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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军靴的足音(七)

    作为决定历史潮流方向的会谈场所,一间十平方公尺的房间未免太过寒酸。进一步考虑到与会者的身份,寒酸气完全是扑面而来。

    这就好比大魔王落魄到每天骑着女式自行车去快餐店打工养家,同时宣布三坪房间就是堂堂魔王城一样……

    总算家具和茶点还算拿得出手,大吉岭红茶和雪纺蛋糕倒也还算上档次,要不然估计有人会忍不下去,拂袖而去。

    “只有粗茶招待客人,实在是失礼了。”

    “不,已经很足够了。”

    “反正我们也不是来喝下午茶的,不是吗?忍耐一下也无所谓了。”

    路易翘着脚,冷笑着轻轻地吹开红茶的热气,与此对应,嘴唇变成说话的形状。

    “如果要品茶的话,我建议换个更适合的地方。”

    真心感到遗憾似的,姬艾尔叹了口气,用银匙优雅的在茶杯内转圈子,然后问到:

    “姐妹.贞。您对齐格菲.奥托.李林了解多少?”

    完全出乎意料。

    罗兰在会谈开始前设想过各种开场白,问候、客套、天气、局势、典故……他怎么也想不到姬艾尔会以敌方最终boss作为开始的话题。

    惊讶是瞬间的事情,冷静的表情毫无破绽,象征性地抿了口红茶,罗兰回答到:

    “一个神秘的怪人?”

    语气有点不确定,答案则是标准范本,两者相结合,天衣无缝。

    世人说到李林,一定会想到他的诸多头衔。流氓大亨、拆房狂魔、神秘富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用沾满血的手数钱的死亡商人……等等。评价五花八门,有好有坏,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非常有钱且神秘的怪人。”

    这是李林刻意塑造出来的形象,通过这种伪装,很容易对财团各种动作进行情报操作,借此掩盖真实意图。模糊诡秘的“怪人”形象在人们的意识中先入为主,由此衍生出“如果是李林的话并不奇怪”的固定印象,从而遮掩了种种行为的不自然。如果不是“长刀之夜”,根本没人会想到财团和早已淡出公众视野的精灵阵营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罗兰对此心知肚明,但此刻他正以“奥尔良的圣少女”身份出席会谈,从未与财团深入接触的贞.达尔克对相关信息的了解并不会比普通人更多更深入。

    所以回答只能是官方制式答案。

    “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没错。”

    姬艾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小部分人知道,李林是精灵阵营的首脑,是世界秩序的破坏者。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齐格菲.奥托.李林是继金母鸡骑士团团长李拿度.达尔克之后,新一代‘神意代行者’。”

    “……”

    对话暂停了足足五秒。姬艾尔观察着坐在右手边的少女,结果令她满意。

    那种接收到超乎想象的信息后陷入震惊而无法开口的表情是货真价实的,现在正是单方面灌输情报,诱导思考的绝佳机会。

    “难以置信,是吧?”

    面对苦涩的笑容,似乎刚回过神的少女点点头,姬艾尔以叹息的语调继续说着。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个男人是秉承神意行事的代行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母神的旨意。”

    “包括这次政变?”

    “没错,前几天的惨事也是。”

    姬艾尔的语气变得伤感起来。

    “就我们所知,那只是序幕,之后还会有更加惨烈的杀戮、毁灭、死亡降临在大地上,最严重时,人类……乃至世界上所有生物都会灭绝。”

    “简直叫人无法相信。”

    少女扬起一边眉毛。

    “您口中的‘神意代行者’似乎并非神的使者,而是意图毁灭世界的恶魔。恕我直言,这不像是该出自神职人员之口的言论,更不要说由阁下这等地位之人说出来。”

    木然注视着姬艾尔和从刚才开始就死盯着自己的王太子,罗兰低声叹息。

    姬艾尔公布李林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他便确定教会促成王太子和密涅瓦合流的真实用意,以及这次会谈的核心议题了。

    (这太疯狂了!!)

    正斟酌遣词用句来说服姬艾尔放弃那个疯狂念头之际,只听圣女哀伤地问到:

    “姐妹.贞,您觉得神是什么?”

    “……”

    “母神是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她造天,她设地,她创造出世间万物,并且深爱着她所创造出的一切——圣典开篇如是记载。或许是这样没错,可平等的爱着每个人,其实和冷酷地对待每个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将生命平等的一视同仁,不分贵贱,不分老幼,一律视为一个定量单位。

    平等的尊重;

    平等的放弃;

    将生命的定量放在天秤两端衡量得失,对存在的问题和对象进行调整、淘汰,进而确保世界“以正确的方式持续存在”,这就是对生命彻底平等的真相,也是母神和神意代行者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测量机器毫无区别。冷冰冰的机器是不会在意测量对象的欢笑、泪水、喜悦、悲哀、努力、挣扎——人们的情感思想对机械不具任何意义。

    “只要世界能存在下去,创造出来的生物怎样也无所谓。当有需要时,牺牲一部分,确保多数生命的存活。极端情况下,牺牲绝大多数生命也要确保世界的安全,哪怕只剩一片荒芜的死地——母神和代行者都是依照这套机制行事的。卑微的人类只能作壁上观,即使结果是死亡,我们也只能逆来顺受。”

    姬艾尔一口气说完,略显疲惫地补上一句:

    “对于神明与其使者来说,维持我们的存在是纯粹的工作,没有感情介入的余地……没错,神并不爱我们。”

    “该说这至少比万物灭绝好吗?”

    一直沉默的路易以嘲讽的腔调插了进来,罗兰不禁默然。

    如果没有母神——神意代行者,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没了神的干涉,恐怕文明的进步速度会一口气提升,发展出超过如今亚尔夫海姆的技术体系也不是不可能。可发展到那种程度,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争,让整个世界陷入灭亡的危险性也随之增强。

    就这一点来说,母神与代行者对智慧种文明的抑制是存在正面意义的。

    话虽如此……母神和李林并非人道主义者,道德观念更是稀薄。只要视为障碍,就会毫不留情地加以排除,当他们认为有需要时,发动世界规模的肃清也不在话下。

    被问到灭绝和肃清那个比较好的话,当然是后者——可,人们也无法对这种行径欢呼。

    罗兰早已对此了然于心,正是反感用非黑即白的二分法处世规则对待一切,他才最终毅然选择背弃精灵阵营。在反对神明对人世粗暴且过度的干涉这一点上,他完全赞同姬艾尔。

    但反对并不意味着问题的终结,更不代表只要反对就可以得到理想中的未来,那只是矛盾升级激化的开始。

    李林有句刻薄话:“世界上最好做的党叫做反对党,只要想反对,理由要多少都有,甚至没有理由,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都行。但能解决问题的反对党总是少的可怜。”

    凡人尚且如此,何况人与神之间。

    一旦鲜明地宣示反对意见,那便是人与神之间全面对抗的开始。

    或许听起来很悲壮,很让听众热血沸腾。可很不幸的,这一次没有可以呆在安全区域的观众,没有人能一边欣赏波澜壮阔又血腥的场面,一边发出赞叹和惊呼。前所未有的灾难将平等的降临每个人身上——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人类的战争在他们眼里连过家家都算不上,最多是几群蚂蚁打架。在李林制造的蕈状云、十字形火柱面前,国家力量、英雄团队、祈祷、哀鸣……所有一切都将在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化为乌有。

    正是清楚这可怕的前景,罗兰才殚精竭虑,探索在不触及李林底线的前提下,寻求诸国与精灵的共存之道。这还没弄出个子丑寅卯呢,眼前这两位已经在盘算和神明全面开战了……一瞬间,罗兰实在很想拖着这两位去找脑科医生,好好看看他们是否脑残。

    “为了摆脱这不合理的体系,我们应该……”

    “停止吧。”

    姬艾尔略带恍惚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眨了几下,不解地望向满脸严肃的少女。

    “不行吗?”

    教会圣女歪着脑袋反问,天真纯洁的声音,犹如讨要玩具遭拒的孩童。

    “你们根本没弄明白。对神明来说,维持世界长久运作是最终目的,促成精灵阵营崛起只是手段——成本最低廉的那种。你们想废除这种手段,造成既成事实,迫使神意承认人类阵营和查理曼的霸权。却丝毫没考虑过对方根本不屑与你们妥协的可能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行径只会把所有人都拖进毁灭的深渊。”

    语气态度一如往常般沉稳,但以罗兰的修养脾性,这已是极度辛辣的斥责。与其说他是对教会和王太子的无知感到恼怒,毋宁说是对这些一言可决成千上万人生死的大人物们的无知和愚蠢感到焦躁。

    ——这是属于我们的胜利;

    ——今后的历史将由我们人类主导;

    ——世界将在我们的经营之下运转;

    ——我们人类才是世界的支配者;

    ——我们将居于世界顶点君临天下;

    姬艾尔之前所做的发言幻化为“教会”这头庞然大物的咆哮在罗兰脑中回响。

    (这就是他们真正的想法——)

    罗兰怀着哀伤和焦虑的心情这么想着。

    没错,不管好坏,人类都是绝对无法满足的生物,即使得到了什么,一旦习惯已有之物,便转而谋求得到更多更好,人类的**从来都是无底深渊。

    这次也是一样。

    得知李林的真实意图后,教会恐惧着失去权力的同时,也在觊觎更多权能和财富,甚至是废弃现行世界体系,建立以教会为核心,彻底支配世界的体制。

    如此一来,长久以来的信奉对象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或许教会才是最不希望神存在的也说不定……

    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只是凭借母神赋予的权能才得以作威作福,说穿了不过是狐假虎威之徒。明明并非居于顶点,只是位居第二位才得到了力量,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不能忍受自己位居第二的事实。趁着如今这个契机,所有野心和怨气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于是便有了这疯狂茶会一般的会谈。

    “放弃吧,现在还能回头。”

    罗兰放缓语气,竭尽诚恳地劝到:

    “无人能和风暴谈判,也无人能和地震海啸讨价还价,你们是不可能驾驭神明的。”

    “哦——”

    路易故意拖长声音,嗤笑着回敬到:

    “勇猛如圣少女,也害怕代行者的力量吗?”

    罗兰板起面孔说到: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们太高估自己,同时又极度低估对手。事实上,你们臆想中的较量根本无法成立,不过是自……”

    正说着,强烈的晕眩感突然袭来,随即化为明确的疲惫,一点点夺走罗兰的体力。

    (那杯红茶……)

    “你们……”

    “真是张不饶人的嘴啊,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教导你该怎么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当然,是在床上,首先从如何取悦男人开始。”

    阴谋。

    冒出这个词的瞬间,罗兰已经构建起维持神智的操作系术式,即将启动之际,突然全身一阵痉挛。

    并不是拳头之类的直接冲击,而是更加强力的,贯穿全身的——电击。麻痹的脑和身体再也无法坚持,罗兰瘫坐在地。

    姬艾尔挥去缠绕在指尖的电弧,紧闭的木门打开,几名身穿长袍的男人鱼贯而入。罗兰被伸来的手从后反绑住,同时另一只手伸来,用浸湿的布捂住了他的嘴。恐怕是类似于********的麻醉剂吧,刺激的气味从鼻腔逆行而上——溶解了罗兰的意识轮廓。

    (完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下一个目标……当然是……)

    思考被强制截断,无法整合,意识迅速向黑暗滑落。

    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被抬了起来,朦胧与彷徨的视线捕捉到一男一女正在交谈着什么,他们的身形轮廓渐渐扭曲,变成了一团诡异的影子。

    (……必须通知……她们……!!)

    挤迫出全身的力气怒吼,但根本无法迸发成现实的声音,罗兰的意识就那样彻底中断了。(未完待续。)

8.军靴的足音(八)

    “我就知道那个碧池心怀鬼胎。”

    手指上下翻动蛛丝,蜘蛛冷冷低喃。

    无须明言,她指的是姬艾尔圣女。

    正因为是接受过改造,身心皆异于常人,且擅长陷阱和伪装的异端,她和花螳螂从一开始就对姬艾尔和教会的邀请持怀疑反对的态度。蜘蛛更是瞒着罗兰用蛛丝监视圣母院内的动静。不曾想还是被教会摆了一道——在延伸至地下的隔音结界面前,窃听用的蜘蛛丝成了纯粹的摆设。等到察觉到情形不对的时候,对方早已转移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花螳螂双手同时翻动装订成册的打印纸,吕德斯各出入口的记录快速烙印在他脑中。

    当他们把消息带回学院,通报密涅瓦等人后,现场气氛立即充满了火药味。

    脾气火爆如格洛莉亚,当即要求带人冲进波旁宫或圣母院要人。这种无脑冲动的要求被密涅瓦当场否决。先不说她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罗兰是被王太子或教会绑架的,到现在她们连罗兰被带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这样杀过去只会被扣上无理取闹、栽赃诬陷的罪名;退一步说,有证据又怎样?王太子是你摆出道理和证据,立即就会乖乖照办的老好人?万一对方不放人怎么办?大家拉开架势打内战?和查理曼敌对的各国首脑做梦都会笑醒的。

    当然,她们不会就这么干等着。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搜寻罗兰,为防止事态扩大失控,调查搜索工作仅限于和罗兰关系紧密的几位少女。尽管这几位能力出众,此刻充满斗志,想从茫茫人海中搜索一群狡猾的绑匪和被精心藏匿起来的肉票,难度还是大了点。

    “只有这种时候,我会无比怀念史塔西和‘夜雾法令’。”

    花螳螂咬牙切齿地吐槽。

    那些一看就知道是虚应故事的表格让他深深感到恶心。在亚尔夫海姆,要是有谁敢这么干,一定会被送去萨克森豪森或是达豪的苦役营砸石头,直到遇上****或是在里面烂掉。查理曼人却似乎对这套结构臃肿、官员渎职、反应迟缓、缺乏合理监管的官僚体系甘之若饴,不断将宝贵的时间和资源浪费在这个无底洞里,连带着浪费他的时间和脑细胞。

    “等这件事完了,我一点要给那些狗官好看!用高跟鞋踹那群猪的屁股,把鞋跟塞进他们的菊花,搅烂肠子,再踩碎他们的蛋!!”

    粗到不能再粗的粗口响彻办公室,在场的淑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帮渣滓确实应该享受这种待遇。

    昔日大陆第一繁华都市、文明世界的明珠——吕德斯,如今可以算得上是集所有行政管理失败案例于一身的经典反面教材。市面上各种商品的价格节节攀升,今天还能卖一袋面粉的钱,明天就只能买块拳头大的、像木头一样硬的黑面包。已经有不少商品从货架上撤下,剩下的商品也有不少打上限购的标签,与普通市民无缘。过去一日三餐有鱼有肉的中产家庭如今只能晚上吃点腌肉,一些原本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贫困户唯有用粗燕麦、芜菁之类喂牲口的粗粮果腹,贫民区的生活水平已经直逼集中营。

    与市民们深受通货膨胀的水深火热相反,黑市完全是另一幅非繁荣娼盛不足以形容的光景。没错,就是繁荣娼盛。黑市里什么都能买到,什么都能拿来交易,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实在给不了钱,以货易货,卖儿卖女,肉债肉偿什么的也行。反正贩卖人口也是这里的生意之一,别说娼妓、雏妓,切掉四肢供有钱人亵玩的童妓也有不少。但凡能想到和想不到的丑恶,在吕德斯的地下世界随处可见。

    堂堂查理曼王都,一国首善之地竟沦落至此,其主要原因居然是因为其敌人——财团离开了此地。

    财团撤退的非常干净,能带走的全部打包带走,带不走的一律加以破坏防止资敌。如今吕德斯辖区内工厂生产线全都成了一堆废铁,诺大个王都连一包压缩饼干、一颗螺丝、一根轴承都生产不出来。在工厂恢复生产前,只能靠消耗库存和从外地调拨物资来维持。但一来实际控制区内隶属财团的企业也进行了一样的处置,地方上光是维持辖区内的民生需求和社会秩序就已经焦头烂额,对八百万人口的王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财团撤离产生巨大的势力真空,过去被驱赶到地下社会的各种势力纷纷抬头,他们依附于贵族和官僚,将各种以非法手段攫取的物资运到黑市高价出售,牟取暴利。这条罪恶产业链上游的大人物们则为黑恶势力提供保护伞,为非法交易大开方便之门。通行证、身份证明、装模作样的检查、货真价实的军衔、财团遗留的地下通道……本该严格管理的事物成了以权谋私的道具。

    可想而知,在这种背景下,管理部门提供的文件记录有多少可信度。

    “更不用说,那些蛀虫会否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得罪如日中天的王太子和教会。”

    兜虫松开手指,窗帘将烦人的苍蝇遮挡在视线之外。

    自长刀之夜后,国立魔法学院周边就不断有可疑的身影出没,尽管都是些笨拙幼稚的菜鸟、缺乏技巧的外行人,只要没搞出事情也由得他们去了。可今天聚拢过来的苍蝇真的有点多。

    “我这边有28人,除了三个菜鸟,剩下的都是穿平民衣服的职业军人。”

    “下水道有151人,看起来是打算用地面的佯攻吸引注意力,地下的主力进行奇袭。”

    感受着学校各个角落传来的细小动静,蜘蛛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着。

    能够将超过自身体积1000倍的巨大陷阱编织出来的蜘蛛——达尔文树皮蛛,圆蛛科平额蛛属。这种蜘蛛吐出的蛛丝要比凯夫拉纤维牢固10倍,是已知最牢固的生物材料,体积相同的凯夫拉纤维强度只有该蜘蛛丝的十分之一。以18mm长度的身体编织出来的蜘蛛网大概有82英尺(25公尺)宽,大约是两辆公交大巴的长度。

    经过身体改造的蜘蛛拥有所有螯肢亚门、蛛形纲、柄腹亚、蜘蛛目生物的技能,其中也包括了达尔文树皮蜘蛛。现在整座学院就是蜘蛛的巢穴,不论地上地下,任何情报都无法可以躲过她的监听。

    “未必哦。”

    一直半闭着眼的法芙娜突然插口。

    “侧门半条街区外刚刚有三辆大型运输车辆停了下来,从车辆体积、重量、玛那的流动推测,恐怕是新型金属制哥雷姆。”

    “原本为了对抗战车开发出来的那个?这不可能,已经被证明无法应用在战场上,开发工作应该冻结了。”

    密涅瓦豁然站起身来,以记忆力自豪的王女非常确定,冻结开发的报告三天前还摆在她的办公桌上。

    “用来对抗喜欢把干扰粒子撒满战场的防卫军大概是没戏了,可对付人类的话……”

    剩下的话不必说出来,谁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姑娘们。”

    法芙娜拍拍手,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密涅瓦,全力以赴处理文件的花螳螂和维尼亚,负责警戒的蜘蛛和兜虫一起望向威严的龙族公主。

    “把手头工作停一下,我们把整件事情理一理。”

    女孩们依言聚拢过来,法芙娜张开笼罩整间办公室的静音结界,开始阐述她的推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整件事是王太子与教会合力而为,目的是实现查理曼的整合。”

    没有异议。到了现在这一步,只要智商在水平线以上的都能看出王太子与教会正在联手,他们的最终目标当然是打到那个强大的共同敌人。至于绑架罗兰,突袭学院,应该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他们正准备对这里发动攻击,目标不出意外是王女殿下,只要排除了密涅瓦,整合过程的阻碍和负面影响将会控制在最小限度——到这里为止,都还算浅显易见。当前需要弄清楚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罗兰?花螳螂,你先说。”

    “一定是做什么下流的事情啦!”

    几乎是跳起来的花螳螂双手紧握胸前,满脸担忧地说着。

    “王太子是出了名的人渣禽兽,光去年一年被他玩弄后抛弃的女人就有50个!据说还是个喜欢sm的变态,罗兰少爷现在一定是被绑起来虐待啦!鞭打、滴蜡、浣肠、鼻钩、水刑、尿道管理……光想想都叫人害怕!!”

    “别一脸亢奋地说这种事!虽说有同性之间才是真爱的说法,不过你一个男孩子大声嚷嚷这种事真的好吗?回头写份检讨书,要深刻的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来,下一位!”

    “会不会是教会相对圣少女做什么呢?最近因为仰慕圣少女而聚集到王女殿下麾下的人越来越多。教会是不是因此感到不满,决定先下手为强?”

    “薇妮娅的分析很有道理,确实很有这个可能,下一位!”

    “王兄之前曾多次向我问询关于圣少女之事,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处于好奇罢了,现在想来,他或许是抱有某种非分之想。”

    “嗯嗯,原来如此。”

    法芙娜将密涅瓦的发言记录在小册子上,阖上笔记本,法芙娜起身说到: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看法,我来说说我的见解吧。首先我要说的是,大家的想法应该都是对的,只是有些片面。”

    从一开始,法芙娜就觉得事情并不寻常。

    教会与王太子合流并不出她意料之外。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野心勃勃和王太子和恐惧未来地位下降,顺带做着建立********新世界美梦的教会,两者现阶段共同利益远大于分歧。在打倒李林这个前所未见的强敌之前,双方势必会进行利益交换与合作。展示诚意,打击潜在竞争对手以及最大限度强化反精灵势力的战斗力的一环——基于这三重考量,教会迟早会在查理曼王室纷争中的某个时候跳出来站在王太子哪一边。

    这是基于战略和利益考量所决定的发展,迟早都会发生,无论怎样展现善意,晓以大义,都无济于事。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来得这么快,教会一出手就这么狠辣。

    “之所以会如此激进,背后的原因是精灵阵营的力量完全出乎教会的想象,联系到最近东线的信息完全断绝,我们可以大胆推测:远征军很可能遭遇了什么变故,最糟情况下或许已经溃灭。通过某些渠道得到相关消息,或者推测出这个结果后,对精灵阵营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深深恐惧的教会决定提前采取行动,以图平衡东线失利的影响。”

    实际上远征军并不是溃败,而是被消灭了,受情报管制影响,教会也未能了解真实状况。不过一支12万人的大军音信断绝2、3天,谁都能预感到他们遇到了麻烦或者不幸,对脑袋够好的家伙来说,信息量已经足以用来推测战争前景了。

    “预感到可能失败的教会决定加速与王太子合作,可光凭临时拼凑起来的同盟依然不足以和李林正面对抗,他们必须加深合作层级,同时尽可能掌握足以牵制李林的王牌。也就是——罗兰。”

    “可,可是人质战术会有用吗?对方可是那个无血无泪的李林啊!再说,他们绑架的是圣少女,难道说罗兰的身份已经……”

    薇妮娅跳了起来,其余听众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人质战术不是没用,她们也很清楚李林和罗兰之间的微妙特殊关系。如果那是一对正常的养父子,不,哪怕是普通关系,说不定真有成功可能,再不济也能让李林投鼠忌器。

    可李林不是人,是神意代行者,冷静理性到近乎冷血的那一类,同时还非常公平公正。把罗兰和完成世界变革放在天秤两端,李林会倾向哪一边根本一目了然。

    教会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人类可不是李林,能任何时候能理性冷静地思考问题。特别是被逼到墙角的家伙,会变得格外偏激、短视。只要概率不是零……哪怕是零也无所谓,只要觉得有机会翻盘就会孤注一掷。这和快淹死的人连一根稻草都不放过是同一个道理。”

    “那他们是知道了……”

    “不,他们应该还不清楚。从‘长刀之夜’开始,罗兰基本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圣少女也以‘辅佐王女殿下’的名义在校园内活动。就算两者人际关系重叠,也能用王女身边就是这些人来解释。最关键的是,‘罗兰就是圣少女’这件事没有告诉过狄安娜,教会掌握真相的可能性不高。我估计绑架圣少女是王太子单方面提出的要求,把协助绑架圣少女作为教会与之结盟的诚意象征。教会则恐怕另有打算,可能是作为要挟王女的道具,也有可能是利用圣少女的人气。如今圣少女的传说已经在民间扩散,这股影响力……什么人?!!”

    大喝一声,法芙娜抬手放出一道闪电,击穿墙壁的雷光照亮两个撞穿墙壁闯进来的人影。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右侧黑影稳稳落在茶几上,清亮的女音响起。

    “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叼着红玫瑰的小个子黑衣男人做了一个漂亮的腾空翻,军官皮鞋踩上办公桌。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

    “贯彻真实的正义与爱。”

    “迷人又潇洒的使者。”

    “维多利亚。”

    “尼德霍格。”

    “我们是执政官的亲卫队——”

    没等他们把台词念完,pose摆光,会议室炸锅了。

    “抄家伙!!”

    “拉响警报!放信号弹!组织人员疏散避难,妇孺优先!”

    “家里养宠物的都栓好了啊,有孩子的抱稳啦!!”

    “紧急警报,紧急警报!学院内有变态出没,家家户户锁好门窗,看好小孩!注意防火防盗防黑龙!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

    面对如临大敌的一众女生,尼德霍格叼在嘴里的玫瑰当即谢了一地。(未完待续。)

8.军靴的足音(九)

    搁下茶具和点心,薇妮娅欠身行礼后拿着托盘倒退着离开,密涅瓦暗自叹了口气,把红茶茶杯轻轻凑到嘴边浅浅呷了一口,说到:

    “……也就是说,你们的执政官是打算帮我们一把?”

    作为现场第一责任人和王国王族,她有义务与两位不速之客进行交涉,同时还不能把反感情绪表达出来。至少不能像薇妮娅那么露骨。

    查理曼如今尚未和亚尔夫海姆正式宣战,从程序上来说,将对方视为敌国或是叛乱势力是在宣战之后的事情。在此之前,对面那两位只能算不请自来的讨厌客人,以非法入境、擅闯私宅的罪名对其进行逮捕、起诉、驱逐出境倒是可以——如果有人能逮捕两头龙的话。

    当前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

    所以明知道对方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她还是以礼相待。

    对方却并不领情的样子。

    “帮助?殿下似乎弄错了什么。如今贵我双方的关系已经明朗化,剩下的就是一些程序上的问题。给对手雪中送炭这种脑残的事情,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维多利亚宛如摘下花朵般轻柔地用双手包住茶杯,人形姿态的红之龙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少女,当她做出与外表相符的举止时,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亲近的好感。可她张口吐出的辛辣之言却将所有幻想打得粉碎。

    “我们在意的只有我们的利益,任何鼠辈想要啃食我们的梁柱,就必须做好以死赎罪的觉悟。相信您也知道,过去想打财团主意的家伙最终下场都是什么。”

    啜饮着红茶,尼德霍格露齿一笑,雪白的犬齿倒映出密涅瓦蹙眉的面容。

    过去十几年里类似的事情……或者叫悲剧一直在发生,竞争对手、政治敌人、佣兵、觉得工资太少的内部雇员、专干无本生意的盗贼,被生活压力逼到铤而走险的疯子——盯上财团资产的家伙总是层出不穷,他们的理由各种各样,手段千奇百怪,结局却完全一致。

    被吊死在路灯上;

    在广场上被斩首;

    肢解后扔进山洞;

    值得一提的是,相当一部分人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杀。在财团的巨额赏金面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堪一击。

    对任何一个抢劫、诈骗自己的匪徒,财团从不手软。他们能够派出大量赏金猎人和私人军队追捕抢劫犯,更会出被抢金额三十倍、一百倍的悬赏金要罪犯的人头,这足以刺激任何人为之冒险,即使他是罪犯的朋友、恋人甚至亲人。

    也许罪犯的脑袋和被弄走的钱加起来都不值这么多,但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地问题。这么做只意味着一个明确的警告:没有一个人动了财团的钱之后还可以继续活在世上。这个警告足以让所有还不够疯狂的恶棍将他们的视线从财团的产业上挪开,而且永远不再转移回来。

    “所以现在利用我们来警告王兄和教会,让他们乖乖按照剧本继续。真是好计谋,不愧是那位谨慎的执政官老爷想出来的主意,天才的一塌糊涂。”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别拿你那针尖一样的心眼和那位大人的胸怀相提并论。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假手别人的意思,执政官阁下已经决定亲自教育一下某些人该如何做人。你们这边不过是进行废物处理,顺带防止继续发生不必要的状况。”

    “废物处理?”

    密涅瓦抬手阻止法芙娜,紧盯住尼德霍格。

    “东西已经运进战车仓库了,反正是我们玩剩下的,随你们怎么用。”

    挑衅般冲法芙娜扬起一边的眉毛,维多利亚愉悦地举起茶杯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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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废物’?”

    望向沐浴在聚光灯耀眼光芒下的战争机器,密涅瓦良久憋出了一句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吐槽。

    她没少见过出手阔绰的土豪,财团要搞就搞个大新闻的做派也不是头一次见了,但现在还是被震撼了那么一下。

    大大的负重轮,坚实的履带,带倾角的车体正面装甲,四四方方的大脑袋炮塔,比迄今所见的战车炮都要粗的……又黑又亮的粗短管子。

    居然把战车说成待处理的废物,精灵军队也太土豪了!

    其实这倒是密涅瓦误会了,防卫军不是为了显摆或穷大方才选了这辆战车给敌人,实在是这玩意儿真的是太鸡肋了。

    从密涅瓦的描述中,不少人会自行脑补出一辆kv-2,152神教教徒说不定还会献上顶礼膜拜的大礼。可那其实是一辆bt-42,而且还是保时捷魔改电传动版。

    防卫军装甲力量完全是在一片空白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开始设计战车时,那些工程师连卡车都还没消化,装甲车还是绘图板上的一堆线条。为了让设计人员加深对战车的理解,彻底吃透战车设计的精髓,李林只是给了工程师们一个大概的方向,让他们先折腾一段时间,他再出来指正。结果这一放手,各种脑洞设计争先恐后地出笼了,什么千吨级的陆地巡洋舰,搭载800mm主炮的超级战车,多铆蒸钢邪教究极教义等等都是在这一时期萌芽的。克里斯蒂悬挂和轮履两用系统也是诸多邪道之一。

    历史上克里斯蒂悬挂应用最多的是苏联,有名的bt系列坦克就是这套系统的应用者。正如当年的苏联红军,防卫军也试图将轮履两用系统应用在轻型装甲车辆上,寄望能打造一款15~20吨级的优秀侦查战车,不过他们比毛子走得更远或者说科技树点的更歪。

    负责该项目的是波尔舍博士,大名鼎鼎的特斯拉狂信徒,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钟爱的电传动系统应用在试做车上。效果也确实不错,在测试场上跑出了负重轮行驶时最高时速75公里,履带行驶时最高时速55公里的好成绩。由于采用了电传动系统,不必像bt系列快速坦克那样,从履带行驶转换成负重轮行驶的切换工作需要车组成员下车在车外花上一小时进行,在战场上如果遇到履带脱落的紧急情况,只需要驾驶员启动模式切换开关,把方向盘拔出来插进另一套模式的联动机构里,战车就能用8个独立悬挂、独立驱动的840mm负重轮高速行驶。配合搭载的120mm短身管榴弹炮,完全可以实现快速机动火力支援的目标,可说是攻坚支援两相宜。

    尽管纸面性能不错,但防卫军就是不买账。理由倒也简单,结构复杂,车内空间狭小,装甲太薄。

    占用车内空间过多是克里斯蒂悬挂的痼疾,苏系战车人机功效恶劣很大程度和这有关系,毛子那些灰色牲口对此都深恶痛绝,精灵的小身板更是扛不住。电传动系统虽然节约了一部分空间,但却让车体布局和加工工艺更为复杂。最后为了在使用500马力发动机的前提下满足军方要求的高机动性,装甲被削弱到只有6~13毫米,这厚度拿来叫铁皮还差不多,连反器材枪都挡不住。最终造出一辆酷似bt-42的突击炮原型车之后,整个项目被废案,那辆车也被锁在仓库里渐渐被遗忘,直到今天。

    “矮人工匠们已经检查过了,保养工作做的不错,稍加整备就可以使用,只要有驾驶员的话……”

    “原来如此,确实是‘废物处理’。”

    法芙娜耸耸肩,咬牙切齿地说到:

    “只是遗弃的战车被我们找到,然后我们自己找人修复。这里没有任何客人来访,也没有从地下秘密通道开来的货运列车,所有一切和财团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他们的战略依然可以顺利进行。”

    尼德霍格和维多利亚对他们的目的没有任何隐瞒,他们很清楚密涅瓦她们是绝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因为那是给政敌提供攻击自己的弹药,没人会蠢到干出这种傻事。为了自保和救助罗兰,她们也不可能对此拒绝。

    以极小的投入换取整个战略顺利进行,果然是好算盘。高傲如法芙娜也不得不对李林的手腕表示佩服,只是整个移交过程中,某个红色的家伙有意无意的挑衅实在让她很不爽。

    “那个红色碧池……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她的鳞片全都剥下来……”

    脸孔藏在背光的阴影中,龙族公主吐出阴暗的碎碎念,之前被单方面挑衅还不得不忍着的状况似乎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畏惧着那股近乎实体化的怨气,女生们不得不拉开一段距离继续战备会议。

    “‘追猎者’、‘侦察豹’各有一辆可以使用,封锁地下通道足够了。”

    “可以分出一辆去支援地面吗?”

    “不可能的,殿下。追猎者是无炮塔结构,火炮俯仰角度也不够。侦察豹的50mm战车炮的威力不足,如果不是一击命中中枢,是不能让金属哥雷姆停下来的。”

    “也就是说……只有这辆突击炮可用了,可我们没有人熟悉这种车型。”

    “按照操作手册所说,因为搭载了120mm榴弹炮和大型炮塔,车体重心变高,急转弯会非常危险,不是专业老司机最好别碰……我们上哪去找老司机?”

    现场气氛顿时降温。

    吕德斯又不是亚尔夫海姆,街上随便吼一嗓子“征求专业老司机!”,立马跳出整师整团的高呼“我是!我可以!”。如今王都只能找到火车老司机,一拉汽笛“污污污污!”开火车还行,让人家开战车就……

    “我们这里是又不是技术培训学校,只送战车来算什么意思啊,这是炫耀‘战车道哪家强’吗?!”

    格罗莉亚愤怒地大喊着。她是刚从外面紧急赶回来的,正憋着一肚子火,遇上这种鸟事,当场就要发飙。

    “这辆战车的操作模式和追猎者、侦察豹完全不同,就算有操作手册,之前培训出来的车组成员也不可能马上学会驾驶,更不要说实战。能操作这个的,大概只有天才车手之类的人物吧?”

    “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天才车手?连老司机都找不到啊!”

    “实在不行的话,我出去一下算了。”

    一直沉浸在碎碎念里的法芙娜转过脸来,左侧脸孔被灯光照亮。充满血丝的双眼全然没有焦点,痉挛的微笑也明显不是正常人会露出来的,尽管还不到疯癫的程度,但也足以叫人胆寒。

    更不要说裙子底下已经有条尾巴钻出来,正亢奋的甩来甩去,左臂也完全变成长满金色鳞片的爪子,刺眼的雷光纠缠在爪子上。

    “该死的孑孓,害得我要受这种鸟气,绝不放过你们,看我不把你们撕成碎片,永不超生……”

    “傻瓜!别再这里变回原型啊!”

    “快拦住她,要是让她跑到外面,整个吕德斯都会被轰飞的!!”

    “法芙娜,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都是为了罗兰,为了罗兰啊!”

    “等一下!”

    薇妮娅举起了手,暴走中的法芙娜和抱着龙族公主的少女们顿时安静下来,所有视线投向一直没有插话,此刻用力过猛咳嗽个不停的女孩。

    被确认拥有“统和构建者”的能力,能顺着伪造的数据、图纸描绘出正确地下道路网的薇妮娅。在这个紧要关头提出来的,一定是能给局势带来决定性变化的建议。

    少女们如此相信着。

    平静下来的薇妮娅也确实说出了符合她们期望的话语。

    “如果是有开车才能之人的话,我倒是知道……”

    话语至末尾时声音低了下去,急切的姑娘们却来不及思索微小的变化,大声欢呼起来。

    “万岁!”

    “这下问题解决了!”

    “马上把战车准备好,给外面那些苍蝇好看!”

    “那个……”

    “说得对!120mm榴弹炮想必也已经饥渴难耐了!”

    “那个,大家……”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种人才?管人事的真该拉出去枪毙!”

    “那个!大家听我说!!”

    薇妮娅竭尽全力的大喊令陷入亢奋地淑女们安静了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面带难色的娇小少女。

    “怎么了?薇妮娅,有什么麻烦吗?”

    “那个……殿下。”

    咽了口唾沫,嗫嚅了一阵后,薇妮娅鼓起勇气说到:

    “她们是拉普兰人。”(未完待续。)

8.军靴的足音(十)

    说到拉普兰,普通人脑子里立即会蹦出一连串关键词:“阻挡兽人的堡垒”、“冰雪森林”、“风景秀丽”、“极度贫穷”等等。对这个直面兽人阵营武装力量第一线的国家,大家多少都有些特殊感情。可问话对象换成贵族——不论哪一边的——只会想到“墙头草”和“擦脚垫”。

    要说拉普兰的地缘环境,其悲催程度直逼亚尔夫海姆。人类阵营东征北伐也好,兽人阵营西进南下也罢,都非通过拉普兰不可。于是这个风景秀丽的国度就成了块擦脚垫——谁出门都要踩上一脚。兽人进来自然少不了烧杀抢掠,盟友来了也要骚扰地方,弄得苦不堪言。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拥有相同信仰的盟友翻脸不认人,一下子就把自家给灭了。就连盟友之间闹矛盾都要担心会不会被逼着战队,站错队的下场可是拉普兰的小身板受不起的。

    用拉普兰人自己的话说:“这个国家出生时,嘴里含的不是银勺,而是一把匕首。”由于学会了“吞剑”的技巧,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列强之间,拉普兰生存了下来。

    有意思的是,思维上带有墙头草色彩,外表安静平和的拉普兰人并不缺乏勇武。冰封森林的住民们和公**历次交战中,打出过不少开挂一样的神奇战例,几乎让人怀疑他们的种族天赋除了能歌善舞之外,开挂也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拉普兰人,如同森林沼泽一样平静、幽深、变幻莫测。此刻端坐在密涅瓦对面的女性,正可谓这种民族性的具现化。

    茶色的长发垂至肩膀,肌肤如同苹果般粉白透红,犹如雕塑大师勾勒出的中性化五官轮廓,恬静的微笑配上湖绿色瞳孔,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十分稳健,透出待人亲切的性格。

    加上终日不离手的10弦康特勒琴,很容易让人想到吟游诗人这一职业。

    米卡.德.绍曼女伯爵。

    对这位介乎于有名与无名之间的拉普兰贵族留学生,密涅瓦也隐约知道一些与其相关的传闻。

    比方说:她其实是贵贱通婚的产物,因为绍曼伯爵膝下无子可继承爵位,因此成为爵位继承人。

    比方说:她在踏上留学之路前,曾击败众多求婚者,并砍下过嘲笑她血统与出身之人的首级。

    比方说:她其实是被驱逐出拉普兰,留学不过是变相发配。

    比方说:她其实是间谍……

    被如此之多的传闻包围,米卡和她的骑士侍从本应成为关注焦点才对,但由于其难以理解的低调作风和罗兰的活跃吸引了大部分关注,使得她成功淡出公众视线。要不是薇妮娅在查询财团遗留的文件时,偶然发现几份订单,将字里行间伪装成标点符号的微写密信放大解密,才知道财团和拉普兰驻吕德斯的联络人不是别人,正是米卡.德.绍曼。

    (说是联络,其实是处理各种交易订单。从武器到物资,只要拉普兰提出需求,财团总会设法满足,以此换取与公国之间的贸易通道畅通。相对的,拉普兰的索求也基本上在财团可接受范围以内,绝不打破势力平衡的同时确保军工生产需求,算是双赢吧。)

    回想着订单上的内容,密涅瓦不快的同时更感到米卡非同寻常。要知道在这个男权社会,女人想出头可不轻松,能力和背景差一点点都不行。会被委以这项重任,这位女伯爵绝不是简单人物。

    微微拉长呼吸,让心情变得更加沉稳,密涅瓦问到:

    “绍曼女伯爵阁下,我有一事相求。”

    “殿下言重了。”

    琴弦发出湖水涟漪般清澈的音色,米卡笑了一下。

    “身为外国人的妾身,有什么能为殿下效劳的呢?”

    (狡猾的家伙。)

    密涅瓦暗自评价到。

    一上来就突出自己外国人的身份,听上去是客气,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软钉子。

    ——我是外人,你们的家务事不方便参与。

    用这种无懈可击的理由把自己撇干净,果然是拉普兰的贵族,深藏不露的狐狸。要不是清楚她们的底细,还真拿她们没办法

    “相信女伯爵阁下对最近的局势也有所关注。”

    “殿下,妾身只是个跟风的,对别人家的家事,并不上心。”

    “这可真是个好习惯。”

    密涅瓦扬起嘴角,挤出一个尽可能看上去不像嘲讽的微笑。

    “可如果跟错了风……比如不分敌我、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都卷入毁灭的飓风呢?”

    米卡的表情僵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原样。

    “那么殿下又想怎样呢?乱世之中,唱主角的都是男人,女人不过是随时代潮流起伏的飘萍。想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听上去是不错,但妾身并不赞同无谋的英雄主义。”

    “那我们就用现实主义的态度贯彻理想主义吧。”

    密涅瓦毫不犹豫地回应到:

    “或许现在我能给你们的远不及王兄或李林,可纷争结束,所有势力完成洗牌之时,你们拉普兰又该如何自处?阁下又该如何自处?”

    琴音乱了一拍,米卡的笑容沉了下来。

    (果然,这个女人和财团接触的目的不光是为了完成任务。她和背后的拉普兰一边试图获得财团的技术,一边打算观察局势适时调整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会完全把自身安全寄托在所谓的盟友身上,见惯了“盟友”嘴脸的拉普兰人更是如此,表面上与查理曼结盟,私底下和各方势力往来密切就是这种“吞剑外交”心态的最佳写照。

    ——和财团的交易,也是一回事。

    受限于国力,拉普兰很难组建大规模常备军。没有军队支持,对外交涉中嗓门也大不起来,更不要说和列强讨价还价。因此建立一支量少质精的军队巩固国防一直是拉普兰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财团的兴起、新技术带来的战场变革让拉普兰看到了实现目标的捷径,“长刀之夜”中装甲部队的表现更是让米卡感到耳目一新。从那些狰狞的装甲怪兽身上,她看到了理想中的军队,一直对机械技术充满兴趣且颇具天赋的女伯爵立即着手收集相关资料,同时试图接触存放在学院里的装甲战车,以期能摸索出些许收获。也正是因为这几次行动让薇妮娅注意到了她的机械天赋。

    米卡的行为说到底只是手段,拉普兰的安全保障才是根本目的,她应该很清楚王太子做大或是精灵阵营崛起称霸可能给拉普兰造成的影响。前者会让拉普兰夹在军国主义查理曼和罗斯联合公国之间动弹不得。后者则难以套用过去的交涉经验和准则,精灵们可能为了保障自身安全推行绥靖主义,牺牲拉普兰谋求自身安全;也可能推行扩张主义,与公国瓜分拉普兰。要知道自古以来,大国之间的妥协,大半是以牺牲小国得以实现的。谁也不能保证财团不会这么干,以他们一贯的表现来看,这票纯种利益动物卖队友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高……

    “那殿下您又能做什么?恕妾身直言,眼下居于最不利位置的那个人,不正是殿下您吗?吾等为何要在必输的赌局中挥霍不多的筹码呢?”

    “或许情况正如您所言。”

    密涅瓦狡黠一笑。

    “不过我还是决定将手头多余的东西交给友军,由她们自行判断如何处理,相信那些装备在友军的手中更能发挥作用。您觉得如何?伯爵阁下?”

    望着纯真无害的笑容,米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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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就这么被拐上贼船了?”

    妮可.德.基莱宁女骑士逐一检查电传动系统指示灯,代表无故障的绿灯逐一亮起,爱抱怨吐槽的驾驶员送了一口气。系统操纵繁琐古旧了点,倒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和之前试驾的356a、911型跑车有不少诸如发动机后置、电传动等等共通之处,或许设计者是同一人也说不定。就是不知道和那些叫人心惊肉跳的跑车相比,这款战车是否配得上自己这个第一次上车就在碎石路面上玩中距离漂移的司机。

    “没想到米卡也会败下阵来,那位王女比外表看起来要能干吗。”

    米娜.德.特莱宁踩下炮塔电机踏板,马达和齿轮组发出低沉的运作音,方脑袋炮塔顺时针转了一圈,又左右来回动了几下,动作非常顺畅,没有迟滞感,也没有不良运作产生的杂音。再看看脚下和背后的炮弹和******,米娜禁不住长叹一声。

    后装式拉发火炮明显要比前装滑膛炮方便的多,威力更是彻底碾压。可为了把一门后座行程达到80公分的120㎜榴弹炮塞进战车,不惜搞出个茅房一样的大脑袋炮塔,远远望去整辆车头重脚轻就颇值得商榷了。更不要说在三人车组的战车上整分装式炮弹是几个意思?觉得车长兼职炮手还不够,把装填手的差事也抢去一部分比较好?还是觉得装填手都是公国的母熊,属于怀抱152㎜榴弹脸不红气不喘,肩能扛炮弹,臀能顶炮闩的“龙骑兵”?

    “那些个设计师都把单身少女当成什么了?天生神力的大力士?”

    “为了这么个半吊子,我们也是拼了啊。”

    在投身战场、以命相搏的事实面前,事后辩驳总是苍白无力的。涉及到外国王族的王位之争,更是没有道理可讲,跳进去就基本定性。万一失败,国家为了撇清,是不会承认和你有任何关系的。

    米娜和妮可对此心知肚明,她们依旧选择了欣然服从。她们相信米卡的选择,自己的主人是绝不会做出伤害祖国之事的。

    “以量产规格制品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失败作,但好马总会在好骑士手里显出真本事。不是吗?”

    米卡调试着琴弦,康特勒琴悦耳的音符敲在冰冷的装甲上,女伯爵露出了不羁的微笑。

    “那么……我们去教教那些空长个子的大块头,什么是‘头文字p’吧。”

    城墙之下,已经被判了死刑等待执行的金属巨人们正缓缓起身,站在古老的街道之上。手持武器的人形远远看去,煞是威风凛凛。

    “大即是强”的观点在任何地方都有拥趸,这种观点更进一步就是“大即为美,多就是好”的直线思维美学。此类观点可能源于早起原始社会与大型猛兽对抗的蒙昧记忆,亦可能是与自然共存的经验。也因此总有人会下意识地想象“巨大的人类”,用语言、文字、绘图描绘其进击时的势不可挡,以及人类匍匐在地下等待其通过时瑟瑟发抖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图腾被崇拜,更有甚者试图以自己的手试图将之化为现实。这类尝试在各大阵营都能看见,比如ma、大型化哥布林、兽鬼,以及金属哥雷姆。

    最初哥雷姆只是作为一种攻城器械而被开发出来,可以视为一种人形半自动攻城锤。谁也没想过要把那坨土疙瘩变成啥“机动兵器”,更不要说敷设啥“o达尼姆合金”、“x神钛合金”、“ps装甲”……等等怪力乱神的外壳。开玩笑,光让哥雷姆晃悠悠地走起来就费老鼻子劲了,让哥雷姆像人一样会跑会跳,还会飞天、发射火箭、合体……想出这主意的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的话,脑洞估计都要比脖子粗了。

    哪怕是亚尔夫海姆最疯狂的技术专家都没想过要搞什么“两足步行”的机动兵器,光重心和步行平衡问题就足以逼死一群专家,勉强造出来也没有谁吃得消开。试想,身高170公分的人每走一步上下晃动幅度有5公分,全高17公尺的人形傀儡每走一步,内部操纵席的上下晃动幅度就有50公分,驾驶员不“晕o达”吐死在驾驶舱里才怪!要是动作快点又跑又跳,不是因为惯性被安全带活活勒死,就是一头撞死在驾驶舱里……所以他们制造的唯一一个像人的玩意儿,下半身也是喷嘴。用他们的话概括就是“人形除了用来当靶子没别的用处”、“脚什么的不过是装饰!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会明白的!”

    不凑巧的是,路易王太子正是这么一位“什么都不明白”的大人物,而且还很热衷外行指导内行,对军工生产指手画脚。金属哥雷姆正是这种长官意志干涉下诞生的产物。

    横亘在街道中央的平板车卸掉了帆布,魔法师士官的诵唱中,巨大甲胄缓缓起身,将人类肢体等比例放大的手脚灵活地动作,如同人背负武器一般,背负着大炮、巨剑、长枪等众多武器。俨然是一尊5公尺高的钢铁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风景画,在那如同摆弄人类摆弄火枪刀剑一般摆弄巨剑、大炮的力量面前想必没有任何对手可堪一战吧。

    查理曼的兵工专家和魔法师们为了满足王太子亲自定下的指标可谓绞尽脑汁,为了披上重甲后能支撑自身重量,同时还能行动自如,他们强化了下盘不说,连首级都取消了,充当眼睛的观察术式安装在了****,身躯尽可能缩小以降低重心。结果金属哥雷姆成了火柴棍身躯上长着象腿和猩猩胳膊的无头骑士,远远望去和金字塔相仿,由于这造型着实骨骼惊奇,军队内部一般称其为“潘大头”,整个开发、装备服役史也以《无头骑士异闻录》之名永载史册……

    还真别说,这些措施确实产生了效果,成功降低重心的金属哥雷姆非但能平稳行走,还能以时速10公里奔跑,加上各种外挂装备,端的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战车档爆战车的大杀器。看过其在试验场上的表现后,龙心大悦的王太子亲自赋予其“潘”的称号,希望拥有半身神之名的金属哥雷姆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只可惜理想是杨玉环,现实是赵飞燕。在追猎者的75㎜48倍径战车炮和侦查豹的50㎜60倍径战车炮面前,1000公尺内的金属哥雷姆就已经只能跪了。换成虎式的“威力巨大之八糎八战车炮”,2公里开外就可以挨个点名,更不要说某坑爹粒子满天飞的战场上,这个大号铁罐头根本无法顺利启动。

    尽管问题重重,可一旦顺利启动,并且如预期般活动起来的话,以那个体积和重量,只需动动手脚就可以化为灾难。

    “以目前主流的前装滑膛炮,最多只能给那个大块头挠痒痒吧。自杀式反战车兵器倒是有机会,如果能贴上去引爆,并且精准破坏动力源和操作术式的话。”

    米卡精准地道出金属哥雷姆的优点。正如她所说,人类阵营的主流兵器很难对其造成致命伤害。不是机动性差一截,就是火力输出不足,高等级攻击术式倒是可以一击致命,可那明显威力过剩,属于浪费行为。换成追猎者、侦查豹之类的装甲车辆,在开阔地上倒是能轻松点名,可到了城市巷战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街道建筑限制了视野和射界,战车的机动能力也难以完全发挥,同时还增加了不少火力死角。尤其是来自近距离的立体攻击,战车完全处于“防不住、打不了”的尴尬境地。

    可以说,只要不是像防卫军那样将城市作战的核心精神用“拆呐”一词概括的专业城市.拆.迁型军队,利用对手投鼠忌器的心理和地利,金属哥雷姆完全有机会反杀战车。

    “真是可惜。”

    琴弦颤动着散出飘逸之音,无畏无惧的笑容说出笃定的断言。

    “在我的琴音中没人能赢我。”

    悠扬的琴声骤然一变,轻松愉快的《萨基雅尔文.波尔卡(s?kkij?)》旋律荡漾开来,原本以手风琴演奏的民谣以康特勒琴弹奏依然不失欢快,轻巧的琴音使得隐藏在快乐音节下的乡愁哀思更为凸显。

    这首曲子本是为了牢记在冬季战争、继续战争后被划入公国领土的卡累利阿地峡而创作的,萨基雅尔文正是位于卡累利阿地峡的城镇。选用波尔卡来谱曲,一是拉普兰人大观的天性使然,二来是以此掩盖“此恨绵绵无延期”的惆怅。

    正当人们或惊讶、或沉醉于波尔卡的旋律时,一阵电动机的咆哮传来。众目睽睽之下,顶了个方脑袋的铁甲车从学院护城墙腾空而起,在空中画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越过平房红瓦屋顶,冲着藏身民居之后的鬼祟人形落下。扛着滑膛炮的甲胄巨人站在原地,胸口的观察术式组忽明忽暗,简直像是人遇上匪夷所思之事后的困惑表情。

    之前的沙盘推演中,王太子的幕僚们几乎榨干了想象力。他们预想到学生们可能会把缴获的战车开上护城墙充当移动炮台,又或是干脆把战车开出来打巷战。因此特意将金属哥雷姆投入正面,摆出强攻的架势,意图以此吸引守军主力,为从地下潜入的突击队创造机会。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王女殿下手头多了一辆能从天而降的战车,还找来了一批专业老司机,一上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也不能怨高参们,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万般无奈没想到”。这些接触战车不深的人对战车的概念还停留在“笨重、复杂、不如战马可靠的昂贵玩具”阶段,不可能凭空想象出一辆能从天而降的战车。哪怕是防卫军内部,大多数人对保时捷博士的作品也有“那个控电传动的强迫症患者搞出来的超重怪兽”之类的先入为主观念。其实没几个人知道,那位博士其实是把战车当赛车设计的。一款性能优越的赛车必然马力大、起步快,同时操纵性极佳。以赛车的重量,常规传动机构完全可以满足上述要求,可换成战车的吨位,就只能上电传动才有可能做到了。于是就有了虎p、vk4502、vk7001以及这辆试做型突击炮。

    电传动原本就有扭矩大、起步快的优点,瞬间加速性能相当不错。突击炮只用了2秒就从0加速至时速70公里,借助加速度之力完成了一个漂亮的信仰之跃,粗壮的炮口直指措手不及的傀儡。

    火焰闪光吞没了金属哥雷姆,轰然巨响与爆风一并扩散,落地后蹦蹦跳跳的突击炮没有片刻停留,一甩车尾一溜烟的钻进巷子里,身后的金属哥雷姆踉跄着走了几步,颓然摔倒,几乎被掏空的上半身凄惨的裸露出来。

    碎甲弹——防卫军迷上小口径高初速战车炮之前的主力战车炮弹之一。和破甲弹一样,依靠化学动能而非高初速击毁战车,但和依然专注贯穿装甲的破甲弹不同,碎甲弹是利用弹头内置的塑性炸药附着在装甲表面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向装甲内侧传递应力波,使装甲内层碎裂剥落,附带动能的碎片变成在车内空间四处横飞的霰弹,杀伤车内人员及毁伤设备。除了用来攻击战车,也可用来破坏防御工事。

    但这种多用途弹很快就退出了主力一线的位置。原因是碎甲弹基本上只对均质钢装甲有效,遇到不同材料层叠混装的目标时,应力波无法重叠,作用也就不明显。此外对付破甲弹的招数——如附加装甲、格栅等措施对碎甲弹同样有效。最最要命的是,碎甲弹想要充分发挥威力,装药必须足够,重量自然不能太轻。以120mm炮为例,弹头+发射药包足足一百多斤重。加上是分装弹,打一次炮,要先装弹头,再装药包,压稳,送膛,关闸,锁边,开炮……一炮打完后解除锁边,开闸,用通条把未燃烧完的药包残渣捅出来,再重复上述过程……整个过程繁琐累死人不说,射速悲剧到最快最快也就一分钟撸2发。一想到一道“障壁”术式或几块烂铁皮就可能让炮弹失效,打个几发炮弹就会把炮手和装填手活活累死,一不小心抱不住炮弹,战车就自行表演飞炮塔,防卫军当然没兴趣大量装备,于是掉头去搞小口径高初速战车炮、装弹机和新型穿甲弹。碎甲弹、破甲弹全成了附带弹种。

    虽说是被刷下来的淘汰货,可那是防卫军那票强迫症患者的标准。120mm碎甲弹对金属哥雷姆只意味着一件事——毁灭。为了降低重心,以及便于术式连接操作,金属哥雷姆内部不是完全填满的,上半身几乎是空的,核心控制的天晶半埋在胸口附近。此时遭到碎甲弹灌顶攻击简直一发入魂,崩落的金属碎片化为风暴,轻轻松松将天晶和回路达成筛子。失去动力的金属哥雷姆也随之扑街。

    “一机击坠!”

    米娜将相当于自己身高一半的破甲弹顶入炮膛,紧接着强化术式出力全开的少女抓起填装入******的金属药包,一把送进炮膛。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对手似乎让她心情不错,乘着这股气势想要再接再厉,一口气解决剩下二台哥雷姆。

    对手们却显然不想让她们轻轻松松获得胜利。

    “妮可,左转。”

    没有片刻迟疑停顿,妮可踩满油门并用力猛打方向盘,只见扬起白褐色灰尘碎石屑的突击炮如同陀螺一样甩尾,划出完美扇形运动的车尾和挥落的巨剑擦肩而过。

    甩尾的离心力将抱着炮弹的米娜紧紧贴在炮塔装甲上,紧抓着方向盘的妮可也感受到全身血液流向左侧的压迫,光是为了不被甩开跌倒,就让这两人吃尽了苦头。

    “行动很快呢。”

    微闭着眼睛,稳坐车长席的米卡继续拨弄琴弦,周遭的变故仿佛与她无关,甚至无法让她从旋律中离开片刻。

    “能跑的哥雷姆吗?查理曼也搞出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只是——”

    加速狂飙的突击炮怒吼着连续右转,只花了10秒钟就已经杀到了哥雷姆的身后,蠢笨的金属傀儡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异常,仓促间想要转身迎敌。可由于重心做的太低,加上处于全速奔跑状态,尽管时速只有10公里,但惯性加速度依旧作用在因转身而重心大幅偏移向一侧的金属哥雷姆身上,结果使其一条腿高高抬起,身体大幅倾斜,毫无防备的胯下正对着120mm炮炮口……

    火球在金属人形的股间炸裂,金属射流自下腹部贯穿头顶,钢铁甲胃迅速鼓起,随后破裂爆炸,残存的手脚抽动了几下后,这台哥雷姆也陷入了沉默。

    只剩一台。

    仿佛抓住感到即将获胜的这一瞬间,最后一台哥雷姆在此时从巷子拐角冲了出来,只见它扛着已经装填完毕的滑膛炮,对准了前方的战车——

    什么——?!

    操控金属哥雷姆的魔法师只来得及产生疑问。

    昂起车受以最高速一口气飙上瓦砾山丘的突击炮,被加速度推着高高跃起,随后整辆车又如同炮弹一般猛然下坠,黑洞洞的炮口在与哥雷姆共享的视觉中变得越来越大——

    “开炮(tulta)。”

    拨弄出最后的音符,炮口迸发出一团闪光,混凝土破坏弹砸中金属哥雷姆顶部,巨大的动能将金属压成扁平状,火焰从缝隙喷出。爆炸音响彻街道,气流裹挟着碎片猛烈敲打着突击炮的装甲。

    “终于搞定了,接下来就期待公主殿下她们的奋战吧。”

    轻轻一拨琴弦,清澈之音的涟漪荡开,无形波浪拍打在大街小巷的砖石和四散奔逃的人群身上,又重新反射收纳入米卡的耳中。确认攻击正门的部队开始撤退,地下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米卡一直微闭的双眼睁开,斜眼微瞥腾空炮弹的炮弹架上满当当的装着印有“紧急储备”、“军校物资”标签的军粮,拉普兰的女伯爵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突击炮绕开燃烧的残骸,撒着欢的狂奔,只一会儿便消失在吕德斯的街道里。(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一)

    什么是勇者?

    根据回答对象价值观的差异,答案必然不同。对李林来说,勇者就是“李拿度.达尔克”。说的更具体一点,就他而言,是不是勇者无所谓,只要是像李拿度那样的人就是一定是勇者。为了探知某个问题的解答,勇者是必须的,能对那个问题做出独一无二解答的李拿度是必不可少的。

    可即使万能如李林也无法让已死之人活过来回答问题,彻底复制某个人的思想稍微现实一点,也是超高难度的课题。无论是人的生命还是人的心,都是不可捉摸且难以理解的对象,所以他才会选择各项指标接近李拿度的对象进行培养,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筛选、精制中提高近似度的办法谋求解答。虽然耗时耗力了一点,但对寿命、时间观念与人类迥异的超越种来说,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只要过程不被打断,不受外力干涉的话,几千年或几万年后终有可能抵达矛盾螺旋的尽头,求得答案真相。

    因此,如果有谁想要干涉此过程,李林绝不会轻易放过。

    “说是这么说,可我不是虐待狂,也不是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疯子。一言不合就使出白魔法,duang的一下把别人轰到大气层外或沉到地幔,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话说回来……你们带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执政官大人一本正经的端着茶杯,红瞳扫视着两名部下。两位龙族的脚边摆着不少用途不明的道具。

    树枝、饭盒、棺材、卡拉ok设备、酒桌酒具……这两货到底是打算干啥?开酒会吗?

    “阁下,您不是要惩罚那些神官吗?这些都是我们为此准备的道具啊。”

    尼德霍格一脸纯真,维多利亚也露出认真的表情。

    “树枝是用来挂那票混蛋的亲妈的,饭盒里的米饭用来拌骨灰,酒桌酒具是要在灵堂开宴会的,棺材装了尸体后用来冲浪,卡拉ok准备在坟头上k歌蹦迪……要不是您下令开这个大家伙出来,本来我还打算开灵车来在教堂里玩漂移呢。”

    “……”

    沉默了不到一秒,李林将“这两货从哪里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玩意儿”的问题抛诸脑后,继续摆着优雅的微笑,看上去正如一位心胸宽阔、修养良好的绅士,无法想象他会为了些许小小冒犯做出什么过激反应。然而他端坐的那个位置将一切良好形象与联想打了个粉碎。

    从顶部透入的自然光和内部的人造灯光使密闭金属空间免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昏暗的光线为内部尚算宽敞的空间平添一份潜水艇的感觉,5具潜望镜似乎也在佐证这个联想。只可惜巨大的横楔式炮闩将一切与潜艇有关的错觉打个粉碎。

    这是一辆战车,还是被冠以“史上最大之超重型战车”头衔的那种,其名为“鼠式(maus)”,项目代号vk7001。

    从外面看来,鼠式战车是两个方方正正的装甲盒子叠在一起的平庸之作。上面的小盒子(炮塔)大约是下面的大盒子(车体)一半大小,有一个厚达260㎜的漂亮圆弧形火炮防盾,炮塔正面装甲厚240㎜,侧装甲板厚200㎜、倾角35度,后装甲板厚200㎜、倾角25度,顶部装甲60㎜。这个全重50吨的炮塔放置在车尾,加上车体全重达到了骇人听闻的188吨。

    任何一个接受过基础军事技术教育的的人都可以指出“188吨这个数字本身即意味着失败”。李林又是公认的合理主义者。那他为什么还会坐在这么一个病态蠢笨的怪物里?

    原因倒也不算复杂。首先这辆鼠式并不是动用国帑造出来的执政官私人玩具,而是李林利用纳米机械虫分解组合各种原材料,加以部分超前技术搞出来的魔改型号。原料是他自己掏的腰包,没用纳税人一芬尼,也没动用军队和科研人员,怎么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其次,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魔改大老鼠笨拙的外表下满是精致,正好能在接下来的作战上派上用场。

    “那么,我们这就开进去大闹一番?”

    坐在驾驶席上的尼德霍格一脸跃跃欲试,他早就想试试超频增压电传动的性能了,看看能不能利用惯性让这个188吨的大家伙玩出漂移来。

    想象着观察窗前一堆神色惊恐的人们高喊着“夭寿啦!鼠式下山玩出漂移啦!”四散奔逃的场景,亲卫队队长嘴角的哈喇子都挂下来了。

    “那样也不错,以娱乐素材的角度来说还算不赖。不过也没什么意义。”

    啜了一口红茶,轻松写意的声音在战车内律动。

    “我们要做的,是向人类们传达‘神罚’,仅此而已。”

    天灾,战争,瘟疫,大规模死亡——从根本上来说,这些只是“会死人很多的现象”。之所谓会被称之为“神罚”,是人们对自然的残酷以及不合理现象的注解,用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去解释那些现象,去接受“莫可奈何”的认知,以求获得心灵安宁。

    换言之,神罚只存在于人心之中。只有人们对现象主动加以解释,赋予其意义,才能成立。反之,只是存在的现象罢了。

    “开着战车横冲直撞也好,一炮把整座城市轰飞也好。只要教会的解释权没有发生根本动摇,他们总能想出办法糊弄过去。那可是传承上千年的宗教组织,不是三流电话诈骗组织,凝聚力和公信力摆在那里,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人们是不会承认这是‘神罚’的。”

    “那么……”

    “就陪他们玩一场游戏吧。”

    “游戏?”

    “没错,以神之名……展现人心的游戏。”

    按住喉部受话器,天使般无垢的笑容浮现在嘴边。

    李林下令到:

    “战车前进()。”

    电动机一阵蜂鸣,钢铁巨鼠的身躯缓缓移动起来,碾碎藏身的灌木丛,向着不远处的城镇逼近。轻快灵敏的动作丝毫让人无法将其和硕大的体积联系起来。

    原版鼠式安装的是戴姆勒-奔驰由db603改装而来的mb509发动机(1080马力)或者1200马力的迈巴赫mb517柴油机,拖着那188吨的巨躯只能以每小时12公里的龟速爬行,途中还时不时闹点故障折腾车组成员,严重起来直接自说自话烧起来给你看,可说毫无实用性。

    魔改大老鼠倒是比原版省心的多,由李林直接控制的术式阵列随时都能提供1800马力的稳定输出,根据需要,还可在半小时内保持2400马力的极限峰值输出。

    有了充足的动力,还得有一副可以适应重量和动力输出的快腿才行。通常来说,百吨的重量对车辆行走机构是一大考验,甚至是不折不扣的噩梦。传统机械式变速箱设计的再巧妙,使用材料再坚韧,做工再精良,应用于注定会粗暴使用的超重型战车之上都难堪重负。一个上下坡或急刹短停开炮就可能让变速箱和二级齿轮侧减速器报废——战场上不可避免的会经常用到这些动作。

    想要摆脱这种困境,电传动几乎是唯一可行之道。与传统机械传统系统相比,电传动系统扭力输出相对均匀,可靠性更高,且可实现无级变速和无级转向,只是造价较高。且76%的输出效率也不及机械式变速箱88%~90%的输出效率。但车辆吨位越重,使用电传动就越划算。

    最后为了增强通过性和车体行驶、开炮的稳定性,李林保留了那个将德式交错布置负重轮设计推向复杂极致的16组双纵向扭杆结构。每侧24个负重轮除了让战车行驶过程中不撒出一滴红茶,还能活活逼死一堆罹患强迫症的数轮党,让他们再也数不出5对轮。

    有了强劲的心脏和多达24对并列交错负重轮组成的“驭电之腿”,加上“浮游”术式的辅助效果,188吨的鼠式完全可以飙出每小时75公里的速度给你看。

    一头一百多吨的电动大老鼠以每小时50公里的速度朝你冲过来,你怕不怕?也许有傻大胆会表示“十分害怕,所以发动了反击”。库尔玛耶乌尔(courmayeur)的人们确确实实被这头前所未见的钢铁怪兽吓了一大跳。

    这座坐落在勃朗峰山脚下的小镇是伊密尔西北距离查理曼最近的市镇,其东方就是第二大城市梅迪奥兰(mediolanum)和第三大城市托里诺(torino),到也还算交通便捷。每到朝圣时节,南来北往的朝圣者都会带一波不大不小的人潮,此外大部分时间里,库尔玛耶乌尔都只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宁静小镇。

    不算那些伪装成平民的宗教特工、教会独有魔法体系研究者、堪比防卫军“防疫给水研究所”、“umbrella项目”的地下实验设施的话,那就真的很平静了。

    教会的组织体系与其非同寻常的凝聚力,使得史塔西的触手也难以渗透,迄今为止也只能在外围和基层信徒中安插眼线。对于上层及机要部门完全是一筹莫展,要不是大头目亲自出马,史塔西还会继续看漏这条大鱼,教会的秘密得以继续隐藏在黑暗之中。话说回来,圣女选中此处监禁罗兰,就是因为这里足够隐秘,结果却因此暴露了这里的秘密。如果她有幸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她是会哀叹一招算错满盘皆输,还是感慨某对养父子高度纠葛的“羁绊”,又或者吐槽某人的“父爱”。

    “如果我是个好爸爸,这种时候会来一句‘这次一定要让你幸福’吧。”

    轻声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话语,李林踩下电动踏板,庞大的炮塔旋转起来,128㎜61倍径线圈炮对准慌慌张张张开结界的小镇。

    神圣殿堂——教会独创魔法体系中顶尖防御术式之一,物理防御强不说,还具备半自律反介入术式,如果外来魔法师傻乎乎的用常规手段干涉、反转术式,运气好的话会变成疯子,运气不好就是当场脑死亡。

    以魔法体系来说,堪称难以逾越的最高等防御系统。但在物理科学加持的炮弹面前,“神圣殿堂”并不比750㎜厚的渗碳装甲钢更坚固。

    白色电光撕裂大气,炮弹带着恐怖程度远胜炸药和放射物质的携带物以15马赫的速度飞行,摩擦空气产生的红光描绘出比规尺更笔直的轨迹,红线尽头是结界的破洞和龟裂的光之护盾。下一刻,距离半球型结界天顶不足2公尺的位置,炮弹炸裂开来,无数肉眼难见的粉色微末乘着暴风飞向目瞪口呆的人群。

    有些人暗自庆贺自己的好运,有些人对结界的牢固感到安心,有些人对敌人的炮术嗤之以鼻,更多的人只是任由恐慌和茫然的潮流裹挟。对悄然降临的死亡,和即将开始的、连死亡都能称之为幸福的噩梦,没有一人察觉。

    “舞台、演员都已经齐备,开场锣声也敲过了。接下来——”

    红色瞳孔映出正在展开自我修复作业的白银穹顶,嘴角弯成了微笑的样子。

    “去欣赏一下圣女殿下哭丧着脸的尊容吧。”(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二)

    语言汇成共鸣。

    ——汝为何物?

    男男女女的声音交错,轻巧、温柔、且充满无与伦比的压力。

    这句话轻巧温柔却以无与伦比的压力渗透脑部每个角落。

    ——汝为贞,教会的圣少女贞,伊斯卡略的贞,伊斯卡略的犹大。

    (开……什么玩笑)

    罗兰的意识激烈挣扎。

    他知道有人在对自己灌输什么,他知道那些话语的意思。然而,他明知如此,却无力停止。完全不顾他的意识,话语不断流入他的脑内。

    ——欢喜吧,此刻乃是重生之时。

    ——一切皆是为了吾等唯一的教义。

    ——汝乃是为了成就神迹的存在。

    ——没有恐惧,没有苦恼,也没有不安。

    声音里什么都没有。

    舍弃一切情感执着的尽头,白色虚无的世界,连自我都稀薄到近乎没有。

    ——汝是手,汝是脚,汝是剑。手不会苦恼,脚不会恐惧,剑不会怀疑。只须执行命令即可。

    (我的意志是我自己的东西……绝不是别人的工具……!!)

    外来和内在反复拉锯,低吟和呐喊不断交错。

    “——真是麻烦,自主意识居然这么强。”

    意识之海的外侧,某个像叹息又像嫌弃的声音在飘荡。

    地点是某间密室。

    没有窗户,与外部的联系仅靠一扇全金属制成的窄门、数个传声筒和经过层层加密的联络术式,照明全靠数个烛台提供的火光。

    房间本身的空间相当宽敞,但空气沉闷,加上摇曳的烛光和飘忽不定的人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坟墓,那些影子是地下游荡的食尸鬼和盗墓者。

    其实,这里的确可以算作坟墓。

    普通的坟墓埋葬的是死者,这里埋葬的是一个个鲜活生命迄今累积的人生。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白色大理石平台,平台的四个垂直面雕刻着繁复花纹,顶部打磨得光可鉴人,上面平躺着一位少女。少女的**形式上披着一条薄绢,昏黄的烛光下几乎形同于**,身体曲线几近露骨地曝露在众多视线之下。

    如同精雕细琢的人偶,或者如尸体般的少女放置在平台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在现场气氛的烘托下,仿佛古代祭神的情景再现。当时也是让少年少女走上祭坛,平躺在祭台上,由祭司取出心脏放置在神龛上,祈祷太阳继续升起,光明依然眷顾大地。

    那种野蛮血腥的习俗早已废止几千年了,但向神献祭的行为依旧存在,只是变得更神圣,更精致。或者说,更残酷了。

    其证据,便是白色祭台的四角。仔细打扫后依然留下四道以祭台为中心、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辐射的长方形白色印迹。从幅度推测,刚好平躺四名成年男性。

    这里原本是进行肃清者转生仪式的场所。

    为达成完美的统一意识,尽量挑选个体差异较小的对象,通过限定**条件差异来降低统一意识的风险,随后以操作系术式清除绝大多数的人格与记忆,再强制将半自律型通讯术式烙印进意识中,将对象连结为一体。

    个人意识及记忆彻底粉碎,连对此感到后悔的自我都不复存在。以此为交换,获得4具意识相互连接,所有体验与记忆共享的“杀人凶器”。此处正是量产名为“肃清者”的生物兵器生产线。

    如今没有需要进行仪式的对象,进行的也不是转生仪式,但基本原理相近。对浸淫此道许久,且经验丰富的魔法师来说,倒也不算太困难的作业。

    祭坛四角站着四名神官,身穿跟教会普通神官款式相同,颜色相反的黑色法衣。

    赎罪者。

    主张严格管理、限制魔法使用的教会在台面之下建立起的独创魔法体系技术者。

    这四名赎罪者是专职肃清者转生仪式的负责人,对破坏人格、重塑记忆之类的工作颇多心得。不论怎样的对象,将其内在替换成“别的东西”,对他们都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迄今为止都是如此。

    路易王太子透过观察术式俯视仪式现场,看到赎罪者们故作威严镇定之状,一边偷偷擦掉额角冷汗的样子,英俊的脸上现出冷笑。

    (圣祭之所吗?这个名字还真是挺有意境呢。)

    冠以神圣之名,实际上却是向**和偏执献祭的所在。或许有人会说财团和精灵阵营也在做相同的事,各国或多或少都有类似行径,光抨击教会难免有双重标准之嫌。这些卫道士却不曾想到,国家、财团、阵营的出发点是自身利益,教会同样是为了自身利益。一边大搞道德说教,一边干这些龌蹉事,这就真的有点恶心人了。

    路易没有道德洁癖,些许两面派做法对自小浸淫政治世界的王太子而言根本无感。真正让他不快的,是不知进退、忘乎所以的思想——无法释怀不可能之事,想要完成未竟梦想的妄执。

    这似曾相识却又不愿面对的无形焦躁让王太子坐立难安,总是不自禁地想要嘲讽一番。

    嘲弄融入地下空间沉重的空气中,一旁并肩而坐的姬艾尔朝查理曼的王太子投去似有似无的一瞥。

    对方嘴上什么都没说,姬艾尔对路易的心理活动却了若指掌。

    王太子也好,贵族也罢,面对眼前情形的反应和民众其实差不了多少。最初只会评价其为疯狂,予以唾弃嘲弄,随着时间流逝,多数情况下人们不敢再取笑这类疯狂的日子亦总会悄悄降临。

    肃清者如是,活人献祭如是,弑神亦如是。

    诚然,弑神绝非一蹴可就,一着不慎丢掉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可如果有缜密的算计安排,长期周到的准备,加上一点必要的运气……就算是神,一不小心也会被人杀掉。

    一切都是为了人所支配的世界。从绝对权力者的神手中,为人类夺过支配权。

    在此之前,还有数个障碍需要跨越。

    其中最大最直接的障碍,无疑是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

    力量、头脑、手腕、决断……任何一点都无可挑剔,简直就是“完美”一词的具象化。可最叫姬艾尔害怕,一想起来就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是“无欲无求”这一点。

    财富、权力、地位、名誉、美色……他什么都不期望。全知全能,真正如同神明化身的他对世界上的一切——包括自己——不抱任何期望。

    某种角度来说,他比母神更像神。

    所谓的神是唯一且绝对的存在;正因为至高无上又独一无二,神才能作为绝对者立居顶点。既然身为唯一且绝对的存在,神当然不需要如同脆弱的人类一样,必须依赖集体生活来提高自己和整个种群的生存率;为了让自己从心理层面肯定这种生存战略,顺利地加以实行,人类才会需要同类的存在。而打从感到寂寞与空虚的时间点开始,神就变得不再像神了。

    不会觉得孤独,也不会觉得悲哀,更不会感受到心灵上的痛苦。就算没有一草一木的荒芜世界也能泰然生存下去,这就是李林。

    无欲无求,连些微幸福感和憎恨都不不需要,也不存在。如果他是神的话,那对教会,对人类是天大的好事,没有动力干涉人世的神等同于一种自然现象或概念。如同风、水、火一样,只要不会变成灾害,没有谁会在意。人世依旧是人世,以自己的意志遵循自己的规则持续运作。但李林不是神,他是神在人世的代言人,是神干涉人世的道具。

    作为道具,不需要自我意志,拥有自我人格的生命在以神之名的无尽杀戮之路上,不是自我崩坏,就是中途背弃。作为“干涉人世的活道具”,或者叫“在黑心老板母神手下任劳任怨的社畜”,李林恐怕是古往今来最合格的人选。

    如果只是“听话的人偶”倒还罢了,最多也只是麻烦了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总还是有的。可李林这种能划分进“全自动人偶”的品种,就真叫教会hold不住了。

    李林绝不是受母神操控的傀儡,至少不全是。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证明,母神从未下达任何具体指示,顶多给个大方向,李林在做出各种决断时也没有出现过时间上的延迟。

    如果只是个纯粹的傀儡,那么在无法及时得到母神指令的情况下遭遇突发事件时,他势必会陷入手足无措、无法行动的状态,白白错失良好机会才对。可实际情况是,李林每一次都抓住了机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情况了。换言之,齐格菲.奥托.李林这个男人都是以明确的意志和判断,持续做出“最符合母神需求”的决断的。

    对母神而言,有这种只需给予最小限度指示就能达成达成各种符合期待之结果的人物存在,简直等于凭空多了一个身体。在可预见的日子——超出人类寿命、跨越国家诞生灭亡的漫长岁月里,神权都将稳如磐石不可撼动。岂止国家、教会,所有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生物都会被那家伙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人所支配的世界——教会长久以来的夙愿将彻底化作泡影和呓语。

    教会怎么可能把这种结果咽下去。现如今正是决定世界今后数千年走向的分歧点,如果错失良机,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正是觉悟到这些,教会才甘愿铤而走险,与王太子合作。

    李林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以精灵为主导的世界体系,一如当年的旧吉尔曼尼亚王国。过去吉尔曼尼亚是以魔法技术体系为主导,支配其它种族,新体系则是以技术生产力和经济为主导,辅以制度规则形成支配。之所以采取此种机制,恐怕和精灵的人口脱不了干系。尽管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具体数字,但以万为单位的人口必定产生大量物资流动,财团再手眼通天,想隐瞒如此庞大的人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虚构大量不存在的事业、部门,通过分散转运将物流动向隐蔽起来。通过漫长的调查,教会已大致推算出精灵阵营的根据地大约在阿让托拉通周围,人口百万上下。

    显然,以满打满算一百来万精灵去支配整个世界和亿兆其它种族,这难度堪称史诗级。堪比某蓝星的小国打败安全理事会五流氓,当上蓝星总扛把子。就算有李林给他们开挂,成功完成史诗级任务,战后平息各种动乱也足以叫他们不战自溃。

    没有可靠的后方,一时爆发性的强大根本无力持续。而能够成为精灵阵营称霸世界基业,同时又不会引起其他国家过度反感甚至围殴的国家,唯有查理曼。阻止查理曼被征服、或是被彻底征服,等同于打断了尖耳朵异端们的崛起之路。

    至于神意代行者,眼下暂时还没什么有效手段,但已经开始着手。当前最重要的是破坏对手的战略节奏,其它事项一律押后处理。

    “圣女殿下。”

    令人不快的声音让姬艾尔侧目,不知什么时候路易转过脸正看着她。

    “目前为止,仪式似乎都还顺利的样子。教会‘赎罪者’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言语、仪态挑不出一点毛病,但表情和动作的细节却呈现出高压姿态。说白了,就是傲慢不逊。恐怕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确立心理优势吧。

    姬艾尔暗自感叹着合作者的幼稚于偏执之际,路易继续自顾自地问到:

    “我想再确认一下,仪式完成后,她的人格依旧保存完好,是吗?”

    “毋庸置疑,殿下。”

    理解了路易微笑下的言外之意,类似虫子爬过的不快感掠过胸口,姬艾尔继续说明:

    “将要烙印在她意识中的操作系术式并不直接干涉人格,而是对本能认知进行干涉,仪式结束后,她的意识会出现短暂的白纸化现象,睁开眼看到第一人后,那个人的相貌会立即烙印入意识中。如同破壳而出的雏鸟会将第一眼看见的生物认为父母,之后人格会恢复,但她将再也无法反抗或攻击您……您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吗?”

    有不满的地方就说——隐蔽的反诘刺了回来,路易漫不经心的喝着掺白兰地的红茶,回答到:

    “与其说是不放心,不如说是不明白……和我们不一样,你们可是很清楚那家伙……李林的底细的。”

    (原来如此。)

    在心里默默点头,姬艾尔亦端起茶杯。

    杀头生意有人做,亏本生意没人碰。这是交易基本常识。教会明知李林的身份和力量,清楚与之为敌后果会是什么,仍甘冒风险满足路易的要求,以展现结盟的诚意——这两肋插刀、侠骨柔肠的画风和教会的日常……似乎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一起。但凡智商在水平线以上的肯定怀疑教会是不是挖坑设套,等着自己往里跳,最后被这帮穿法袍的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他们数钱。

    “殿下,吾等绝不会进行没有胜算的豪赌。纵然是看似无敌的神意代行者,也有不能触碰的规则存在,我们的胜机就在这里。”(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三)

    “规则?”

    面对路易的疑惑,姬艾尔浮现一丝窃笑。

    “说穿了,那家伙也只是‘神的玩具’罢了。”

    母神的真身,乃是世界自身的本能。其行动原则和生物相近,即寻求自身存在的延续。从结果来说,只要世界自身无事,创造物怎样都无所谓。相反,当发生创造物为延续种族即便侵蚀世界也在所不惜的危险状况,那么就干脆毁灭创造物,毁灭的手段可能是大规模灾害,可能是巨大的怪物,也可能是神意代行者。

    以上是基本原理。但另一方面,母神创造出的救世主,也会跟英雄一样防止人世的崩坏。这又是为什么?单纯是控制欲过于强烈?还是另有隐情?

    “根据迄今为止的记录文献,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如今占支配地位的是智慧种,智慧种社会的崩坏可能危及世界自身的安全。只要不是绝对必要的状况,母神绝不会毁灭文明社会的。”

    过去,李林曾向姬艾尔展示过极短时间内灭绝世间万物的可怕景象,那个万物灭绝的末日寒冬光景至今都让姬艾尔心悸不已。

    可事后仔细回想,这其实不是一个很大的矛盾和破绽吗?

    既然有如此骇人的力量,一开始就毁灭一切从头再来岂不更有效率?

    贯彻效率至上观念,把结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李林,为什么选了一条费时费力的曲折道路?这未免太不自然了。如果不是“做不到”,那阻止他“不这么干”的理由只可能是——

    “不想为了清除几只害虫,把整个花圃都给毁了吗……这还真是难为神意代行者了,空有灭世之力,却被小家子气的母神制肘,只能小心翼翼的调整和补漏。”

    “不能控制的武器没有意义。经历了众多代行者的失败,彻底理解了这一点,母神才会寻求那种一心完成被交付的任务,为此过劳死也在所不惜,如同牲口一样任劳任怨的优秀模范员工。结果却因此导致他束手束脚,这个误算正可谓天命眷顾吾等人类的证明。”

    姬艾尔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圣纹,圣女的双眼闪烁着温和而虔诚的光芒。

    她当然有理由高兴和自信。正如适才所说,不能控制的武器没有意义。换言之,强如李林,其背后也有一套躲不开的规则,只要掌握这套隐藏规则,就能把整个看似死棋的局面翻盘。

    蝼蚁也能战胜大象——明白了这一点的强壮蚂蚁不可能不为此感到自豪亢奋。

    至于对方是大象,还是什么常识外的东西,恐怕是没有余力也没有能力去思考了。

    是故,沉浸在愉悦妄想中的人们没能预测到,常识外的打脸会来的那么快、那么狠。

    昏黄的灯光眨眼间切换为凶险的红色,与此同时,负责与地面联络的几名赎罪者脸色大变。

    “姬艾尔猊下,外面……!”

    一名高阶赎罪者起身,理应刀尖抵住咽喉亦不变色的男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方寸。总算他还未失去思考能力和自制力,余光瞥到王太子一行时立即闭上了嘴。在姬艾尔“但说无妨”的催促下,男人咽了口唾沫,以尽可能连贯的语速说到:

    “有不明身份的狂徒对库尔玛耶乌尔发起攻击,结界遭到贯穿,镇内各处出现怪物,市镇已陷入混乱!”

    沉稳冷静如姬艾尔,脸色亦为之一变。

    赎罪者的失态已经宣告了事态的严重性,顾忌王太子等人而缩水的报告则暗示了危险已至何种程度,姬艾尔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通讯术式将地面上的情况真正呈现眼前时,姬艾尔还是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借此阻止身体发颤。

    地狱。

    除了这个词,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现在的库尔玛耶乌尔?

    曾经宁静祥和的街道,如今只见尖叫奔逃的人群。仿佛被狼群追逐的羊羔,他们尖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的逃跑。只要有人跌倒或是试图阻挡失控的人流,等待他的,必是被几十上百双靴子踩成一滩面目全非的烂肉。

    这种死法或许很悲惨很窝囊废,但比起人群身后正在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称之为幸福。

    仿佛泥泞,仿佛脓肿的团块压垮房屋,涌到了街上。一边蠢动,一边扩大占领面积。

    粉色的肉块。

    无法区分筋肉和脂肪,如初生婴儿一般涂满羊水和血的粉嫩肌肤。巨大肉块蠕动前行,挥舞着鞭子一样的触手,捕捉一切可触及的生命,岂止家畜家禽、鸟兽鱼虫、活人乃至花草树木,一旦被肉块触及便如被大雨淋到的泥塑一样坍塌,失去形态轮廓,沦为肉块的一部分。

    也有人尝试反击,但不管是战士的剑和枪,还是赎罪者的雷击和火焰,最多仅能迟滞肉块10秒,之后肉块便会吞掉溃烂损伤的部分继续寻求新的猎物。

    此番景象和之前肆虐伦迪纽姆塔的生物兵器“创世纪”颇有几分相似,实际上可比那恶劣多了。

    证据就是肉块上浮现的一张张脸孔。

    每吞食一条生命,肉块便鼓起大小不一的肉瘤,随即如花蕾般绽放,露出同样有大有小,但却一模一样的脸孔。

    轮廓分明的俊脸,五官散发出只有精湛艺术品才有的气度。虽是生于肉块的人面疮,其美丽还是足以叫人屏息,要不是恍惚的表情和呢喃,或许有人会驻足欣赏也说不定。

    “真是……美味啊。”

    无数嘴巴的同声唱和化作低沉的轰鸣遍及镇子每个角落。

    “啊啊啊……好想一口吞下去啊……”

    呻吟般、呢喃般、欢呼般、倾诉般的轰鸣昭示着肉块的真身。

    七宗罪之一,饕餮的格拉托尼。

    堪称异常者展览橱窗的七宗罪里,格拉托尼也是十足的异端。

    既不能化为人形,也不能放到人群里,格拉托尼平时只能以休眠状态封存起来,待到使用时再加以解放,以其无止境的食欲为人世带来灾祸。

    问题还不止他一个。

    光是释放格拉托尼,其实并不足以导致当前凄惨的景象,无论格拉托尼多厉害,作为一种生物兵器,“发挥效果速度相对缓慢”的特质并未改变。从显现到占据城门和墙壁,前后耗时近1小时。在此期间,如果以牺牲一部分人为代价,确保疏散通道的话,至少可以让近七成民众脱离。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干的,但却以悲剧收场。

    人群欣喜的冲向城门,带着家什钱物狂奔至此的镇民们喘着粗气,脸上却浮现出微笑。在他们看来,只要跨出城门就远离了危险,进入了安全范围。他们的眼里只剩下那道门,全然不顾赎罪者和修道骑士在叫喊什么,绞尽最后的力气加快脚步。殊不知,他们眼中的逃生之路正是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咔的一声,雷鸣般的轰鸣响起,刺眼的清白光芒涂满了人们的视野。

    冲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在距离城门出口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撞上了“某种东西”。瞬间,超过2万安培的电流、10亿伏特的电压、温度高达28000摄氏度的闪电正中马车。马匹、车辆、人体在白光中化为一个萎缩的影子,焦臭随风四散。紧跟在后面目睹这一惨剧的人们本想停下,可后面的人却不断涌上来,挤作一团的人群成了闪电的绝佳导体,不到三秒,闪电吞没了挤在城门附近的人群,连带周围的人都遭到了雷电侧击。

    雷光散去之后,一具具或站或倒的焦尸呈现在众人眼前。人流终于停下来了,人们目瞪口呆,一些人瘫坐在地上哭泣着。

    谁都清楚,逃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骑士和赎罪者亦难掩内心的苦闷。比起一般民众,他们对状况掌握的更多,也承受了更沉重的绝望。

    关上逃生之门的,正是被寄予厚望、一直如铜墙铁壁般守护着库尔玛耶乌尔的结界。

    适才贯穿结界的那一发炮弹上附着着某种半自律术式,接触到结界的那一刻,术式立即自行分解,沿着结界阵列回路一边吞噬玛那增殖,一边篡改结界回路阵列,使之成为完全不同的东西。其扩散、改写结界的速度远高于肉块,等到察觉情形不对,想要阻止疏散人群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也有攻击开始时来不及进入镇内的人,主要是过境的旅人和外出务农的青壮年。可他们决不能因此被视为幸运,因为结界之外还有一只怪物在寻找它的祭品。

    充满节奏和力量的律动中,188吨的巨躯一点点碾过垂死的男人。为降低接地压强设计的超宽履带缓慢的吞没男人的双足,再是膝盖,最后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吐出内脏和血的头颅被履带碾爆。

    钢铁巨兽如同享受玩弄猎物的乐趣一般,刻意放缓行动速度,不时用75㎜副炮、三联装7.92mm共轴机枪、车顶20mm机炮扫射逃跑的人群,长身管火炮将试图逃走的飞兽和浮空艇一一击碎。随后顶着骑士和魔法师的各种攻击,一脚油门将一切螳臂当车的蠢徒碾成肉泥。

    看着影像中耀武扬威的街道怪兽,姬艾尔不发一言,紧抿嘴唇。

    能搞出这种手笔的,只有极少数存在而已。那辆巨无霸战车更是如同名片一样标注了来者何人。相信以那家伙的做派,这只是个开场白,接下来还会有更血腥、更精彩的大排场等着所有人。

    “猊下,这里由我们牵制,请尽快与客人们一起从紧急通道撤离。”

    “没用的。既然他会堂而皇之的出现,肯定已经转备好了各种策略。现在才想逃走,已经太晚了。”

    “可是……”

    神官们还想要劝说,突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一阵晃动,斑斓色泽浮现空中,短促地摇曳之后,一张可以称之为端正清秀的面孔出现在地下密室里。(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四)

    “圣女殿下,王太子殿下,久疏问候。”

    黑发红瞳的异貌,永不衰老褪色的青春期容颜,是天使也是恶魔的面孔,微举茶杯致意。

    不只是单纯的美丽而已,构成容颜和身体的要素没有一丝破绽,动作中洋溢着高贵气质,缠绕着一种骇人的沁寒。

    美至感动人心。不仅如此,那锋利如刀般的美甚至教人敬畏。此人所拥有的,就是这种极致之美。

    “绅士淑女齐聚一堂,不来点红茶和司康饼招待客人吗?”

    “不请自来和强行插话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还是说此等无理行径和派遣怪物虐杀无辜民众的恶趣味就是阁下的绅士之道?”

    姬艾尔不卑不亢地回敬。被当头棒喝唤醒的赎罪者们立即无声散开,与地面之间的通信管开始忙碌起来。

    “恶趣味?”

    类似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紧接而来的话语重新冻结了空气。

    “我看起来像是很恶劣的类型吗?要是我真如你所说,是极度恶劣之人,现在这个镇子里所有人的脑髓应该已经被抽出来,浸泡在营养液里,意识连接上与真人无异的人偶,不断重复早上复活,晚上相互杀戮而死的戏码。在无尽的矛盾螺旋里记录和演绎死亡,永不超生才对。圣女殿下,您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第一,只要认为那是需要的,你绝对干得出来。第二,你不是人,全世界的恶人捆在一起都没你鬼畜。您说呢?超越种阁下。”

    “这还真是被彻底讨厌啦,真是遗憾。”

    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李林继续说到:

    “难得你还记得我是超越种,那我想请问,智慧种什么时候可以和超越种平起平坐的说话了?什么时候教会的工作变成妨碍代行者执行神意了?”

    紧绷的气氛被推到了临界点,不止一人的喉咙犹如烧灼般干渴。

    但凡阴谋被人揭破,被质问的一方多少会在心理层面趋于弱势,更何况对方是神意代行者,举手投足间即可改变地形地貌,为世人带来无尽灾难的神之代理人。

    此间的人们并非全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其中不乏经历过杀戮地狱的悍勇之人,剩下的多半也有某种程度的觉悟。可事前做再多心理准备,自以为已经觉悟,真正面对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存在时,人们才发觉那些都不过是白费力气的无用功。

    尚未真正面对,已经有不少人感到难以承受了。

    完全无视现场气氛,温和亲切的声音还在继续释放震撼弹。

    “请别会错意。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从最初开始就没信任过你们,也就谈不上背叛不背叛了。那位大人也说了‘你看着办吧’。所以请放心,我不是来搞肃清和宗教审判的,单纯是来处理派不上用场的工具而已。”

    没有人放下心来。

    没人会放下心来。

    那绝不是能当成玩笑一笑而过的话语,也不是可以当做胡言乱语嗤之以鼻的论述。

    有如实质般的沉重压力,赋予了话语现实的重量。

    不是鬼畜,不是腹黑,不是残忍。这个男人是发自心底的将他人视为工具,评判的唯一标准是“有用”或“无用”。

    作为一国领导者,心慈手软固然不足成事,可如李林这般彻底用二分法来看待活生生的人,更叫人难以忍受,何况他还是个不受道德法律约束的绝对存在。

    一个不懂慈悲,残酷傲慢的神明——没什么比这更恶劣的了。

    “……还真是简单明了的观点啊。”

    姬艾尔发出叹息般的话语,平静的语调中蕴藏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表达类似意思的语句随处都有,谁都能说得出来。可当话语变成现实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时,能泰然处之的几乎一个都没有。

    那是一种彻骨的心寒,被抛弃后的愤怒和绝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李林吹散红茶氤氲。

    “‘一直以来我们做牛做马,对那位大人的命令都是全力以赴的执行。到头来,这种下场就是给我们的回报?’——之类的。说实话,这话用来博同情可是完全没效果。被你们抛弃、处理掉的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吧,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当然了,这不是报应,也不是正义的裁决,只是告诉你们‘就是这么回事’。一直以来以消灭异端为己任的你们想了不该想的事情,成了要被肃清的异端。你们被逮捕了,你们被枪毙了,因为你们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这个世界不需要悖逆造物主的创造物,明白了吗?”

    令人胆寒的温柔,仿佛对入睡前的孩子呓语一样,李林接着说。

    “诸位还是幸运的,我不是愉快犯或快乐杀人狂。不会无益的杀生。诸位固然犯下大罪,但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

    “听上去不错。很像小巷子里出没的强奸魔和杀人狂会说的台词。”

    姬艾尔叹了口气,她的表情仿佛吃了什么脏东西,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不得不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糟糕透顶,可如今形势所逼,吐槽再多也无法扭转局势,她也懒得继续吐槽了。

    “请放心,结界内的诸君努力认真的话,全员存活的概率可是相当高的,毕竟这是个非常有良心的生存游戏。游戏名称是——”

    拖足了长音,李林轻轻笑了一下,转为对公众播放,在镇内各处人群聚集处全方位播放的放送术式忠实地将影音图像输送到每一位居民的感官中。

    “魔女狩猎。”

    游戏“魔女狩猎”,规则如下:

    在库尔玛耶乌尔,有一位少女死于非命。有着美好未来的娇弱少女的尸骸就在城镇中心教会的礼拜堂内。夺走这名少女生命的邪恶“魔女”藏身市镇内的人群之中,将这名“魔女”抓住,用制裁的业火将其净化,即为游戏通关。备注:所谓“魔女”只是杀人者的代名词,并不一定是女性。游戏时间限制为180分钟,在此期间,格拉托尼会逐步增殖,将库尔玛耶乌尔彻底吞没的时间正好也是180分钟。

    “以上就是‘魔女狩猎’的游戏规则。那么,诸君,试着倾尽全力把魔女找出来,把游戏通关吧!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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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想?”

    把玩着茶杯,路易满不在乎的问着。

    距离遍及全镇的“游戏通告”已经过去15分钟,无所适从和焦虑正在迅速扩散。亲眼目睹了突破结界的猛烈炮击和捕食一切生物的肉块后,没人能在对当前状况视若无睹。涌入教堂礼拜堂的人群将见习修女的尸体抬出来后,微妙且异样的气氛正在镇子里酝酿。

    身临一分一秒逼近死亡的险境,还能泰然进行对话和思考,这正是身为人上人必备的资质。

    坐在对面同样具备这种资质。

    “完全被他摆了一道。”

    从容道出事实,姬艾尔抬头仰望观察术式传来的城镇各处画面。

    到处都是惶惶不安的面孔,其中一个画面被闪光填满,在诸多晦暗的画面之中格外刺眼。

    那是格拉托尼与结界接触产生的雷光。

    遭到李林篡改的结界失去了原本的半球形样貌,现如今形成了金字塔般的正四角锥形发光体,强大的电压在其中高速流动。

    连巨型危险种都能烤焦的结界,连这个结界都能忍受的大罪——“饕餮”,不论哪一边都是不想与之扯上关系的怪物,现如今就在外面。

    “教会在神意代行者面前也束手无策吗?果然,还是搞错了投资对象吗?”

    “路易殿下,您真是爱开玩笑。”

    毫无动摇的迹象,姬艾尔沉声反驳:

    “高风险背后是高回报,这是投资的基础理论。”

    被反将了一军,总是一副无畏无惧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眼下困局有三个棘手之处。”

    “结界和肉块,虎视眈眈的怪胎代行者,还有——”

    故意拖长尾音,听在姬艾尔耳中与讽刺无异。

    明知道最棘手之处为何,却故意让姬艾尔自己说出来。这个男人或许有些才干,气度却绝非为王之器,不客气的说,连吵架能否占上风都格外在意,根本和小孩子没有区别。

    (正因为如此,才有能介入和操控的余地。)

    按下不屑和长远规划,将不快与屈辱抹杀,姬艾尔道出最后的问题所在。

    “被‘魔女狩猎’玩弄,失去理智的镇民们。”

    魔女狩猎——这个游戏的性质不是推理解密的智力游戏,而是诱导“玩家”自相残杀的心理游戏。

    随大流、牺牲他人保护自己——这是人性中无法改变的痼疾。道德体系、技术文明的进步也没能改变人性中最阴暗的部分。

    “只要知道自己身边有‘异类’存在,杀死这个‘异类’,自己就能得救,被求生本能和恐惧逼迫,人群会相互猜疑,随即会迅速升级为互相残杀。过去狩猎异端是这样,这个游戏也是这样。”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盯着姬艾尔的眼睛,路易苦笑着补充。

    “这里的人特别虔诚,也更容易陷入集体性歇斯底里。”

    姬艾尔脸上亦是一脸无奈。

    库尔玛耶乌尔之所以会被教会选为用来专门处理隐秘事项乃至某些不见光的研究工作,偏僻是一个原因,居民高度虔诚,善于保守秘密也是一个重要理由。没人喜欢在人人都是大嘴巴的地方搞见光死的工作。

    如今,最为重视的要素却成了为对手布局推波助澜的力量,简直讽刺到了极点。

    诚然,虔诚是美德。比起虚无主义、拜金主义、颓废主义、享受主义,有信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终究不是动物,满足第一第二层次的生存需求就可以了,有精神追求、有道德约束对个人和对社会都是客观有利的。

    但任何事物都存在两面性,所谓“虔诚”也是一样。

    不容许任何否定信仰的行动,不容许违反教义的行为,不容许侮辱信仰的言语,无论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这同样是展现“虔诚”的行为。

    教会是神权地上代行者,自己是神的使徒,因此,自己的行动绝对正确。违反教会的存在都是异教徒,是应该毁灭的存在。

    他们是真心如此相信着,如此行事的。

    毫不怀疑,停止了自己的思考。

    一般情况,这最多也就是距离狂信徒末期症状只差一步的状况,虽说有点危险,还不至于自相残杀。但游戏“魔女狩猎”却恰恰是针对这一点下手,这些人对“狩猎异端”原本就熟到不能再熟,游戏规则又暗示“只要排除某个人,所有人都能得救。”接下来,人们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只要把可疑的人挨个处刑,游戏就能通关,只要不被怀疑,自己就能活下来。”

    “结果他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镇子里的人自己就会动手自我消灭。”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重点在于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局面。”

    抚弄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路易问到:

    “有紧急脱离用得暗道吗?”

    “有,只是如今也被结界给屏蔽了,某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以为那还是生路,嚷嚷着一头冲了进去,如今已经成了焦炭。”

    “破坏结界,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冲出去呢?”

    “不行,被篡改后的术式阵列复杂程度和强度都超过了吾等可以处理的水准。短时间内破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运气足够好到误打误撞破坏了结界,外面也还有怪物战车等着,更不要说那家伙在亲自坐镇。”

    “消灭肉块呢?不会说比结界还要难搞吧?”

    “困难程度至少是不相上下。从目前的报告来看,战略级魔法之外的常规攻击完全起不了效果,冒然刺激还会加速肉块的增殖。至于在自己身边释放战略级魔法这种事……我想殿下是不会想要尝试的。”

    “用变化系术式和操作系术式隐去行踪,突破结界后乘乱混出去?”

    “就算骗过了结界和肉块,只要有那家伙在,小聪明小把戏是行不通的。”

    “从结论来讲,必须找出一种不畏肉块和结界,更不把那个怪胎放在眼里的办法才有强行脱身的可能。不然就得按他设定的规则,把这个见鬼的游戏通关才行,是吧?”

    路易摊开手,面对直白的诘问,姬艾尔唯有报以苦笑。

    “不论哪一边,都是非得出现‘奇迹’才能解决的困局啊。”

    “奇迹吗……我们手边不正好有一个吗?”

    眨眨眼,查理曼的王太子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

    直视那孩童般纯真又带着一丝淫猥的笑脸,姬艾尔皱起了脸。

    “可以吗?仪式尚未完成,她可还未在吾等支配之下,况且也不能保证她就一定能打破这个绝境哦?”

    “可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吧?”

    “……”

    听到那些明知故问的提问时,便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句反诘,姬艾尔还是不禁语塞。过了几秒后,已经死心的圣女开口说到:

    “她绝非吾等的同志。在她眼里,我们是欺诈师,是绑匪,是野心家,是一群无耻的恶徒。如果她基于个人感情拒绝提供协助,结果还是一个样子。”

    “一定会帮的。”

    彻底无视疑问和意见的语调让路易的笑容显得更加桀骜、淫猥。

    “她可是单枪匹马挑战一整支乱军,骑着独角兽用长剑打败新型战车,甚至把‘神鹰之城’推开的圣少女。她是活着的奇迹。就算不愿救赎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灵魂,她也不会对无辜的民众视而不见。慈悲如姬艾尔圣女殿下,对此也有同感吧?”

    “……您说的是。”

    毫无破绽的礼仪微笑之下,姬艾尔将拳头藏到衣袖下。(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五)

    浪潮般不断冲刷脑内的低诵退却,原本暧昧昏暗的空间变成一片纯白。

    (我……死了吗?)

    找不到任何线条,连一个点都没有,不管转向前后左右哪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每个方向都只有望不到尽头,连地平线都不存在的无尽之白,连自己面向何方都无法区分。

    正常情况下,在这里待个5分钟都可能精神出现异常,如今却能坦然应对,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是否还活着的疑问。

    “如果你期待极乐往生,那还真是遗憾呐?”

    罗兰转向声音来源。

    那略带嘲讽的声音实在熟到不能再熟,罗兰回过头的时候以为会看见熟悉的身影,然而他却感到不可思议,同时还有某种奇怪冲动觉醒的样子。

    是那家伙肯定没错,虽说没错,可似乎有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

    李林和平时一样翘着脚浮在半空。身材却是压扁了的q版。考虑到他时不时搞出q版分身充当传声筒和监视器,见惯了的罗兰应该没那么大反应才是。可跟过去那种身材等比例缩小的迷你版比起来,如今不光缩成了二头身,还增加了一点婴儿肥。脑袋两侧长出了黑色犄角,背后小小的蝙蝠翅膀上下呼扇着,腰后一条细长的、末端成三角形的尾巴正甩来甩去。

    形象一点的说明就是过去的是冷艳的芭比娃娃,如今则是自带萌化滤镜的土肥圆版恶魔娃娃,两者萌力输出不是一个次元的。沐浴在萌化光线之下的罗兰直冲向曾经的监护人,双手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噗哟噗哟”的朝两边拉扯。

    “……你在干什么?”

    拉长的唇线变成了切片西瓜式笑脸,肥嘟嘟的神意代行者发出困惑的问题。

    (果然,捏起来软软的,比抱枕还舒服,像水果软糖一样很q啊。)

    “这是基于你对我的认知情报在意识空间内塑造出来的信息集合体,是外来意识进入你个人意识后借用的外壳。说白了,就是你内心中对我的脑补。所以不论出现的是卖萌娃娃,还是披着的皮四处大闹喷火的哥斯拉,都只是想象出来的形象,明白了吗?”

    (基本上是明白了,不过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烧脑的内容,反而变得更萌了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现在这种时候还能探究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乐观?没神经?胆大包天?你可是被想要保护、想要拯救的人彻底背叛了,差点变成供人泄欲的人肉娃娃呐。还有空想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毫无变化的声音化作墨汁,一点一点在纯白的空间内晕染扩散。原本纯粹无暇的空间开始出现漏洞破绽。

    听着极尽辛辣的言语,罗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上方窥伺着沉默的少年,李林再度开口。

    “构成世界的,终归是现实。残酷又冷漠的现实。生存第一和利己主义才是人们行动的根源,而不是所谓的善意。即便高呼美好的理想,阐述博爱和人心向善,他们看重的也还是利益分配和许诺,一边附和着你,一边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当你无法满足他们或是有人报出的价码更高时,他们就毫不犹豫地舍弃你,就像丢掉一块垃圾一样绝不怜惜。如果能获得更多,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出卖你。”

    平稳的语调没有一丝虚假,和内容一样冰冷、真实。

    理想或许高贵且美丽,其存在亦因此显得无足轻重。与之相比,眼前的事实总是污秽而沉重——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提倡理想的人往往有忽略现实的倾向,结果在现实面前一次次碰壁。

    就好像现在这样。

    比起美丽空洞的理想,生动污浊的现实更能打动人类,促使其产生相应的情绪——被痛殴的人会感到痛,也会生气,但他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宽恕、谅解、博爱;饱食终日之人出现在挣扎在饥饿的贫者面前,后者必然会对阔佬肥猫们心生憎恨——只要不是圣母癌晚期烧坏脑子和反射机制的——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生物情感。

    同样,被背叛的人也会对人性产生怀疑,之前坚守的信仰会出现裂痕。

    “你应该明白了吧。人是自私卑劣的生物。所谓善意,所谓伦理道德,终究都是虚幻的伪物,是为了自己沦为弱者时获得保护制造出来的保险。没有正视这一点,奢谈人性和信任的你,因此遭到了挫败。”

    话至此时,言词中已没了咄咄逼人和揶揄嘲讽。剩下的,是奇妙的松散,仿佛是一股倦怠——怎样都无所谓了,该怎样就怎样——这般渗入骨髓的疲倦。就像受尽了无数挫折和绝望,只想委身于连愤世嫉俗都不存在的自暴自弃之中。

    什么也不相信,也不再追逐什么,彻底的放空自己,成为一具空壳,一个容器……

    “或许的确是那样没错。”

    少年点点头。

    “不过,那又如何?”

    “……”

    居高临下,侃侃而谈的代行者沉默了,双眼紧盯着毫不退让的紫瞳。

    “被人背叛,被人利用了。于是就对世间充满怨恨绝望,卷缩到黑暗里?如果只有这种程度,怎么可能改变世界?”

    仰视代行者的脸孔真挚、温柔,同时也十分坚定。

    “现实很残酷,也很沉重。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凡人,普通的、卑微的、污秽的人类。会欺骗、会背叛、会伤害、会利用他人——这都是现实。可就因为这个,世界就一定得是一片黑暗,无可救药吗?”

    世界不是由黑暗这一种色彩构成的,人类与其行为也并不只有“恶意”这一种成分。

    “没错,我是被背叛了。可除了背叛者之外,也有人信任着我,又拉住我,希望我能救回失散女儿的妇人;有用身体护住小女孩承受刀剑,临终之际悔恨自身无力,哭着恳求我帮助民众的女骑士;有相信我能平息动乱,在我身后战斗的战士和平民;他们同样是人类,是现实的一部分。因为背叛我的一部分人,就连他们也要否定吗?”

    “他们并不是出于善意信任你,只是纯粹的利己选择。”

    “不是出于善意也无所谓,他们有这么做的权利。”

    “那你也有拒绝的权力。”

    “是的。可我同样也有不能坐视不管,装作看不到、听不到的选项。”

    一直以来堆积在胸口的东西化作语言迸发出来,黑白交替的时间颤动起来,犹如下雨天的的水面产生无数涟漪,色彩斑斓的记忆影像随着波纹纵横交错。

    “哪怕被人利用,被人耍着玩也无所谓?”

    “起码比我去出卖别人,变成卑鄙小人要好。”

    被人背叛过,被人利用过,所以就非拒绝别人不可?以此为理由抛弃对自己友善的人?对方若非出自绝对纯粹的善意就不能信任?别人要是对自己不够好,自己就不能对别人好吗?

    没有这种事,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绝对的。

    每个人的行为只能由他自己负责,别人的卑劣不能让自己的卑劣行径正当化,更不是逃避的免罪符。

    不喜欢世间的残酷,所以选择了想要改变世界这条道路。觉得应该这样做,所以选择了战斗。就算觉得害怕,就算感到嫌恶,就算有多么地想从中逃走,罗兰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所以才选择了战斗。根本就不需要其他理由,靠着这样一股冲动,罗兰才能选择与李林对立。

    或许这只是自我满足。仅仅只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世界——连选择取舍都无法如愿的残酷世界。所以要破坏它、改变它。

    只是——就只是这样而已。

    “人类果然不可能轻易改变呐。”

    沉吟片刻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到了李林脸上,只听他继续说到:

    “也罢。既然你决定了要怎么走,并且坚持走下去,那就竭尽全力挣扎吧。让我见识一下,面对人类无可救药的本性,你能挣扎到什么地步吧。”

    留下意味深长的宣示,李林的身影慢慢消散,混沌的空间也拉上厚重黑幕。

    接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厚重阴沉的石质平板。

    恍惚地望着那个平面——然后花了几秒钟才发现那是天花板。尽管注视着天花板,焦点却无法聚集在那上面,纤细右手无意识地伸向陌生天花板,等到发现自己的手抓到的只有空气而已……又花上了几秒钟。

    “呃……”

    意识急速清晰起来,恢复无感的罗兰摸索着周围,过了几秒,他猛挺起身子缩成了一团。

    恢复的触觉将凉飕飕的微妙触感传递至大脑,那绝不是**,衣服的质感确实存在,但那份量轻的几乎感受不到。罗兰接触女装不多,可也能猜得到理由。

    穿在身上的衣服非常、非常的薄,薄到了几乎能透过空气和光线的地步……

    明明精神本质是男人,罗兰却像是被异性看见**的少女一样,手脚并用地遮住自己的身体。

    正如猜测,布料薄如蝉翼,密闭空间内的昏黄照明照亮了若隐若现的**,蒙上羞耻之红的肌肤缠绕上一层带着幻想气息的妖艳和煽情,近乎裸露的身体曲线一一阵阵颤抖,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慰。

    一时间,地下室里回荡着近似喘息的呼吸,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

    守贞、纯洁和禁欲一直是教会核心价值观之一。作为专门处理隐秘工作的狂信徒集团中最彻底最纯粹的一群,地下空间内的赎罪者和安保人员日常作息是完全按照教义进行的,和那些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禽兽神职人员根本天上地下,算得上是禁欲主义者标本。可当原本如人偶般一动不动醒来后陷入混乱时。那一瞬间神圣和妖媚高度统一的视觉冲击,还是让这些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们起了反应。

    尴尬的沉默中,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吸引了所有目光。

    “这可真是杰作啊,面对战车都面不改色的圣少女陷入慌乱也如此可爱,让人不得不感叹,让人不得不赞美。”

    一边鼓掌一边大呼小叫的正是路易,旁若无人的发言毫不掩饰肮脏的**,陪同的赎罪者忍不住皱眉,而路易依然沉浸在亢奋幻想中发表长篇大论,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握住轻纱的手用力攥紧。

    “……真是期待你散红落花时的表情,对,先从学会如何取悦男人开始。呃?”

    下流的发言戛然而止,当路易察觉到少女以异常高速接近时,粉嫩的拳头填满了王太子的视野。

    “有病就别放弃治疗啊!精虫上脑的混账,快把满脑子中二幻想给我修正!!!!”

    灌注全部愤怒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下巴上,雷霆般的轰鸣巨响中,查理曼王太子如火箭般撞向天花板。

    ###################

    收回延伸连线的意识,重新聚焦的红瞳印出两名认真待机中的部下的背影,李林端起红茶轻茗起来。

    意识空间的时间流速很大程度取决于对象的素质和主观认知。头脑发达、思维敏捷的人,其意识空间的时间流速就要比外界来得快。反之,换成是脑子不怎么好,一加一等于几都要思索半天的对象,其意识空间内说句话,外面都已经地老天荒了。

    罗兰属于前一类,李林和他的交流只用了现实世界的3秒就完成了。如此短的时间旁人根本无从察觉,现如今以女儿身示人的罗兰也不可能冒风险把意识链接和相关谈话内容泄露出去,对双方来说,可谓绝不会泄密的第三类接触。

    当然,整个接触过程中,李林获得的好处肯定最多。光是获得的信息就足以让这次兴师动众的行动找回零头了。

    对罗兰被绑架一事,李林最关心的无疑是生殖、生殖、还是生殖。

    这可不是开玩笑。路易王太子是人尽皆知的奇葩作死小能手,这种人在取向上也是不走寻常路的居多。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反正路易不是粉红三角(),李林一点都不担心罗兰会被他给掰弯了。可现在罗兰的身体是妹纸啊妹纸,他戴在手腕上的那个附带娘化效果的肯普法手环只对童贞之躯才有效果……万一王太子那啥,那罗兰就当一辈子贤妻良母吧。

    从基因多样性,提供更多参照比对样品的角度考虑,男性的罗兰显然更有价值。毕竟男性只要保养得好,注意劳逸结合,一点都不影响造人计划。女性的身体就没那么方便,就算想让她高产似那啥,人家也有这假哪假不是……

    撇开这方面的不便不谈,更叫人担心的是,万一路易王太子是个重口味奇葩,把罗兰玩坏了怎么办?比如说给罗兰带上项圈玩**散步什么的……到时候就算代行者大人亲自上阵进行造人工程,罗兰也只能咬着帕子哭诉:“臣妾做不到啊……”

    最优先确保的是罗兰身心健康,万幸,经过仔细检查,罗兰这方面一切无恙。

    此外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收获。

    ——罗兰的成长。

    尽管还有待确认,可那双经历挫败后依然坦荡面对蛊惑和威压的紫瞳已经很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其实这可谓理所当然,毕竟让他成长到这种地步的,就是李林。

    他让罗兰亲眼目睹了精灵阵营的崛起,切身体验了种族间的差异和对立,期间还不惜让罗兰直面一些黑暗面的事物,正是接二连三制造出来的状况淬炼了罗兰。

    整个过程中,换成一般人极有可能一蹶不振,成为废人或是顺从的傀儡。在经历了如此众多的黑暗和背叛之后,变成这样才是正常——然而事情并未发展至此地步,逆境和挫折反而将他培养成一个无畏之人。

    无畏有两种:无知者无畏;知之仍无畏;知道人性险恶和前途难测的罗兰正是后者,在遭到王太子和教会圣女的背叛后,他还是打着“改变世界”的旗帜继续前行。

    这不是冥顽不灵要一条道走到黑,而是舍弃了之前的犹豫,决心将王太子势力和教会当成自己的道具使用,罗兰这点程度的意图,李林看得很明白。

    (这样就好。)

    培养罗兰不是为了得到继承者或傀儡。从这个角度来讲,罗兰的成长是计划顺利进行的证明。

    当然,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只不过是出现了成长的苗头而已,远远谈不上计划顺利完成。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面对复数人类——不光是贵族和神官,连大量被认知为“无辜”的平民在内的人群所展现出的恶意,面对无可救药的局面时。对象能否坚持理念,测试结果将成为评测计划阶段成果的重要依据。)

    李林的意识中,一个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鸣动,众多同样没有起伏的声音发出“附议”的赞同。

    那些声音没有执着,更没有温度。(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六)

    李林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挖坑害人方面更是如此。

    这位堪称坑王之王的代行者每次总能把想坑的对象弄到永不超生,沉在坑底再也爬不上来。罗兰也算是集众多被坑经验于一身的专业人员了,多少有点免疫力,哪怕李林哪天让全世界土地荒芜、民不聊生、政府失能、瘟疫饥饿横行……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但这一次听完事情经过后,他只想怒而掀桌,大骂一声:“给条活路啊!这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这世界吃枣药丸啊!”

    满脑子官司和吐槽飞来飞去的罗兰用力揉着眉心。现在他总算知道李林为啥特意在意识空间出现,感情那货其实是准备好了瓜子板凳,准备当吃瓜群众看戏啊。想必现在正喝着红茶偷窥吧。

    “姐妹.贞。”

    出声打断思绪的,是姬艾尔。

    承受了一记中二修正拳的路易王太子一脸幸福的晕厥了,现在正接受治疗,从他时不时蹦出“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之类的胡话来看,身体应该没事,只是暂时无法参加协商对话。

    没了满脑子妄想的王太子干扰无疑是件好事,罗兰却没有一丝懈怠。

    坐在对面的少女看似温柔娴淑,有若轻轻一折便会凋谢的娇弱小花,实际上却是最轻忽不得的危险人物。之前正是这位圣女让罗兰都中了招,直接导致现如今的局面,现在罗兰是一点都不敢放松。

    无可挑剔的行了一礼,姬艾尔微笑着问到:

    “您觉得神意代行者此次的行动,其背后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为了教训扰乱他计划的阴谋家。

    会这么回答的,一定是个思虑浅薄之人。

    诚然,李林的行动会达成这种效果,这也的确可能是他的目标之一。可这只能算是附带的。很难想象那个心机深沉的李林仅仅为了教训某些人搞出这么大动静,这还不如相信膜拜蛤蟆能续命的奇谈怪论,至少可能性高一点。

    他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为什么要搞出“玩游戏”这种蹩脚把戏?

    或许破解危局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里。

    沉吟片刻,罗兰道出了他的推测。

    “我想……他是在做准备,为控制教会,日后以议事共和制形式统治世界创造条件。”

    地下室一阵哗然,压低音量的议论交错,露骨的敌视目光聚集罗兰脸上。背对情绪激动的部下,姬艾尔默默点了点头。

    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开篇即明言“战争为政治之延续”,可谓一语道尽战争的本质。

    说到底,战争不是军人用来晋升的血腥游戏,而是为实现政治目标而诉诸的暴力手段。

    大战只是手段,支配战后的世界才是李林和精灵阵营的最终目的。

    同样也是列强和教会的最终目的。

    不过关于神意代行者的威胁消失后,具体该采取什么样的体制进行统治,查理曼和教会几乎都没有制定过一个具体的计划过。

    他们并非无视这个问题,更不可能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路易王太子一直是优秀作死小能手、专业败家子,但他不是白痴。在路易的蓝图里,世界将是一个以查理曼为中心的共荣圈,拉普兰是工业原料的输出地;亚尔夫海姆负责加工和代工;罗斯联合公国将是农产品和矿产资源的出产地;阿尔比昂全面去工业化,专门负责畜牧业和海外殖民地向各国的物资转运;查理曼则是超然各国之上的世界轴心和支配者,享受各国各民族供养的超级大兵营、世界警察中心。

    这个很罗马很斯巴达的构想着实叫人叹为观止,搁几百年前,倒也不是没机会实现,运气差一点也能搞出神罗那种“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的四不像。现在……除了拉仇恨和刷新大家对路易的智商下限的认知,貌似也没别的用处。

    教会这边的想法比较简单,也比王太子的斯巴达狂想曲靠谱。他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人类至上、政.教.合.一的神权世界。在教会高层的推演中,这是母神和李林也能接受的最终底线,至少名义上世界依旧在神的支配之下,人们信仰并服从神。之后再花上千百年时间消化巩固教会的支配,等待时机,就算是神也……

    这可是一盘大棋,剔除其中偏执的成分,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

    问题是……教皇他老人家手里有几个师?多少大炮?口径多大?

    谈到实力,逻辑和感情就免谈。没有庞大的军队,没有很多又粗又长又黑又亮的管子,想和神意代行者讨论支配世界?真当母神和李林是傻白甜?

    回到亚尔夫海姆这边,由于有一位足够优秀的领导,以及自身的强迫症属性加持,精灵们在制定各种战争计划的同时,也在规划未来的“新秩序”。

    精灵们很清楚自己的人口硬伤将持续很长时间,这不是靠政策优惠、医疗体系、国民们日夜努力为祖国添砖加瓦就能解决的问题。遇上其他种族的老司机们一言不合群体飙车,精灵们就得淹死在“人口战争”的汪洋大海里,连个水花都冒不起。

    是故,种族主义拉仇恨什么的是绝不能玩的。在非精灵种族民众的应对上必须慎重又确实,同时还必须兼具柔软性。虽然民众并不聪明,但也绝不愚蠢——要是拘泥于既有政策而误判了应对方式的话……只要稍加煽动,民众因不满而积蓄下来的怒火,迟早将把整个世界烧个精光。

    战争终归会结束,当和平降临时,人们会开始追求具体的秩序,也就是——能够确实发挥机能的全新制度。然而要是新制度过于突兀,恐怕会导致民众强烈地感受到被支配的压抑和屈辱。由此产生的压抑极可能会激发出民众的反抗心,一旦战后重建不顺利、经济复苏迟缓的话,很容易诱发民众发起暴动乃至叛乱。相对的精灵方面人手不足,也没有时间积蓄足以镇压全面动乱的力量。如果李林亲自出马的话,或许可以很轻易地镇压叛乱。不过这就成了恐怖政治,等于宣布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有鉴于此,比起激进严苛的改变,暂时延续旧体制,根据实际情况渐进调整的手法反而更为简单有效。如果是民众熟知又亲近的方法的话,来自民众们的反抗心也会比较少。

    “出于长远的战略考量,让教会继续存在,借由在背后支配而掌握实质上的权力,防止民众反抗是符合亚尔夫海姆的利益的。有神意代行者出面作保,民众对教会也会继续信赖吧。另一方面,对处于被支配立场的民众来说,上层的支配者怀抱着什么样的主义信条其实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能够平稳地生活——最好是富裕的生活,那么民众对于教义的改变与教皇的替换是不会产生兴趣的。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教会的教义必须大幅修改,人员也必须进行替换。现在的行动正是为这一步而展开铺垫的情报战。”

    一口气说完,罗兰猛灌了一杯水,无视周遭仿佛能把他射穿的愤怒眼神,继续说着。

    “他现在就等着外面的人群发狂,将相互残杀的过程记录下来,经过剪辑修正之后对外界发布——通过面对查理曼乃至全世界的即时影音放送。你们也看到了,那种情报传递速度和人们的接受程度。你们觉得到时候人们眼中的教会是什么样的?日后提出修改教义和替换教会人员,人们又会是什么态度?”

    一张张原本通红的脸孔失去了血色,差点爆发怒斥罗兰的人们个个低头不语。

    谁都知道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叫新闻的道理,比起充满正能量的中规中矩消息,负面新闻更能吸引人们的眼球。

    对缺乏娱乐的民众来说,八卦、色.情、凶杀、丑闻等等负面新闻的意义超出了新闻本身。是一场饕餮盛宴,是祭典和狂欢节。人们会讨论它、研究它、夸大它、传播它。没有什么能阻止人们在安全的地方和别人一起抨击、唾弃过去的道德偶像,他们挥舞着拳头、唾星四溅的抒发着愤慨与亢奋,仿佛自己才是正义使者和道德化身。全然不在意自己过去是如何虔诚或是干过什么有违道德之事,也不在乎嘴里探讨的对象和事情与自己其实一分钱关系也没有。

    这其实是一种情绪发泄,教会并不总是在人前表现出伟光正的形象,只是一般情况下人们选择默默忍受。当人们对教会的反感形成共鸣,并且得到了某个宣泄口时,在幸灾乐祸的阴暗心理和道貌岸然的正义感推动下,绝大多数人都会乐意痛打落水狗——只要不用为此付出代价。

    人性即是如此。在此可以引用李林的刻薄话来注解一下:“愿意承担责任后果的言论自由是不存在的。”、“大炮一到,嘴炮熄火。”

    对这一整套流程,强硬顽固如教会也没有办法。搞情报历史和自身存在历史几乎一样长的教会很清楚,就算知道李林的全盘意图,他们一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情报战的核心要义,是“速度”、“量”和“准确度”。

    在情报量和准确程度上,或许教会情报组织还能和史塔西一较高下,但在传递、传播的速度上,双方的差距不是几年、几十年,而是足足几百年。

    不光是技术手段,更是理念层面的全方位落后。

    当教会对情报战的应用和认知还停留在政治军事领域时,亚尔夫海姆已经开始发行报纸,建立审查机构,不断摸索和学习如何更有效的引导和控制公众舆论。无论组织结构、手法、技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组织可以与之匹敌。

    就算将全套的影音放送系统给他们也没用。

    如何收集信息,如何编辑信息,如何剪辑掉对己方不利的内容、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收发,如何播放能最大限度吸引关注、如何能让受众持续关注话题、如何能让人不怀疑信息中加入了暗示诱导的内容……对教会来说,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课题。他们只能用自己熟悉的、老旧迟缓的情报系统去迎击这场毫无胜算的情报战,直到被打得体无完肤。

    这是一场不存在悬念的单方面吊打。无论做什么,结果都已注定。

    没有任何希望,就连断尾求生的可能都不存在,也没有意义。不管怎么挣扎,最终都一定会和地面上自相残杀的暴徒们一起成为教会无法洗掉的丑闻烙印——对信仰坚定之人来说,没什么比自己成为否定信仰之物的一部分更令他们绝望。要不是圣女在场坐镇,恐怕不少人会选择当场自行了断。

    绝望快速化为身体层面的疲惫,一直站得笔直的赎罪者们纷纷耷拉下肩膀和脑袋,站在姬艾尔身后的护卫依然有若石像般面无表情,只是原本直视前方的眼球里多了一丝游移。

    地下室内充斥着末日来临般的压抑,平日里最坚定的狂信徒此时也禁不住在心底最深处动摇,一声清脆的瓷器擦撞声截断了人们的思绪。

    吐出些许叹息,罗兰从沙发站起身来,面对一言不发的姬艾尔,用坚决地口气问到:

    “你的问题我已经都回答了,接下来请你告诉我,上到地面的路线,之后请让我自由行动。”

    姬艾尔沉默的脸孔仰视着罗兰,仿佛大量珍禽异兽的目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打转。

    “你打算怎么做?”

    初次听见姬艾尔染上个人情绪色彩的声音,罗兰以平稳的神情作出回应。

    “确认地面上的状况,之后根据状况随机应变,可以的话,救出尽可能多的人。”

    “他们可不会听你指挥的哦,现在地面上已经没有秩序、没有等级、没有感情联系,只有为了生存的疯狂和丑恶。像你这样的外人一出现,马上会被当成‘魔女’遭到围攻,结果救不了任何人,还会让人群更加狂暴。”

    这就是“魔女狩猎”的真正可怕之处,以“生存机会”为诱饵,剥夺人们的理性、尊严和怜悯,到最后甚至将相互杀戮作为游戏顺利的保障——无法回头停止的狂乱人群会直接排除任何理性的声音,哪怕那是城镇中唯一绝不可能是魔女的清白之人或是可以结束疯狂游戏的回答。

    这种背景下,根本不可能对善意和良识抱有任何期待。

    退一步说,罗兰的提议在姬艾尔看来也很可疑。

    双方不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彼此间的交集很少。从情理和义务两方面来看,罗兰都没有帮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的理由和必要。

    当然,姬艾尔也不认为对方是为了逃走而撒谎,又或是自暴自弃,想让大家一起陪葬。

    可只要无法信任,她就不可能放任对方自由行动。

    她是教会的圣女,绝不能任由一个外人……

    “你要派人监视就请便,我无所谓,但请不要妨碍我。”

    “……”

    发自心底的坦荡似乎传到了姬艾尔心中,一直温柔亲切的表情稍微动摇了。

    “我真是不明白。”

    姬艾尔像是怜悯罗兰般说着。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义务和责任必须去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看不惯?出于自己的意志决定这么干?这简直不合逻辑。要知道,所谓自由意志不过是幻想,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有的不过是貌似自由意志的辞汇而已。”

    “——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神支配着世界,神意代行者支配着世界,我们有朝一日能打败神的话,世界也不过变成由人打着‘人的意志’的旗帜支配而已。就像你被哪些自私自利的愚民捧为救世主一样——不是为了拯救谁而做出来的东西。那只是为了自保苟活,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被捧上台面,背负那些本不应该的东西。”

    “我知道。”

    罗兰点点头。

    “那为什么?”

    姬艾尔的疑问中没有谴责的气息。

    只是纯粹的无法理解。

    无法信任,无法沟通,无法理解,亦无法感同身受——双方皆是如此。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还能毫不犹豫地去面对那些毫无希望的战斗呢?”

    姬艾尔的声音更加困惑,也因此带上些许焦躁的热度。

    “别人只是把你当成一件道具,用于保命或是谋取利益的道具,你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担起这些纷争?我真的无法理解。”

    “姬艾尔殿下。”

    罗兰依旧平静的回应。

    双方的对话无法交集,彼此无法理解,受限于彼此的立场,即便理解也无法妥协——这正是生为智慧生物的不便和极限。一旦理解了这一点,便不会对此感到恼火。

    只不过——

    “您说的没错,或许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神、代行者,或者别的什么人,最终只是从一个支配者换成另一个支配者。人们只是麻木地接受这一切。当动乱灾害危及到自身时,再把什么人当英雄推出来,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祈祷这个人能解决一切。这的确算是自私的动机,可……这有什么不对吗?垂死的人伸手求救不是过错吧?有困难无力解决的人寻求帮助不是罪过吧?同样,身处绝境、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人有权力祈求英雄和救世主的出现。”

    “……”

    “或许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其他人一样麻木,和他们一起祈祷。可我不喜欢麻木,就像我不喜欢那些残酷的事情一样。我觉得不该这样,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我才选择了战斗,根本不需要其它理由。”

    深深的呼吸,胸口的悸动平稳了一些,罗兰再次开口。

    “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救世主。我是个自私的、渺小的人类,基于我看过与听过的事实做出决定。无法忍受蛮不讲理的残酷和冷血,我觉得这种事情不对,所以我要破坏它、改变它。只是——就只是这样而已。”

    内心的独白倾吐而尽,罗兰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大步走去,孔武有力的护卫和身经百战的赎罪者只是狼狈地让出道路,茫然的看着那单薄的背影远去,没有一人伸手拦阻。

    姬艾尔长长呼出一口气,总是挂着亲切微笑的脸庞此刻露出了极为平淡的表情,眼眸中没有任何感**彩。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阵呢喃般的声音掠过罗兰的耳朵。

    “我明白了……我来为你带路吧。”(未完待续。)

9.夹缝间的人们(七)

    拜李林并未散布干扰粒子所赐,往返地面与地下的电梯仍能运作,直到三年前才引进的电梯是库尔玛耶乌尔地下设施内为数不多受欢迎的财团产品之一。以教会一贯的偏执做派来讲,算是相当难得的坦诚。

    精心保养维护的电梯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运作时的振动和声音,原本是v.e财团标志的位置被仔细刮铲过后换上了教会的十字圣纹,装饰用的风景画也被古朴的宗教画替代。在这完全隔音密闭的空间内,姬艾尔的眼睛没有从罗兰身上离开过哪怕一秒。

    她不能也不允许移开。

    自己内心仿佛被洞悉一般的压迫,使得罗兰也无法从姬艾尔的视线上离开。

    最终姬艾尔解除了僵持。

    “你还真是说了些动人的话啊。”

    姬艾尔早已过了小孩子的阶段,一路走来到现在,她早已不会再被“热血”、“善良”、“正义”之类廉价的词汇打动,更不会对这些话感到由衷的钦佩,进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更何况眼前局面是压倒性的不利,面对拥有绝对强大之力,洞悉人性弱点,不受人性、道德、伦理、法律束缚的神意代行者。这位“圣少女”持有的价值观又太过人性化了。

    其价值观很纯粹,也因此十分脆弱。

    光凭这些,是否真的能打破李林不具人性的冷酷谋略?

    对此,姬艾尔自身并不抱任何希望。

    “如果光凭漂亮的场面话就能拯救世界的话,谁都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啊。”

    轻叹一声,罗兰仰望着电梯天花板,白炽灯光下,彩色碎玻璃拼成的母神绘画庄严美丽,神明悲天悯人之像让人不禁想要膜拜祷告。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最后一切结束的时候,伤亡尽可能的少。”

    不可以习惯他人的死亡。

    不可以漠视他人的死亡。

    自己想要反抗的对象不是母神,不是李林,而是他们轻视生命,将残酷正当化的扭曲。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梦想家。”

    姬艾尔尖刻的讽刺着。

    “希望你的理想和天真能增加哪怕百万分之一的胜算。”

    胜利不是靠理想和热血铸就的,而是经过经过冷静计算之后的牺牲达成的。

    这个时候要考虑的不是伦理上的优劣,而是应该以什么战术来对抗李林的谋略才对。

    “胜算的话,我有。”

    “请允许我洗耳恭听你的高见,见识一下你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游戏规则——这是第一个破绽。”

    “魔女狩猎”并非智力推理游戏,由于时间限制的存在,“玩家”承受的心理压力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加,使人越来越无法冷静思考。在推理过程中不断验证谁撒了谎,谁做了伪证,谁和谁在串供……沿着正面推理的道路只会陷入相互怀疑的泥沼。最终不是自相残杀导致全灭,就是用尽时间全员。

    “如果真有‘魔女’存在,她一定会为了让这个游戏朝着顺利进行而展开行动。换句话说,杀害少女,让游戏得以展开,在规定的时间里活下去,将玩家全员的人就是魔女。”

    “那么‘魔女’要做的事情,不外乎尽量搅混水,让所有人都无法冷静思考。把人群中有这类行为的家伙剔除出来,就能通关了是吗?”

    “通常情况下,这样推测没错。但这个游戏不一样……‘魔女’只是牵线傀儡,主办者(李林)才是和我们进行游戏的人。”

    “……!!”

    姬艾尔脸色微变,敏锐的眼神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游戏规则可以是陷阱,也可以是隐藏答案的突破口,可很少有人想到规则也可以是伪装。

    大胆的公布‘魔女’的存在,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向搜寻‘魔女’和自相残杀,自己侧退出聚光灯下,在舞台之外遥控‘魔女’展开行动——这种利用盲点进行欺敌的战术确实很像那个神意代行者的风格,也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曾想到的。

    当然,以上仅仅是推测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但在彻底绝望的情况下,谁都没有余力去思考隐藏在细节里的魔鬼时,眼前这名少女却察觉到了这一丝丝细小的可能性。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能否做到这一点却有天壤之别。

    如果她继续成长下去,并且获得足够宽阔的舞台的话——

    姬艾尔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李林;

    亚尔夫海姆;

    路易王太子;

    阿尔比昂;

    罗斯联合公国;

    将这些敌人放到一旁。

    (姐妹.贞,或许你才是教会最值得警惕的对手……)

    姬艾尔心中如此感慨到。

    没有去看姬艾尔,罗兰继续说着。

    “还有一个不自然的地方。超重型战车、格拉托尼和结界——同时使用这三样,不管怎么说都太多余了。”

    回过神的姬艾尔沉重地点了点头。

    改写结界猛一看似乎是要抢在格拉托尼完成包围前彻底封闭小镇,但镇外有李林和超重型战车坐镇,想让一个人都逃不出去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从效率的观点来看,实在是既多余又不不要。

    可如果观察之后一系列的事情,特别是格拉托尼异常的增殖速度,便不难发现改写结界真正用来防御的对象是蔓延到全世界都不在话下的“饕餮”。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新的问题就出现了。万一全员或是通关成功,李林要如何收拾局面?一直维持结界,把格拉托尼永远封闭起来?如果格拉托尼只会一味增殖,李林就会陷入难以收拾的尴尬,使用格拉托尼也成了愚蠢的败笔。为了不至于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绝对有一套规则是用来阻止那种狂飙的,只要掌握那套规则,就能歼灭格拉托尼!”

    “潜藏的规则吗……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可那是以‘代行者遵守规则’为前提做出的推理,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换句话说,代行者一开始就打算把所有人杀掉灭口,根本不存在什么‘潜藏规则’。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把一切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上吗?由此产生的后果,你可以承担吗?”

    目不转睛地直视罗兰,姬艾尔诘问着。

    有一瞬间,罗兰因为这问题似曾相识而感到一丝动摇。

    下这个决断,做出这个推断,都是基于他对李林的了解。

    正因为有长期接触的经验,才清楚李林身上有类似精神洁癖的一面,对秩序、规则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这种类似于完美主义的思维模式使得李林在现在这.种.时.候绝不会轻易破坏自己制定的规则。

    可同样基于长期接触的经验,他也十分清楚李林看重的是结果和效率,如果规则和秩序无法对最终目的的达成产生正面影响,他一样会毫不在意地抛弃这些曾执着追求的概念。

    说到底,遵守规则与否只在李林一念之间。游戏的胜败取决于对此问题二选一的赌博。

    姬艾尔和路易的选项是“no”。他们对人性本质有着深刻了解,且自己对是否守信都持保留态度,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敌人守信——这一微乎其微额可能性上。

    罗兰的选择则是——

    “我相信那个可能性。”

    “就算为此让整个镇子毁掉也在所不惜?”

    “不相信,情况一样不会好起来,只会不断恶化下去……我想去相信那个可能性,无论如何总不至于到最后再后悔‘为什么那时候不试着改变一下‘。”

    “……”

    好一会儿姬艾尔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的看着罗兰,恰在此时电梯停了下来,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那我就拜见一下吧……你所说的可能性。”

    ###############

    城镇正在死去。

    绝非形容或夸大,这是对库尔玛耶乌尔最正确、真实的描述。

    没了居民,没了往来的人群,放任破败消逝的城市和“死”有什么区别?

    人有生老病死,城市也一样,只不过迈向终点的速度和方式有些不同。

    此刻的库尔玛耶乌尔正以最惨烈的形式迎来它的终末。

    东南西北——举目所及皆可看见挥舞触手蠕动的肉块,长满人面疮的肉块以缓慢而确实的速度吞没城镇。一边发出恍惚的呢喃一边前进,要不是有更大声音遮盖住呢喃,或许有人会被那些赞美食物的字句吓晕。

    当然,也不会有人会喜欢更大声的那一边。

    “……会被杀……我们都会被杀掉……!!”

    “快逃吧!不快点逃的话会被杀的!!”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神啊!救世主啊!求求你们现身拯救我们吧!”

    “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没人救得了我们,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找到了!他们躲在这里!!”

    镇民们正为了生存竭尽全力。为生而奋力拼搏是很美丽的,但有时候——比如现在——也会变得比长满人面疮的肉块更加丑恶。

    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半小时,足以冷静分析事态和线索。被囚禁在恐惧与绝望中的人们却早已自暴自弃,任由暴虐、背叛、怀疑和陷害的浊流四处涌动。

    城镇冒出了黑烟,妇孺的哭喊和身受火刑之人临终前的嚎叫诅咒响彻天际。四处狩猎“魔女”之人,四处劫掠财产、贞操、性命、食物之人将藏身暗处的弱者拖出来,施加难以描述的暴行后将尸体和未死之人投入火堆。每当有人化为灰烬,扑鼻恶臭更加浓郁之际,狼嚎一般的欢呼声便随之响起。高举火把欢呼的人个个双眼充血,嘴角流涎,伴随着亢奋的呼吸,胸脯如风箱般激烈起伏——这正是被疯狂附身之人特有的症状。

    已经没有人记得“规则”,也没有人思考通关的事情,更无人想到要停止。理性已经被麻痹,人群沉浸在疯狂和恐惧中无法自拔,秩序、伦理、道德、法律荡然无存。

    从游戏开始到眼下的地狱,前后只用了十几分钟。

    一开始还是理性的推理举证,但随着各种举证的深入,平日里的私怨,以及持续发酵的焦躁相互作用之下,彼此间的猜疑愈演愈烈。到最后人群再也无法驾驭心中的魔鬼,狩猎人类的地狱就此降临。

    人们狂热的投身“魔女狩猎”的狂欢之中,借此遗忘恐惧和不安。

    没人知道谁会是“魔女”,每个人都可能是“魔女”。父母、兄弟姐妹、邻居、恋人、朋友——全都可能是那个杀人的“魔女”,只要烧了他,自己就能得救。而抱持相同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于是“干脆在被杀之前先下手为强”的想法迅速扩散,被狂欲附身的人群不断上演暴虐杀戮的演出。

    “那家伙其实是想展现人类末世的景象不成?”

    深吸了一口气,姬艾尔小声呢喃着。

    相对实际感受到的震撼,姬艾尔的自语略微显得有些缺少严肃,但正因为如此,话中透露出的真实感格外鲜明,叫人不寒而栗。

    不管是人类社会也好,虔诚的信仰也好,人们彼此的信赖也罢,或是常识道理之类的。

    这些全都是建筑在沙子上的楼房,一旦遇上极端状况,或是常识外力量与智慧的介入,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崩坏。不过是如此而已。

    此刻就算母神现身恐怕也阻止不了这些人。

    “你到底要怎……呃?”

    侧身回望,紧跟在身后的少女已不见了踪影,物体高速移动卷起的强风撩拨姬艾尔的衣裙与金色秀发。

    “真不知……该叫她滥好人还是……”

    耸耸肩,姬艾尔换上兴致盎然的表情俯视冲向肉块肆虐之镇的罗兰。

    “也罢,正好见识见识……之前那么大言不惭的小姑娘到底会怎么做,万一她要趁乱逃走,也是从背后捅一刀的好时机。”

    或许是之前一番谈话给姬艾尔过于深刻印象之故,以至于她将眼前的圣少女划分进“理想主义色彩浓厚,但不失理智和现实角度思考问题”的类型,全然忘了这位可是敢单枪匹马冲进敌阵杀个七进七出,骑着独角兽拿着长剑单挑战车,说好听叫勇敢无畏,说难听叫战争疯子的人物。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姬艾尔还在盘算着要来个“背后一刀”,全然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于是,她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代价。

    “全部给我住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经过12道增幅术式阵叠加放大后高达120分贝的超强爆音无差别的造访每个人,施暴者、受害者、追杀者、逃亡者以及扮演吃瓜群众的教会圣女全都捂着在地上打滚,个别身体素质较差的当场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就连嚣张肆虐的肉块都剧烈颤抖起来。

    声音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以某人为养子做的物理试验为例,当他以比男高音的c3音域还高八度、振动频率3000赫兹(小学生吹的竖笛高音do为523赫兹)的超高音唱《我的太阳》时,20公尺外的玻璃全部碎裂,关在笼子里的猿类危险种当场爆头,脑浆咻咻地往外喷(3000赫兹的高音与玻璃的固有振动频率一致,也会与长度约25公分的生体组织——也就是大脑产生共鸣)。之后某人继续以222分贝的超高音定向飙歌,才唱了一分钟,一整片待拆除的废弃建筑就在12万亿焦耳(1秒释放能量2千亿焦耳)——相当于2900吨*******炸药的杀人魔音之下化为齑粉。

    比起上面这些3000赫茨、222分贝,罗兰的120分贝大喊似乎很温和。但……120分贝的噪音也是喷气式战斗机引擎的噪音等级,吃下这一记“狮吼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即使是看似物理攻击无效的肉团怪物,从爆音的冲击下恢复也需要数秒时间。

    对罗兰的冒险赌博,几秒钟已经充足到近乎奢侈。

    来不及深究后果,也无法进一步探讨后手,将一切杂念摒除,调整完毕的术式回路亮起闪光,没有一丝踌躇的声音唱响反击之声。

    “雷槌啊,轰击!!”

    直径5公尺的几何发光图案迸射出青紫色雷光,击穿大气的闪雷在空中快速蜿蜒,最后缠上蠕动的肉块。

    “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面一起发出惨叫。

    如果是普通生物,承受了罗兰这一击后,必然是血液沸腾、全身碎裂。格拉托尼也算是生物,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

    焦黑破碎的触手和肉块散落一地。但该说不愧是七宗罪之一吗?即使如此,格拉托尼也没有毙命,剥离后看似已经死透的触手也扭动着开始再生。

    格拉托尼的再生并非单纯由细胞增殖实现,必要时可以从土壤、空气、水分中抽取有机物质重新合成身体组织,再生时间非常短。

    但相对的,再生时会消耗大量能量,活动能力会大幅下降。而且一旦出现损伤,再生能力就会触发启动。如果遭到连续攻击,格拉托尼就会陷入无法行动的状况。

    罗兰识破这一点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他只想验证一件事。

    ——格拉托尼的“潜藏规则”。

    无数浅绿色发光平面覆盖再生中的格拉托尼残片,终于回神似的的残片挣扎着敲打强化“障壁”,隐约间还能听见恶心的尖叫。

    “你……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三、四个男人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一道朝罗兰喝问,在躺了一地的人群中,这几个面色苍白的人显得格外扎眼。

    “魔、魔女……你一定就是那个魔女!!大家快起来!只要烧了她,大家都能得救!!快点!!”

    男人的叫喊尖锐高亢,但人群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爆音冲击的不仅仅是脑神经,控制身体姿势与平衡的半规管亦一并受到冲击。人们只是用混杂痛苦与迷惑的表情看看他们,又看看从天而降,困住肉块怪物的神秘少女。

    “哦哦哦……“

    男人们的脸上浮现焦躁和恐惧的表情,就在此时,被困在障壁栅栏里的肉块发出迄今为止最尖锐的叫声,以异常的频率扭动着。。

    “去死吧!!你这个可恶的魔女!!”

    跨过动弹不得的人群和惊讶错愕的目光,男人们怒吼着掏出小刀扑向罗兰。

    罗兰一动不动,为了维持障壁的强度,他根本无力兼顾其它。如果此时解除障壁,闪过背后偷袭简直轻而易举,但错过这个机会,便再没机会说服发狂的人群了。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

    咬紧牙关,准备承受下致命一击之际,从背后传来一阵带甜味的风。

    “真是的……大喊一身后就毫无防备的冲出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来的疯狂啊。”

    张开障壁将男人们隔绝在封闭空间里,姬艾尔如此吐槽。

    “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你说的‘可能性’!”

    触手的尖叫戛然而止,人面疮的表情眨眼间从痛苦转为恍惚,下一瞬间又变成了无比的喜悦。

    “呵呵呵……”

    坏掉的笑声透过障壁飘来,也从被障壁隔开的男人们口中溢出,一阵连姬艾尔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语自人面疮口中吐出。

    “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啦……还有这么多……可以吃的……我的肉!!!”

    毫无遮掩的、犹如发现独一无二事物时特有的喜悦,同时也包含了无比真实的虔诚。因为这些货真价实的情感,话语的恐怖扭曲更加凸现出来。

    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光之栅栏内人面与人面、触手与触手之间相互撕咬啃食,那一张张欢喜到流下热泪的脸,彻底享受吞噬和被吞噬的脸相互交错。男人们满心欢喜地撕咬自己的手腕,撕咬、嚼烂的皮缠在舌头上,粘着血和筋的肉嵌在牙缝里,一边啃食一边发出无上喜悦的大叫。让刚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的居民再也无法支持,纷纷呕吐起来。

    (这就是“潜藏规则”啊。)

    强忍吐意,罗兰咬紧嘴唇。

    让他想到“潜藏规则”真面目的,恰恰正是格拉托尼的大罪之名——“饕餮”。

    饕餮又称暴食,一般认为其罪业表现形式为食欲的暴走,在诸如《神曲》之类的宗教典籍中也被描述为浪费食物的罪行。格拉托尼的表现形式却是将食物循环的环境与神所创造的世界——即生命循环一事以亵渎扭曲的样貌展现出来。

    ——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立约的血。

    ——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他里面。

    曾经有救世主如是说。

    净化过的葡萄酒和圣饼即是救世主的血肉,神的血肉。通过吃净化过的血肉,提高自己圣性的仪式即为圣餐礼。

    格拉托尼的做法无疑是模仿了此一传承——以极为扭曲的形式。

    啃食自己,将别人感染成自己,在人群中散布恐慌、进行情报操作的同时增加感染者和食物。等到一切都与格拉托尼同化,再也没有有机物质可吞噬时,他就会满心欢喜的啃食自己,自我消灭,最终留下一座完好的空城。

    这就是“饕餮”的格拉托尼,最适合用来对封闭区域进行定点清除的生物兵器。

    “接下来,就是找出魔女了。”

    罗兰低语着,转身走向面露欢喜之色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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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ly.to.the.moon

    带我飞向月球

    and.let.

    让我在群星之间戏耍

    (i.)lete.

    让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春天的景色

    in.,

    这就是说,握住我的手

    in.,darling,

    这就是说,亲爱的,吻我

    让歌声充满我的心灵……

    《带我飞向月球》的歌声在炮塔内回荡,慵懒却不颓废,飘逸却不造作,让人仿佛置身奔向星空月球的惬意旅程。百年佳酿的香醇和机油、电动机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黑色真皮手套轻举水晶酒杯,琥珀色酒液浸润着嘴唇。

    一只破坏气氛的苍蝇飞了进来,停在酒杯边缘。

    “……你被修理的很彻底嘛,格拉托尼。”

    凝望前方的李林勾起嘴角。舍弃了肥大化的躯体,长着人面的苍蝇攀住酒杯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十分抱歉,阁下。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发现设定好的‘规则’。”

    “没什么可抱歉的,一切都在预期范围内。满分100分的话,这场测试我方得分90分,罗兰的得分是70分。”

    “70?是因为没能破解‘魔女’之谜吗?”

    “他心里对‘魔女’是谁基本上有数了,这种程度的心理游戏不可能难住他,两三下就会摸索到攻略公式的。”

    “怎么会……一般没人会想到‘魔女’就是那个被杀的少女吧。”

    催眠某位少女自杀,通过寻找并不存在人群之中的“魔女”引导人们互相猜疑、自相残杀,这就是“魔女狩猎”的真相。在缺乏相关刑侦技术,又是信教者群聚之地的库尔玛耶乌尔,这可谓是完美无缺的猎杀游戏。

    “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最佳工具。有了那么多暗示和线索,只需换位成‘游戏主办者’角度思考就一定能通关。对罗兰而言根本只是游戏的程度而已。只不过——”

    看不见的手托住酒杯浮到空中,砰地一声,价值连城的酒具应声炸裂,格拉托尼惊慌失措的飞来飞去。

    “太耍小聪明了。”

    微笑依旧,但附着其上的危险气息让人无法正视。

    不要说被消减到仅剩苍蝇大小的格拉托尼,驾驶鼠式战车的两名古代种也不敢回头。

    这股气息针对的对象并非罗兰,而是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姬艾尔圣女。

    “魔女狩猎”原本的目的是通过诱发群体发狂,向罗兰展示人性的黑暗,用杀戮、背叛、欺骗淬炼他的精神,通过以上对人性的拷问试炼后,最后还有“其实本来可以一个人不死顺利通关”的空虚结局等着补刀。

    被折磨到体无完肤后,人才会顿悟人性的虚伪,道德的空洞,身心皆被逼到极限时,人才会反思,并从中产生进一步成长、更加成熟的可能性。一直要到达这一步才能说整个测试成功了。

    但这一切因为姬艾尔的举动失去了意义。

    “魔女狩猎”必须是罗兰独立通关才行,旁人的帮助不仅抵消了难度,还破坏了“质疑人性”这个最终目的。使整个测试的意义和效果大打折扣。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情况确实危及,但格拉托尼控制的那些人攻击时下手的位置都微妙的偏移了要害。罗兰或许会受重一点的伤害,却不至于丧命,现场气氛也可以重新回到原本疯狂的轨道上。

    姬艾尔的行动让这一番盘算全部化作了泡影。

    她应该不至于是看穿李林的全盘谋划之后再采取行动的,之所以会对罗兰出手相救,多半是想加快攻略游戏的速度,同时在那种环境下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回报——为颜面尽失的教会扳回宝贵的一分;借此缓和与罗兰的关系。

    ——真是个心机深沉、满脑子小算盘的女人。

    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测试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在教会和镇民的协助下,残余的格拉托尼分离体被歼灭只是时间问题。

    结论很明确,多待无益。

    “嘛……算了,终究只是临时起意的测试,之后再找机会吧。现在,可是有一个国家等着我们去征服呐。”

    碎裂的水晶和飞溅开的酒精重新飞回空中,犹如时间逆转一般重新变回原状,稳稳落在李林掌中。超重型战车低沉的律动,听上去和无数军靴齐步踏地前进的声响极为酷似。(未完待续。)

10.国家燃烧(一)

    按下按钮,白银表盖弹开,水晶表面下两根优雅的指针分别指向位于6和5位置的两粒钻石。抬头仰望蓝天,没有一朵云彩,灌木丛里早起的鸟儿正在婉转低鸣。

    这是花月9日,好天气拉开了这一天的序幕,让人觉得今天也会和昨天一样,在慵懒的、平淡的日常中渡过。但这注定是个会被历史铭记的日子,对某些人来说,这一天流芳千古,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一日遗臭万年。

    对第101试验重装甲营营长诺娜.格奥尔斯基少校来说,这一整天都充斥着无聊——无聊的任务、无聊的装备、无聊的风景、无聊的敌人。

    望远镜里映出高耸雄伟的棱堡,蛛网般绵密的壕沟,密集如灌木丛的鹿砦和铁蒺藜,如林的刺刀和枪炮——任何一名军事将领目睹此情此景没不发怵的。

    光以上设施还只是让人发怵而已,走进要塞欣赏那些新添置的家伙什,将领们恐怕真的会吓尿。

    比如最新开发的10磅口径帕洛特线膛炮。

    和旧式滑膛炮相比,线膛炮在精度和射程方面有着明显的优势,在保证威力的前提下更加轻便灵活。而且和过去只能靠垫高炮身才能获得仰角的滑膛炮不同,帕洛特线膛炮安装有炮尾调整螺栓和角度水平标识器,更加便于操作。套用通俗说法,如果滑膛炮在1000码上打中一个谷仓,那么相同距离上,帕洛特线膛炮就能轻松踹开谷仓大门。

    由于有着如此鲜明的性能优势,安设在要塞和炮台上的帕洛特线膛炮被赋予反炮兵的任务,任何出现在其射程内的同行都将遭到噩梦般的精确打击。

    此外要塞内还装设有大量臼炮,从24磅(口径144㎜)的小水桶到口径330㎜的大水缸。这些臼炮是蹲在堑壕里的大兵们的噩梦。因为飞行速度慢,臼炮炮手一般会将延时引信设置的非常长。如果落点区域的土地不是很松软的话,炮弹常常落地后会弹跳起来到处乱滚。原本能够防御野战火炮直射的野战工事此时也会变得不安全,要是有一发炮弹滚入堑壕或掩蔽所,往往会导致一场惨剧。一些胆大的士兵会寻找落在地上的未爆弹,用枪托或工兵斧的斧背将其打进不会造成太大破坏的低洼处,从而避免伤亡。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从这种被称为“门球”的疯狂游戏中成功生还。

    在其它阵营军官的认知和经验中,要拿下这样一座要塞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届时敌我双方的尸体会填满壕沟,鲜血会浸透大地。如此惨烈的攻防战是任何一支军队乃至国家都难以承受的。

    但在诺娜眼里,这就是个靶子,一口大棺材,巨大的集体公墓。除了给某些不该生产出来的重型玩具证明存在价值,给迷恋大管子的粗胚提供娱乐素材,给守军当坟墓。最多也就能用来解决一下就业问题。在财团一夜之间关闭大量企业撤走后,失业工人全都涌上了大街。他们愤怒、绝望、彷徨,就像一桶桶会行走的火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发一场足以毁灭这个国家的大爆炸。

    让这些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的人们去修理大地是当局为数不多的应对之一。尽管工作强度大,薪水又低,总比全家饿肚子强。此外也算是部分弥补了一系列国防工程建设中劳动力和工程器械不足的问题。至于建设工程中事故不断,高强度劳动导致过劳死等等原因产生的几千个查理曼版孟姜女……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会在乎的。

    沿阿让拖拉通、洛林塔和查理曼内地之间的边境线全长250公里,早在王太子率军强行进驻圣伊斯特万王冠领时就开始沿边境线动工建设一系列防御工事了。最开始还只是一些设置在交通枢纽周边的防御设施,美其名曰“保障道路交通,护卫民众安全。打击走私犯罪,杜绝山贼盗匪。”

    口号很不错,可惜防卫军不是三岁小孩。那一个个耸立在铁路公路沿线的碉堡炮楼,堆在军用物资仓库里,用来扎脚戳胎两相宜的铁蒺藜和铁丝网,还有大量枪炮弹药……查理曼境内匪类何等猖獗,已经能组成集团军群规模,还有机械化部队开道?找借口也上点心吧?

    等过了“长刀之夜”,查理曼陆军的脑子也开窍了。毕竟是事关国家存亡的重点工程项目,把边境防线的存在作为秘密实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征调人力、调拨器械、预算拨款……没有一个环节可以瞒得住财团。横竖尖耳朵们都是要知道的,和亚尔夫海姆的战争也迫在眉睫,为了让对面的家伙们脑袋清醒一下,为争取实施举.国.动员的时间,索性添油加醋地把这条防线吹嘘一番,没准能忽悠住个把胆小的呢?

    于是乎,无数御用.文人开始鼓动唇舌、挥毫泼墨。一条坚不可摧的、捍卫查理曼王国安全的、以陆军部副部长安德烈.德.马奇诺子爵命名的防线一夜之间从文人的嘴里和UU小说诞生了。

    有了政府带头,下面的人吹起牛来那是不搞到惊世骇俗绝不罢手的。什么“深入地下几百米”、“明碉暗堡不计其数”已经算是非常保守的了。那些个喜欢夸张的直接张嘴就来:马奇诺防线地下有巨大的军事基地,有港口、造船厂和船坞,海军的战舰和各种浮空战舰通过地下河道进出。那里正在建造名为“白色基地”的新造大型浮空强袭登陆舰以及代号v计划的巨大新型金属哥雷姆。整个防线无法从空中观测云云。为了不让各种刊物小册子专美于前,各路文艺工作者也开足马力。坊间各路小说话本也同样以马奇诺防线为中心展开,吕德斯某个演出团体甚至还上演了三幕歌剧《马其诺防线里的两个罪犯()》。

    政府、军方、传媒齐上阵忽悠的效果是显著的。他们成功的在国民心中筑起了一个“不可逾越之防线”的神话,国民——包括一部分军队高官都相信马奇诺防线能给予足够的安全保障,它能让尖耳朵的战争计划变得毫无意义。

    公众和部分高层对马奇诺防线寄予了过高的、不切实际的期望,那么这条承载众多期望的防线实际上究竟如何呢?对此,驻守马奇诺防线的军人和史塔西最有发言权。

    由于马奇诺防线的工程量所需劳动力极为庞大,加上人员物流效率低下,为了赶工期,除大量征调本国失业人员外,许多外籍劳工也参与了工程建设。这种重点国防工程让外人参加已经够不靠谱的了,更离谱的是其中还不乏从阿让拖拉通和洛林塔来的劳工,这就真让人无语了。加上其他物流、订单、工程承包之类的环节……算了,还是给查理曼人留点面子吧。

    亚尔夫海姆从一开始就对马奇诺防线的优缺点了若指掌。这并不是一道自布列塔尼亚边陲起始,穿过阿卑斯山,绵延至大绿海之滨的“钢铁幕墙”。这其实就是一道纸糊的防线。

    要建设此等规模的工事群超出了查理曼的国力,时间上也不允许。以亚尔夫海姆众多之工程机械,规划之科学,人员调度分配之高效,压榨劳工之彻底,尚且费时十余年才建成齐格菲防线,遑论查理曼。查理曼人又不是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duang的一下就能凭空填个岛、盖个要塞出来压压惊。

    所谓马奇诺防线,除了用来吓唬一下无知妇孺,忽悠一下不懂行的对手,其真面目是用来迟滞防卫军机械化突击集群的脚步,扼守通向亚尔夫海姆腹地的交通要道,兼具屯兵基地功能的一系列工事。这些缺乏纵深、只部署在公路铁路沿线的工事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玩堑壕战的,而是充当迟滞工事和兵站的。

    由于之前一系列扩张和内乱,查理曼军队被撒的到处都是,等到失去协同侧击的北方远征军之后,查理曼人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多线作战的窘境。西面是泥沼一般的卡斯蒂利亚,十几万军队隔着堑壕和国际纵队、卡斯蒂利亚正规军对峙之余,还要抽身对付身后四处破袭交通线的游击队。能保证局势不恶化就不错了,根本不指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派用场。东面的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正在酝酿叛乱,哈布斯堡家族与其臣民有一大笔血债要和宗主国清算。隔海相望的老冤家阿尔比昂正在积蓄力量,准备给长久以来和查理曼之间相爱相杀的孽缘画上句号。北方的盟友拉普兰拍着胸脯表示绝不会对钢铁盟友见死不救,为盟友两肋插刀是拉普兰纯爷们义不容辞的义务。只是近来毛熊不对付,正在边境上聚集大军,显然是图谋不轨,待召齐各路英雄汉,欢送鬼佬上西天之后,自当与盟友并肩血战到底……反正一水外交辞令,一看就不怎么可靠。

    掰着指头一算,查理曼高层悲哀的发现:他们能和亚尔夫海姆叫板的赌本,也就驻留本土的那点家底了。这些部队里还包括等待整编的提坦斯部队和不怎么尿陆军的海军陆战队,加上一些紧急扩编训练中的“国民师”、“静态守备师”,满打满算大约65万人。以这种内部矛盾重重、缺少装备和训练的状态和武装到牙齿的防卫军血拼,懂军事的人都知道结局会是怎么样。

    唯一的胜机是速胜,用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粉碎亚尔夫海姆,再腾出手将部队送往吃紧的其它战线,建立起有利的战略态势后再与诸国协商谈判,尽可能确保已取得的战果,体面的结束战争——这是查理曼王家陆军高层的一致意见。

    于是在自信心过剩和极度焦虑的相互作用下,陆军炮制出了一份让人叹为观止的战争计划:用一条吹嘘出来的、实际上远未完工的、缺乏纵深的防线迟滞、消耗精灵阵营的突击兵团,为主力部队集结、包围敌战略兵团争取时间,待消灭包围圈内的敌军后攻入阿让拖拉通和洛林塔,一举粉碎叛乱。

    这份充满臆测、妄想和无知的作战计划摆上防卫军总参谋部的会议桌时,当场惊掉了一堆下巴。高参们可从来没想过掌握国家命运之人可以二到这种程度。看看这份通篇不知己不知敌的破烂,一个亚尔夫海姆军校一年级学生做出来的计划虽然同样惨不忍睹,可至少还有基本常识。查理曼的这份计划……天知道做计划的那群人是不是在史塔西那里领一份薪水。

    既然敌人做出了如此配合的计划,再不跟进未免太不上道了。于是乎,为了砸开坚不可摧的、不可逾越的马其诺防线,防卫军各型重炮闪亮集结。自“卡尔”自行臼炮、“大贝尔莎”攻城榴弹炮以降,总计1300门各型重炮集结于不足4.5公里的战线上。此外还有第101试验重装甲营一堆装甲怪兽助战,空中更有20架战略轰炸机携带10吨级超级制导航弹——大满贯.x提供精确打击。可以预期攻击开始后将会出现一场视觉盛宴,爆炸爱好者的狂欢节,可诺娜对此就是提不起劲。

    身为装(lao)甲(si)兵(ji),诺娜对这种不动脑子的正面硬上深恶痛绝,她更热衷绕开固定阵地,如同暴风一般突击,将敌军分割包围歼灭。那种酣畅淋漓的胜利才是诺娜渴望的,而不是傻乎乎地看着炮兵将成吨钢铁倾泻到敌军阵地,直到整块地表寸草不生、糜烂数十里之后像阅兵一样列队向前。

    “只有粗胚才喜欢大管子。”

    诺娜总结到。

    两根指针在6的位置重叠,自动切换模式的少校营长按住了喉部受话器。

    “各车组进入阵位,100号、101号车,记得开炮前锁死轮子,再报废主动轮,后勤部的人会把你们给生吃了。132号车?你要去哪里?135号车!阿尔布雷希特!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准从炮管上车!”

    魔鬼长官的训令中,一辆辆装甲怪兽轰鸣着蠕动,在它们身后的丛林里,一门门撤去炮衣的火炮扬起身管,观测手正在汇报最后的修正参数,装填手拿着专用扳手给一枚枚炮弹装上引信。

    向来以分工明确、科学严谨著称的防卫军在打炮这件技术活上,可谓是将自己的特色发挥到了极致。依据任务需求划分出炮火覆盖群、有生力量杀伤集群、重点目标打击集群、反炮兵集群后,又根据火炮性能参数分配炮位阵地、大型测距仪阵地、综合火控中心。根据射速、弹道进行科学划分,确保炮弹能不间断地落到查理曼人头上。

    上午7时15分,第688列车炮连的2门k5(e)列车炮率先撕碎了宁静,随着255公斤重的榴弹在地面炸响,457、458重炮连的4门420mm“大贝尔莎(****e.bertha)”榴弹炮,第833重炮连的2门600mm“卡尔(karl)”超重型自行臼炮以及一票210mm、155mm榴弹炮也加入死亡合唱之中。

    这里特别需要值得一提的是那4门420mm榴弹炮。生产出来不过十多年,却已经是防卫军装备序列里的“老爷爷”了。看看那直径1.75公尺,单个重量1.76吨的“实心”全钢质钢轮缘轮胎,一块块拼接成轮形的附加钢板无声的告诉人们:这玩意儿完全是上一个时代的东西,别太指望在机动作战中能发挥多大作用。

    其实这些巨炮原本是安放在齐格菲防线里的要塞炮,只是为了便于移动炮位才装上外形粗犷的炮轮,便于用重型武装拖拉机拖运。啥?拖拉机拉大炮太low?嘿嘿,说这话的朋友怕是没见识过蓝星21世纪某大国维特拉号航母上牵引舰载机的**亮黄色三蹦蹦……

    不管怎么说,“大贝尔莎”这次总算是能结束守碉堡的无聊任务,和一众炮子炮孙对敌人送去来自埃森(essen)和杜塞尔多夫(dusseldorf)的问候。

    大贝尔莎采用的杀伤爆破弹重达820公斤,装药比例高达85%,为了对筑垒地域或是要塞区域形成很好的毁伤效能,其机械着发引信用有瞬时(0.001秒)、惯性(0.005秒)和延时(0.01秒)三种模式。采用延时模式时,420mm炮弹在爆炸之前就能深深钻入大地里面,加上爆炸时产生无比巨大的冲击波,放眼世界,即使是最坚固的堡垒和要塞及其基础建筑,也都绝不可能在它的轰炸下幸存。同时,对了对付土木野战工事,还可以装配特制的定时引信。在炮弹射击前,炮手可根据需要调整引信作用时间的长短,使炮弹在距目标最有利的位置或预定空域爆炸。由于发射角度很高,其炮弹可以准确的落入堑壕或者碉堡内,加上威力巨大,哪怕只是近失弹也会对堑壕或碉堡造成一定的破坏。

    由于装药量巨大,420mm杀伤爆破弹威力相当恐怖。这里以较为常规的155mm和210mm榴弹炮进行对比。在一般的试验中,以155mm榴弹爆炸点为中心,半径15公尺内的人会被活活震死,这还不算弹片四射造成的杀伤,这个范围能达到50公尺。而210mm榴弹炮的高爆榴弹能炸出直径18公尺,深度达两个游泳池的大坑。经验丰富的炮手用3发炮弹就能把一个永备水泥工事打得稀烂。“大贝尔莎”使用的420mm杀伤爆破弹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820公斤重的炮弹历时60秒,绘出一道122公尺高的曲线后一头撞上查理曼的土地,巨大的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膨胀、腾空。尘土、碎片、硝烟和暗红色烈焰直冲天际,一直升上300公尺的空中,形成巨大的锥形。距离弹着点300公尺的要塞都不禁为之颤抖,要塞内玻璃粉碎,瓦片跌落,天花板出现可怕的裂纹。一群群衣衫不整、神色惊恐的查理曼士兵冲出兵舍,军官叫骂着、怒吼着。负责瞭望的哨兵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很快他就被一堆喷涂着火焰的粗管子吓得瘫倒在地,随后在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被一发155mm榴弹砸个正着。

    “反击!快反击!”

    一个上校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的喊着,还没等他下达进一步指示,一股冲击波一把攥住陆军上校抛向空中。

    “我们的大炮呢?炮兵!快把炮弹打回去!”

    一个中校接替了位置,把缩成一团的士兵从藏身之处来出来,用军刀和靴子驱赶着他们朝工事狂奔。

    很快,他们也被冰雹般落下的炮弹给吞没了。

    “1、2、3、4……我数到1000次爆炸!他们在一分钟打出了1000发炮弹!”

    一个军官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双手以不正常的频率不断颤抖。

    如此的恐怖的火力下,人类不可能计算出炮弹爆炸的次数,“1000发”除了证明这个人精神崩溃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上,这位精神错乱的军官非常接近事实真相。根据战后统计出来的数字,在最初的一小时内,整个炮群打出了整整10万发炮弹,平均下来每个查理曼士兵可以分摊到10发炮弹。承受着炮弹之雨的要塞群正可谓世界上最恐怖惨烈的地狱,没有之一。查理曼那些要塞设计强度是以防御前装滑膛炮为标准设计的,撑死也就能抵挡一阵“乌尔班大炮”之类货色的轰击。在落角近乎垂直的大口径榴弹面前根本和扑克牌搭起来的纸牌塔一样脆弱,一碰即到。根本无法提供有效地防护。

    大批士兵被炸成了碎片。躲在地下和堑壕里的士兵并不比战死的袍泽幸运多少,空爆榴弹的弹幕洗刷过堑壕后,鲜血在底部汇聚成小溪。在地下的士兵在一次次被震离地面的剧烈震动中感受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恐怖,直到一发420mm炮弹砸穿天花板将某个倒霉蛋砸烂,用一阵剧烈的爆炸把所有人化为齑粉,连带着让一部分人埋在土中窒息而亡。

    最大的一次爆炸是一个存储有13吨弹药的地下弹药库,通过炮队镜,第457重炮连连长韦塞纳少校亲眼目睹那座要塞的临终一幕——要塞的每一条缝隙同时猛烈地向外喷射火焰,人体、装备、瓦砾像谷壳那样被飞掷到空中,洒落一地。

    在这白热化的血肉磨盘里,偶尔还会有发疯或是不甘心束手待毙的炮台朝根本够不着甚至看不见的对手做徒劳的还击。置身仿佛连世界都会吞没的轰鸣与火光之中,几下不痛不痒的还击几乎都无法让人察觉,很快,在反炮兵集群从88炮到k3型240㎜加农炮的关照下,那几缕晦暗的微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终,持续了整整三小时的炮击由一队攻击机的俯冲轰炸拉上了帷幕,被夸赞为“永不陷落”的马奇诺防线被撕扯开一道15公里宽的缺口,从天空俯瞰,迷彩作战服如绝提洪水般源源不断的涌入。(未完待续。)

10.国家燃烧(二)

    “卢格杜努姆(lugdunum)的部队还没起程吗?驻军司令部和铁路部门干什么吃的?要宪兵去踢他们的屁股吗?”

    “杜洛科尔托兰姆(durocortorum)的转运中心是怎么调度的?前线要的是12磅炮,结果收到的是午餐肉罐头!!”

    “贝尔西利(bersillies)要塞决不能撤!这是王太子的命令!任何胆敢后退者,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会被枪毙!困难是暂时的,周围的友军正在向他们靠拢,争取合围冒进的敌军……什么?!萨斯要塞、克雷夫科尔炮台以及意隆方丹炮台也遭到了炮击和轰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昨天?情报部那些只知道吃饭的猪真该统统绞死!!”

    “宪兵队吗?昨天抓到的失败主义者和‘非国民’吊死了没?还没?你们在搞什么?绞刑架不够?那就就地处决!把那些****的尸体挂满香榭丽舍大街!!”

    查理曼王家陆军总部大楼,这栋洋溢着新古典主义奢华风格的建筑此刻犹如一锅沸腾的大杂烩——好消息、坏消息、烂消息全都像锅底的渣滓一样翻腾上来。

    之所以会乱成这样,敌人突然发起的强大攻势自然是主因,背后更牵扯到军事、情报体系的落后,管理混乱,**渎职,裙带关系等等深层次问题。最深层最本质的问题则是战略思想上的混乱。

    查理曼虽然对最大最致命的对手了解有限,但绝不能说没有觉悟。基本上他们对防卫军在战术、技术层面的压倒性优势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不然也不会有“牺牲马奇诺防线守军,换取总动员和集结兵力的时间”的战略指导思想。以查理曼的现状和周边环境,倒也不失为一种相对现实的策略。在“以空间换时间”这一点上,和罗兰那个“坚壁清野,以精灵阵营无法获得绝对胜利为前提”的构想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然而查理曼军队未能彻底贯彻他们自己拟定的战略,挫败也就在所难免。

    查理曼的战争计划本质是防守反击,即通过防御消耗敌人,为积蓄反击力量争取时间。待敌人耗尽锐气后反手一击扭转整个战局。其中最关键的是前期防御作战,如果防不住,也就没后面什么事了。

    防御作战有两种样式:阵地防御、机动防御;

    阵地防御也称固定防御,防御一方依托有利地形和工事坚守,伺机反击进攻之敌。为获得更大的灵活性,防御一方可以设立两到三道重兵把守的梯次防线,机动部队充作反击力量,或是用于增援固定阵地。机动防御也称灵活防御,防守一方只在防区前沿部署一支轻装的警戒部队,其任务是监视敌军行动。在敌人进攻时发出警报,延迟敌人的行动。在某型情况下还可以把敌人诱导或者驱赶到预设的歼灭区,创造歼灭条件。防线上的部队可以坚守有利地形,赢得纵深。但他们无需一味死守,应该在阻滞敌人推进,赢得时间后主动撤退。防御主力由快速机动部队组成,在后方待机。其任务是在防线上的部队把敌人赶进歼灭区后实施反突击,在机动中消灭敌人。直到消灭入侵敌军的有生力量之后,防御一方才会去夺回之前为换取时间而失去的阵地。在这两种基本样式之间,还可以有许多变化。

    这两种防御作战都有各自的优缺点。阵地防御的主要优点是:防御一方可以妥善保护己方所有土地,不用放弃任何地盘。防御一方可预先加强防御阵地,依托工事和地形战斗。另一个优点是对部队的要求简单明确,对指挥、兵员和装备的素质和主动灵活战斗精神要求较低。缺点则是敌人也早就知道对方在哪里设防,预想战斗的位置、地形和防御态势不是秘密。要是防线接近接触线,敌人还可以在战前己方一侧进行长期和有针对性的进攻准备或是秘密集结,突然发难。另外,固定防线不可能处处重兵防守,很可能被敌人集中一点突破,造成整个防御体系动摇。还有一个缺点是:要是敌人集中兵力攻击防线的一点,防线上其他部队对于关键点的战斗很难起作用,紧急调集增援则可能会引起防御体系混乱。如果敌人绕过防线,工事和防线上的部队则失去价值,整条防线瓦解。

    对机动防御来说,情况正好相反。防御一方可以把主力集中在待机地域,而敌人不知道决定性战斗在哪里、什么时候发生,所以无法预先准备。机动防御对指挥、兵员和装备的要求较高。但主要缺点是要主动放弃一些地盘,以空间换时间,好集中力量,创造有利的反击条件。对于防守一方,放弃地盘是政治上很困难的决定,即便暂时放弃有时都是不可被接受的,主动放弃人口中心或者经济发达地区更加困难。

    查理曼的问题在于缺乏足够多的人手固守防线,也没有足够的纵深可以执行机动防御。

    由于之前吞的地盘太多,这个国家不光出现了消化不良的症状,还把周围邻居得罪个精光。唯一的盟友拉普兰缺乏实力,由于地理上的缘故也无法直接支援。于是查理曼只能处处设防,将强大的常备军撒得到处都是。现在亚尔夫海姆跳出来公然叛乱,周围一圈别说帮腔支援,能不跳出来落井下石都是佛心来的。此外,之前大力建设的海军对这场陆上战争决定国家前途命运的战争无法发挥太多作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隔绝诺曼底、布列塔尼亚和阿尔比昂本土之间的联系,破袭阿尔比昂的通商航道,使阿尔比昂无法过早介入大陆战场。

    偌大个查理曼,顶着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名号,如今却已陷入快无可用之兵的窘境。

    眼下虽已启动动员体制,征召16~60岁男性入伍,账面上确实多出了一支60万大军,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这些人缺少训练、装备和合格的军官,根本无法指望战斗力。前两样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凑出来,合格的军官就真没办法了。军官不是土豆,往地里一扔就能种一堆出来。你就是把军校生强行提前毕业,一脚踢进部队里。这些还没破壳的鸟蛋看着一堆左右都分不清的老粗,他们也只能哭着唱《图样图森破》,镇不住手下的军官还不如老军士说话管用。至于找退伍军人……也不是不行,但军人也有保质期的,退伍之后的技能、心态都在和平生活中慢慢消磨,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作用完全是未知数。

    军队产生战斗力必须要时间和金钱持续投入,构筑坚固的防线也是一样。如今查理曼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边上一堆债主和敌人磨刀霍霍,国库里的白银一天天在贬值,市面上物资日渐匮乏且时刻在涨价。眼瞅着大查理曼这是药丸啊。

    照理说这种时候该放低姿态,缓和一下局势吧。可掌控国政的陆军马鹿们偏不。在他们眼里所有问题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统统都是文官们太过懦弱,缺乏“王国精神”搞出来的锅。搁他们手里,一个都不是问题。

    没钱?加税啊!特别是占领区和附属国,税率应当成倍增加。谁要交不上,不支援王国八纮一宇,那他就是“非国民”,应该马上抓起来严惩以儆效尤。时间不够?那就先出兵奥斯托利亚,用那里的人和王冠领的人力、物力去消耗尖耳朵异端。反正都是非国民,我大查理曼死得起。

    本着“用更大的麻烦解决之前的麻烦”的作死精神,查理曼陆军一边修着马奇诺防线,一边着手准备入侵奥斯托利亚。

    靠脑补做事的陆军马鹿们显然忘了亚尔夫海姆那张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的存在,也许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泄密的可能性。正当他们兴高采烈地闷声作大死时,一叠厚厚的证据摆到了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高层面前。之前还做着三元帝国美梦,幻想着多占便宜少出力的头头脑脑们立马懵了。他们知道查理曼陆军的脑子不大正常,可没听说那群马鹿已经头壳坏到了一言不合就作大死的地步啊。

    铁证如山。照道理说该放弃幻想准备斗争了吧。可让人无语的是,日思夜想着要与查理曼开战的那些人事到临头却表现的犹豫不决。

    让玛利亚.特蕾莎女大公和久洛.安德拉希伯爵犹豫的理由是撕破脸皮的好时机是否已经到来。圣伊斯特万王冠领还在查理曼的军事占领之下,奥斯托利亚也被榨取了大笔物资和钱财。要不是靠财团投资和“关税同盟”将查理曼商品赶出市场,他们早就跪了。好不容易经济有了一点起色,立即摊上一场高强度战争,换谁都会犹豫一下的。

    另一方面,奥斯托利亚和王冠领的军事准备也远远谈不上准备完成。王冠领如今游击队和贵族私军倒是不少,现代化正规军几乎一个都没有。作为种子培养的军官全都在奥斯托利亚军队里以“义军(insurrection)”的形式服役,比如骠骑兵(王冠领是这个兵种的起源地)、胸甲骑兵以及10个团的步兵。这些部队尚未完成训练,根本不是老练的查理曼陆军的对手。

    奥斯托利亚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和查理曼陆军一样为人手、装备、训练的不足头疼,由于国力差距,头疼程度又被等比例放大。主导奥斯托利亚军事改革的是公认的将才——卡尔公爵,这位身材瘦小,比路易王太子还要矮的将军25岁就开始独立指挥军队,奥斯托利亚白衣兵在他的指挥下一度是战场上抢眼的明星,脱离战场后一直致力于推动军事改革,为此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可即使是堪称一流将才的卡尔公爵,也不可能在缺钱少人的情况下把10万文盲农民一夜之间调教成百战精锐。更不要说公爵还得面对暮气沉沉、作战不利、善于扯后腿的旧贵族军官集团的制肘,来自宫廷的压力,以及他自身不佳的身体状况——哈布斯堡家族为维持血统纯采取的近亲婚姻传统使公爵深受家族遗传癫痫的困扰,公爵还是血友病基因携带者。

    即使如此,公爵还是尽力推行改革。他亲手编写了新的步兵操典,引入了一种被称为“密集阵”的实心方队反骑兵队形。强化了骑炮兵,完善了劳工及火炮运输等辅助部队。效仿查理曼引入军一级编制。最值得称道的是公爵将国.民.军队的色彩带入封建军队习气浓厚的奥斯托利亚军队里,在军中煽起爱国热情和民族主义情绪,提供新的精神动力。作为一个贵族出身的高级军事将领,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但公爵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位身体不佳的统帅不仅承受着各方面的阻力,还要面对前面提到的各种客观困难,加上公爵虽有进步的一面,可其本人终究是上个时代的统帅,谨慎保守但缺少果断和激情,其推出的军事改革本身也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公爵建立了一整套参谋制度,实际运作的成效却令人失望。他提出了新的编制,军队上下却对此感到难以适应。他强化了炮兵,却没有适时更新战术,使得奥斯托利亚炮兵依然难忘查理曼同行项背。在此不再一一苛责赘述。

    总而言之,奥斯托利亚和王冠领都还没有准备好全面开战,查理曼陆军放出的豪言“叛军无可用之兵”放在他们身上,很大程度是应景的。

    基于上述情况,将奥斯托利亚和王冠领作为打破局面的突破口,从政治角度来讲极度愚蠢,但从军事角度来看是可行的。从现有部队抽调精干力量组成快速集群,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即兵临城下,控制上述地区,威胁亚尔夫海姆侧翼,使其无法集中力量攻击马奇诺防线。从而获得积蓄反击力量的时间和物资。

    打完小算盘的查理曼迅速采取行动。由安德烈.德.马赛纳中将指挥的第4军以军事训练的名义在边境集结,花月8日,伪装成奥斯托利亚军队的第4军搭乘火车直扑奥斯托利亚首府文多波纳城。由于行动迅速,加上伪装工作到位,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文多波纳城下为止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挠。最后因为科西嘉狙击营不慎暴露才被拦了下来。急于求胜的马赛纳立即下令组织正面强攻,在文多波纳的棱堡下,缺少重炮支援的查理曼兵一度死伤惨重。眼看天马上就要亮了,进攻可能将以失败告终,急了眼的让.马蒂斯特.德.马尔博掷弹兵少将亲自扛着梯子冲向城墙,此举一下激励了士气,士兵们将手头的白兰地一饮而尽,随即跟上。城头上的奥斯托利亚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花月9日清晨6时30分,一阵混乱和惨重的死伤后,马尔博少将和他的副官首先登上城墙。文多波纳——这座有着20万人口,金库内存储的400万金弗洛林,各棱堡上总共有48门火炮,军械库中尚有大量武器和数百门备用重炮的音乐之都对查理曼人敞开了胸怀。

    查理曼人再一次创造了战争奇迹,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创造出足以载入教科书的经典战例。在亲手为自己的国家钉上绞刑架的最后一颗钉子之后,他们再也没能重现荣光。

    45分钟后,防卫军第一发炮弹落在马奇诺防线上。(未完待续。)

10.国家燃烧(三)

    躬身倒退出去的侍女刚关上房门,密涅瓦便随手将披风扔到一边,扯开衣领的风纪扣,丝绸衬衫凌乱的露出外面,纤细锁骨亦隐约可见。不再摆出淑女的仪态,查理曼王女向后一倒,躺在沙发里,纤细的手指用力揉着眉心。

    卸下面具的轻松转瞬即逝,由于没了噪音和约束,在作战会议中积累的疲劳、郁闷、愤怒和迷茫在此刻变得更加强烈。

    出兵奥斯托利亚这等大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在联席会议上讨论过一次,整件事完完全全是陆军秘密进行的独断。要不是亚尔夫海姆的新闻放送系统公布此事,那群混蛋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现在好了,整个国家要为这群脑子里不知塞了什么的马鹿干出来的蠢事买单。亚尔夫海姆抓住这绝好的良机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攻击,顺带还披上了一条“自卫反击”的合法外衣——在全世界都对查理曼充满反感的当下,没有人会去质疑诸如“关税同盟怎么成了军事同盟”、“被攻击的是奥斯托利亚,为什么反击的是亚尔夫海姆”等等可疑之处。人们看见的、听到的是“顶风臭四十里的查理曼再一次背信弃义,在未宣战的情况下悍然侵略他国”。对大家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现在密涅瓦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罗兰会说“国家走上军国主义道路,就和得了癌症一样”。现在整个查理曼、特别是陆军,已经彻底被名为“不打仗就会死”的癌症缠住,他们已经根本停不下来了。就算没有这次自作主张进攻奥斯托利亚,他们也一定会在其它方向搞出事来,一切都是为了让战争继续下去,为了下一场战争,为了下下场战争,为了永无止尽的战争。

    对军队来说,战争继续与否已经上升到攸关生死的层面。这其中牵涉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太多。因为有了战争,国内经济衰退、民生凋敝的问题才能被转移,民众的不满能被“举国一致战胜外敌”的大旗压制下去。军官士卒们可以获得军功和财富,下层年轻人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军队的组织规模随着战线的延伸得以扩大。将军们有充分理由对预算予取予求,可以堂而皇之的从政府手里获得特权和影响力,到如今更是可以直接插手国政大事,可以预见查理曼最终将彻底成为军事国家——只为军队而存在的国家。

    只要战争继续下去,陆军在国内的影响力将持续增长,最终可以彻底压倒那票海军章鱼。丰厚的战利品与赫赫战功能让军人在合法获取财富的同时变的无比尊荣,将校官兵们可以挺着胸自豪的宣称:自己是查理曼王国的功臣,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绝不能让战争就此结束,此时停战等于之前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陆军绝不容忍这种事情。和平和安宁或许是大多数人期盼的,消化掉之前攫取的战果可能还会给王国经济带来一段时间的繁荣景气,但是这一切对于陆军来讲等于是末日降临。

    战争一旦停止,规模庞大的陆军编制必定要被裁撤,大批除了打仗杀人啥都不会的将校要开始为谋生糊口而操心,和平年代军人的地位必定会飞速下降,就像被上了链子的看门狗一样。军人不再享有特权,也不再受人敬仰。这些还只是第一步,却足以让陆军将领们感到不寒而栗,更别提后面还有一堆排队等着来的清算,还有不知哪天会遭到的“天诛”。

    所以陆军无论如何也要让战争继续下去。不要说独断暴走,但凡敢阻拦这架战车继续前进的,不论是文官、贵族,还是别的什么人,就算是神,他们照样敢天诛给你看。

    联席会议一开始,陆军就直言入侵奥斯托利亚是自己干的,说这是“死中求活”,还列出一堆图表数据告诉你,入侵奥斯托利亚是多么必要。

    陆军做报告很用心,数据也罗列了一大堆,看上去很翔实。一般人看了那么大一堆数据,没那闲工夫一一核对的也只能去相信。然而这份报告却是典型的陆军马鹿思维产物,不知己不知彼,通篇就是自吹自擂、自说自话。

    都是些什么数字呢?农产品、矿石、工业原料等重要战略物资的产量和运送能力。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比如陆军说占领了奥斯托利亚,到年底不但可以满足本土的粮食需求,还能向海外殖民地和拉普兰输出。实际上这是把奥斯托利亚全部粮食库存、产出全部计算在内得出的数据,压根没有把奥斯托利亚人自身的粮食需求统计进去,也没有考虑过粮食输送过程中可能遭受的损失和破坏。

    陆军对此的解释是:全面的综合把握是困难的,物资的动态推移由于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而使其预测变得极为困难。所以,用数字表达极为困难甚至不可能的国力实际判断来作为决定和战的唯一条件是极为危险的。

    说白了,就是这些事说不清楚,所以干脆不准说,谁要说谁就是“缺乏必胜信心”、“王国精神不够”的非国民,就算你是王女也一样。

    和这种家伙根本无法好好交流。

    原本密涅瓦还打算好好问询一下奥斯托利亚上层,特别是玛利亚.特雷莎等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的下落。根据海军提供的情报,女大公和整个宫廷、政府档案、图书馆最后都不知所踪。如果他们落入亚尔夫海姆手里,将会多出很多麻烦。结果一看陆军摆明了不配合的架势,她也就没继续探究了。

    最后联席会议唯一确定的事情是向公众发布信息,稳定民心。为了掩盖战事不利,军方又发明了一些新的词汇。最终国民听到的消息是:“……马奇诺防线守军遭到叛军之无耻偷袭,经过英勇奋战,我无敌之王军将敌军逼入一角,予以重创。由于战役目的已达成,遂于今日胜利向其它战区转进。”

    天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这个,密涅瓦没心情也不想去管这些琐事了。

    急需了解和思考的,是亚尔夫海姆的策略。

    ——精灵们这次是认真的。

    查理曼炮兵也会组织炮群进行密集火力覆盖,用大炮抵近平射的“大炮上刺刀”战术也是屡见不鲜。但和马奇诺防线上遭受的打击相比,一切都成了小孩子玩的游戏。

    从前线撤下来的部队完全垮了,一些人宁愿自残自杀也不愿再回到那个炮击地狱里,军官则畏惧或者干脆拒绝与敌军交战。尽管还没有获得第一手详细情报,却也不难想象战事究竟糜烂到了何种程度。

    目前还不清楚敌军聚集起来的大炮到底有多少,但能一口气撕开马奇诺防线,必然是极为庞大炮群。算上运输、补给、协同推进的步兵等等……完全可以视作是一次全面进攻。

    那么,之前罗兰预测防卫军会从阿登高原突破落空了吗?

    暂时,还言之过早。

    很难想象那个精于谋略的李林会选择正面强攻,特别还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步炮推进……尽管看上去声势很惊人,也很能震慑人心,可见识过防卫军技术力量的密涅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以那些巨型空中战舰和机械化大军的力量,真要认真起来协同作战的话,就绝不止会突破区区64公里了。

    可这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李林的心思也绝不是人类可以猜度的。

    (现在只能等罗兰从前线回来,或许他能发现些什么。)

    再一次确认自己正处于多么无力的状况,密涅瓦扬起脸孔,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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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斯特艾弗尔指挥中心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电台,加上奔跑的人群,看上去和股票交易所无异。只是这里的人穿的都是军队制服,绕着跑的也不是报价器,而是地图桌和沙盘。

    头戴耳机的女士官们正遵照指示将标示敌我的小旗插上指定位置,或是用推杆推动模型,通过她们的努力,敌我态势一目了然。

    象征马奇诺防线的绵延蓝旗已经被拦腰斩断,代表防卫军突击集群的红旗和模型正在深入查理曼境内。但奇怪的是,突击集群中,大炮、火车、卡车的模型一大堆,战车的模型却只有一个。与之相对的是,大批战车和浮空战舰的模型都摆在北边的阿登森林,没有任何动作。

    “查理曼第1军、第9军正在卢格杜努姆上车,由于调度混乱,预计明日凌晨才能发车。”

    “贝尔西利要塞已于今日1630攻克,部队正在清扫残敌。”

    “奥斯托利亚前线的查理曼军派遣侦察兵向多瑙河谷方向前进,目前文多波纳城内守军尚无动作,也没有周围部队向其靠拢的迹象。”

    “457、458重炮连开始后撤准备,2013接应列车抵达。其它各部队照预定计划,分批后撤。”

    端坐在指挥平台,李林以充满威压感的视线睥睨战局演变,随侍其身后的布伦希尔面容严肃,内心却不断翻腾着亢奋与自豪的波澜。

    战事顺利,谁都会高兴。但只为战术层级的胜利得意,不过是肤浅低下的证明。唯有战略层面的顺利才能让如今的她为之欢欣鼓舞,一想到一石三鸟之计进行的如此顺利,她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来。

    如果仔细观看此时突入查理曼的突击集群,可以发现其行军方向宛如一记凶猛的左勾拳,径直打向北面的吕德斯,似乎要一鼓作气拿下查理曼的王都。但仔细观察相关部队的部署,不难发现两处疑点:突击集群完全是沿铁路线移动;后续部队并未向左右两翼展开,完全没有扩大战果或是攻击马奇诺防线空虚后背的意思。

    这也是理所当然,从一开始,亚尔夫海姆就没想过要从马奇诺防线突破,攻下吕德斯。

    从实力层面来讲,防卫军随时有能力踩碎那条纸糊的防线,进军吕德斯。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完全是着眼战后处理。毕竟有查理曼以身示范深陷治安战和四面树敌的最终下场为何,亚尔夫海姆自然要竭力避免陷入类似的泥潭。所以对查理曼的战争只能是歼灭战。击溃战或打击战是无法实现最终目标的,“黄色计划”正是以此为出发点制定的战略计划。

    照理说,既然制定了计划,照做执行就是了。然而现实和计划总是存在差距,根据不断变化的实际情况做出调整改变才是正确的选择。在当前查理曼兵力四散的情况下继续过去的决战性突击,显然不合时宜。要想将态势调整到原来的轨道上,势必需要给对手施加某种刺激和诱导,使其将分散的部队集结起来,走上防卫军为其设定好的轨迹——这就是突袭马奇诺防线,威逼吕德斯的真正用意。

    突击集群的前锋为重炮集团,他们被赋予的任务是造出声势,用足够多的炮弹撕碎一切当面之敌,造成似乎要一鼓作气拿下吕德斯的假象。迫使敌军加速集结部队,将部队部署到突击集群正面。此时,前锋重炮部队开始后撤,守护铁路线的步兵集团在少数装甲部队的支援下且战且退,直到退入国境,将敌军吸引到齐格菲防线附近,一点一点走入“旋转门”的陷阱当中。之后“黄色计划”将正式展开,强大的装甲集群将化身死神的镰刀,一举粉碎查理曼军队。

    原本这个计划中最大的漏洞是“要以何种理由进行后撤”。没有可以信服的理由,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后撤很容易让人产生陷阱的联想,后续计划将很难展开。如今查理曼却亲手将最好的理由奉献给了亚尔夫海姆——“边境自卫反击战”这个理由简直好到让总参谋部为之哭泣。亚尔夫海姆进行的是一场生存之战,是迫于无奈进行的自卫,其目的是迫使咄咄逼人的查理曼摆正自己的姿态,回到“与邻为善,和平共处”的正确路线上来。这绝不是侵略战争,止步于敌国首都之前撤兵正是防卫军贯彻道义与骑士精神的明证。至于侧翼被威胁什么的,这是客观存在的小问题,相信很快能通过和平手段获得解决……

    怎么样?一听就很高大上吧。如此一来,一个正义、节制、勇敢的精灵国家伟光正形象将深深植入诸国民众心中,长期以来被塑造起来负面形象将被抵消不少。顺带还能让亚尔夫海姆的传媒系统更具权威性和公信力。最重要的是防卫军的撤退看上去合理了。

    最后,查理曼入侵奥斯托利亚也算是帮亚尔夫海姆处理掉了潜在麻烦。无能的盟友比强大的敌人还危险,但没有确实的理由也无法对其下手。精灵阵营虽说不是把“政治.正确”当做一切行为准则的傻白甜,可基本的国际道义还是要遵守的,如果这群意呆利等级的队友求救,也只能派兵援救。如今查理曼出手占领奥斯托利亚,等于是解除了这个危险,之后的压榨以及可能的争夺战将彻底将这片土地化为焦土。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将彻底失去讨价还价的资本,新生的精灵国家不会因为某些愚蠢的原因变成不伦不类的三元国家,也不会是联邦制,只会以一个强大的、纯粹的、中央.集.权的帝国(reich)形态屹立于世界之巅。

    美好的愿景正在一点一点化为现实,如今要做的,是保持冷静和平常心,让钟表般缜密的进度表一一实现。

    按捺住胸口小鹿乱撞般的悸动,布伦希尔充满深情的眼眸微微下移,让钢铁般坚毅的背影印在翠色瞳孔上。(未完待续。)

10.国家燃烧(四)

    类似火车汽笛的低沉啸声掠过头顶,二等兵托马斯.拉法耶特将身体蜷成一团,紧闭着眼睛,张大嘴巴,长长的燧发步枪被紧紧夹在怀里,仿佛这是世间唯一的倚靠。一秒钟后,震天巨响中,整个世界都在发抖。

    “全能的造物主啊,你的威灵无比巨大,仁慈浩瀚无涯,祈求你赦免我的罪,保佑我免于敌人的伤害……”

    一旁的防炮洞了里传来虔诚的祷告,过快的语速和高分贝颤音显示这位信徒的精神状态正处于某种临界状态。可能是引起了共鸣,也可能是这是大家唯一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

    拉法耶特没有加入祷告,这个刚入伍才两个月的18岁小伙子不算虔诚,更清楚祷告和祈求毫无意义。在这个潮湿、阴冷、随时有死亡造访的堑壕泥潭里,太多的事例证明,确定所有人生死的不是神明,不是爱国心,不是王国精神。决定谁活谁死的,仅仅是对面尖耳朵炮手的心情和技术。

    一声巨响打断了祷告,狭小的防炮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冲击从背后传遍全身,一直渗透到灵魂深处,剧烈的痛楚绞紧内脏和骨头,嘴里隐约泛出铁锈的味道。大地一瞬间化作狂暴的海洋,拉法耶特仿佛置身随时都会沉没的舢板上,,歇斯底里的嚎叫着。

    嚎叫、咒骂、祷告、哀嚎、咳嗽、呕吐、狂笑在堑壕里响成一片,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艰难,谁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会遭到炮弹的光顾,如同死刑犯临刑前的恐怖仿佛永无止尽。

    最终,可能是尖耳朵大爷们心情好,又或是临近午餐时间的关系,炮击在持续一小时之后于上午10时30分结束。陆陆续续有人扒开防炮洞里堆积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挑起镜子确认对面堑壕没啥动静后,士官和军官们呼唤着各自的属下从栖身的洞窟里出来。还来不及庆幸自己又能多活几个钟头,哀悼牺牲的战友,一大堆工作就摊到了幸存者的头上——修缮被打垮的堑壕、清点伤亡、收容伤兵和尸体转送后方……

    没有一件事情称得上轻松愉快,更不要说是一边听着对面堑壕传来的笑声、歌声,闻着顺风飘过来的饭菜香味,一边干着手头的郁闷工作。原本就不高的士气在这种环境下变得更加低落。

    拉法耶特的运气不佳,被摊上了清理防炮洞的差事,这个农民的儿子对挖坑到也不算陌生,可一想到繁重的劳动和随时可能发动的炮击,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坏运气叹息,手里的工兵铲亦加快了速度——无论如何,他想在下一轮炮击前赶上午餐。就算只有媲美铁丝网的饼干和能砸死人的面包也行。

    (这个噩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面无表情地将土铲进手推车里,看着半埋在土里的半截胳膊,拉法耶特在心底里哀嚎着。嘴里一声不吭,麻木的脸孔也纹丝不动。

    他很清楚,别说出声抱怨,就是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嗅觉堪比猎犬的宪兵都可能找上门来。在鼓励告密、毫无个人**的军队里,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奇。一旦被认定为“失败主义者”、“非国民”,运气好的话会被长官用又粗又长的“陆军精神注入棒”狠狠的“注入陆军精神”,捂着血肉模糊的屁股在禁闭室里待上一段时间。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当众枪决,成为警告其他人的标本。

    所以,无论心里想什么,二等兵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更不要说说出口。

    拉法耶特不知道的是,厌战情绪早已在基层扩散开,要不是军队组织和军纪还能发挥作用,恐怕已经出现大规模的逃兵潮了。

    谁能想到这支士气低落,人人麻木、邋遢狼狈的部队,仅仅3天前还朝气蓬勃,每个人都洋溢着自信和热情呢?

    拉法耶特所属的第17国民掷弹兵师是陆军扩军的产物,相比最近紧急组建的同类部队,齐装满员不说,兵员基本上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相比后来不乏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半大少年和花白头发的老爷子,人员缺编三分之一的国民师,该师已经算得上兵强马壮。尽管装备还是以旧式燧发滑膛枪和凡尔赛线膛枪为主,火炮也多为“只能用来教会炮手怎么开炮”的6磅小炮,好歹也是装备齐全。

    他们的幸运还不仅于此。随着陆军组建越来越多的新单位,经验丰富的军官早已供不应求。后组建的每个营成立的时候,能分配到一个常备军现役军官或退役军官就该偷笑了,剩下的只能从部队里临时提拔。而第17国民掷弹兵师则分配到一批经验丰富的军官,比其它部队更快形成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这个师的士气很高。

    由于士兵多为年轻人,整个师上下都洋溢着年轻人的朝气,加上陆军日复一日的教育和宣传,士兵们变得极为好勇斗狠,渴望早日上战场建立功勋。他们相信精灵是野蛮的、无法与之沟通的异端,他们亵渎神明、烧杀****、无恶不作。他们相信查理曼陆军拥有才华横溢的将领,政府和人民是他们的坚强后盾。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保卫国家,更是对践踏国土的尖耳朵异端的讨伐。

    此类爱国热情在四天前他们下火车时到达了顶峰。当他们疲惫不堪的走下闷罐车,在奥布省(aube)首府特鲁瓦下车时,军乐队演奏着慷慨激昂的《莱茵军团战歌》,师长皮蒂尼少将挥舞着拳头告诉大家,敌军已经占领了瑞泽讷库尔,兵锋直指巴尔县(bar-sur-aube),接下来尖耳朵异端们的目标必然是水陆枢纽特鲁瓦。一旦此地被攻克,异端们将沿铁路线和塞纳河直扑凡尔赛和王都。在场的诸位乃是查理曼最后的防线,大家务必奋勇杀敌,以杀身成仁之决意报效君恩。

    “祖国在看着你们,王太子在看着你们!没有人是懦夫,陆军不需要懦夫!就算全员玉碎,也不能后退一步!要么众志成城夺取胜利,要么大家含笑升入英灵殿!查理曼万岁!王太子万岁!陆军万岁!”

    拉法耶特记得师长大人是这么说的,当时自己还被感动得流下了热泪。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个警告,更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满怀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准备以慷慨无畏之资赴死的士兵们来到前线一看,立马就懵了,这画风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呢?

    士兵们预想中的决斗式的宏大战争场面并未出现,他们看到的是一地壕沟和塞满马车、等待后撤的伤兵和尸体。还没等他们咂摸出滋味,他们就被提前来熟悉堑壕的军官、士官领入阵地。噩梦般的堑壕战生活就此开始。

    刚进入堑壕,一切都是新奇的。可还没等大头兵们把交通壕、“港湾”、隐蔽堑壕这些新奇玩意儿整利索。堑壕对面就传来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经过术式增幅放大的声音首先表示热烈欢迎第17国民掷弹兵师来到巴尔前线balabala,紧接着就通知查理曼人,为了庆贺这事,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决定进行一整天的炮击。

    尖耳朵炮兵用行动证明他们是说话算话的。13号直到夜幕降临,炮声才停歇下来。由于缺乏防炮击经验,对阵地又不熟悉,一天下来减员人数高达三分之一。这里面除了伤亡失踪人员外,还有不少神经失常的。

    抵达战场的第一天,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就用大炮给查理曼菜鸟们来了个下马威,而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们还要教导堑壕对面的年轻同行,何为真正的力量,何为战争,何为做人。

    战场上学东西总是特别快,因为成绩不好的家伙很快就会变成尸体装上马车。亲眼见识了炮击地狱后,已经没多少人再幻想着胜利和荣耀,就算还有人有这种幻想,尖耳朵们也很快会让那些过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最有效的办法是炮火覆盖,铺天盖地的炮火足以让最勇敢的人变成懦夫。次之的是冷枪冷炮,精灵狙击手用一个又一个被打爆的脑袋树立起自己的赫赫威名,这些天生的射手在堑壕对峙中简直如鱼得水,任何敢于钻出堑壕的脑袋都是他们的目标。一开始查理曼军队还试图用配发夏塞波后装步枪的优秀射手还以颜色,可没多长时间,一整排军毯裹着的尸体就让报复行动熄了火。之后,战场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势。

    冷炮和狙击手一样危险,甚至更危险。在穿戴会飞行的魔法盔甲的观测手校准下,尖耳朵炮手们可以对任何有兴趣的目标进行精确炮击。弹药库、掩蔽所之类不必多说,穷极无聊时,野战厕所都不放过,光是昨天就有4个野战厕所被炸上天。让人不得不怀疑亚尔夫海姆的炮弹不要钱,全是树上长出来的。

    为了远离威胁,提高生存概率,查理曼士兵自发的将工事转入地下。尽管由于临近地下水系,总是积水的堑壕内阴冷潮湿,老鼠臭虫横行,可总好过被被莫名其妙的干掉。只要能守住阵地,保住性命,也算能交代过去了。

    比起直面死神的一线士兵,将校们的思维明显要慢上半拍。

    在军官们看来,困难只是暂时的。随着持续推进,尖耳朵异端越来越远离他们的后方,补给和运输的困难正在不断增强,依托交通枢纽特鲁瓦,背靠广袤的东森林和森林湖,查理曼军人完全可以将对手阻止在这片筑垒地域。纵然巴尔防线不幸被突破,依然可以利用地形与之周旋。在此期间王国将不断积蓄力量,直到实力足以粉碎突破防卫军堑壕,出现运动战的机会,然后利用查理曼的数量优势,特别是人口和资源上的优势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在这一切设想实现之前,军官们绝不允许作战部队在消极的堑壕战中失去进攻精神。他们认为堑壕战就是在消磨斗志,为了保持斗志,不至于将士们因为在堑壕里安全而舒适,就不愿起身离开,拒绝参加战斗。在一线大兵玩命构筑工事的时候,一些军官却在想法设法阻止部队获得足够的修筑防线的资材,以便不让大兵们把堑壕修的太舒服。

    平心而论,并不是每个将校都是脑子被驴踢过的马鹿。将军们只是很讨厌堑壕战。这是一种违反一切战争信条和原则的消极战争模式,满脑子进攻的查理曼陆军当然不会喜欢。为了让部队保持进攻意识,查理曼陆军总部下令一线部队要推动组织有限进攻战斗的积极策略,哪怕遇到叛军最低限度的战斗行动,都必须加倍回敬对手,贯彻王太子所著之《战阵训》中“三倍回击”之信条。然而在防卫军完善强大的阵地体系和炮兵面前,这种行为只是为对方提供了刷新战绩的机会,让士兵白白流血。

    查理曼陆军的将领们似乎并未自觉到这一点,如果意识到这种挑衅行为徒劳无功,或许可以挽救许多宝贵的生命——士兵的,他们自己的。

    就在昨天,拉法耶特亲眼看见一个上校营长,穿戴着干净笔挺的军礼服,胸口挂满勋章,远远望去和一只公鸡相仿——穿着闪闪发亮的链甲,神气活现的公鸡。或许是认为尖耳朵狙击手打不中1200公尺外的目标,上校像根木桩一样笔直的站在掩蔽指挥所上面,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堑壕,并且对拼命恳求他进入地下的参谋们报以怒吼。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连大象都打不中!!!”

    不知道上校是出于自己的经验和自信,还是为了鼓舞士气才这么说的,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尖耳朵的炮手们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一声巨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为了打中这个比大象难打的目标,对方使用了大口径重炮。上校曾经站着的地方如今是个直径30公尺,三四层楼深的大坑,搜索队忙活了大半天,最终只找到了一块扭曲破碎的勋章可以寄给上校的家人。

    一系列事件下来,蹲在堑壕里的大兵们算是看明白了,对那些将领们的看法也有了改变。直白的说,就是查理曼士兵开始对自己的将领失去信任。之前那些被认为勇敢无畏、才华横溢的将领们根本无法打破战场僵局,同时又漠视一线士兵的痛苦和流血牺牲。这种“冷漠”态度让士兵们日渐心寒,在军纪和宪兵队的压制下,或许一时半会儿还翻不起什么大浪,但却足以让不少人对战争的幻想破灭。

    拉法耶特正是其中之一,当初的热血早已熄灭,如今他只希望能从这场噩梦脱身,平安回到家里。

    正当他满腹牢骚的铲土之际,连长皮埃尔.普西尼里上尉的破锣嗓在他背后炸响。

    “拉法耶特!拉法耶特!”

    二等兵匆忙转过身,立正、敬礼。在号称军容专家的普西尼里上尉面前,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招来一顿臭骂,严重时会被拉去“注入陆军精神”。棍棒教育之下,这个连的大兵们军容军姿在整个师里都算是拔尖的。一声令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偏差疏漏。

    条件反射般的完成一整套动作后,拉法耶特却愣在了原地。

    不仅是他,周围偷眼瞄过来的大兵们也都露出了古怪的眼神。

    在表情不太自然的上尉身后,站着一个身穿海军制服的娇弱少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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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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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