弟,尤其是他,每次上山可没少给他那个三师弟带新鲜玩意儿!
虽然……在秦山之巅上的时候,他没少“坑害”他那个三师弟,但那不过是师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不至于让他那个三师弟在回家以后,对他和朱梓陌二人避而不谈啊!
况且,他那个三师弟喜不喜欢他这个大师兄,又是否是真心喜欢他这个大师兄,他炎子明心里,还是有数的。
至少,炎子明并不认为他那个性格开朗活泼的三师弟,会因为他在秦山之巅的那些玩笑性的“坑害”,而对林家人三缄其口有关师门的事情。
思来想去,炎子明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最终,炎子明只能在心中默道:莫非是他那个三师弟在回了林家之后就转了性了?从以前那个活似王泉的小话唠,直接脱变成了惜字如金的牧文?
这个想法才一生出来,炎子明当即就被他自己的想法惊了个满头黑线:呃……如果他那个三师弟真的奔着牧文那条道去了,他炎子明一定会表示不认识谁是林萧阳的!!
几乎就在炎子明心生这个念头的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冰国皇宫中,负责今夜值守清心殿的牧文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因为担心炎子明的安危而睡不着,此刻正捧着一碟子五颜六色的糕点坐在清心殿的门槛上啃的王泉听见了,当即朝牧文嗤笑一声:“让你晚上吃那么多凉拌黄瓜,该!”
那方,怀抱着一柄三尺青峰地靠站在清心殿殿门边的墙壁上的牧文沉默地仰头,望向了天边那轮似圆盘的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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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站在白玉石桌边的林岚风不知道炎子明心中所想,只是朝炎子明拱手抱拳地微微一揖,如一位玉树临风的俊雅公子一般地抿唇含笑道:“抱歉!三弟他自回到林家后,甚少与家中人提及他在外学艺的事情,是以在下只知道三弟有位师傅,却并不知道三弟他还有位大师兄。尤其是……”说到此处,林岚风的话音忽然悠悠地停住了。
下一瞬,只见站在白玉石桌边的林岚风缓缓地,将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林岚风才抿唇含笑地将话说了下去:“三弟的这位大师兄,还是出身宫廷。”
一听林岚风这话,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心中一惊,但面上表情却只是平淡无波地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身份?”
炎子明不单是面色平淡无波,就连出口的语调都十分的平淡无波,仿似被林岚风一语道破了身份,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方,听闻炎子明的反问后,林岚风并未急着答话,而是朝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拱手抱拳地一揖,这一次,林岚风是深深地一揖,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深深地弯了下去。
作揖的同时,只听得躬身的林岚风如此言语恭敬地称呼道:“赤冰国煦太子殿下,在下,久仰大名。”言语虽恭敬,但出口的语调,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缓温润。
而这方,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神色平淡地接受了林岚风的拜见。
直到林岚风作揖完毕,站直了身子,炎子明才看着炎子明,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唔……看来我还真是臭名远扬啊!”
听闻炎子明这句似笑非笑的话语,与炎子明四目相对的林岚风抿唇浅浅一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用他那平缓温润的声音如是道:“非也!非也!”
口中一边念着“非也”二字,林岚风一边微微低头,看向了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的腰间。但听得林岚风如此抿唇笑语:“公子的言谈举止都将公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只是公子腰间露出的那枚腰牌,却出卖了公子的身份。”
炎子明闻言,当即低头,循着林岚风的视线,看向了他的腰间——
借着天上的皎洁月色,炎子明看见,他那身天青色长衫腰间的接合处,不知何时竟露出了一块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
那块腰牌的正面,雕刻着一条盘桓于云彩之上的蛟龙,而腰牌的背面,则用篆书刻着“炎煦”二字。(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烟岚云岫2
对于炎子明那句似笑非笑的话语,站在白玉石桌边,与炎子明四目相对的林岚风先是抿唇浅浅一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用他那平缓温和的声音如是道:“非也!非也!”
口中一边缓缓地念着“非也”二字,林岚风一边微微低头,看向了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的腰间。下一瞬,但听得林岚风如此抿唇笑语:“公子的言谈举止都将公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只是公子腰间露出的那枚腰牌,却出卖了公子的身份。”
炎子明闻言,当即垂头,循着林岚风的视线,看向了他的腰间——
借着天上皎洁的月色,炎子明看见,他那身天青色长衫腰间的接合处,不知何时,竟露出了一块有他手掌心那么大的圆形的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
而这一低头,炎子明就有些无语了,只因为那块有他手掌心那么大的圆形的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露出的角度就像是刻意摆出来的一样,无论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还是从林岚风所站的角度看过去,都刚好能看见那块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的正反两面——
那块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的正面,雕刻着一条盘桓于云彩之上的蛟龙,而腰牌的背面,则用篆书,雕刻着“炎煦”二字。
话说,炎子明腰间那块露出衣衫的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乃是炎子明当年出生的时候,炎子明的父皇炎武蓝按照赤冰国皇室祖制,命宫中匠人打造,并在炎子明满周岁当日赐给炎子明的。
当然了,这块金色腰牌并非炎子明的个人专属,但凡赤冰国皇室出生的皇子,在其满周岁的时候,都会由他们的父皇,也就是赤冰国的当朝皇帝,赐下一块这样的腰牌。
因为是赤冰国皇室祖制,所以,就连炎武蓝当年做皇子的时候,都有一块这样的金色腰牌。只不过,炎武蓝在登基称帝后,就多了一块雕刻着金龙的腰牌了。
又因为是赤冰国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皇室祖制,所以,这块金色腰牌的规格是有严格的规定的——腰牌统一都是由纯金打造,大小、重量、外形则全部一致。腰牌正面雕刻的蛟龙代表着腰牌持有者皇子的地位,而腰牌背面雕刻的名字,则代表着腰牌持有者的身份。
并且,按照赤冰国皇室祖制,这块金色的腰牌从被赐给其持有者那日起,将一直陪伴持有者到其身故之日,最后还要随同持有者贴身入葬——即便腰牌的持有者将来登基称帝,死后也必须贴身携带这块金色腰牌入殓、下葬。
而在赤冰国,但凡能踏进赤冰国皇宫西和门的人都知道,赤冰国如今的三位皇子——储君炎煦,九皇子炎眘和十一皇子炎帧,三人各有一块纯金的,有成年人掌心大小,悬着金色流苏,正面雕刻着彩云和蛟龙,背面则雕刻着他们各自姓名的腰牌。
所以,可以说,炎子明腰间那块露出衣衫的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直接代表着炎子明赤冰国皇子的身份。
之前离开赤冰国皇宫的时候,炎子明顺手将这块直接代表着他的身份的腰牌,也一起带出了宫。而炎子明之所以会带着这块腰牌一起出宫,是因为这块腰牌不单单代表着炎子明赤冰国皇子的身份,同时还是炎子明自己指挥他自己创建的暗势力的令牌!
虽然当时炎子明是临时决定离宫前往秦山之巅的,走到时候也有些匆忙,但炎子明还是打算的十分妥当的——
因为是独自一人出宫,牧文和王泉谁也没带,所以,为防在到达秦山之前徒生什么意外,炎子明觉得他还是带上这块腰牌比较稳妥。若万一途中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还可以凭借这块腰牌调动他暗中创建的势力。
不过因为一直到了秦山之巅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从秦山之巅到南岭郡来的这一路上,也十分的顺利,所以,炎子明完全没有需要用到这块腰牌的地方。
又因为没有需要用上这块腰牌的地上,所以一直以来,炎子明都将这块腰牌放在他身穿的外衫里面贴身藏着,而此刻这块腰牌却露到了衣衫外面……
炎子明凝眉想了想,兴许是他刚刚坐下的时候,腰牌自己滑了出来。但是……
收回看着他自己腰间那块露出衣衫的悬着金色流苏的金色腰牌的视线,抬头,看向站在白玉石桌边,唇角含笑地看着他的林岚风,炎子明不动声色地想着:但是关于这块腰牌的来历,应当只有赤冰国宫廷里的人与朝臣们知道才是,这林岚风……是如何知道的?
这方,见炎子明抬头后就一直面色平淡地望着他,也不说话,聪明如林岚风,又如何想不到炎子明心中的疑问呢?
是以,只见与炎子明四目相对的林岚风维持着唇边的浅笑,张口,缓缓解释道:“到也不难猜测,毕竟炎姓是赤冰国国性,这世间虽不乏同姓同名之人,但能用如此大一块纯金打造腰牌,还敢在腰牌上雕刻只有各国皇室才可用的蛟龙图腾,又刚好姓炎名煦,且年纪约莫在二十四五上下之人,只怕除了赤冰国的煦太子之外,别无他人了。”
听闻林岚风这番条理清晰的解释,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只是缓缓勾唇,笑得有些邪魅地道了一句:“看来我这个呆笨的三师弟却有个聪明绝顶的二哥。”
“聪明绝顶谈不上,只是在下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书罢了。”回以炎子明的,是林岚风这语调平缓的浅笑轻语。
这方,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白玉石凳上的炎子明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白玉石桌边的林岚风,而后蹙眉,如此问了一句:“我一直有个问题……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这么多衣裳?”真的,这个问题,从见到林岚风的那一刻起,炎子明就想问了!
虽然一个大男人将另一个大男人的衣着打量的如此清楚会显得有些奇怪,但炎子明又不瞎,他与林岚风之间,不过一步之遥,即便现在是晚上,但如此近的距离,林岚风身上穿的那三件带有绒毛的衣裳,炎子明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炎子明很奇怪,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多……真的不热吗?
介于林岚风是林萧阳的二哥,炎子明也没拿林岚风是外人,索性就将他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不然炎子明怕他会自己把自己给憋死!
其实还有几句话炎子明忍住了没有说,那就是:这种气候,林岚风穿三件带有绒毛的衣裳也就罢了,尤其是林岚风肩头竟还披着一件长长的,都快拖到地上去了的,衣缘上细细密密地镶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狸毛的白色披风……那披风暖和的,他即便只是看着,都觉得浑身冒热汗好么……
那方,对于炎子明的疑问,林岚风只是抿唇一笑,朝炎子明拱了拱手,言词间透着几分无所谓地如是说道:“劳公子费心了,在下自幼体弱,受不得半点风冷。”
然而,这方,对于林岚风的解释,炎子明却压根不相信,张口就道:“不对……你这个样子,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体弱。”话音一顿,盯着林岚风看了好一会儿,炎子明才如此蹙眉道:“看你这模样,到更像是因为中了极深的寒毒所致。”
赤魅毒发作的时候,中毒者不是浑身灼热犹如烈火焚身,就是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再不就是冰火两重天一起发作的煎熬,而炎子明身中赤魅毒四年有余,所以寒毒这种东西嘛……估计没人会比他炎子明更深有体会了!
那方,面对炎子明的猜测,林岚风依旧保持着唇边的温和浅笑,出口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平缓温和:“公子出生宫廷,想必比在下清楚,有些事情,其实没必要那么追根究底。于在下而言,体弱也好,中毒也罢,并无什么区别。”
“……三师弟知道吗?”听闻林岚风这番模棱两可的说辞后,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默了一瞬,才如此语气幽幽地问林岚风。
站在白玉石桌边的林岚风闻此问,缓缓摇头,而后浅浅地笑着:“三弟心性单纯,在下觉得,三弟不需要知道那些阴暗肮脏的事情。”
他的三弟,只需要一直保持那副单纯的心性就好,单纯地笑、单纯地生活,无忧无虑。那些俗世繁杂、阴谋诡计,他的三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如此,就不会徒添烦扰。可是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
这方,炎子明深深地看了林岚风一眼,好半晌儿后才轻声道了一句:“你对三师弟很好。”
炎子明记得,冷晴曾与他说过这么一番话:但凡将你放在心上的人,你若过的不好,他们会为你而担心难过。而那些你放在心上的人,你若过的不好,你则不会告诉他们,因为你舍不得他们为你而担心难过。亲情如是,友情如是,爱情亦如是……
冷晴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当时炎子明被冷晴一而再地拒绝心意,炎子明便问了冷晴有没有真正在乎过什么人,然后,冷晴就对炎子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其实这番话后面,冷晴还说了一些话,但是,却都是刺痛炎子明的心的话,炎子明索性选择了将后面那些话遗忘掉。
此刻,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林岚风,炎子明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冷晴曾说过的这番话。大抵是因为,他从林岚风身上,看见了这番话的写照罢……
这方,对于炎子明那句轻飘飘的话,林岚风只是抿唇,温和地笑了笑,语调轻缓地道:“三弟是在下的亲弟弟,在下若不对三弟好,那外人就更不能指望了。”
话音一顿,林岚风着意看了一眼炎子明,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反到是公子不远千里地来寻三弟,接三弟返回师门,才当真是位难得的好兄长。”
林岚风这番话到不是说来奉承炎子明的,而是林岚风的确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的:他对他的三弟好,那是必须的,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他们之间有至亲血脉相连。但是这位赤冰国的煦太子仅仅只是他的三弟的同门师兄,却能为了他的三弟,从赤冰国赶来南岭郡,这份兄弟情谊,才是真的难得!
这方,对于林岚风的称赞,炎子明面上只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薄唇微启间,只听见炎子明那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如此道:“说了这么多,现在你能告诉我三师弟的下落了吗?”
没错,炎子明能耐着性子和林岚风闲聊这么久,还顺便关心了下林岚风的身体,纯粹都是为了他那个三师弟的下落啊!
然而……
“抱歉!其实在下也不知道三弟的下落。”对于炎子明的提问,林岚风朝炎子明拱手抱拳地微微一揖,如此语带无奈地回答了炎子明。
然后……
只见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面色倏然一冷,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岚风,出口的语气,都带着一股森然冷意:“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虽然林岚风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从炎子明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威压与寒意,但是……
林岚风仍旧老老实实地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的确不知道。”
林岚风可以对天发誓,他是真不知道林萧阳的下落。
这方,坐在白玉石桌边的炎子明听闻林岚风如此云淡风轻的回答,当即只觉得他额角的青筋跳的十分欢快:所以说,他之前与林岚风废话那么久,就得到林岚风一句“我也不知道林萧阳的下落”咯?
虽然林岚风是林萧阳的二哥,但他要是将林岚风打个需要将养一年半载的内伤什么的,应该不过分吧!!
那方,眼看着炎子明站起身,摆出一副要动手揍人的模样,林岚风方又如此说道:“本届武林大会结束后发生的事情,不知公子可否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