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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彩虹之上(四)

    阿克西斯冲击、脑量子波感应力场、超科学、超现象。

    这是帝国科学家们对从脑量子波感应框架溢出的磷光的称呼,在帝**方和学术界,这是最高等级机密,仅限极少数有对应权限者允许接触。相关研究项目及进展也一并列为最高等级机密,外界完全无法得知帝国在这方面究竟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他们到底又搞出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会对战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共和国及“自由军团”因为手头上有脑量子波感应框架机体的缘故,多少比诸国好一点也仅仅只是好了一点的程度。他们只知道在特定情况下,搭乘者的脑量子波到达某个区间时,脑量子波感应框架会发生共鸣现象,伴随着释放出一种彩色磷光,这种磷光具有类似物理能量的特性,可以抵御物理冲击,甚至可以推开比自身重数百倍、数千倍的巨大岩体。至于其中的原理是什么,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要如何引发此一现象,如何加以控制以实现怎样的效果等等,到目前为止完全是一头雾水。

    对帝国方面的研究进展,他们只知道在之前的战争末期,当时的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已经展开了相关研究,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接近了实用化,他们还知道防卫军的技术部门重点着力于将恶意、杀意等负面情感经脑量子波感应框架转化为能量,使之成为一种力量强大的武器。可他们所知的也仅限于此,这项研究在进入帝国时代后所取得的进展与应用,是否进入实用化阶段并投入测试等等关键性情报,完全是一片空白。

    现在有实际运用这项技术的新型机出现在眼前,并且直接演示其效能和威力,法夫娜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获得的技术情报,还有最新的战术验算法则,机体的极限性能,新技术的实际使用效果……简直就像是技术情报的大丰收,又或是摆满了珍稀食材的饕餮盛宴,如果能顺利获得相关情报的话,对共和国的技术发展将会产生重大影响,虽说要消化、理解这些技术绝非朝夕之功,但起码可以掌握帝国方面的最新技术情报,作为交涉筹码来换取诸国在政治、经济方面的支援或让步,有可能的话还能拟定反制的战术……总之根据不同的场合与需求,这张牌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为共和国的事业带来极大的助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能活下来,至于如何完整虏获机体,并且设法运到共和国,那都只是细枝末节了。

    “高空高速高机动,且搭载新型感应兵器的迷之试作机,如果是高空机动战的话,我连背影都看不到,就被绕到背后来上一发了吧。”

    “石斛兰”的速度也不差,如果是比直线加速能力,并不比“沙拉曼达ii”逊色,但由于规格过于庞大,且搭载大量重型武器,其在灵活性上远不及对手。不过这倒不是说作为新型机“沙拉曼达ii”就一定比“石斛兰”优秀,分分钟锤爆这位老前辈,两者的定位本来就不同,一个是以歼灭对手夺取制空权和压制地面为主的战斗机,另一个则是兼职据点防卫和战线突破,既要充当截击机,又要充当重战车,硬要说谁比谁优秀,只能靠数学模型和脑补来模拟了。

    眼下两架象征着两种极端设计思路的机体终于能踏上同一个舞台,一较高下了。

    不过

    “遇上强大的对手不绕开,直接怼正面,这一点值得称赞。但是啊,你难道不会觉得这太老实了一点?”

    法芙娜攥紧了拳头,龟裂的电磁屏障一口气复原,半个身子探入屏障内侧的蜂一下子被缩小的洞口卡住,尽管有红色磷光护体,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完全进退不得,被牢牢固定在上方。

    “这样一来,你引以为傲的机动力就彻底被封死了。”

    法芙娜露出了促狭的微笑,双眼紧紧盯住兀自挣扎的蜂型机体。

    尽管机体各有所长,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处于同一水平,但负责操作这些战争机器的是菜鸟还是老手,区别就大了。

    换成是老鸟,绝不会在第一击失手后继续正面硬怼,更不会碰了壁之后还一门心思想要正面突破。换成是老鸟来干这件工作,多半会充分利用自己机动性优势接连展开带有牵制和骚扰性质的攻击,灵活运用打带跑的战术,针对轮机舱、升降舵、引擎、舰桥等核心要害区展开狙击,迫使对手持续维持术式的高输出,同时从身心两方面压迫对手,等对手精疲力竭出现破绽时再一鼓作气针对一点展开强攻,彻底撕开防御网。

    这架机体却没有选择那么做,而是仗着自己的性能和新兵器,硬是从正面突入障壁。完全不顾这种行为可能对机体造成的伤害,也不去思考对手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纯粹只是一味蛮干而已。

    是因为时间紧迫,被下达了必须赶在时间点之前了结一切的指令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不幸,要是没有这条命令,它本可发挥的更

    “撤回前言。”

    法芙娜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透着战意和杀气的低语在噼啪作响的电火花炸裂声中也显得格外清晰。

    “误以为这种小把戏能封住行动,甚至在不必付出伤亡的前提下捕获完整机体的我才是太天真了。像你这样的怪物,不抱着必死的觉悟的话,是赢不了的。”

    已经用不着客气了。

    甩掉话语中的些许焦躁和紧张,法芙娜露出布满金色鳞片的右爪,双眼紧紧盯着头顶上不断绽放红白交错光芒的一隅。

    在她凶恶眼神的前方,红色磷光正一点点膨胀开来,此刻的破洞已经大到足以容纳一打“沙拉曼达ii”进出的地步。

    红色磷光的正中间,好整以暇的敌机正睥睨着法芙娜以及她脚下的船。

    没有任何信号,也没人打响发令枪,双方同时从原地消失。

    从静止状态一瞬间加到最高速。金红两色的闪光,不断交错碰撞,将晴朗宁静的天空撕成了碎片。

6.彩虹之上(五)

    那是炼狱。

    最炽热的地狱也望而却步的狂暴,最寒冷的地狱也为之却步的冷酷,超越地狱的危险致命之地,那便是炼狱。

    亡魂幽鬼和世间生灵皆不敢靠近,唯有远远观望的炼狱中心,两个异形正激烈的厮杀着。

    实际上,它们才是炼狱的本体,是它们造就了这个超高速的炼狱修罗场,每一次机动,每一次攻击,都让炼狱变得更加致命与疯狂。

    狂风呼啸,雷电轰鸣。

    高超音速飞行产生的冲击波相互碰撞、啃食,随着不断变换的机动轨迹反复交错摩擦,超音速的狂风反复摩擦,由于电磁场激烈变化,雷击术式的威力也不断提升。原本寒冷的高空因为狂风和雷电已经变成了熔炉一般的炼狱,任何生物一旦踏足,立即就会化为灰烬。

    在这炼狱之中,异形们起舞飞翔的身姿竟然酷似天使一般。

    “石斛兰”接连撒下导弹和火箭弹的大网,超过百枚的火箭在天空中留下立体辐射线一般的轨迹,或笔直,或描绘出繁复错综的轨迹,再加上大口径粒子炮的精准点射全部攻击一道构筑起一张没有任何缝隙的死亡大网,位于网的正中央,所有武器飞行轨迹的交错点之上的,正是外形酷似蜂的“沙拉曼达ii”。

    被各种致命武器所瞄准、包围,“沙拉曼达ii”却没有一丝慌乱,无视逼近的危险,以近乎悠然自得的姿势在天空中起舞。

    导弹与火箭接连爆炸,轰鸣与闪光撼动着整个天空。

    声势不可谓不大,破坏力也是相当可观,如果打在地面上,可轻松夷平一个街区,用来集火攻击一架机体,就算是超重型战车也会被当场还原成零件。可当“沙拉曼达ii”冲出烟雾时依然完好无损,连一道刮擦都没有。

    所有的导弹和火箭都提早引爆了,但这并不是无线电近炸引信(vt引信)的缘故,这种引信会根据反射的电波信号强度在合适的距离上引爆,从而用弹片、冲击波来破坏目标。所以安装无线电近炸引信的炮弹、火箭弹、导弹都会在触碰目标前就爆炸,这完全是正常现象。

    但在两三百公尺开外就爆炸的话,可就一点都不正常了。

    两百五十公尺。

    这是除粒子炮之外,一切攻击能够靠近“沙拉曼达ii”的极限距离,没有一发炮弹、导弹、火箭弹、子弹能够突破这道防御圈,继续前进哪怕一根头发的厚度。

    在抵达这个绝对距离或之前,以“沙拉曼达ii”为中心,无数的银光会朝向四面八方迸发开来。普通人的肉眼只能看见扇形或环形的银光闪过,接着爆炸就接连发生,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来不及理解。法夫娜的双眼却能捕捉到那一瞬间发生的的真相。

    全都被斩断了。

    用最简练的语言来总结就是这么回事。

    所有导弹和火箭弹全部运作正常,老老实实的按照设定好的程序飞向目标,但是一进入三百至两百五十公尺的范围内,覆盖“沙拉曼达ii”的流体金属装甲就会分解、重组成截然不同的形态。

    原本流体金属装甲是一种被动防御措施,常温常压下呈现液态,由中央处理器发出特定周波数的电磁讯号促使流体金属发生质变,根据需求来转变为不同形态的材质应对各种攻击。有时候可能是类似渗碳钢装甲,有时候是复合装甲,有时候是间隔空隙装甲,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高输出的常规兵器直击命中,一般的攻击都能防御下来。但随着计算处理能力和观察能力的提升,流体金属装甲也可以用于中近距离攻击。比如组成鞭子或刀刃,将敌人切成碎片。

    如果继续提升处理能力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答案就是眼前这一幕,主动防御式流体装甲。

    不是被动承受攻击,而是像近防炮拦截导弹一样,在对方的攻击进入有效杀伤范围前就把它打下来。

    从“沙拉曼达ii”表面分离出来的流体金属一边延展,一边以超音速流动,犹如发丝般纤细的流体金属丝同时兼具锋利和韧性,编织出绝对致命的防御圈,任何进入以机体本体为中心展开的半径三百公尺至二百五十公尺的球形区域的物体都会遭到以四至五倍音速劈砍过来的流体金属丝的狙击,不要说是导弹、火箭弹,就算是“石斛兰”表面的复合装甲都承受不了这种斩击。

    或许有人会问,不是还有粒子炮吗?导弹穿不过去,总不见得粒子束也会被劈开吧?那可是瞬间能将几公尺厚的金属汽化的高温粒子束,头发丝一样细的流体金属还没碰到就会蒸发吧。

    诚然,这是正确的见解。

    只针对流体金属防御圈的话,这真的是无比正确的见解。

    实际上法夫娜一直没有停止用粒子束和雷击术式进行攻击,可“沙拉曼达ii”依然毫发无伤。

    其原因就在于第二层防御新型感应兵器张开的红色磷光。不管是粒子束还是雷击,一撞上薄雾般的红色磷光就会被弹开,根本碰不到对方。

    双重防护,再加上高机动性,要想打下“沙拉曼达ii”,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相对的,面对重武装重防护的“石斛兰”,“沙拉曼达ii”也缺少能够一击制胜的手段。电磁炮无法穿透“叹息之墙”和复合装甲,近距离的白刃战或许有机会,但见识过对方操控雷击能力的“沙拉曼达ii”也很忌惮对方不顾自身安危,在近距离释放强力雷击术式。自身的抗电磁脉冲措施面对前面那几发强力雷击时,是否能有效发挥作用,人工智能也无法给出确实的回答。

    于是情况就这么僵住了,双方有来有往,但都无法打开局面,只能不断重复着几近无聊的攻防。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或许会对僵持状态感到焦躁不耐,但在生死边缘起舞的交战双方却清楚,打破僵局的契机马上就要来了。

    “沙拉曼达ii”在仔细的计算核对“石斛兰”的导弹、火箭弹的弹药存量,它很清楚,在这种高强度的攻防战中,根本做不到节省弹药量。“石斛兰”虽然号称“移动弹药库”、“装满爆炸物的大冰箱”,但它的实体弹药存量终究是有限的,一旦打完存货,根本不可能在战斗中进行补给,那时候就是它的机会。

    法夫娜同样清楚这一点,而且她还清楚,对“沙拉曼达ii”而言,最优先的任务是拦截、消灭搭载电磁脉冲发生器的飞行船。打爆“石斛兰”只是顺带的。距离吕德斯越来越近,留给“沙拉曼达ii”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旦发现机会,它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到那时,她一定会给这只烦人的虫子一个大惊喜。

    怀抱着觉悟和算计,两架机体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时机。

6.彩虹之上(六)

    双方都在计算“石斛兰”的弹药量,盘算着弹药耗尽的那一刻,对手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击,会如何反制,要如何抢先对手一步。

    所以当那一刻到来之际,双方没有任何意外和动摇,完全是按部就班展开各自的剧本。

    “沙拉曼达ii”没有坐等对手耗尽弹药,一味等待只会将主动权拱手让人,按照对方设定好的剧本起舞。在“石斛兰”发动最后一次弹幕射击时,“沙拉曼达ii”立即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超过一百五十枚导弹、火箭弹倾斜而下,将快速逼近的敌机及其回避路径的预测节点尽数填满淹没。

    就在致命包围网即将完全合拢前的千分之一秒,“沙拉曼达ii”全速舞动起来,几乎没有改变直线路径,仅仅只是微调了一下轨迹,钢铁之蜂便如同表演魔术一般,易如反掌地穿过了普通人压根来不及发现和做出反应的微小缝隙,一边在弹幕中穿梭起舞,一边将散发着红光的凶恶复眼紧紧盯住正在努力转向的“石斛兰”。

    不知不觉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至无需借助雷达、红外线等传感器,直接用肉眼就能进行瞄准的范围了。

    双翼微微一震,无数道激光似的光芒自“沙拉曼达ii”的表面迸发。

    来了吗?

    额角划过一滴冷汗,法夫娜咬紧牙关,启动了“某个术式”。

    行动之前的小范围战前战术商讨会里,在讨论对于如何应对敌军新型机的问题时,罗兰和法夫娜有过一番讨论。

    “帝国的技术员如果有充分的备份材料,且不缺乏场地、器材和熟练技工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在修复的过程中根据之前反馈的战斗数据进行针对性的改良。改良的重点,一定是机动性。”

    “速度即装甲?可之前不是已经被证明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了吗?”

    理论上,速度越快被命中的概率就越低,“速度就是最好的防护”这一观点固然偏激,却也未尝不失为一种独到的见解。只是一味追求速度和机动力,势必要在装甲防护和火力方面付出代价。最终搞出来的很可能是跑得飞快,装甲防护薄如纸张的脆皮高速机,打不中还好,面对高密度弹幕射击或高出力的粒子束,这种机体完全是擦着就死,磕着就亡。之前“沙拉曼达”的失败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以事后诸葛亮式的普遍观点来看,这场战斗无疑是对机动力至上主义者的无情打脸,人们会顺势导出“机动性固然重要,但不能影响到整体性能均衡”的老生常谈。但帝国的技术员们不是能以常理揣度的群体,这群爱钻牛角尖的偏执狂一旦打开脑洞,就算出动帝国空军的全部主力舰都没办法把他们拉出来。他们会找出一万条理由来证明自己的脑洞多么符合科学,有多么美好的前景,对未来的战争有何等深远的影响……

    大多数时候这些解释都带有兜售私货之嫌,但不可否认,这些见解都是针对技术本身,且基本都能做到客观。

    “之前的战斗带有很大的偶然成分,如果机体感知范围再大一些,如果周围有其它机体担负侦察、支援。就算是我,恐怕也难以做到一击得手。而且在决定性的一击之前,那架机体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从这个角度来讲,等于是证明了‘更快速度等于更多优势’的论点,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在改良升级版上进一步放手尝试了。更不要说在现有的框架下,已经没多少冗余可以用来强化装甲和火力了。”

    “可这么一来等于彻底放弃防护了,他们要拿什么来保护机体?”

    “重新编写人工智能演算法则,提升计算处理能力,使用流体金属进行主动防御,或是安装‘叹息之墙’。我个人比较倾向前一种方式,因为那样不会增加额外的重量。”

    “换句话说,我们可能要同时面对两个超麻烦的难题了。”

    连传感器都难以追踪定位的鬼畜机动力;

    形态不定、轨迹变幻莫测、复合装甲也一刀两断给你看的流体金属之刃;

    要想打败“沙拉曼达ii”,首先要跨越这两道难题。

    至于那个红色磷光感应力场,尽管在预想之外,但也不是没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解决预测中的难关,之后才有机会去面对新问题。

    对策有两条。

    任何一条都极度危险。除了罗兰,她谁都没告诉。要是其他人知道,一定会设法阻止她去实施与自杀无异的对策吧,可除此之外也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强化系术式“时感加速”启动。

    心中响起冷彻的低语,下一个瞬间,法夫娜的心脏开始疯狂鼓动起来。

    对策之一,追上敌机的计算处理速度。

    要想在高空高速的机动战中获胜,澎湃的动力和极致的气动外形只是第一步,没有合适的飞行控制装置和程序,造出来的只能是一枚大型无控火箭弹。无人机要想飞得快,还能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自如,轻易追上敌人给予致命一击,那么凌驾于人脑之上的高速计算处理装置是必不可少的。

    “沙拉曼达ii”就装备有这样的人工智能。

    在法夫娜启动术式的同一时间,“沙拉曼达ii”的表面亮起刀锋一般的寒光。

    (歼灭。)

    毫无起伏的冰冷电子合成音响起,连导弹导流罩上的微小刮擦和形变都不曾看漏,钢铁之蜂朝视野内一切被判定为敌对物体的目标释放出流体金属之刃。

    袭来的导弹和火箭弹有一百六十七发,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抄过来,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沙拉曼达ii”在不到一秒内释放出三百九十二记斩击,且每一击都附带有足以切开一切的威力。

    必杀。

    必灭。

    两者碰撞的结果,便是导弹连引爆都没有机会,直接被劈成了碎片,被呼啸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然而这只是开始的前菜。

    每一记斩击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看似一味追求数量,过度使用的斩击背后都有明确的安排和算计。

    劈开导弹的流体金属之刃顺着机体本体的高速移动和自身流动产生的惯性不断延展、翻腾,数百道细长银线舞动的样子,简直有如随风飘扬的凤仙花一样美丽动人。

    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花朵,所谓的美丽也不过是用来掩饰其本质的伪装。

    精致的花朵包围目标后骤然收束,美丽的花朵顿时化为死亡牢笼,夺去所有的退路,近四百把利刃疯狂的杀向“石斛兰”。

    眼看着法夫娜就要被大卸八块,就在这时,金色的光芒自“石斛兰”的装甲缝隙中绽放。仿佛初生朝阳般的金色光芒中,三百九十二记斩击全数被弹开。

    仰头凝望着继续以毁灭一切的气势冲下来的“沙拉曼达ii”,法夫娜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堵上性命的战斗吧。”

    推进器全数开启,“石斛兰”的白色巨躯将冲击波和声音远远甩在身后,仿佛一支贯穿天空的利箭,笔直冲向钢铁之蜂。

6.彩虹之上(七)

    视野骤然开阔。

    法芙娜对异常的感官变化做出如是感想。

    在一秒被切割成无数份再拉伸延长的错位时间感观中,一切都变的异常清晰、缓慢,空气成了缓慢流动的液体,尘埃、烟雾、炮弹不过是在其中漂浮游动的飘萍,正常条件下让人连“被击中了”的感觉都来不及产生的粒子束,在时间流逝速度慢了一千倍的异常世界里,也变得可以观测和做出一定程度的反应了。

    这个境界正是“沙拉曼达ii”的立足之地。

    在高超音速飞行的环境中做出匪夷所思的机动,毫不费力的穿过各种弹幕,操控流体金属将上百发导弹切成碎片能实现以上异常行为的基础,正是“沙拉曼达ii”的人工智能。通过各种高精度传感器,结合高速运算处理,感知器所能达到范围内的一切,全部都了如指掌。

    敌人的数量;

    敌人关注的方向;

    心跳、血压、体温等生理参数;

    机体的输出和状态;

    从什么角度,从哪个方向斩下去,效果会最好;

    在“沙拉曼达ii”的眼中,所有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导弹也好,粒子束也好,对它而言,都笨拙迟缓的近乎致命。

    要想追上“沙拉曼达ii”,站在同一舞台上与其一较高下,甚至超越这道高墙,将其击坠,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踏入对手所处的境界之中。

    为此准备的对策正是“时感加速”。

    以共和国的技术水准,连常规“军团”等级的人工智能都造不出来,像“沙拉曼达ii”那种鬼畜的人工智更是连想都不必想,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人体自身对时间的感官加速,通过让心跳异常加速强行进入时间流逝速度缓慢的世界之中。

    这类术式其实早就存在,战场上经常能见到使用这类术式的强化系魔法师。但这种术式副作用巨大,急剧加速的心跳固然会提升思考速度和运动能力,同样也会增加血压,血压升高会对大脑形成威胁,一不小心就会引发脑梗中风甚至是脑溢血,运气好点是面瘫,运气不好就是半身不遂、偏瘫甚至脑死亡。哪怕就算大脑强健如同实心钢板,心跳异常加速也会引发体温过高,体温超过四十五度时,身体的蛋白质会变性而无法复原,一样还是死翘翘……

    使用这种术式,真的是需要觉悟和勇气的。

    但反过来说,如果是身体远比人类强壮的龙族来使用这个术式,不但能够承受术式的副作用,还能进一步发挥这个术式的潜能。对人类而言,加速两至三倍时间就是最大极限,四倍已经属于自杀的范畴。可如果是龙族,最起码可以承受几百倍的时间加速。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一千倍。

    这是最低限度,低于这个数字就只会被“沙拉曼达ii”玩弄至死。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让那群离开了机器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家伙看看,什么叫活着!什么叫骨气!

    露出狂傲的笑容,法夫娜冲入纵横无尽的斩击风暴之中。

    伴随着心脏的疯狂鼓动,法夫娜的知觉能力被升华扩大到极限之上的境界,此时此刻,她眼中的一切都变的无比缓慢,周遭的一切包括对方释放出的全部攻击亦尽收眼底。

    全部斩击一共三百九十二击。

    其中三分之一是牵制和分散注意力,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包抄围堵和追击,最后的三分之一是封锁移动路径和直击。

    犹如艺术品一般的完美一击,可敌机并不因此满足。

    可能是单纯的程序设定,也可能是设计者脑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被什么奇怪的念头强迫一般,那架机体还撒下了大量流体金属霰弹。根据估算,与“石斛兰”撞击的时间点恰好是两机感应力场发生冲撞,相互侵蚀与中和之时。

    我还真是被看重啊。

    瞪着通红的眼珠,法夫娜嗤笑起来,“石斛兰”鼓起全部力量加速冲向“沙拉曼达ii”。

    斩击风暴对准“石斛兰”全力冲击,仿佛要将空气都切成碎片的银色狂风不断吹袭,每当银光亮起,白色的机体就会有有一部分被削去。尽管凭借着精湛的技术,损失都被控制在最小限度,但“石斛兰”正一点点的缩小。

    狂暴的凌迟之后,红黄两色光芒终于正面冲撞到了一起,摇曳的色彩不断冲突、侵蚀,原本连炮弹和粒子束也能轻易弹开的感应力场变得飘忽不定。正在此时,“沙拉曼达ii”提前撒下的霰弹之雨穿过红与黄的边界线,淋在“石斛兰”已经破破烂烂的装甲表面上。

    说是霰弹,但不是钢珠或预制破片的形状,而是一根根用流体金属凝固而成的“针”。

    来不及细想,顺着窜入脑髓的恶寒,法夫娜分离了被针弹刺中的装甲。

    爆炸螺栓同时启动,爆炸产生的压力将左侧的复合装甲层逐一自机体表面剥离,勉强维持着平衡,“石斛兰”继续前进。

    正所谓千钧一发。

    刺入装甲的流体金属针弹瞬间迸发,不计其数的细针像海胆一样自内侧刺穿装甲,被分离的装甲瞬间变得千疮百孔,随即被冲击波拍成碎片。若是慢上一点点,法夫娜和“石斛兰”将步上相同的命运。

    那就是你压箱底的王牌吧。

    法夫娜狞笑着,眼睛附近的血管一根根膨胀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缠在她脸上不断蠕动的蚯蚓。

    不管是机体还是自身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如今只能发动一次攻击。

    只要一击就好。

    仿佛永远一般遥远的二百五十公尺间距已经被突破,屹立不摇的感应力场也再难发挥作用。如今两架机体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孑然一身的“沙拉曼达ii”就在二十公尺开外,没有任何防护,连尾部的电磁炮都来不及调整炮口。

    承受着暴风的吹拂,法夫娜调整着粒子炮的炮管,一路来不惜将机体和自身逼至极限也要保住的长长炮管缓缓移动着,举起炮管的法夫娜看上去像极了古代那些举起长枪发起冲击的重骑兵。

    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有超高速计算加持,也绝不可能躲开粒子炮。

    赢了。

    怀抱着骄傲和喜悦,法夫娜将扳机一扣到底,能量的洪流自炮口迸发,满是血色的视野被白色强光所填满。

6.彩虹之上(八)

    交流会正式召开两天前。

    “教授。”

    一名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报告,门格尔那张用手术刀削出来一样的脸孔微微侧转,承受着无机质的冷峻目光,技术员原本就垂下的脑袋越加低了下去。

    “‘感应单元’的试运行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是不是……”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门格尔挥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

    如果是平时,这位技术员一定会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逃开,但这次他依旧站在原地。

    作为一只被推举出来,要给猫咪挂上铃铛的耗子,他不可能就这样溜掉。

    “还有什么事吗?”

    门格尔的眉头皱了起来,帝立生物研究所的老员工都知道,这是他心绪不佳的表现。这位教授最讨厌在工作和思考时被杂音打扰。就算不至于当场发飙骂你个狗血淋头,也绝对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说不定下次需要背锅侠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来。只要是知道什么叫识时务的,这种时候避开他还来不及,谁还会去触霉头。

    对于这位表现出超常勇气的部下,门格尔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和兴趣。

    “教授。”

    年轻的技术员咽了口唾沫,勉强压抑着恐惧,压低声音问到:

    “关于‘感应单元’组件的测试……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

    门格尔扬起一边的眉毛,居高临下的眼神活像一只打量晚餐的大猫。

    承受着可怖的视线,技术员逐字逐句的说到:

    “那个……让四等公民接触尚未定型的最高等级技术机密,恐怕……”

    “恐怕和保密条例相抵触,而且还可能产生未知的不确定危险?”

    看着眼前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的技术员,门格尔的额角一阵胀痛,连带着后槽牙也隐隐作痛。

    他当然知道手下们在担心什么,实际上这恰恰就是他自己一直在操心的问题。

    让原本只是生体cpu的四等公民以清醒状态搭乘“沙拉曼达ii”就已经让门格尔很不舒服了。四等公民!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他的宝贝试做机就这样被带歪了!母神作证,要不是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他一定会亲手撕烂那个小混蛋,更不要说让他去接触“感应单元”。

    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或者普通的伴随攻击机那么简单。

    从本质上讲,那套组件和无人机的根本理念完全是南辕北辙,本来绝不可能在“沙拉曼达”上进行测试,只是因为搭乘者提出要在清醒状态下搭乘,具备了使用的条件,这才在皇帝的命令下被安装上去检测实战中的效果。

    尽管皇帝陛下一贯正确,可这一次的风险也实在太大,毕竟……

    “我们只要服从命令即可。”

    “是……”

    “如果你们还想保住自己的脑袋,最好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

    “不会有下一次的!我保证!”

    技术员狼狈的离开了,等到仓皇的背影消失,门格尔再次仰望自己的杰作,眉头蹙的更紧了,插在衣兜里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握紧。

    “……居然要让那种小鬼来使用!”

    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呢喃,比起愤懑,更像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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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扳机一扣到底,受到解放的高能粒子团块通过炮管的加速收束圈,自炮口迸发,青白色的光轴轻易贯穿摇曳的红黄磷光,笔直的杀向“沙拉曼达ii”。

    不到二十公尺的距离对亚光速飞行的粒子束而言近乎于零距离,超高速运行的人工智能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毁灭的闪光将自己吞没。

    法芙娜是这样认为的,绝大多数人也会无条件的赞同这一结论。

    再怎么脱离常识的无人战斗机,其依然无法无视基本的物理法则和战术原则。失去了所有防护手段,在近乎零距离上承受大口径粒子炮全力一击,空有倍音速的机动力和超高速运算能力,也徒唤奈何,唯有被毁灭而已。

    按照常理推演,是这样没错。

    但本来就脱离常理的“沙拉曼达”经历过上一次的战败后已经充分吸取了教训,在皇帝的直接指导下,为了克服被粒子炮狙击的难题,帝国的技术员们亲手将连他们自己都为之恐惧的东西安装到了改进后的机体上。

    那是可以称之为“奇迹”的东西,也可被视为灾祸之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具有对帝国造成颠覆性冲击的力量。

    使用“那个”的话,粒子炮也

    开玩笑吧。

    法芙娜的意识中泛起一丝苦笑。

    在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的档口露出苦笑这一点也不符合法芙娜的个性。尽管她心中对新型敌机里的人类搭乘者怀有些许歉意,但她更清楚,现在的迟疑不决或手软,只会在将来酝酿出更多更惨烈的悲剧,说是傲慢也好,是残酷也罢,她绝不会对这必杀一击抱有分毫的迟疑与后悔。等到死后堕入地狱,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来承受所作所为造成的罪孽,但现在,她绝不会停下来。

    以己心之意志,持此身一切之武力,将当面之敌击坠。

    这是法芙娜身为龙族的、战士的骄傲和觉悟。

    可是。

    那份骄傲和觉悟,还有粒子炮的物理能量,并未能击败“沙拉曼达ii”。

    散发着鲜红光芒的长剑劈开了粒子束,青白色的能量洪流在只差一步就能触及敌机的距离上被硬生生分流,四散飞向天空的粒子束看上去简直犹如炫丽的烟花一般。

    在过于非现实,近乎荒诞不经的画面面前,法芙娜除了“开什么玩笑”的苦笑,也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无论如何都要击坠这个怪物,要是让它继续强化下去,天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梦魇。到那时,共和国,不,整个世界都只能在这鬼东西和帝国的阴影之下颤抖。

    法芙娜催促着已经濒临极限的推进器继续榨出动力,趁着感应力场尚未稳定下来,她朝着悬在上方好整以暇的敌机发起了冲击。

    抱定同归于尽觉悟的一击,被容易到可怕地停了下来。

    悬浮在钢铁之蜂右侧的红色长剑一瞬间延长拉伸,化作劈开万物的狂风对准法芙娜落下。

    结束了。

    法芙娜意识中的一隅响起一个冷淡的呢喃,当她意识到男孩般的声音所指为何时,她已经带着彻底被涂成鲜红的视野和破败不堪的机体残骸一起坠向地面。

    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手下败将的末路,“沙拉曼达ii”鼓动翅膀冲向下方的飞行船。

6.彩虹之上(九)

    “左满舵!两舷全速!左舷弹幕太薄了!你们在搞什么?!谁教你们开炮的?!你奶奶吗?!”

    伪装飞行船“亚德利安”号船长达蒙上尉对着传声筒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平日里见惯了船长严肃刻板形象的船员们从未想到,自家穿着睡衣都一股浓浓军人气质的舰长居然也会有抓狂的时候。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时间为此感到惊讶了,要知道死神就在外头,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哪怕一秒钟的浪费都是在挥霍自己和同袍的生命。这些船员并不怕死,但他们并不想乖乖被做成血肉奶酪,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很乐意用这条命来换取一个朝帝国吐唾沫的机会。

    这些都是旧王国时代的老船员了,他们曾经穿越过狼群肆虐的汪洋,经历过攻击机和mds无止尽的绞杀战。在战败后忍受着成为败军之将的耻辱和亡国之痛流亡海外。一边在共和国的海空不断重复着枯燥乏味的模拟训练,一边看着留在故土上包括孩子在内的平民战士不断挺身而出,不断被帝国杀死……长年积累下来的酸楚滋味终于在今天有机会一齐释放出来。

    此时此刻已经没人在乎自己是否能或者回去,他们只想要向祖国的敌人还以颜色,哪怕是一道擦伤也行,只要能让帝国,让那个在天空中肆意收割生命的死神负上一道伤痕,在所谓“不可战胜的帝**”脸上涂上一抹羞辱的油彩,对他们而言就是胜利。

    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无法如愿。

    漫天飞舞的弹幕连“沙拉曼达ii”的影子都追不上,齐射炮、手摇转管机枪、从“军团”残骸上拆卸下来的机枪、机炮没有任何一件武器能够触及“沙拉曼达ii”。

    与“沙拉曼达ii”相比,所有武器都太慢了。

    要不是电磁炮炮弹在此前的交锋中消耗殆尽,恐怕这场无趣的战斗早就以“亚德利安”号被打成漏勺告终了吧。然而这并不能视为幸运,在双方实力差距太过巨大这一事实面前,这反而造成“亚德利安”号船员必须面对更残酷的死亡过程。

    与之前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大胆泼辣相反,此刻的“沙拉曼达ii”使用的战术极度谨慎近乎于可怕的谨慎。

    如果使用高超音速突击加上流体金属之刃,恐怕走不上一个回合,“亚德利安”号就被劈成两截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效率还高于电磁炮。“沙拉曼达ii”却舍弃了这一方案。其原因无非是担心诱爆电磁脉冲发生装置,电磁脉冲的扩散速度是光速,一旦在近距离起爆,“沙拉曼达ii”完全来不及逃到安全距离。

    是故,它选择用针弹来给目标开孔。

    比起电磁炮,针弹的初速和精准度都要低一些,威力更是天差地远。不过两者的用途定位本来就不一样,一个是追求单发精度和威力的狙击类武器,另一个是以密集弹幕来淹没对手的霰弹。不可能光凭一堆靶场上的参数就轻易得出孰优孰劣的结论。

    只是,如果是比那一边造成的效果比较残酷的话,针弹将当之无愧的胜出。

    单发乃至一整片弹幕砸下去可能都未必能做到一击致命,这就导致“亚德利安”号死亡的过程变得缓慢而痛苦,不过这也是“沙拉曼达ii”所追求的效果。

    是要被活活凌迟致死?还是不顾一切把压箱底的王牌就在这里用掉?

    不管哪一种结局,从完成任务的角度来讲,都是“沙拉曼达ii”的胜利。在最大最麻烦的碍事者已经倒下的现在,它有充足的时间来陪那条船来做选择题。倒是那条船上的人需要抓紧时间,要不然连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银色光雨接连撒下,船体乃至船员身上一再增添大大小小的窟窿,船壳已经被打的犹如带孔奶酪一般,鲜血在空中飘舞,船员凄惨的尸体隐约可见。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弹着点正不断靠近轮机舱与引擎,按照这个节奏,最多三分钟,“亚德利安”号将失去动力,一头栽向地面。

    歼灭目标。

    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完成任务的欣慰,电子合成音发出对“亚德利安”号的死亡宣告。

    强劲的电磁讯号在空气中轰鸣,附着在船体上的、在空中飘舞的流体金属纷纷翻卷汇聚起来。不到一秒,一根白银长枪悬浮在“亚德利安”号的左舷三百公尺外,枪尖对准船体上一处破洞。

    将白银长枪与破洞连成一条直线,顺着直线继续延长,便是轮机舱。

    这一击将彻底决定胜负。

    长枪化为雷霆,直刺目标的心脏。

    或许比不上电磁炮,威力依然足以贯穿剩余的隔舱直接刺中轮机,紧接着流体金属会从贯穿的一点渗入轮机内部,将这条船的动力源刺得千疮百孔。

    对人工智能验算出的结果毫不怀疑,通过感官同步静静看着长枪一点点逼近“亚德利安”号的的马赛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意识连接,同步启动。

    过于熟悉的声音,让马赛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未等他将其中包含的信息与人工智能共享,“亚德利安”号甲板上施放出了惊人的电流,其威力甚至可以媲美此前法芙娜释放的雷击。

    糟了。

    预测外状况发生。

    马赛的声音和人工智能的合成音重叠在了一起,或许还未能理解事情的全貌,但强力电击会造成什么后果却非常清楚。

    震耳欲聋的雷鸣涤荡大气,强烈的闪光烧灼着视网膜和传感器。。

    光芒迅速消散,以流体金属凝聚而成的长枪散失无踪。

    “沙拉曼达ii”用强电磁讯号来控制流体金属,一般的电子干扰并不足以影响运作,可如果是强电流直击的话,流体金属立会即失去控制,散落一地。

    原理并不复杂,可那条船上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一点,并且释放出那种强电流的?拥有那种实力的家伙已经被放倒了才对,为什么还会有那种强力的魔法师?

    对人工智能罗列出的问题,马赛并没有感到意外或困惑。

    无需情报和数据,也无需推理和解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是一种感觉,没有明确的理论依据,只是纯粹的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听到了“声音”,他就知道这一击注定会落空了。

    带着马赛的释然和惆怅,钢铁之蜂默然俯瞰着站在“亚德利安”号甲板上的三台钢铁机甲。

6.彩虹之上(十)

    初战即实战。

    纵观武器发展史,这样的案例绝不能说没有,还可以说并不少,只是越往近代发展,这样的事情就越少。所有国家和个人都尽量避免遇上这种情形。

    原因很简单,越是近代,武器结构越是复杂,越是朝系统集成化的方向发展。一种武器直到能投入战场为止,从理论到实践需要进行大量的磨合与测试,尽量在早期就解决掉各种隐患,等到实现最基本的运用安全和形成维修保障体系之后才能使其形成基本战斗力,然后才能考虑将之投入实战,通过实战来检测这种武器的价值,逐步摸索出一套合理有效的运用方式,之后才能量产成军。

    如果前线战事紧急,就算赶鸭子上架也要把还未真正稳定下来的武器投入战场,这种事情不是不可以……只是后果通常都很糟糕。这里可以参考一下二战时期的苏德战场,苏德双方重型战车那居高不下的维修率,特别是库尔斯克战役期间,德军那一堆还没进入战场就毁于故障和自燃的“黑豹d”,之后修修改改一直到“黑豹g”才算稳定下来,但那时大势已去,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共和国所面临的形式比1943年的德国人更加险恶,当时经历过斯大林格勒惨败的德国人虽已陷入颓势,但好歹还有进行局部战略进攻的能力,还能打出哈尔科夫反击战这样的精彩战役,还能生产出尚不成熟的动物军团投入“堡垒行动”。被帝**舰堵大门都毫无办法的共和国要反攻?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太舒服了,非要被吊起来千刀万剐才舒服?

    没有任何余裕,就连休养生息的最后一片土地都岌岌可危的共和国没有时间去等待尚在蹒跚学步中的mds完善,这些试作机型只能在战场上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在战火中改进自己的不足,或是直接被淘汰。

    有人会说这未免太草率仓促了,很可能因此将共和国的mds开发进程再次延迟。这种说法有其合理之处,只是如果连共和国都不在了,那么整个开发项目还会继续存在么?有功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能让那些试作机型更好的发挥战斗力,赢下这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战斗。

    所谓“孤注一掷”指的就是这种情形了。

    拉下面罩,将苦笑和油脂臭味隔绝在机体内侧,“夜莺”如是想到。

    现在总算能理解旧王国末期的那票混蛋在想些什么了。

    “自由军团”与共和国在文化宣传领域都对旧查理曼王国及帝国采取批判态度,由于在旧王国手里吃得苦头更多,左派文人们对****的批判更彻底更激烈。特别是军方上层和那些个热衷“暴走”、“独走”的下级军官,对他们的抨击和批判称之为鞭尸都不为过,曾经被歌功颂德称为“王国中流砥柱”的那些人统统都成了心智不全的低能儿,痴肥颟顸的自大狂,个别关于军队上层的低俗笑话更是堪称丧心病狂。

    在这种氛围里成长起来的“夜莺”能理解旧军队上层的心态,实属罕见。

    只是,正如她自己所说。对“孤注一掷”这种心情,对只要是能够用上的,哪怕一根稻草都不放过的焦虑和歇斯底里,她非常能够理解。

    所以

    “要打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放出豪言壮语的少女仰望天空中静止不动的钢铁之蜂,两道饱含决意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确认了彼此的战意和决心,双方同时开始了行动。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沙拉曼达ii”。

    此前的一击被瓦解多少是计划外的状况,但主动权和优势在“沙拉曼达ii”手中这一点没有丝毫的变化。

    悬停在空中的巨蜂眨眼间消失不见,在女孩“全员抗冲击准备!”的怒吼中,比声音快上许多倍的风暴于天空之中肆虐。转眼间炙热的狂风包围了“亚德利安”号,布满窟窿的飞行船如同树叶一般在狂风中颠簸起来。

    “沙拉曼达ii”的电磁炮已经耗光了炮弹,适才的攻击也已经证明靠流体金属无法给予敌船致命一击。失去了主要的远程攻击武器后,最有效可行的策略是利用自身的高速优势,用高超音速冲击波拆掉敌舰。

    冲击波的威力不可小觑。

    喷气式飞机以1马赫飞行时,产生的冲击波就足以震碎54公尺开外的玻璃,飞行速度越快,冲击波的威力越强,夹角也越小。当“沙拉曼达ii”以6.5倍音速飞行时,等于一把无形的大刀在天空中肆意挥舞。纵然是巡洋舰级别的装甲在遭受冲击波的一击也会产生形变,如果是连续不断的冲击……战列舰级别的大战舰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其中的原因说穿了很简单,金属疲劳。

    飞行船也好,海上航行的大战舰也好,都可以将至视为条状物体,当其在海面上或气流中航行时,海浪与气流等于是一连串上下起伏的波形,风平浪静时,波形趋于平稳,风高浪急时,波形起伏变化就会变得激烈且频繁。这时候的船体等于在不间断的上下弯曲。这时候的船就像一根被反复弯成正反两个u型的铁丝,不断弯曲、形变、恢复、弯曲的过程中,船体和龙骨不断积累金属疲劳,最终像铁丝一样断成两节。

    满目疮痍的“亚德利安”号面对小一点的风暴都够呛,面对由高超音速冲击波形成的风暴,它能坚持多久?

    更要命的是,这还不是灾难的全部。

    高超音速飞行产生的不只有冲击波,高速移动的机体与空气摩擦还会生产高热,冲击波不断冲击摩擦也会产生高热,在寒冷的高空之中,热气团持续旋转升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铅灰色的云团越聚越多,伴随着隐隐雷声,一根巨大的柱子从天空伸向地面。

    裹挟着闪电的龙卷风矗立在天地之间,规模虽小,威力却足以将吞没的物体搅成碎片,焚烧殆尽。

    这不是运用魔法术式引发的现象,就算用“崩坏”也无法无法消除,以马赛认识的“夜莺”,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眼前的灾难。

    这次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带着一丝难言的焦躁和哀伤,马赛咬紧了嘴唇,双眼死死盯着被龙卷风追逐、眼看就要被狂风雷霆吞没的“亚德利安”号。

    就在这时。

    没错,会结束。

    刚强的声音再次在意识的一隅中鸣动,那强劲的振动让马赛的身体亦为之颤动。

    你的噩梦,由我来结束。

    女孩如是说到。

6.彩虹之上(十一)

    没有不会结束的夜晚,也不会有永不醒来的噩梦。

    长夜终将迎来黎明,噩梦也终会迎来梦醒时分。

    名为帝国的漫漫长夜最终会在黎明的阳光中消失,长夜带来的噩梦也会随之消失。

    这是女孩内心最深处的信仰,也是她的夙愿。

    只要帝国存在一日,她心中的悲伤和怒火就不会平息。只要帝国一日不灭,她的战斗就绝不停止。

    可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

    光是常备军的实力就足以应对任何一个方向的威胁,即将投入大规模量产列装的“军团”无人机更是足以碾压任何一国。在常规战力之外,尚有一群凭一己之力就足以屠城灭国的怪物。至于皇帝……那就连提都不用提了。

    帝国国歌中的第一句“我们是高于世间万物的莱西(reich,帝国之意)”。很大程度上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帝国不畏惧任何挑战和反抗,只要有那个想法,随时都能征服世界,将世间万物踩在脚下。

    何其傲慢,何其疯狂,何其残酷。

    正因为如此,女孩越发坚定打到帝国的信念。不惜此命也要让那些高高在上,肆意践踏一切的混蛋知道,他们并非全能,更不是什么神明的使者,他们只是一群注定会被打到,会灭亡的狂徒。

    不惜一切代价。

    复数的视野呈现于眼前,船船外,天空与大地,从广角到近距离,全数尽收眼底。

    这并不是通过摄像头获得的画面,以电子讯号再现的画面不会带有气味和尽在咫尺的声音,不会带有触觉和他人心脏的鼓动,更不会聆听到他人心中的声音。

    妈妈!

    见鬼,这到底怎么回事!

    混蛋,要来就来啊!

    艾米莉……

    愤怒、胆怯、恐慌、豁达、勇敢船上每一个人心底里最深处的真实情感,不加遮掩,也不容拒绝,一股脑的涌进“夜莺”的意识里。

    意识扩充连接系统“阿赖耶识”共和国制mds最大的王牌。

    共和国在开发mds的过程中有两个参照标本,一是帝国制造的“独角兽”和“石斛兰”,另一个是教会开发的圣职衣。

    以科学理论为基础,通过魔法施展出超人的力量和现象。

    以魔法术式为基础,结合经验法则之上的科学理论,通过人们共通的意识引发出奇迹。

    从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做出取舍的折中产物,便是共和国制mds和“阿赖耶识”。

    共和国的技术团队很清楚,帝国制mds起点太高,就算想要模仿山寨,起码也要一二十年后才能出成果,共和国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圣职衣在理论和制造工艺等方面倒是没多大问题,但对使用者的适应性要求太高,无法形成量产。两相比较之后,专家们提出能不能以圣职衣的理论基础开发一套简化版的操作系统,通过连接意识,提升机体性能和战斗力。这就是“阿赖耶识”系统的起点。

    通过紧贴颈部的天晶发动拟神经术式,将使用者的意识拉入比表层意识、潜意识更深层的“集团无意识”之中,度过无意识集合的海洋,与同一频率的队友进行意识与知觉的同步,进而在实现信息共享的基础上拓宽意识容量,提升小队全体的协调性和机体性能,根据战场实际需求,增幅术式强度后,同步对象还能不仅限于队友,特定范围内的人员都可成为同步对象。

    简而言之,这是将团队凝聚为个体,使得小队能够如同单一生物一样高度协同行动,并且具备高等级魔法师能力的超前发明。一旦实用化,共和国mds即便不能和怪物级别的机型一战,对付常规级别的“军团”也没什么问题。

    如今这还只是个不稳定的问题宝宝,距离实用化还有一段路要走。尝试过个中滋味的驾驶者对这套系统的评语里没有一句好话,就连技术团队也认为把这种东西配发下去给部队根本是在草菅人命。

    “夜莺”对此毫无异议。

    她不仅万分赞同,就连为什么会有搭乘员管这套系统叫“烧脑机器”的缘由都理解了。

    不是夸张或胡乱打比方,是真的会把大脑烧掉。

    热度已经越过沸腾,跨入火焰或熔岩等级的强劲热度在头盖骨下面左冲右突,不光是大脑、眼睛、鼻子、耳朵、舌头、皮肤,所有用于感觉的器官仿佛都在燃烧,下一秒可能就会有热流冲出来。

    这并不是真实的热度,而是与复数意识共享情报后造成的神经过载。由于安全防护的研究进度落后,这几台试作机内置的“阿赖耶识”都没有安装安全防护,搭乘员一旦启动系统就会接受到周遭的情报,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别人的心声和感官都会度过无意识集合之海抵达她们的大脑。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过载,在实际操作时设定了优先等级,情报处理和系统主导控制权都集中在身为魔法师的“夜莺”身上,借此降低其它人的负担,延长整个团队的作战时间。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夜莺”对此毫无怨言。

    岂止没有怨言,承受着过量信息和复数术式的女孩甚至由衷感激着共和国技术团队,拜他们所赐,她可以放手一战,还能与马赛进行对话。

    你的噩梦,由我来结束。

    以全身全灵向对方送出自己的意志,“夜莺”启动了术式。

    眼前的龙卷风并非是用术式所形成的现象,而是敌机利用自身的机动力结合自然原理与场地环境诱发的灾害,“崩坏”对此毫无办法。

    龙卷风的特性是中心部分气压非常低,受气旋性低气压吸引,气流从四面八方被吸入涡旋底部,随即变为绕轴心高速向上旋转的涡流。所以龙卷中心的气压比周围气压低百分之十,气压最低可至200hpa。

    要想消除龙卷,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消除内外的气压差。

    压缩气爆。

    用无形力场将空气压缩至极限,蕴含着媲美小型原子弹威力的空气弹丸穿透狂风在龙卷中央引爆。

    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响起,一阵闪光过后。龙卷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将积累着疲惫的呼吸一吐而尽,“夜莺”抬头仰望着天空,无穷无尽的苍穹中,钢铁之蜂也在俯瞰着她。

    没有言语也没有信号,“沙拉曼达ii”全速俯冲而下。

6.彩虹之上(十二)

    每一击都间不容发。

    每一击都十足致命。

    以超高速进行的战斗在旁观者眼里完全是云山雾罩,除了一团高速移动的模糊影子和连绵不断的音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在当事者眼里则是另一番风景。

    那是无限迟缓的世界,也是一切都在刹那决定的舞台。

    在这里枪弹迟缓如一帧一帧播放的定格画面,挥拳和踢打更是慢到让人误以为是静止画面。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以正常速度运行的,只有钢铁之蜂的行动,以及男孩与女孩的思念。

    我不想杀人。

    男孩扼杀了感情的声音在回响,欠缺起伏的说话方式像是机器却带着一丝悲凉。

    我知道。

    女孩沉稳的回应到。不知为何,似血的红光比“阿赖耶识”更容易让人听见他人的心声,甚至能直接触碰到那个人的记忆。在红光中回荡的声音比直接共享的感官更直达心底。

    那个……还能不能算是共享呢?

    两个人迄今为止的人生记忆,全部的感情和思想全部都叠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如同一人般的完全彻底的理解与分享。

    可纵然如此

    让已死之人的死亡变得有意义,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你只是被那个混账诱导了思考方式。所谓赎罪是……!!

    你不也是一样吗?

    红色长剑挥落,对准移动路线狙击的弹幕被生生劈开。

    所谓复仇,只有一半是针对加害者的怒意,另一半则是通过仇恨维系自己对生者的思念。

    过于冷静的话语直刺心底,“夜莺”瞄准锁定的动作慢了一拍,钢铁之蜂趁机划入视野的死角,将船尾左下方的引擎斩开。一秒之后,爆发的火光从断面喷发出来,熊熊火光照亮了钢铁之蜂远遁的一缕浮影,绵密又精准的弹幕不断掠过蜂的移动路径。

    正如她看见了马赛的人生和心路,马赛也看见了她的的一切。所以他才能说出老师说过的话,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最能动摇自己的意志。

    不惜利用一切也要完成任务吗?

    是的。只要能结束这一切,我不介意当个卑鄙小人。

    反正双手已经沾上鲜血了,是吗?

    男孩沉默了,蜂以更快更频繁的速度展开无规律机动。

    马赛,所谓罪孽,是不可能用血洗掉的。

    让死亡变得有意义,甚至将杀戮神圣化,原本就是一种偷换概念和逃避思维的结合体。

    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意义,这个人的死自有其意义,这次杀人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手段,为了大义正义不得不杀人这种理论原本就是为了逃避罪恶感,减轻心理负担而采取的逃避思维。在经历初次杀人的震撼之后,马赛正处于严重的心理创伤阴影之下,李林正是针对这一点下手,向马赛灌输了“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不如做些什么来赎罪”的思考方式。让罪恶感以这种形式成为马赛的力量。

    死者无法复生,应该向前看,让还活着的人拥有美好、安全的未来。

    这句不管怎么看都很正确的话居然会以如此扭曲病态的形式展现出来,这让“夜莺”对皇帝的评价又调低了好几个档次。

    原本的“暴君”、“怪物”、“魔王”如今升级成了“擅于下毒的魔镜”、“窥伺人心的水晶球”、

    古老的童话中都会出现能够回答问题的魔镜,或是无所不知的水晶球。只要敢问,那些道具便会给出答案。

    皇帝也是一样。

    当马赛或别的什么人向永远正确的皇帝陛下询问该如何是好时,他会先摆出倾听的姿态,一边聆听对方的发言,一边配合对方调制毒药。然后这些用逻辑和语言组合而成的毒药会一点点注入对方的心中,削去内心痛苦的同时慢慢腐蚀人的心灵。

    他明明有权力和暴力可用,但他从不随心所欲的用这些来迫使别人屈服。他总是一点点侵蚀别人的心灵,诱导别人产生“愿望会实现”的错觉,让事态朝自己的计划发展。

    皇帝就是一面魔镜,是水晶球,无所不知,人们在惊讶于其强大的能力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对其言听计从,连应该如何独立思考,如何辩证和判断都忘了,成了魔镜操控的人偶。

    你是想说,我成了皇帝的杀人机器吗?

    不等女孩用悲哀的声音做出回答,马赛反问到:

    那么,不能胜利的暴力革命,看不到尽头的武力冲突、恐怖活动,能创造出什么?

    比起冷漠虚无,马赛的声音更接近悲凉。

    就算是现在,马赛依然觉得“夜莺”和“自由军团”那些人的理念是美好的,他们的理想与诉求是高尚的。在马赛眼里,那就像迷雾中的一道光芒,驱散湿重沉闷的雾气,将温暖和光明洒在他的身上。

    然而

    “人们是需要希望的,能说出‘就算没有这种东西,人们也能很好的活下去’这种话的,不是不知世间辛酸疾苦,就是活的和世间毫无关联。像帝国本身就是以‘变革世界’这一理念为起点出发,一点点积累壮大至今天的规模。觉得自己立足的世界尚有完善的余地,想要让未来更进步更美好,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皇帝以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调说着,那双红宝石一般的双瞳中没有一丝虚伪和阴霾。

    “‘自由军团’的理念主张有其合理性,一些部分甚至可以称之为超前。可那不是与帝国为敌的理由,更不是恐怖活动的免死金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理想根本没机会实现。”

    理想与现实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革命到最后未必总是能如愿,这也是世间常情,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革命。

    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最大最直接的问题是

    “你能想象我被打败的样子吗?马赛?跨过重重壁垒,越过一道道难关,最后站在我的面前将我打到在地你能想象这种事情,还有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不能。

    人们无法想象没有任何讨论余地的事情,想象力在绝对的定律面前没有丝毫介入的机会。

    打倒皇帝,正是这种事情。

    回答我,给予别人虚假的希望,让别人为一件注定不会成功的事情去送命……这真的能称之为革命吗?

    男孩的声音依旧是带着一丝悲凉的平稳,但不知为何,听上去却像是哀嚎。

6.彩虹之上(十三)

    那不是什么平稳,那也不是马赛个人的声音,那其实就是千千万万四等公民发自内心的哀嚎。

    在旁人眼里,或许真的会觉得帝国四等公民脑子不正常,在帝国这套类似于印度种姓制度的种族政策下还能活得怡然自得,哪怕从法律条文赋予四等公民的权利义务上来看,四等公民还是高于首陀罗(工匠、农民)和达利特(贱民)的,某些方面还高于、等于吠舍(商人)。但这并不会改变帝国四等公民实质上等同于帝国豢养的人形牲口这一事实。

    没有政治权力,也没有平等待遇,更不要提进入国家中枢从根本上改变现状的机会。从出生到死亡,一生只为帝国的运行和存在而努力工作,子子孙孙也要不断重复这样的命运这和拉磨的牲口有什么区别。

    举凡思维正常、抱有最起码的羞耻心和自尊之人,没人会乐于接受这样的命运。查理曼人又不全都是什么受虐狂或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相反,他们原先一直热衷于罢工和街头游行。换成别的什么人或国家来占领,不要说罢工游行,各大城市早就筑起街垒,狂热的民兵与占领军展开对射,神出鬼没的游击队针对仓库和交通线展开破袭,那些与占领军采取合作的家伙更是会被拖到大街上打死……

    之所以没有变成这样,全体查理曼人看似心甘情愿的接受四等公民身份的理由除了皇帝,还能有什么呢?

    面对暴君和异族侵略者,人们并不会失去勇气,面对强大的怪物,挺身而出者也大有人在。纵然这些对手强大难缠,想要战胜绝非朝夕之功,但人们依旧不会放弃希望。然而……

    面对拥有人类之上的智慧、全知全能的天灾,人们要怎么反抗呢?

    赢不了,怎么都赢不了。

    决心、毅力、耐心、谋略、未来、人生……哪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赌上,人们依旧无法动摇“皇帝不可战胜”这个绝对的定律,这就和太阳东升西落,黑夜之后必然是白天一般,是人力无法改变的真理。

    在这道注定不可能跨越的高墙面前,理想、革命、变革、抗争这些热血又美丽的词汇注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且一事无成。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就算生活在希望枯竭、只剩下不幸的世界,那只是希望稀少,算不上真正的绝望。

    可如果连脚下立足的世界也与自己为敌……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能战胜伫立的脚下吧。

    皇帝是天灾,是神明的使者,是世界的化身,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方法,没有人可以战胜皇帝。无论是谁都领悟到抵抗是没有意义的。

    不管做多少努力,不管怎么有骨气,不管付出多少,最后都会有名为皇帝的“终点”在等着。跨不过去也绕不开,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这种革命到底有什么意义?!!你知不知道,你们描述的理想和希望,只会让更多人送命?!!!

    仿佛要将胸中郁积的愤怒全数发泄出来一般,男孩大吼着。

    呼应他的怒吼,一缕似血红光对准船体喷发。

    一如之前的流体金属,这一击瞄准的依然是船体核心动力区,且比之前更快,更有力。

    真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霹雳般的咆哮,降下致命一击。

    可是

    别给我撒娇了。

    冷彻的话语沿着红光反馈过来,马赛的视线一阵动摇。

    那不是“夜莺”的声音。

    光芒的洪流自地面迸发,分毫无差的命中红色长剑。

    一如之前,粒子束未能将其破坏,但剧烈的能量冲击破坏了去势,使得冲击力衰减。利用爪状锚从弦侧垂下的“夜莺”挡在破洞前方,张开双手试图抓住迟缓下来的长剑。

    赶在被“夜莺”抓住之前,“剑”自行分裂了。

    直到此时,“夜莺”与船员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剑。

    那是用几十片三角形、四边形发光体像玩七巧板一样拼接组合成剑的形状后,进行挥舞攻击。

    那是……脑量子波感应框架?

    曾数次目击过“独角兽”变化形态的“夜莺”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几何体的真面目,面对这些没有任何外接动力或术式辅助,自由在天空飞行组合的小东西,女孩不禁发出了惊叹。

    这正是“沙拉曼达ii”压箱底的王牌感应单元。

    作为各种感应兵器的发源地,帝国在感应兵器上一直有着独到的超前见解。除了感应炮、反射组件之外,在早期开发过程中,他们也试图将感应兵器与脑量子波感应框架结合起来,提升运用效率的同时,也试图拓宽运用方式。

    在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尚未定型时期,在后来成为主流的机体框架式结构外,还存在着将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完全外置,充当感应式伴随攻击机的尝试。这种尝试的结果便是“感应单元”。

    作为具有探索性质的感应兵器,“感应单元”的设计思路是以匹敌盾牌的坚固性取代粒子炮。具体使用方式是利用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在与“特殊人群搭乘员”发生共振时硬度会大幅提升的特性,各单元组件在发光的同时可自由分离合体改变配置形状,即可为矛亦可为盾,一切全凭使用者的想象,根据使用者的想法能够展现出近乎无限的利用方式。

    正因为有着这种特性和巨大的威力,搭载这款王牌武器的“沙拉曼达ii”得以将外形设计的十分简练,将几乎所有的重量都用在提升机动力上。搭载“感应单元”的“沙拉曼达ii”如果与重火力的同系列机协同使用,其在战场上的效应远远超过单纯的叠加,其威力是呈几何系数级的提升。像“亚德利安”号这样的小船三两下就收拾干净,这会儿可能都会到基地进行整备了。

    不知为何,帝国只派出了“沙拉曼达ii”,却没有派出任何协同辅助的机体。也不知道他们是对自己的秘密武器抱有极高的信心,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对“夜莺”而言,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这台怪物机体放倒。

6.彩虹之上(十四)

    要放倒“沙拉曼达ii”,谈何容易。

    纵然状态并非绝佳,也没有最能让展现价值的团队配置,全部底牌也尽数暴露。“沙拉曼达ii”对于“亚德利安”号的乘员而言,依然是个令他们望而生畏的对手缺少王牌能对其一击制胜的那种。

    运用方式和原理不明的感应武器;

    “沙拉曼达ii”自身的高机动性;

    不跨越这两道障碍,就没办法继续前进。

    “万幸的是,那架机体现在也处于非常微妙的境地。”

    仰躺在地面上凝视天空的法芙娜吐出傲然的话语,原本便格外威猛的笑容在大片鲜血的衬托下更显狰狞。

    “我们急,他们比我们更急。”

    所谓的他们,指的是马赛和人工智能。

    受“阿赖耶识”系统和红色磷光相互干涉的影响,法芙娜也能感受到敌机内部的一些情况。

    从“沙拉曼达ii”内部发出的声音有两个。马赛平静而阴郁的声音,以及单调的机械运作音不用说,后者是机体的人工智能核心,也是真正掌握机体控制主导权的那一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双核心配置,恐怕是“军团”当前配置的人工智能无法满足未来的战争需求,为了尽快解决这一难题,帝国打造了搭乘活人的无人机,通过观察、分析人脑在战斗中的运作模式,优化之后编写出足以充当指挥官的人工智能,带领亡灵大军征服整个世界。

    原本搭乘员应该以半昏睡状态进入机体,一同投入战场。如此一来既可以降低机动过载对搭乘员的伤害,又避免对作战来说不必要的情绪、思考也被记录下来,甚至对机体的控制造成干扰。

    如今马赛却是以极度清醒的状态搭乘的。

    不知道他们是用了药物还是什么术式,最大限度的抑制了马赛情绪波动,从而实现与人工智能的完美协同。可人类终究不是一切以合理性与正确性为唯一判断基准的机器。在与“夜莺”的意识同步共鸣之后,马赛的精神状态明显出现动摇。接触时间越长,动摇就越强烈,最后甚至可能影响机体运作和执行指令。与此同时,“亚德利安”号距离会场已经仅剩下20多分钟的航程,最多十分钟后,飞行船就会进入人口密集区域,到那时一切都会曝光。清楚后果及影响的人工智能一定会竭力避免这种事态。

    双方都对事态感到焦虑,急于结束战斗,接下来的一击,必定是倾尽全力,决定胜负的一击。

    “沙拉曼达ii”一振双翼,全速扑向满目疮痍的左舷,以其为中心展开的“感应单元”全力旋转,血红的光芒化为暴风的团块,以吞噬一切的气势扑了过来。

    没有任何保留或小把戏,如字面表达的那样,足以结束一切的全力一击。

    6.5马赫速度下产生的动能,再加上感应单元组件高速移动产生的风暴拥有速度和质量的龙卷风足以瞬间毁灭装甲炮台,像“亚德利安”号这样的目标根本不在话下。

    更让人感到绝望的是,“亚德利安”号既躲不开,释放出的全部攻击由左舷的弹幕与法芙娜自地面射出的粒子束所构成的交叉火网也尽数被红色风暴弹开或绞碎。

    挡路障碍物全数化为齑粉,被血红磷光包裹的银色残像笔直地贯穿了天空,狂暴的冲击波一直波及到地面的树丛,几层楼高的巨树瞬间折断坍塌。化身风暴的钢铁之蜂粉碎了对手所有的抵抗,抵近到只差一步就能触及“亚德利安”号的距离。

    赢了。

    马赛的心中响起毫无波澜的声音,眼看着胜利即将入手,男孩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没有喜悦,也不会有任何情绪产生。岂止如此,就连正在身体深处被称为灵魂的部分所发出的呐喊,都变成了毫无起伏的呢喃。

    不要,不要伤害她。

    想要大喊,想要伸手让眼前的一切停止,想要让这架机体切换攻击线路。然而在人工智能的绝对优先权面前,所有的情感都被压抑消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毁灭的风暴扑向前方的钢铁人偶。

    不、不要,拜托了,不要这样。

    泣不成声的呜咽反复鸣响,本来从发起攻击到命中根本用不了一秒,但在被无限切割拉伸的错位时光之中,男孩的视线无法逃避,忠实的映照出一瞬之后就会被风暴蹂躏粉碎的女孩和飞行船。

    女孩掀起面罩,露出带有一丝悲伤、温柔、腼腆的微笑。然后贯彻决意的声音传递入马赛的心中。

    让我来成为你的英雄吧。

    女孩摆出下沉挥拳的架势,朗声说到。

    为你驱散绝望,为你终结噩梦的英雄。

    英雄。

    跨越一切绝境,当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沉沦,世间只剩下嗟叹之声,依然孜孜不倦探求光明,最终打破绝境,将希望和光芒展现给世人。

    在如今的世道,在帝国控制着一切,掌握着一切的现在,已经找不到英雄了。有谁说自己愿意成为英雄,或是想要成为英雄,都会成为嘲笑的对象,被当成精神异常的疯子。

    女孩说了。

    她要成为英雄,只为他而存在的英雄。

    男孩内心的一角,堵住胸口的某种情感化为类似闪电的东西迸发了。

    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赎罪!!!我根本就不想杀人!!!!

    竭尽灵魂的呐喊化为无形的海啸冲刷过整片空域,前所未见的七彩虹光覆盖了整片空域。

    僵在半空中的“沙拉曼达ii”;

    躺在地面上的“石斛兰”;

    还有三架风格粗犷的mds

    所有机体都失去原本的色彩,七色光芒自机体内满溢出来,将天空与大地连接在一起。摇曳的虹色磷光包围住钢铁之蜂。“沙拉曼达ii”的肢体痉挛般挪动着,被光芒包围的人工智能发出刺耳的机械音,竭力尝试着突破却无法如意,动作变得迟钝的机身散发出倦怠的光芒,成为幻惑色彩中的一抹涟漪,看不见的力量撞在机身上,被光芒缠住的巨蜂无法动弹了。

    做的不错啊,小子。

    这种绝望的台词可一点也不适合小哥你啊。

    人生从来没有轻松的,可人们还是要面对明天。

    复数……女人的声音?

    马赛。

    沉稳,严肃,带着一丝丝悲哀和温柔的声音渡过摇曳的磷光传达到男孩的心底,错位的时间观感中,马赛看到女孩的面孔。一如过去的坚毅、倔强,还多了一些温柔。

    下一刹那,她的语气变得极为严厉。

    给我乖乖躺下吧!你个小布尔乔亚!!!

    “声音”的洪流一瞬间压了过来。

    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伴随着机体“过载警告”的哀鸣,马赛失去了意识。

6.彩虹之上(十五)

    .the .rainbow

    在彩虹之上的某个地方

    way .up .high

    有个很高的地方

    there's..heard of

    有一块乐土

    .a .lullaby

    我曾在摇篮曲中听到过

    .the .rainbow

    在彩虹之上的某个地方

    .blue

    天空是蔚蓝的

    and .the . .you .

    而你那些勇于憧憬的梦想

    .do .

    终将会实现

    ……

    “你找的歌手不错。”

    幼女扬起一边眉毛,呷了口红茶。

    “嗓子就不用说了,难得的口音不重。”

    坐在对面的李林微笑着点了点头。

    能从众多青年团员中脱颖而出,歌喉自然不可能会差,此外为了强调帝国的包容性,还特意选择用阿尔比昂语来演唱这首《跨越彩虹》。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找个满口帝国腔的歌手,不伦不类不说,还让人觉得帝国是不是想对阿尔比昂王国表示什么恶意,招来不必要的外交风波。

    最后击败几千名竞争者胜出的,就是舞台上这位玛尔达.冯.蒂森博格男爵小姐。出身新兴的一等公民军事贵族家庭,父亲出任驻阿尔比昂大使馆武官,母亲是一等公民妇女协会的高级干部。这对父母不但找了一堆家庭教师对女儿进行贵族菁英养成教育,还教了她一口纯正的阿尔比昂语。

    她很适合登上今天的舞台,她的表现也证明选拔委员会的眼光没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对坐在豪华会客室里的这两位来说,女孩充满童真飘逸的歌喉,还有如痴如醉的观众们都只是拿来客串一下开场白的风景画。

    他们要交涉的问题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走向。

    “你准备几时对共和国动手?”

    幼女的语气平淡、乏味,仿佛谈论天气之类的问题,而不是涉及一国和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军国大事。

    当然,没人会对此诘难和苛责。童言无忌嘛,小孩子说些大人眼里可笑离奇的话语本来就很正常,谁都经历过这个阶段,除非是非常偏执的小心眼,基本上没人会去计较这种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然而人类的常识对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位都不适用,以人类的基准去判断神明使者的行为,不仅冒渎,且极度危险。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任何有关‘那方面’的研究都会让‘那位大人’感到不悦。制止、消灭相关研究者和团体是你的工作,然而到现在你却还慢吞吞的按部就班”

    “欲速则不达。”

    李林云淡风轻的微笑道:

    “癌症手术可是需要非常谨慎的,就算是被称为‘癌症之耻’的甲状腺癌,如果后续清理工作没有到位,癌细胞转移扩散到其它部位也是会要命的。”

    实际上,已经转移了。

    共和国制mds的系统开发很大程度承袭了教会方面的思路,再加上他们手里还有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假以时日势必会比当初的教会走得更远。从这一点来说,共和国已经成了“病灶”,癌变发病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尽快在早期就铲除新病灶吗?”

    “那也得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现阶段帝国方面还不能算是‘准备好了’的状况,硬是要打的话,夺取最终的胜利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如果不是能彻底压制一切反抗势力,确保不会出现新的病灶的话,那就成了没完没了的打地鼠游戏,不但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资源,还造成了不必要的破坏。当然,我也有快速见效的治疗方法……不过那位大人绝不会允许世界各地同时升起蕈状云这种事情。”

    应该说那是“那位大人”竭力避免出现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就算人类灭亡,世界也可以继续存在下去,最多花上几百年世界又会欣欣向荣。就像切尔诺贝利事件发生二十年后,当地俨然成为动植物乐园一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大自然的自愈能力足以消弭智慧生命的一切痕迹。

    话是这么说,但有谁愿意吃感冒药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住院去做全套化疗、放疗呢?

    “时间……你是打算等‘军团’和‘人工智能’全部就位,让这支亡灵大军将帝国之外的一切全部吞没吗?”

    “那只是部分治疗方案,算是手术的部分。”

    “手术吗……换句话说,还有药物治疗。”

    任何作战计划都有后手是李林的一贯做派,很难想象这种涉及到全世界规模的计划会只靠军事解决。至于所谓的“药物治疗”是行政手段还是别的什么,这就是不是她所能想象的了。

    “各种各样的都有,行政手段、教育、价值观灌输……基本都是现在在做的东西。不过,除了这些以外,还有物理手段。”

    “你该不会是想把所有人的头盖骨打开,通过手术来改变别人的思想吧?”

    “效率太低,想都不用想。”

    “那……”

    “我要建塔。”

    “塔?”

    “没错。”

    李林一边续杯,一边用揶揄的口吻说到: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个关于人类挑战神的领域,试图建造通天之塔,结果遭到神明诅咒惩罚的古老传说。”

    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

    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

    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神明降临,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神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于是,神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因为神在那里变乱天下人的言语,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别(就是“变乱”的意思)。

    幼女以幼女之姿拜访李林的“神之眼”当然知道《创世纪》上的这段逸闻。

    “所以,这一次的‘试做机失败’也是整个计划的一环,通往你构想中的巴别塔的第一步?”

    “那个嘛……见仁见智。”

    “什么意思?”

    “根据需要,或许能发挥出各种各样的用途吧。可以是闲棋,也可以是决定性的一招制胜之棋。这就和无法观测所以不能确定生死的猫一样,复数的可能性叠加在一起,无法预测。”

    “而你早就写好了剧本,还是好几套,不论那枚丢出去的棋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在你的剧本里派上用场。”

    有着幼女外貌的神使缓缓起身,不失礼数却冰冷的声音如是说到:

    “我已经很清楚阁下的战略规划以及正在全力推动共和国攻略这一事实,剩下的部分就交给我吧。”

    “拜托了。”

    李林举起茶杯致意,当他放下茶杯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了。

6.彩虹之上(十六)

    马赛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是噩梦,也是美梦。

    甘美又痛苦,温馨又可怕。

    矛盾且难舍的梦境终究会结束,无论是否情愿,马赛也迎来了梦醒时分。

    意识一点点取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各种各样的情报也开始涌入。纷乱嘈杂,夹杂着各种问候的人声,哀嚎着快点注入润滑油续命的机械运作声,橡胶和金属混合在一起焚烧的臭味,消毒水和血的味道,飘忽的光影,无规律的振动和摇摆……

    各种情报夹杂在一起,不由分说的一股脑涌入,原本就胀痛不已的脑袋在一瞬间甚至有炸裂的预感。直到十几秒后,马赛才稍微整理出一些状况。

    视野一片血红,这是长时间高机动过载和注视cg画面造成的后遗症,满是血丝的眼中所看到的光景,不光十分模糊,视角也十分狭窄。虽然勉强可以模糊地看见事物的线条轮廓,但却无法辨认到底什么是什么。其余五感的状况十分糟糕,耳鸣、鼻塞、喉咙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糟糕至极的状况甚至让他有那么一会儿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正置身地狱之中等待审判和惩罚。

    他并没有死,也没有下地狱。最起码地狱之中不会有天使,更不会有天使会将自己的腿借给罪人当膝枕。

    “你最好再闭会儿眼睛。”

    有些闹别扭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心里莫名一阵安宁。

    “人体器官里,重力加速度伤害最直接最大的器官就是眼睛。你的机体里灌的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不知道能多大程度的缓和伤害,可被那样的加速度甩来甩去,眼珠甩飞出来也不奇怪。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我尽可能地休养眼睛。”

    “……我输了啊。”

    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后脑勺传来的温柔触感,马赛轻声吐出极为坦然的结论。

    没有不甘,没有痛苦,极为单纯的接受了事实。

    就像是看见了病危通知书的重症病人,怀抱着“终于来了”的豁达与死心,淡然面对命运一般。

    对马赛而言,这和宣告自己已死真是没什么差别的。

    “沙拉曼达ii”的传感器和记录装置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的一举一动传输到后方基地,对于战败的曝光,他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他接受的教育和宣传一直告诉他,帝国优先于一切,全体国民都是帝国的一部分,在爱自己和家人之前要先爱帝国。能够为帝国做出贡献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反之就是连存在价值都没有的垃圾。当帝国交给你一项任务时,你应该竭尽所能,不惜性命也要完成任务,这是身为帝国臣民应尽的义务。

    连续两次失败,而且后一次还是皇帝亲自为他开设特例,亲手将光荣的任务与贵重的机体交付给他,结果依然遭遇了可耻的惨败不是因为外因,而是因为他自己,在胜利唾手可得之际招致了失败。

    帝国会如何处理一个有确凿叛国证据的失败者,还有他的家属……这种事情,马赛根本不敢往细想。

    “你在担心家人吗?”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明明已经杀了人,甚至想要杀死你们……获救后还记挂着家人的安危。”

    “确实挺自私的,完全就是个懦弱混蛋。”

    “是啊,又懦弱,又不敢彻底变坏,真的是个混蛋。”

    “可是。”

    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少年满是泪水的脸庞,手指拭去涌泉般的泪水。“夜莺”严格的声音飘落。

    “好歹是及格了。要是那时候你真的下手了,又或是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依旧对家人毫无挂念,那你就真成了无可救药的人渣。一想到为救一个人渣赌上自己和一船人的性命,我大概一辈子都会懊悔。”

    说不清楚这评分标准究竟是严厉还是宽松,用手遮住眼睛的少年一边落泪,一边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人终究是要有依靠的。

    如今,他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

    任由无声的泪水和呜咽在脸上流淌,蒸发后,马赛缓缓睁开双眼,仰望着女孩问到:

    “交流会怎么样了。”

    尽管还在担心家人和未来,但平复心情后,马赛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交流会。

    交流会是否成功举办,恐怖袭击是否按预定计划启动,这将直接决定他们此前一切行动是成是败,也将极大影响未来的走向。

    “交流会成功举行,炸弹也没有炸响。”

    “夜莺”的语气极为失落,丝毫看不出有完成任务的欣喜和向帝国还以颜色的快意。不听她所说的内容,还会以为行动是以大失败收场。

    行动确实获得了成功,而且还是堪称近些年“自由军团”少有的胜利。

    “沙拉曼达ii”与“亚德利安”号的战斗一共持续了五分零三秒,

    在那“短短五分钟”里,交战双方倾尽各自的全部力量展开了殊死较量。这场小到写成报告可以轻松放进衣兜的战斗中,是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将双方的技术、战术、谋略、挣扎、觉悟、人生全部压缩成压倒性的暴力释放出来的五分钟。

    交战三百零三秒后,“沙拉曼达ii”停止运作,“亚德利安”号也恰好进入电磁脉冲足以波及交流会会场的范围。

    帝国方面低估了共和国的技术能力,此次投入使用的电磁脉冲发生器比他们预估的更强劲,“亚德利安”号根本无需硬闯第二道防线,只要突破了“沙拉曼达ii”,进入电磁脉冲有效攻击范围,他们就已经胜利了。于是在收容了“石斛兰”和“沙拉曼达ii”之后,“亚德利安”号便全速拉升高度,投下了电磁脉冲发生装置。

    足足有三辆马车那么大的装置在脱离船体的一刹那便启动了倒数计时装置,当“亚德利安”号完成拉升和转向等一系列机动后,装置内侧的点火装置同时启动,复数天晶向内部冲撞、压缩,随着一阵电弧窜过外壳,白色强光覆盖了整个空域。

    在那一瞬间,“亚德利安”号上的全体成员无比确信自己已经完成任务,每个人都在为胜利欢呼和呐喊。

    然而

    下一个瞬间,整个世界“变脸”了。

6.彩虹之上(十七)

    复数存储有雷击术式的天晶组成的压电单元一经撞击启动,高压电场立即会经由核心单元组件转换为超高频脉冲信号,在信号所及范围内的一切电子器件都会将脉冲信号转换为超高电压,引发过载,运气好一点是跳闸,运气差一点所有电子元件烧掉都不奇怪。

    阻止电磁脉冲武器的唯一机会是在其启动前就加以破坏,一旦启动,超高频脉冲信号将以光速扩散后,这时候再出手加以阻止的手段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可是以光速全方位立体扩散的电磁脉冲信号,来不及也不可能进行阻止。这就和抛向空中的石头最终会落到地面,水可以浇熄火一样,是绝对的常识,不会动摇的真理。

    然而

    “从船员到记录装置都目睹电磁脉冲发生装置有好好的运作,并且顺利启动,可是……”

    “夜莺”停顿了一下,双眉紧蹙,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畏惧着什么,抚弄着马赛脸庞的双手也僵硬了一下。

    “电磁脉冲没能产生。”

    女孩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复述当时的场景,她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什么异样,马赛也未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诡异。

    所以他的反应也非常普通。

    “机械故障?”

    说到某种装置顺利启动后却没发生应当出现的现象,他首先想到的是哑弹。基本上哑火这种事情不管工艺流程多么精密,生产流程中的管控多么严格,运输和存储过程何等谨慎,使用者本身也没犯什么错误,该出现的就一定会出现。像电磁脉冲发生装置这种高度精密的机械,在那暴风般的五分钟里就算当场变成废铁也不值得惊讶,真要发生故障实属情有可原。

    马赛正想要为此抱歉,“夜莺”抢先一步用极为严肃的话语拦住了致歉。

    “在启动的一刹那,核心单元被人取了出来,放在了甲板上,还附赠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为表彰诸位的勇敢,交流会的恐怖袭击就此作罢,这种危险的玩具还是留待以后再用’。”

    “……”

    在过于可怖诡异的描述下,马赛默默将致歉咽进了肚子。

    异样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那已经脱离了“异常”、“匪夷所思”之类词汇所能描述的领域,除了“可怖”,马赛真的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用来形容这种事情和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电磁脉冲装置在投放前会由复数技术员和船员进行最终检查,确认组装无误,器件运行顺畅后锁紧三层壳体后再进行投放。以现场环境来说,要想动手脚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是船员自己动手脚,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即有什么人在装置投下后已经启动的一刹那取出核心组件,使得术式无法同步运行,无法产生超高频脉冲信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亚德利安”号,将核心组件和字条留在甲板上。

    这当然不是人类能够办到的事情,哪怕是“夜莺”所熟知的隶属于帝国的几个怪物,也不可能颠覆常理到这个地步。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位。

    “……会是皇帝吗?”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家伙的心思没人猜得到。”

    任何涉及到皇帝的话题,无论是否喜欢那一位,人们都会变得非常谨慎。帝国方面自不必多说,将“见鬼去吧!皇帝!”当成标志性口号的“自由军团”在涉及到与皇帝相关的议题时,他们也会表现得相当慎重,没有一丝怠慢轻忽。

    毕竟那是皇帝,无论实力还是周身的谜团全都凌驾于一切怪物之上的终极存在。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办到,一言一行背后都有其深意,端坐在皇位上操弄着世界的秩序,在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高度摆弄着谋略的拼图……面对怎么高估都不过分的强大对手时,谨慎永远都不嫌多。

    “那家伙的话的确有可能做到,或是制造出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怪物,至于背后的意义是什么,恐怕只有那个伪帝自己才知道了。”

    透着不甘和畏惧的话音一顿,“夜莺”继续用惯常的平稳语气说到:

    “交流会顺利进行,没有发生爆炸。”

    “是吗。”

    “……果然,提不起劲啊。”

    向帝国还以颜色,阻止了帝国阴谋,证明帝国并非不可战胜完成了这一切的现在,本该是最引以为豪,放声大笑的时候。

    可是最后的一击,一个人也没杀,可以说什么东西都没破坏的那一击,将这美好的时刻粉碎了。

    差太远了。

    没有一人将这句话说出来,“亚德利安”号的全部乘员都让这句沉重可怖的如同诅咒的话语放在心底。

    是的,他们是胜利了。

    在皇帝的掌心里,按照他的剧本战斗、获胜、跳着胜利的舞蹈。

    这简直

    “那家伙甚至没打算戏弄我们,只是用这种形式告诉我们,和他远大到让人头昏眼花的计划相比,我们连棋子都算不上,仅此而已。”

    站在皇帝的角度上,就连时间都是无所谓的存在,他只在乎他的远大计划,计划中所有的事项是否都如列车时刻表一样精准的时间表进行,该如何调整进度,让各个计划相互配合、紧密衔接……

    别人的想法和心情什么的,压根就没有进入他的法眼过。

    身为上位者,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是那一位在这方面太过彻底,彻底到连怨恨和憎恶都成了管理对象,反抗者也罢,顺从者也罢,全都只是在他掌心中起舞的小玩意儿罢了。

    “……亲身体验了皇帝的恐怖之后,你,你们还是要继续吗?”

    “那是当然的。”

    “可能一直到死都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愿望实现哦?”

    “那也无所谓。”

    甩落郁结的阴霾,女孩再次以马赛熟悉的坚毅语气说到:

    “我们原本就是以知道这件事为前提参加革命的。”

    所谓革命,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这个过程注定会有牺牲,还是不计其数的牺牲。但只要革命的思想还存在一天,这个理念就会像种子一样保存下来,等待着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革命者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精心呵护这颗小小的种子或嫩芽,耐心的守护它,孕育它。让这仅存的一缕希望不会因为名为“帝国”的凛冽寒风而夭折。

    “身为革命种子的守护者,我们可是怀着无比荣幸的心情走上这条路的。”

    “真是……美丽。”

    仰望着犹如雨后彩虹一般的微笑,男孩发自内心的感叹着、羡慕着。

7.前往共和国(一)

    胜利是最好的美酒,也是最强最恶劣的兴奋剂。只要品尝过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带来的快感,任何药物都会显得相形见绌。再怎么无欲无求的人,体验过那种彻底的解放和狂喜之后,他都会沉醉其中,成为一个为了攫取更多胜利,彻底丧失理智的赌徒。

    过去的查理曼就因为这种“胜利成瘾”症状错失在最有利的时间点结束战争,如果在进军莱茵之前查理曼主动提出停战谈判,当时的亚尔夫海姆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恐怕只能接受,之后的历史恐怕会朝向精灵阵营不乐见的方向发展,要是真演变成那样,当时还是独裁官的某位神意代行者就不得不认真思考“如何多快好省的在各国主要都市升起蘑菇云”了。

    万幸,深陷财政破产边缘的查理曼王国为了避免战后的破产噩梦,选择了将剩余的资产投入最后一局赌局,期望着用名为“胜利”的万灵药来起死回生。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胜利是重要的,可贵的,也是必须达成的。可如果把什么事情都寄希望于胜利与征服,那只能证明这个国家或组织已经深陷成瘾症状不能自拔,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自灭。

    帝国当然不能走上这样的道路。

    所以有时候无伤大雅的小挫败对这个诞生没多久的新兴国家还是很有必要的,免得自信心爆棚,搞出一些无法收拾的手尾来。

    “上升期的新兴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自信心和自豪感过剩,过剩到近乎自恋狂一样,对自己的一切都优于其它国家深信不疑,甚至上升到信仰的层面。这种优越感和盲信的结果就是失去了公正客观的视点,以及能正确审视自身和周遭的那份严谨冷静。说白了,这是典型的暴发户心态。”

    将批阅完毕的文件推到尼德霍格面前,李林悠然起身,慢慢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前。

    无忧宫( .palace),其名字取自查理曼语的“无忧”,建筑风格承袭自凡尔赛宫,和帝国其它那些模仿查理曼的建筑一样,在规格上超越了原版,不过相比众多大而无当的模仿品,无忧宫在设计、布局、装潢等细节方面加入了相当多的古典主义和现代元素,且更强调居住性和功能性。和喜欢滥用天鹅绒、水晶大吊灯、大理石地面、巨型立柱、石膏装饰的所谓新古典主义风格相比,这种低调的奢侈风格更显精炼和威严,颇有一股睥睨众生的压迫感。

    没有多少人知道,原本设计师们是打算把无忧宫建设成一座比凡尔赛宫更大、更奢侈、更豪华的宫殿。这群鬼畜的最初方案里居然有类似苏维埃宫的方案整个宫殿是一栋超高层建筑,高达五百多公尺,其中有一百公尺属于巨型镀金皇帝雕像,整个宫殿都是基座……

    这只是个案,其余设计方案绝大多数都是查理曼或其它国家王宫的翻版或改进版,极度缺乏主创性和美感。要不是皇帝自己提出的设计方案更加骇人听闻(完全就是个带地堡的要塞),那些带着浓郁暴发户气息的玩意儿没准就会从图纸化为现实。经过一番折冲协调后,最终出台的方案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以低调的威严为主题的宫殿及皇家园林。

    “暴发户本身并不是问题,帝国名义上传承自千年前的旧吉尔曼尼亚王国,可在别国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新兴的暴发户,拿着可疑的族谱攀附祖先,用祖先的余光来掩盖卑劣出身的讨厌鬼。要不是忌惮帝国强大的武力,他们压根不屑于隐瞒这种蔑视。而我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更加不遗余力的强化武力,因为那是支柱,支撑着脆弱的自尊心和安全感。”

    这其实是所有暴发户的通病,区别只在于具体的症状表现不同。帝国的表现症状就是极度热衷于大兴土木和扩充军备。

    “把不必要的情绪和不健康的心态带进工作只会造成麻烦,军国大事就更不用说了。相信这次的失败应该会给外交系统和军队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了解一下,没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比他们更有能力,应变速度更快的家伙大有人在。这对他们今后的工作有帮助。”

    “陛下所言极是。”

    尼德霍格心悦诚服的低下了头。

    就他最近了解的一系列情况,还有亲身在工作中的体验来看,李林描述的情况不仅存在,在个别单位里甚至是非常严重。

    或许是胜利的太彻底,战果太过丰厚的关系,帝国不少官员和普通高等国民都出现了过度沉溺于胜利的症状。就像曾经的查理曼陶醉于胜利的快感中不能自拔一般,如今的帝国也开始出现种种危险征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涉外问题上,帝国内部要求展现强硬姿态甚至是动用武力的声音越来越多。尽管还没有达到当年查理曼那种动不动就全民高呼“用谁谁谁的鲜血洗刷耻辱”、“一定要烧掉某国首都”那么疯狂,可类似的狂躁症苗头已经开始确实的出现。

    现如今确实有必要敲打一下这群脑袋发热的家伙,借助帝国之外的有能力者之手,给他们过热的大脑降降温。

    所谓“帝国之外的有能力者”,指的就是罗兰。

    或许是一直以来总是在对抗之中占尽优势的缘故,帝国的军政高官们总是习惯于用带有优越感的视线来看待“自由军团”。他们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群抵抗者,认为对手不过是一群蝼蚁,随时随地都能踩死。之所以放着不管,仅仅只是为了让帝国的军工生产和经济循环得以持续运作下去,这些连四等公民都算不上的叛乱分子能够用自己的血肉为帝国作出贡献,简直可以算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而对于身处基层一线,与“自由军团”直接交手的干员、部队递交上来的报告中,对对手的成长和警告之词,一律被所谓的“上面的大人物们”自动选择性无视了。

    过于谨慎。

    有夸赞敌人,贬低帝国之嫌。

    是否存在夸大对手实力,减少自身责任的可能性。

    这种满怀偏见的评语就这么写在报告的注解里,连最起码的修饰也没有。

    既然这群家伙的眼睛里除了偏见什么都看不到,那么借罗兰之手给他们一个大耳刮子,让他们自己看看报告里写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种打脸式震撼教育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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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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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